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许被他的话逗笑了,说,好好好,就算这次是因为我没去影响了您这个大律师的发挥,下次我一定去旁听,如果比不上人家,看你还赖谁!
刘东又问她,你那儿怎么样?又有什么新发现呀?许侦探!
小许说,既然警察介入了,我就不想再费脑筋了。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他们就行了。
刘东说,这就对了,咱们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嘛。
这天下午,警方和小许谈话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两个年轻警察对小许此前所做的一切赞赏有加,他们邀请小许一起去吃晚饭,小许婉言谢绝了。在和警方的谈话中,她可以说是基本上和盘托出了,但是她也保留了两处,一个是自己与高长河的关系;还有就是老黄与毕太太的关系。究竟为什么?她也不明白,就是觉得一是证据不足,二是还有些惺惺相惜。
她回到办公室,见老黄还在,并不惊奇,就重重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喝了一口水。
老黄仍是呆呆的,心事重重,问她,谈完了?
嗯。
怎么这么长时间?老黄又问。
小许说,人家问得细呗。
都问你什么了?
小许说,都是谁值班、谁主刀、谁和谁有矛盾……你呢?他们问你什么了?
老黄迟疑少许,打着官腔说,就是工作上的问题,医院医疗方面的全面情况……
小许见他这种时候还绷着架子,就恶作剧地说,不对吧?他们还问我,你的生活作风怎么样?……我就想,你的生活作风和这次事情有什么关系呢?
老黄十分紧张地盯着她,问她,真的?他们问的就是这个词——生活作风?
是呀。小许心里暗暗发笑,她接着问他,您是不是和……老毕的……?
老黄说,这和手术有什么关系?
小许说,我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告诉我吧,我绝不会说出去的。……而且我觉得,你如果和我说说,心里可能会好受一些。
老黄并未吃惊,也未拒绝。沉默许久,他说,简单说吧,我们俩认识的时候,就是去坦桑医疗队的那年,都是刚刚结婚。可是我们俩互相都有一种感觉,相见恨晚。就是相见恨晚那种感觉。六七十年代那时候,非洲的条件非常艰苦,比现在艰苦一百倍。可是我们都年轻,激情满怀的,谁都没有叫过一个苦字。……她那个时候是真漂亮啊,而且特别有闯劲,别人不敢去的地方,只要当地人来请,她就敢跟着去,跋山涉水的,真是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往往这种时候,我就坚决要求和她一起去。……一来二去的,我们就在一起了。这不是很伟大的爱情吗?这比那些一辈子苟且凑合的夫妻,不知好上多少倍哪!
小许一见老黄敞开说了,禁不住好奇,就接着问他说,可是,手术的事情怎么又和你有关系呢?
谁说和我有关系?老黄立刻警觉地反问道。
小许轻轻地说,警察和我核对了你到手术室的时间。问你上午是不是去社区咨询了?我说,是。他们就又问我,你是什么时间回来的……
老黄一下子蔫了,然后想了好久才问她,他们还问……我的什么了?
小许有些后悔,觉得自己过于残酷了。因为老黄无论如何都不象一个凶手。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32…34
三十二、
第二天上午老黄没来上班。这在他身上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小许本来没有在意。因为院办公室通知医务处,这天下午要开院长办公会。小许先忙着把下个年度全国各个省级以上医院给出的进修科目、进修名额、进修条件等等整理,列表,打印出来,交上去。院长办公会将决定选择哪些医院进修,谁去进修,进修科目,以及进修时间、进修金额等等。交上去的时候,医院办公室杜主任还特意通知小许,让老黄别迟到,会议两点准时开。
小许回到办公室才意识到,老黄没来!一上午都没见他的人影。她未及多想,就拨通了老黄家的电话。老黄的妻子已经退休在家。她接了电话。
小许说,阿姨,老黄在家吗?我是小许。
黄太说,他上班了呀,一早就走了。怎么他没去吗?……
小许忙说,不不不,我刚到,没见他,我再去别的科室找找。……您身体还好吧?有事给我打电话啊。那我就挂了,再见。
放下电话,小许就愣了。怎么回事?老黄一向细致谨慎,如果他外出开会,一定会提前告诉她,还肯定给她安排好多事情,做都做不完的,以免她自行其事。象今天这样对她不闻不问的情况,绝对不可能出现。那么他是……出事了?或者……跑了?
小许马上拨通了小刘律师的电话,告诉他,老黄不见了!要不要通知警方?
小刘律师一听,也有些紧张,说,好,我来联系,你等我的电话。
没两分钟,他的电话又打过来,说,小许,别着急了,他现在就在公安局,他投案自首去了。我刚一说他不见了,人家就……
啊?!真的是他干的!他自首什么了?怎么说的?
小刘律师说,这一时还不清楚。别急,我会了解的。
隐隐的,小许有些轻松感。也许,再也不会有人逼着高院长坦白他出了手术室以后去了哪儿,和谁在一起,谁来做证等等了。她也不用再为这些担惊受怕了。昨晚她辗转反侧,不能成眠。想起高长河的恳求,他落寞的嗓音,孤立无援的处境;再想想自己,小小年纪,人生刚刚开始,若落下这么个第三者的名声,大家会怎么看?爸爸妈妈怎么想?奶奶呢……她想也不敢再想下去了。
然后,小许就给医院办公室杜主任去了一个电话,说,主任,下午的会,老黄可能来不了了,他……
不行!杜主任立刻斩钉截铁地说,他必须到!这次院长会的大部分内容都和你们医务处有关!昨天就通知他了!说的好好的!
