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白云观中出了这等事情,连镇观之宝都莫名其妙地飞了,着实是有些丢脸。然而这位道门大佬说得分外苦涩,我听在耳中,也感觉十分的不舒服,这才晓得白云观虽说是全国道教协会的会址,隐隐之中,仿佛有一种〃武林盟主〃的地位,然而这便宜倒也不是白占的,事事都要看别人的眼色行事,还不如我茅山,不乐意的时候直接将山门一封,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
这些事情实在是太过于深入,凌云子稍微点拨一二,便不再提,而是跟我分析起了此间的事情,这紫东阁中有符文法阵不假,然而却并非能防万物,阴鬼山魅避之不及,但倘若是某些附灵动物,却也不会响应;至于对方到底是如何凭空将这长生令牌给置换的,凌云子在屏退左右,只剩下唐道长的时候,却给我讲起了另外一个尘封已久的故事来。
1937年,日本人通过七七事变,挑起了全面侵华战争的序幕,随即北平沦陷,然而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当即发生了多起各地江湖人袭击日寇的案件,为了维持日占区的安稳形势,在次年的时候日本从国内以及当时被叫做满洲国的东北,抽调了大量的日本修行门派,以黑龙会、鬼武神社或者日本浪人的方式向日伪战区输送,并且通过军队向各地施压,强取豪夺,而白云观在那时则被黑龙会的浪人潜入,夺走了这御赐长生牌。
当时的日本人入侵中华,打的是〃大东亚共荣〃的旗号,有时候要脸,有时候又不要脸,所以这事儿并非是明面上的,当时的白云观道士在经过一系列交手之后,夺回了这御赐长生牌,然而这中间却发生了变故,长生牌一分为二,一部分被收回了白云观,而另外一部分,则被日本一神秘组织给夺走,离奇失踪。
现在被供奉着的御赐长生牌,跟传说中的传国玉玺一般,都是事后拼凑之物,不过这些年来一直香火供奉,倒是又恢复了一些元气。
传说中这御赐长生牌里面,有勘破天机、春风复生的秘密,不过白云观传承了近八百年,也没有那一位真人得以勘破……所以说这传说,终究只是传说。不过即便再是虚无缥缈,东西在,那就是希望,然而这一回东西丢了,那事儿可就真的大了。
听完凌云子的谈话,我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吩咐左右道:〃干活吧,看看有什么线索。〃
张励耘和尹悦开始做事,前者自不必言,绝对的专业,而尹悦也就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却表现出了无比的认真,实在是让人惊诧,看得凌云子和唐道长啧啧称奇。按理说,尹悦乃那小白狐儿化身,即便化作了人形,也是能够被人看得出来的,特别是如凌云子这般的道门高人。然而后来我方才晓得,尹悦化形之日,我李师叔祖曾经给她特制了一件敛形符箓,时刻佩戴于心,这才使得我即使与她相处许久,都没有发现,而此刻,也着实让白云观的人疑惑不已。
瞧见这稚气未脱的小女孩认真忙碌,上蹿下跳,凌云子看向我的目光也变得敬叹起来:〃原本别人说宗教局,汇聚天下英才,我本不愿相信,现如今一看,却个个都非凡人。〃
