《胭脂乱:风月栖情〖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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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乱:风月栖情〖全本〗-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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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拦都拦不住。”

  我惨笑,又滴泪。只有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啊,只有我知道!

  萧采绎是要未雨绸缪,先将宇文氏灭了,断了宇文氏的权势富贵和如画江山,就断了白衣后路,以免白衣有机会选择他的另一重身份,让我痛不欲生,甚至自求死路!

  绎哥哥,绎哥哥,我知道,即便我最终选择的并不是你,你依然待我最好。

  白衣,白衣,我知道,你必然也不会负我,是不是?是不是?
                                                       
  又过了好几日,我的身体终于渐渐恢复,却更是瘦了一圈,脸越发显得苍白尖瘦了。

  但我已不想等到完全恢复了,我迫不及待地要见白衣一面。

  积蓄了那么久,我相信已有足够的勇气面对自己,面对白衣。

  我要告诉他在我身上发生的一切,问他可不可以原谅我的轻浮,并接受这样的一个栖情;

  我还要得到他的保证,保证他永远不会再去理会他的另一重身份。

  如果能再见到他温润出尘的微笑,我将会很快恢复,比任何灵丹妙药都有效得多。

  但我如今病得这个样子,外祖无论如何不许我单独骑马外出。

  我无奈,只得乘了马车,带了两名侍卫,直奔华阳山。

  病了十来日,爬山对于我,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远远,我看到了那片温柔旖旎的竹篁,听到了熟悉的泉水声,心中渐渐宁静。

  但我似乎没有看到清心草堂线条柔和的屋顶。

  疑疑惑惑地站到山腰,踩在上次李叔晾晒木柴的位置,我忽然有些立足不稳。

  我疑心是不是我病得太久,眼花了。

  这时,身畔的侍卫扶住我,奇怪地问我:“公主,你到这里来干什么?这里似乎刚遭了火灾?”

  是么?侍卫也见到这里给烧光了?不是我眼花?

  看来只是不小心走了水了。

  我鼓起勇气,一步一步向前踏着,踏入那片焦黑之中。

  全都成了灰烬,连屋前的药草,也被突如其来的大火熏得黄黑一片。被烧黑烧裂的药罐水缸、瓷瓶碎碗,撒散得四处都是。当日那充满青草气息的屋子,那古朴无华的原木桌椅,还有,那不会说话的李叔李婶,全消失了。

  我迷茫地在那片焦黑中走着,也感觉不出什么是疼痛,什么是焦急来,只是小心翼翼地一声声轻声呼唤着:“白衣,白衣,你在么?你在么?”

  雪白的裙裾,拖曳于草灰之中,迅速染了厚厚一层黑边,如天空中渐渐浓厚的乌云,无声无息向前侵袭。

  忽然脚下踢到一物,在草灰中滴溜溜乱转,看来很有几分眼熟。我弯腰拣了起来,才发现居然是埙,白衣的埙。当日在晋国公府时,他曾遗落在我床头,这次,又遗漏在这废墟中了。

  白衣,你真不小心,便是走水了,也该将你心爱的埙带走啊!

  我微微笑着,用雪白的袖子,用力擦着埙表面的黑灰,看着它渐渐浮出瓷器的釉彩来。

  居然一点没有损坏,而且给烧出了一层很美丽的釉色,明光耀眼。
                             
  我瞧了瞧日光,耀得我阵阵的头晕,连眼睛也迷蒙得很。比那日我和白衣在竹林亲呢时的日光炽热多了,晒得人脚都软了,一脚接一脚,都像踩在棉花上。

  我慢慢走向竹林,踩着那些成堆的死去的竹叶,缓缓走到当日海誓山盟的竹林深处。
                            
  白衣,栖情,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誓言赫然在目。他那般高洁的性情,自然不会违誓。

  而当日所刻的誓言下,又多了两个字。

  “等我。”
                            
  只两个字,吝啬得连他自己的落款都不曾写。

  我小心地去抚摩那两个字,一遍,一遍,一遍,又一遍。

  他走了。没有告诉我去哪里,就走了。
                             
  他叫我等他。我自然要等他。

  不管你去做什么了,我都会等你,等你守诺处理好一切,与我比翼天涯,双宿双飞。

  在这空了的林中,我还能等谁?
  

