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布满了水草和爬来爬去的小虫子,脑壳烂了半边,一双像刀尖一样锐利的怨毒目光。死死盯着我,好像要把我吞掉了一般。
啊……
我哪里见过这样恐怖的场面,顿时就吓得大声地叫了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裤裆里面也热烘烘的。发疯一样的使劲儿往头上拍去。
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东西?
我的一双手都挥舞成了风车,但却是一点儿用都没有,我的一双手根本就碰不到那烂乎乎的小孩子,我挥得越使劲,它就笑得越厉害,嘴一咧,整张嘴巴居然裂得比我的头还要大,里面黑乎乎,一股阴气儿顺着我的脊梁骨一直爬到尾锥。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动弹不得了,身子麻酥酥的,气也喘不过来,我在地上使劲儿翻滚,天旋地转。
突然间,我又瞧了那铜镜子一眼,看见我整个人的脸绷得像死人,青幽幽的,一双眼珠子几乎就要凸出来,舌掉嘴咧,而在我脖子上面,两只湿乎乎的手紧紧掐着……
“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服、何鬼敢当!”
就在我胸膛里面最后一点儿气息即将泯灭的时候,突然洞中一声暴喝,我浑身一震,感觉一阵暖意涌上心头,寒气稍减,抬头朝那铜镜看去,却见骑在我身上潮乎乎的小鬼脸上那怨毒邪恶的表情不见了,十分惊惶,缩进了我脖子上的那片血肉模糊的鱼鳞里去。我一嘴的牙齿咯咯直响,抬起头来,看到那青衣老道慢条斯理地走到我跟前来,眼泪水一下子就涌出来了:“道爷,救我!”
直到了这个时候,我才晓得他先前对我父母说的话不假,被那样的恶鬼缠上了,我别说活到十八岁,这八岁的当口都不晓得过得了不。
我泪水涟涟,青衣老道却一点儿也不理会,用那双黑布鞋踢我:“起来吧,有我在,它不会出来的。”
为了怕惹他生气,我也不敢违反他任何的命令,一骨碌就爬了起来,一边揩着眼泪水,一边说道:“道爷,这是什么东西啊,我到底该怎么办?”青衣老道看我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拉着我来到了火边,两人坐下,他笑着说道:“你这个没出息的怂货,以前出生时,可是一声哭腔都没开,怎么养了八年,就成了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娘子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了,使劲把眼泪水揩干净,吸着鼻子,好奇地问道:“道爷,我出生的时候你见过我啊?”
青衣老道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然后开始料理起了那只受伤的小狐狸来先是用开水兑换些净水,仔细清理伤口,然后又拿出两张黄纸来,无火自燃,接着将灰小心洒在伤口上,又有一块干净的白布包好,最后撬开它的嘴巴,喂了一颗香气四溢的红色药丸进去。我看着那药丸,好香,忍不住咽口水,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我是中午的时候吃了两口红薯,接着疲累一天,滴水未沾,小孩子最熬不住饿了,但凡看到一点儿能吃的,一双眼珠子就能够放光。
咕咕、咕咕,这肚子叫开了,像布谷鸟在唱歌。青衣老道士看了我一眼,然后问我说饿么?我很诚实地点头,他明白了,招呼我去把我爹送来的那两只死兔子剥皮,清理好。我得了差事,就从竹背篓里面把这两只死兔子拎出来,走到大水缸旁边,那儿有一个小水沟,可以洗东西,旁边有把锋利的小宝剑,垫着石头往水缸里看,里面晃荡着半边葫芦瓢。
我爹心善,不敢杀鸡,我因为馋,在家里面也帮着弄过活物,所以晓得怎么做,规规矩矩地忙活开来。
扒皮切肉,这是个技术活,我并不擅长,但是好在那把不知道是什么金属材质的小宝剑却是锋利得很,没多久我就弄好了,两只肥兔子弄了整整一大陶罐,青衣老道接过来,弄了一个铁锅子来,趁着火势,裹点油,生姜、蒜头、小辣椒,扔进去爆香,然后把一大盆兔肉放进去面去爆炒,待去了血色,就放了点酒去焖,不一会儿又加水,咕嘟咕嘟,那香气布满了整个山洞,我看着那翻滚的油汤,口水咽了一回又一回。
这兔肉焖熟煮烂,再撒上一把小野葱,我感觉自己就好像到了天堂,不过等到青衣老道把一副碗筷放到我面前来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底里的疑惑:“道爷,你不是出家人么,能吃肉?”