我谦虚两句,却没有动手,一来我是领导,这架子可得端着,二来小七和小白狐儿都是我所相信的人,他们若是没有发现,我上手也是白干。
如此差不多十来分钟,很快尹悦这小白狐儿就发现了情况,从角落里揪出几根金黄色的毛发,一路来到我和凌云子的面前,递给了我,然后禀告道:〃哥哥,你看看,墙脚有一个拳头大的洞,被杂物给挡着,看模样应该是是新的,而洞口这么几根毛发,想来应该是最近才掉落。我从这上面闻到了某一种消失很久的味道,应该是某一种奇兽!〃
我接过来,总共三根,并不长,短而粗,那金黄的光泽由内而外的散发,跟寻常动物的毛发还是有一定区别的,至于这上面的气息,我倒是闻不出来。
我看完,将这毛发转交给了凌云子,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凝神闭目,感受了好一会儿,突然说道:〃此乃异兽,山海经中曾有云'有兽焉,其状如鼠,而菟首麋身,其音如獋犬。以其尾飞,名曰耳鼠,食之不睬,又可以禁百毒',晋时郭璞也曾经说过,'蹠实以足,排虚以羽,翘尾飜飞,奇哉耳鼠,厥皮惟良,百毒是御',此物早就灭绝,为何又会出现在此处?〃
果真不愧是天下道场白云观,仅仅凭着几根毛发,竟然能够立刻说出这么多的东西来,实在让人惊讶,我不确定凌云子所说的是真是假,而是让小白狐儿带着我,一路来到了殿西北处角落的那个小洞过来,蹲身往下望,感觉曲折深邃,用手指放在口中,裹点唾沫,然后放在洞口,微微发凉。
空气是流通的,说明下面还有一些空间,我跟张励耘小七对视一眼,然后抬头说道:〃每逢观中,必有密室,前辈,不知道这紫东阁之下,是否有藏身之地?〃
凌云子眯着眼睛看着那拳头大的小洞口,脸色阴晴不定,要晓得,出事之后,他也曾带人四处搜查过,但是却没有发现有这么一个小洞,如此粗心大意,哪里能够释怀,而听到了我的询问,他摇了摇头,说道:〃为了避免战祸,我白云观自然也有密室,不过是在道舍那边,这儿却并没有……〃说着这话,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莹白如玉的圆珠子,咨询我的意见道:〃小陈同志,我来看看这洞口的末端,到底是什么景象,如此可好?〃
我正愁这么一个小洞子如何探明呢,凌云子这般一说,却是正解开了我的燃眉之急,当下点头同意,而这老道士也急切,口中念过咒诀,那圆珠子陡然一亮,从里面浮现出一颗人眼一般的黑点来,彷如瞳孔,然后朝着手掌之上的圆珠子吹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吹下,那圆珠子便滚落在了洞口,不曾停留,滴溜溜地转,一路滚了下去,我听到那圆珠子像跳棋玻璃子,叮叮当当地响着,一直到了无影无踪。
凌云子紧闭双目,口中一直念念有词,想必是在用意念控制着那圆珠子,一路朝下。
过了约莫五分钟左右,他突然睁开了眼睛来,长吐一口浊气,愤愤然地说道:〃我白云观之下,竟然多了这么一条老鼠道,这是何时之事?〃
我们不明所以,却见凌云子大袖一挥,那红墙之上出现了一处朦朦胧胧的光影,接着映入我眼帘之中的,竟然是一个盗洞,看模样仅仅只能容下一人匍匐而行,而周围的泥土上,则呈现出螺旋劈砍的痕迹。
瞧见这个,我总感觉似曾相识,而旁边的张励耘则一声惊呼道:〃这个盗洞,莫非是'钻山甲'弄出来的?〃
钻山甲?