148。碎埙篇:第三十五章 竹篁幽影魂无归(三)
      我坐倒在我们的誓言之下,在那一片盈盈清亮浓翠如海的竹篁中,在那一片风过竹梢如轻笑般的沙沙声中,拿了我们的埙,温柔地吹着。
  
  经烈火炙烧过的埙,音色更加沉郁了,沉郁得近乎寂寞忧伤。
  
  我听到我的心里,随着埙声,温柔而悲伤地唱着: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僩兮,赫兮咺兮,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瑟兮僩兮,赫兮咺兮,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宽兮绰兮,猗重较兮,
  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我不知道我到底在我们刻的誓言下呆了多久,也没听到侍卫的催促。我后来是给侍卫抱下山的,他们说,我晕过去了。
  
  他们一定弄错了,我只是睡着罢了。
  
  我等我的白衣等倦了,所以睡着了。
  
  回府后我照旧静养着,但府中张灯结彩,似乎有什么喜事。
  
  我问侍女,侍女回答说,前线捷报,肃州兵马一路势如破竹,已经攻到明州城下了。而宇文昭前不久为安亦辰在沧南围困了三天才冲出重围,落下重伤,狼狈窜回越州,伤势严重,怕未必能活了。
  
  喜事,都是喜事。
  
  宇文昭重伤。
  
  我恍惚捉到了一抹明光,很快又消逝。
  
  宇文氏,宇文氏,我头痛欲裂,什么都想不起来,或者,什么也不愿想。
  
  女子无才便是德。
  
  如今,我已深信古训。
  
  我只是在等着,苦苦地等着,浑浑噩噩地等着。
  
  等白衣回来么?等萧氏的再次捷报么?
  
  我不知道,我似乎只是为等而在等着,浑不知我想要的结果,究竟是什么。
  
  四月初,蔷薇蔓延攀爬,粉红紫红的花朵儿招摇璀璨,将短墙上绕了一层又一层,几乎每一朵花都以最盛大的姿态盛开着,妩媚地将最后的春光尽情舒展。于是,药黄素白花蕊的清淡香气,也将凤仪阁弥漫了一层又一层,一日,接着一日。
  
  总觉得这花香也是寂寞的,大约是因为只有我终日无事瞪着他们吧。
  
  而府中的下人,开始在明里暗里窃窃私语,似有一种惊惶如涟漪般从水中扩散开来。
  
  我大致知道,造成那圈涟漪的石子,是前线来的一封急报。
  
  自从收到那份急报后,外公萧融再也没有出过他的书房,而每日都来和我说一会话的舅母慕容夫人再也没有出现过;秦夫人只偶尔到我这里瞧了一眼,就有些仓皇地离开。
  
  出事了么?我迷茫地想。隐隐猜到了什么,又赶快否认。
  
  我相信一定是这场寒热让我变笨了,我再懒得想任何事,喜讯或噩耗,我所有的感觉,都已变得迟钝。
  
  直到一支满身缟素的军队,抬回了一个黑漆的棺木,一路的哭嚎,惊动了整个肃州城,我还在迷糊着到底出了什么事。
  
  萧融让人把我叫到不知何时布置的巨大灵堂前,驼着背,苍白着须发,哑着嗓子和我说道:“栖情,再看你绎哥哥一眼吧。他生前最不放心的,就是你。”
  
  一种尖锐的疼痛,忽然如坚果骤然被挤爆开来,由心肺迅速弥漫破碎到整个躯体,四肢五骸,霎那如被无数根金针钉住。
  
  “外公,您说什么?”
  