青衣道人也馋了许久,弄了一点儿小酒,抿一口,忙不迭地夹了一块肉往嘴里塞,刚出锅的肉热乎,他却吃得欢畅,听到我这般问,突然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哈,眼泪都流了下来。笑完过后,他跟我解释:“小家伙,我是上清派符宗的,行画符念咒、驱鬼降妖、祈福禳灾的本事,不忌荤腥。”我点头,说:“对呀,肉这么好吃,要是不能吃,那得多伤心啊……”
在这一锅热腾腾、香气四溢的兔肉面前,又喝了点儿小酒,青衣老道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许多,我瞧见他嘴角上翘,也不再拘束,甩开了膀子吃,旁边的小猴子胖妞吸着鼻子直跳脚,我小心地看了青衣老道一眼,挟了块没肉的胸脯骨架给它,胖妞伸手接过来,一边吹,一边吃得眼泪流,我见青衣老道不管,又扒拉了好几坨大肉给胖妞。
身子瘦得尽是排骨的胖妞哪里见过这阵势,蹲在地上,吧唧吧唧,吃得可欢畅了。
那一顿饭是我记忆中最美好的场景,吃完饭,我主动去刷碗,收拾锅台,完了之后,我洗干净手,小心翼翼地来到青衣老道面前,恭恭敬敬地问有何吩咐,他看了我一眼,平静地说:“你坐,我跟你讲一讲你的事情。”在叉央。
得到了青衣老道的善意,我欢天喜地地盘腿坐下,兴奋地看着他,而他没有说话,而是用净水清洁双手后,伸过来,在我的身上开始摸起骨来。
这摸骨寻命,弄了好久,他才收回去,又洗了一回手,轻轻叹道:“二蛋,你可知道我先前为什么不想救你么?”
我摇头,这个老先生别看脸冷,但是他连几头恶狼都不舍得伤害,肯定是个心善的人,但是他救得恶狼,怎么就救不得我呢?我奇怪,他却解释道:“你身上有‘山鬼老魅聚邪纹’,一般有这种东西的,要么就是恶鬼投胎,要么就是阴灵遁世,我当初以为你是我老友转世,所以想要拉你一把,但是后来仔细观察不是,反而发现在你身上,有魔,有憎恨这世间一切的恐怖恶魔,如果让它转世重修了,世间又是一场劫难,所以我宁愿让你死,也不会让你活!”
这话一说完我就哭了,激动地说:“怎么可能,我二蛋从小虽然调皮,但是却从来没有做过恶事呢!”
青衣老道也叹气:“你是无辜的,但是却投错了胎,若当初我没有出手镇压,只怕你早就做起了恶来。”
我吓坏了,整个脑子都是空的,只晓得不停磕头,青衣老道看我可怜,叹了一口气,说:“大道五十,遁去的一,你若真的想活,我却有一个法子,但是不比那唐僧的九九八十一难简单,你可愿意?”
我重重磕了一个头,哭了:“只要能活,我什么都愿!”
潜云年代 第三十章 血潭,桥断
杨二丑死了,被张队长拎着脖子走过来,瞧见地上死去的韩九。以及我们这边的一片狼藉,脸色十分的不好看:“这狗日的勾结了龙家寨的人,故意将我们引走了,然后用僵尸将我们的大队人马缠住。声东击西,竟然又过来偷袭这里,实在是卑鄙啊……”
他解释完自己为何会来得如此之晚,然后走到了瘫倒在地上的老江身旁,蹲下,然后柔声问道:“老江,怎么样,你没事吧?”