我心中一跳,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淡定地说道:〃你见过这玩意?〃
张励耘点头说道:〃我以前曾经跟洛阳老鼠会的人交过手,瞧见过他们会中有一法器,名曰'钻山甲',是一个精铁打制的机关,前端是锋利切刀,纹有符文,后面是腰杆,这样的东西,给一个熟练操作的修行者,小半天就能够悄无声息地打出一条通道来,最是厉害不过……〃
老鼠会啊,我有多久没有听过这个帮会的名字了,还以为它自生自灭了呢。
很快,凌云子让圆珠子继续,结果发现这条盗洞最终通向了附近的下水管道处,当下张励耘和唐道长便都下了去,发现那贼人却是从下水道进入此中,然后指挥一种异兽,盗取了御赐长生牌。查到了这里,我立刻挂了电话回总局,对努尔下命道:〃从即刻起,立刻彻查老鼠会!〃
黑铁年代 第九章 淮扬丁一
老鼠会发源于洛阳,著名的洛阳铲,就曾经与这个组织有着密切的关系,他们原来曾经受东陵大盗孙殿英的领导,脱胎与豫南西部的民间组织庙道会,做过最著名的事情,那就是将慈禧墓给挖了,财宝搬了三天三夜,后来孙殿英在1947年的时候被人民解放军俘虏之后病重而死,而他创立的老鼠会也几近崩溃,剩余一些部下,陆陆续续地还乡,重新建立了同乡性质的老鼠会,做些盗墓摸洞的勾当。
老鼠会原先一直不曾出名,不过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国门大开,经济浪潮席卷了每一个人的心灵,这些家伙又开始活跃起来,我返回了总局之后,努尔递过来了一些资料,我匆匆浏览一番,才晓得近年几起大宗的盗墓案件,都跟这个组织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近年来人们的生活水平日益增高,对于投资的需求也变得多元化了,有人炒邮票,1980年发行的猴票,面值八分,现在却涨到了两百四,而正所谓〃盛世古董,乱世黄金〃,值此中华民族蓬勃向上的当下,许许多多的投资者对于古玩的需求就变得日益增长了,然而经过了十几年前的那场浪潮,古物就这么多,哪里能够满足人们的需求,所以像老鼠会这样的组织就开始大显身手了,他们的任务就是将尘封已久的古董,从地下、墓中掏出来,然后拿到市场上面流通。
从1984年开始,盗墓之气便蔚然成风,重灾区便是九朝古都等等这些古代文明最发达的地区,山里平原,到了晚上,几乎处处都是锄头声。
然而这一个又一个的盗墓团体,很多都是当地的农民或者混混出身,啥也不懂,不但破坏力极大,而且也成不了气候,这时底蕴深厚的老鼠会便开始逐渐崛起了来,有技术、有门道、还有专业的鉴赏能力,使得他们能够迅速扩张,大江南北,到处都有这些家伙的身影。
我曾经跟老鼠会打过几次交道,心中也多少晓得他们的风格,从白云观紫东阁下面的盗洞来看,那御赐长生牌很有可能就是被他们给偷的,至于老鼠会为何会突然生出了豹子胆,敢来撩拨白云观这头睡着的老虎,我心中没有太多的猜想,不过想来想去,不过就是为了利益而已。
当务之急,就是得先将老鼠会在京城的负责人给揪出来,如此那便是万事大吉了。
我跟努尔在办公室谈着工作,有人在外面敲门,十分急迫,我们扭头过去,瞧见张励耘一脸苦相地走进来,告诉我们,说日本考察团已经正式发来照会,表示密切关注失踪的赤松蟒的消息,希望我们能够尽快将赤松先生给找出来,上面也接到了好几个部门的电话,都对此事表示了关注,副司长顶不住压力,决定派赵承风的特勤三组过来加强侦查力量,那家伙就在外面,准备过来交接呢。
我很早就认识到了一点,无论是日本客人赤松蟒失踪案,还是白云观御赐长生牌失窃案,这些既是危机,又是露脸的机会,重点在于何时能够侦破,能否得到完善的解决,而二司行动部门的三个特勤小组,一直都处于一种秘而不宣的竞争状态,赵承风这边过来插一手,显然也是看到了这里面的机遇。
努尔望着我,而张励耘也问我道:〃老大,我们该怎么做,难道真的就让三组的人过来捡桃子?这么搞,我们前面做的工作,岂不是白费了?〃
我沉默了两秒钟,这才说道:〃小七,你有这种想法很正常,不过你得记住一点,无论如何,工作终究是第一位的,只要能够将案件给侦破,不管是在我们手上,还是在别人手上,对于受害者,那都是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好吧,努尔,你在这里陪赵组长了解案情,小七,你跟我走,我们去潘家园,有事情做……努尔,先前找当地分局的联络人,找好了没有?〃