  我努力咬住嘴唇,克制着唇边的颤抖,紧张地竖起耳朵,想听清他究竟在说什么。
  
  我一定是病得厉害,连外公的话都听不清了。
  
  绎哥哥,躺在棺木里?
  
  我听错了,一定是。
  
  萧融没有再说,颓然倒于椅中,掩住满是皱纹的脸,浑身抽搐。
  
  “婆婆!婆婆!”
  
  秦夫人的尖叫突然传来。
  
  我霍然回首,打开的棺木旁,舅母慕容夫人已软软地晕倒在地上,一大群婢仆下人,慌乱地叫唤着,掐着人中,叫着大夫。
  
  我颤巍巍地拖着腿,一步步向前游移,仿若踏在云端,找不到一丝着力处。
  
  扶了棺木,阵阵冰冷的气息扑面袭来,我大着胆子向棺木中探着,终于见到了萧采绎。
  
  依旧是我年轻英俊的绎哥哥,轮廓潇洒,棱角分明,只是面色苍白中泛着灰黑的死气,浓黑剑眉下,无力长睫覆住的黑眸再不能睁开,薄抿的双唇,再不能弯出一抹灿烂或痛楚的笑容,柔声地唤我一声:栖情,栖情妹妹!
  
  所有的悲喜刺痛,刹那被清晰的唤醒;麻木了许多日子的神经,如被踩了尾巴的毒蛇,蓦然弹跳起来。
  
  “绎哥哥!绎哥哥!”我尖锐叫着,不管惊怔住满厅的人,拼命地够下身子,几乎栽倒在棺木之中,去抚萧采绎的脸。
  
  触指冰凉而冷硬,无复往日的柔软温暖,阵阵尸气扑鼻,熏得我阵阵晕眩。
  
  那是我的绎哥哥!我的绎哥哥,快要变成了腐烂的死尸了吗?
  
  “公主!公主!”一旁的侍女下人大惊,匆忙将我半掉落的身体拽出棺木,哀叫道:“公主请节哀顺变!”
  
  连绎哥哥都死了吗?我怎么节哀,怎么顺

149。碎埙篇:第三十六章 死生契阔徒结发(一)
    宇文清!宇文清!那是我回避了多久的名字!我宁愿把自己变了木头和傻子,也不愿去猜去想去疑的名字!

    只因我心中总抱了最后的一个冀望,冀望这个人永远不会在宇文氏的战场出现,冀望这天下,永远只有一个——医者白衣!

    是的,是的,从安亦辰警告我开始,我已有了疑心,我疑心我身畔那个清逸脱俗圣手仁心的白衣,就是我那个曾被我诅咒了几百几千次的未婚夫婿宇文清!

    可我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去逼问他,就如我自己也不敢去深究深想这件事一样!

    自从听到他和绯雪的谈话,我更是确定他就是那个人,可我还是选择爱情,选择信任,选择对他另一重身份的直接忽视!

    因为我相信,这天底下,永远不会再有宇文清的出现,而只有我所爱的那个美好的白衣。

    我脑中轰轰乱响,层层的烈火在周身烧了起来,整颗心被扔入了油锅,绞痛煎熬。我用力地呼吸着空气,可肺部永远处于缺氧状态,无法随心所欲地张大,好让我彻底地透过一口气来。

    “栖情,别着急,别着急,来,先坐下歇一歇!”秦夫人安顿了慕容夫人,又流了泪来安抚我。

    我拍地打开秦夫人伸来扶我的手,冲到那亲兵前,凶狠地叫着:“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我要了解,全部的真相!”

    对,真相!我要知道全部的真相!

    痛楚已让我窒息,但我即便窒息死去,也不想再回避了。

    我已回避了太久!