老江刚才被麻衣老头浑身一震。摔落在岩壁上,滑落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有起来过了,刚才我们所有人都把精力集中在麻衣老头身上。倒也没有注意他,张队长走进来。视线一扫,就瞧出了老江的不对,伸手扶了一下他,便感觉到老江浑身的骨骼都已经断了,一摸,口中的鲜血就溢了出来,我围上前去,瞧见老江整个人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看着已经没救了,但是视线却不时地往中间移去。
张队长回头看了一眼,回过头来,瞧见老江拼尽全力,从喉咙中间涌着血,问道:“老九、他怎么样了?”
他在临死的时候,已经忘却了对麻衣老头的仇恨,自己的生命安危也抛开了,唯一记挂的,却是那个被自己误伤的同伴。韩九已死,毫无疑问,不过刚才的场面实在是太混乱了,老江也没有来得及查验,此刻拼尽最后的力气,只想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张队长在犹豫了两秒钟之后,撒了一个谎:“他啊,重伤,不过应该能够抢救过来的,你放心,我们也会尽力抢救你的……”
这话儿还没有说完,老江苍白的嘴唇上翘,没有说话了,而是安静地闭上了眼睛张队长回来了,他知道自己的仇人杨二丑绝对会在黄泉路上陪他而行,那么也就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此生已死,却随家人而归。
老江闭上了眼睛,一条鲜活的生命又离我们而去了,所有人的眼中都有泪花闪耀,张队长站起来,又来到了刚才那个被麻衣老头下毒的同伴旁边来,查看了一下伤势,旁边的黑眼镜叶凡是队医,告诉我们这是尸毒,他已经准备好了新鲜的糯米拔毒,问题不大,得到了这个回答,张队长那紧绷的脸色才好了一些,不过没停顿一会儿,又皱了起来:“茂茂和嫌犯呢?”
这时我们才想起了一开始离开石厅的这两人来,王朋瞬间就感觉不妙,拔腿就往里面跑,我怕紧跟其后,结果还没有走到另外一个石洞,那家伙突然停住了身子,我直接撞到了他的身上。王朋的身子绷得紧紧,我后退一步,从间隙看过去,只见刚才还自信满满的茂姐面对我们跪着,脑袋后仰,像请求救赎一般。
在她的脖子处,我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血口子,占据了她大半个脖颈,正嗤嗤地往外面喷着鲜血呢,至于旁边,什么也没有。
没有杨小懒,也没有任何人,只有茂姐的尸体跪在这儿,仿佛在嘲笑着我们所有人。
到底是谁干的?这个巨大的疑问,瞬间就充满了我们的心头。
此番我们虽然将杨二丑这个恶名远扬的大贼人给杀死,他剩余的十多头僵尸也全数被灭,但是工作队这边,老江身死,韩九被老江误杀,陈冰掉落崖间的时候头颈着地摔死,茂姐不知道被捆得结实的杨小懒用什么手段杀害,而杨小懒也不知所踪,留守之人身上几乎都有伤,跟着张队长出击的几名成员也各有损伤,经此一役,工作队折损小半,实力大打折扣,实在是有些让人窝火。
我虽然并不是工作队的成员,但是死去战友的那种沉重心情,却也能够感同身受,并没有因为麻衣老头的死去而欢欣鼓舞,反而一起陷入了沉默中,静静地听着张队长分配任务。
烛火跳跃,空气像死一样的凝重,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僵直的,我想他们心中估计也和我一样,充满了懊悔。
今天晚上大伙儿的表现十分糟糕,如果能够再仔细、再谨慎一点儿,也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结局,然而事实便是这样,无论有再多的后悔,都无法改变现在的结局。我拉着胖妞坐在旁边,心情沮丧无比,虽然这并不是我见过的第一次死亡,然而老鼠会的人跟老江、茂姐他们,根本就不能比,原本来一起嬉笑亲密的队友,此刻却成了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实在是让人心中发堵。