努尔点头:〃找到了,是朝阳分局的丁一同志,他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处理古玩市场的案件,是个不错的老手!〃
我摸了摸下巴,感觉这个名字,当真有些熟悉。
我带着张励耘出去,这办公室门一打开,赵承风那张有些发腻的笑脸就挤了进来,一脸谦逊地说道:〃陈组长,忙着呢?我也是刚刚接到了宋副司长的命令,匆匆赶过来的,哎呀,没想到这大过年的,尽出这些麻烦的狗屁事儿,这闹心啊。我本来都打算过两天回老家探亲的,结果这会儿又耽误了,唉,我来跟谁交接啊?听说国宾馆那儿没有人盯着,我是不是先派两个兄弟过去瞧瞧?〃
赵承风这个家伙就是个笑面虎,表面上春风和煦,背地里的心眼就跟筛子一样多,相处这么多天,我早就了解,也没有跟他再多言,对他说道:〃一切相关事宜,让梁努尔跟你交接吧,希望赵组长不要辜负了宋副司长的嘱托,赶快将案情给查明清楚,水落石出!〃
赵承风点头,谦虚地说道:〃哪里哪里,我们三组过来,不过是跟您打一个下手而已。〃
应付完了赵承风,我和张励耘便出了门,开车来到了潘家园附近的一家茶楼,走进去一看,瞧见最里面有一个戴着鸭舌帽的文化人,正低头看报纸呢。
我们奔波一天,此时的天色已黑,那人却拿着一张晨报看得仔细,我走到他的面前,双手放在八仙桌上,问道:〃丁一?〃
那人抬起头来,整了整眼镜,然后笑着伸出了手来:〃您是总局的特勤陈组长吧,幸会幸会,我是丁一。〃
我和张励耘相继坐了下来,寒暄两句,然后由张励耘给丁一同志通报了案情,在得知老鼠会动了白云观的镇馆之宝,丁一大惊失色,倒吸了一口凉气道:〃这事儿,是不是有误会啊,就算是俞麟,只怕也没有胆儿惹上白云观吧?〃
俞麟是老鼠会的大档头,这事儿早在我十几岁的时候,就从老鼠会的刘元昊和马韩九口中得知了,听到丁一说出这么一个名字来,我便晓得努尔帮我找的人,确实是一个对这个行当有着很深研究的专家。张励耘瞧见丁一不信,特地将我们在紫东阁下面发现的暗道说出,普天之下,能够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挖出这么一个盗洞来,非老鼠会莫属了。
听到这儿,丁一深吸了一口气,徐徐吐出,这才说道:〃近来一直听闻老鼠会攀上了一高枝,胆气越发旺盛起来,现在一看,果然如此,连白云观都不怕了。〃
我心一动,连忙问道:〃哦,怎么回事,你说来听听?〃
丁一回答:〃我也只是听江湖朋友说起,讲到最近老鼠会内部有变动,听说攀上了个一流的高手,帮着解决了许多问题。不过这事儿有点玄乎,有人说老鼠会最近准备归附于另外一个组织门下,也有人说俞麟失势了,总是风言风语,说什么的都有,老鼠会扩展得太迅速了,现在内部有点儿乱,说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我点头,问他道:〃能不能尽快帮我们找到老鼠会的人,现在上面逼得紧,我们这边压力很大。〃
丁一说:〃这些土里面刨食的地老鼠,最是谨慎得很,我也没有这些人的消息,不过我在潘家园里认识两个人,却是这儿的地头蛇,有什么事情,找他们,准是没错儿的。〃说完这话,他起身结账,带着我们离开茶楼,出了门,我与他闲聊道:〃丁同志,我看着你面善啊,不知道你是哪里人?〃
丁一一边走,一边回答道:〃祖籍淮扬,我是调配工作到的京都,不过却好像没有跟您有过交集吧?〃
他这么一说,我便笑了,说道:〃我们两个之间,倒是没有什么交往,不过我说一个人,金陵丁三,不知道你可曾认得?〃
丁一顿时停住了,扭头过来,惊讶地看着我说道:〃怎地不认识,那是我家老三啊?〃我哈哈大笑,说这就是了,我曾经跟你家老三在金陵一起共过事,你若问他,自然晓得我。
我和丁一都没想到,两人之间,竟然还有着这层关系,顺着彼此一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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