    如果我从接到安亦辰的警告开始,从我自己有所怀疑开始,就去接受那个可怕的事实,而不是选择逃避,不去想,不去谈,也许绎哥哥就不会死!

    亲兵跪倒在地上,断续地诉说着:“我们一开始打得很顺,明州的南门、东门都快被攻破了。这时我们接到消息,宇文氏在沧南使计放火烧掉了安氏的粮营和船只,加上安氏营中忽然暴发瘟疫,安氏急速退兵,被宇文氏杀得大败亏输。我们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进攻时,大量宇文氏军队忽然从我们后方赶来,接着明州城大军拥出,里应外合,迫得我们不得不突围后退。”
                           
    亲兵说到这里抬起了头,道:“事情怪就怪在这里,本来,侯爷和大公子、二公子分三部都已撤出了包围圈,宇文氏人马虽然在后追击,也未必追得上我们。这时,不知谁禀报说,追我们的宇文氏大军由宇文昭的第三子宇文清率领,二公子当场就和疯了一样,拨转马头就带自己所部人马反击宇文氏。后来,他重又陷入重围,同时和宇文清交上了手,还把宇文清给刺伤了,可这时不知哪里射来一道暗箭,直直地就射到二公子后背了。侯爷、大公子趁了宇文清受伤,宇文氏兵马一时阵脚大乱,赶上前去将二公子抢了出来,可还是没救了!”
                             
    亲兵伏地大哭:“二公子临死前,要我们将他送回肃州,不要钉棺,他一定要再见见栖情公主,也一定要栖情公主再见见他。我们一路用了很多冰块,可这天热,二公子还是……”

    我浑身战栗着,脑中却在前所未有地飞速旋转。

    萧采绎听说宇文清出现回马再战,只因他一定要证实,证实宇文清是不是真的已经出现,是不是真的负了我!他一定不会忘记,我曾那样狠决地发誓,当白衣选择他的另一重身份,我将从华阳山顶跳下!

    萧采绎一定要见我,只因他一定要用他的尸体告诉我,宇文清出现了,并且杀了他。他是要告诉我,他到死都珍爱着我,也盼着我能珍爱自己。

    绎哥哥!绎哥哥!

    心口烈烈如焚,似已烧得寸草不留,满目焦枯;可依旧有一把火,在灰烬中熊熊燃烧,燃烧殒灭的,是我倾尽心力的爱情和生命!
                             
    脚下又在虚浮,阵阵晕眩,把灵堂里所有的白幔往下压来,令我眼前阵阵模糊。

    侍女忙上前扶我,要拉我到一边坐下。

    这时一旁已有人下令:“盖棺!”

    已是四月天气,路上走了好几天,萧采绎的尸体已开始发黑变质,自然得尽快钉棺下葬了。可我从此后,不是再也见不到我的绎哥哥了么!

    “不要盖棺!”我沙哑着嗓子叫嚷,用力地推搡着人群,紧紧趴在棺木上,死死地盯着萧采绎,看着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将他的容貌,狠狠地钉到心口,钉到脑海,钉到我灵魂的最深处。只因我的绎哥哥,也用他灵魂的最深处,那么深深,深深地爱着我!

    而痛楚依然在灵魂深处延续撕裂,在我的灵魂深处,以及绎哥哥的灵魂深处……

    “给我把剪刀!”我叫着。

    众人愕然。

    我凄厉地叫了起来:“给我一把剪刀!”

    萧融点了点头,示意下人拿给我,却也紧张地走近我,柔声道:“孩子,你绎哥哥也盼着你好,盼着你开开心心过着呢,可别辜负了他!”

    我打散头发,接了剪刀,将那头如云乌发,狠狠绞下,一剪,两剪,三剪……

    满厅寂静,无人敢劝,无人敢拦,无人敢如萧采绎那般怒气冲冲奔过来,夺下我剪刀,骂我一句疯子,再将我搂到怀中,温柔地唤我栖情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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