我的眼中,无数次地浮现出了老江临死前的表现,虽然这个年纪比我大好几轮的男人并没有多么让我喜欢,甚至还一度让我讨厌,然而在他刚才舍身抱出杨二丑的一刹那,我却觉得他就是一个英雄。
当时的他,心里面到底在想着什么呢,他又是为了什么,会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明明知道差距这么大,还要舍命而为呢?在状引。
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一直到第二天启程的时候,都还没有走出来。
昨夜损兵折将,死的死伤的伤,大量减员,张队长也没有安排人员再次去搜寻神秘失踪的杨小懒,而是等到了天亮,然后背着同伴的尸体出山,这一路走得沉重,我落在后面,瞧见大伙儿都沉默不语,几乎没有人说话,偶尔因为路途的缘故而说两声,讨论完了之后,再次息声。从天刚亮,到中午时分,我们终于走到了下谷坪公社,张队长去公社里拨打了电话,然后没多久,区革委会便派了车子过来接我们。
坐上了解放牌卡车的后厢,便什么也不知道,昨天后半夜大家的精神都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接着又赶了一上午的路,我虽然修炼《种魔经注解》有了些底子,但到底还是十三岁的少年,吃了点干粮之后,扛不住困意,搂着胖妞就睡了过去。
睁开眼睛来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了,车子到了地方,我们被安排在一处附近没有民居的院落里,张队长和王朋,还有两个负责人被人带走了,而我和哑巴,以及其他队员则被安排在一个小食堂里面就餐。没什么好菜,但是米饭管饱,而且汤里面也放够了味精,热乎乎的汤泡饭,让疲累一天的我胃口大开。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说的就是我这个年龄,胖妞因为昨晚的表现,在旁边荣幸地分到一碗,我们两个狼吞虎咽,吃得像上战场一般。
不过我们在这儿吃,旁边的人却没有什么胃口,有个矮个儿,叫做江霖的,在角落,正跟旁边小声议论道:“哎,你说这一次张队长会不会受到处分啊?”
听到的人看了我们一样,然后压低嗓子说道:“有可能,他最近风头太盛了,邪符王不管他现在实力如何,总归还是局里面在名册里面的要犯,如果办得漂亮,说不定就有可能扶摇直上了,但是张队没有后台,根基又不牢,很有可能被一些人借题发挥,打压下去。黑白两边事,上下一片嘴,如果是这样,我们这个工作队就有可能解散了,大家以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江霖又问:“那王朋呢,这一次事故,他也逃脱不了责任啊?”
他似乎不理解这事儿,然而另外的人却是门儿清,看了旁边的我一样,也没有防备,接着说道:“王朋啊,他是青城山太清宫梦回真人的弟子,当下茅山封了山门,悬空寺避世不出,崂山、蜀山、百里窟,都禁止门人下山行走,在朝的除了开国元勋,就那么几家,还都以龙虎山为首,凡事皆需平衡,所以上面肯定希望青城山的人出来做事,自然不会为难他不但不会为难,而且还会大肆提拔,千金买马骨,这个你应该晓得的……”
我是小孩子,两人对我也没有什么防范之心,低声说了一会儿,一直到有人过来安排住宿,方才罢休。
第二天,果然如这两人所说,张队长不见了人影,听说是被叫去调查去了,接着这些人也陆续接到一纸调令,各自返回了自己的驻地他们是从各地抽调过来办理此案的,现在杨二丑身死,也算是归了案。
他们都有去处,而我和哑巴却只有待在这大院里面,几乎没有人理睬,哑巴是个恬静的性子,只要有吃有穿,他也不闹,盘腿修行,而我呢,到现在也没有人给我一个说法,心中忐忑得很,工作队里唯一能够说得上话的王朋,也是找不到人,急也没用,于是便按捺下心中的不安,也和哑巴一样,修炼起了我的《种魔经注解》来。
如此过了一个星期,大院的工作队人员走尽,就剩我和哑巴,像两个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