小许一听,也不好多说什么,就答应着,挂了。老黄去公安局又不是人家正式通知她的,她没必要到处通知别人。再说,公安局不通知医院,那是公安局的责任。
她接着又打通鲁平凡的手机。
鲁平凡抢先说,喂?小许吗?怎么才给我电话?
一听鲁平凡温和熟悉的声音,小许的心就平静了许多。如果你的周围都是这种声音,那么你的生活该有多美好!她说,老鲁,告诉你一个事,老黄去公安局自首了。
哦?他怎么说的?
具体的还不清楚,小刘律师刚刚告诉我的。
鲁平凡沉吟片刻,说,那一定是咱们不掌握的,或许是咱们漏掉了什么情况?
什么呢?小许喃喃自语道。
鲁平凡说,咱们中午能不能见一见?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对方的号码是陌生的。
小许说,老鲁,又有电话进来了。
鲁平凡酸酸地说,你可真够忙的啊!你接吧,我等着。
对不起!……她接手机,喂?哪位?
对方说,我是刘红卫……刘红卫口气强硬地说,小许吗?我要见你,马上!就在卫生局门口,现在!我等你!
小许一听,一身冷汗。看看表,已经十一点半了。她有气无力地对鲁平凡说,老鲁,我中午去不了了,晚上吧。等我的电话。挂了啊,再见。
鲁平凡立刻问她,什么事,怎么听着这么绝望啊?要不要我去一趟?
小许说,没事,不用了。
真的没事?有事给我打电话!啊——!再见!
许蕙云走在去卫生局的路上,一副奔赴刑场的心情。既然事情已经败露,那就让它尽早结束吧。无论如何你都躲不过这一关。
这时手机又响了。
高长河在电话里急切地说,云,刘红卫是不是给你打电话了?她刚才向我要你的手机号码,我不给她,说弄丢了,她都快跟我急了。……你没事吧?她找你干什么?
我不知道,她只说要见我。
你可以不去。高长河说,云,我什么也没对她说过。不知道她听到什么了?
小许说,不怕,早晚都可能出这种事……
高长河说,你什么都别说,熬得过就熬过去了。反正以后我们也不会再接触了……
小许一听这话,什么?!一颗心蹦极一般“刷”地打到了地心,又随即弹回嗓子眼,把五味瓶打翻在口,嘴里着了火一样,苦、辣、酸、咸混杂一气……想不到一年多的恩恩爱爱就在路上这么一个偶然的电话里,如此轻易地结束了!他还是个男人!
喂喂?小许,你怎么不说话?
小许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才使嗓子眼有了一点儿水分,勉强说出三个字,我没事。
高长河还在电话里说着,……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软弱了?
别这么说,你也是没办法。小许说。
谢谢你这么理解我。……可能这世界上也只有你这么理解我了。
小许苦笑着,没有说话。
那边等了等,等不到声音,就说道,那就再见吧。我挂了。
卫生局门口,老远就能看见刘红卫的身影,焦躁的,坚定的,强悍的身影。
三十三、
中午一点半钟,许蕙云筋疲力尽地回到医院。拿出钥匙开医务处的门,一下子,门居然自己开了!门里边,老黄赫然稳坐在桌前。
老黄?!小许倒退一步,叫了一声。
老黄镇定地看着小许,问她,干什么哪,见了鬼似的!
你不是……?!
我怎么了?进来进来,说吧,怎么了你?老黄胸有成竹地看着她。
小许定了定神,说,你不是去……怎么还没去开会?
老黄看看表,说,还没到时间哪!让你做的进修计划弄好了没?
小许察言观色地把上午做好的表格递过去。他怎么回来了?难道他没事了?还是取保候审了?还是放长线钓大鱼?
老黄眼睛都不抬地问她,看我干什么?有什么事啊?
没呀,我可没敢看您。我看自己的手哪。
手有什么好看的?老黄一点儿也不让步,似乎是恢复了往日雄风。与昨天晚上的那种沮丧完全不一样了。
小许心想,怎么回事?
这时,老黄说,你是不是出去了?……还没听说吧?
听说什么?
嗬,这么一个消息灵通人士都不知道?
知道什么?!
你问问去吧。去吧。
我问谁去呀?
随你便。
一听这话,小许反而不得不出门了。
她还没有吃午饭,肚子里饿得咕咕叫。她是十二点整赶到卫生局门口的。刘红卫正焦急地踱来踱去,就象一头即将发怒地母狮。
一见小许走近,刘红卫立刻远远地小跑着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说,怎么这么半天?
小许一边躲,一边忐忑不安地说,我一接完电话就来了。
刘红卫一听,展颜笑道,唉,也许是我太心急了。小许,我有话对你说。
直到这时,看到她的笑脸,许蕙云才把一颗心放下来。她愣愣地盯着刘红卫,半天半天说不出话来。
刘红卫说,听说你爸爸是纪检委的?带我见见他!
见我爸爸?他什么官都不是,就是个普通干部呀。
普通干部就正好。带我见见他!现在行吗?
小许说,能问问你是什么事情吗?
刘红卫说,还不是和老高有关嘛。在帮助老高的过程里,我发现整形医院的事情并不简单。——我问你,你知道追光在电视台的对头是谁吗?你知道他的对头认识咱们市的哪个领导,他们是什么关系吗?你知道这个领导又和整形医院的哪个人关系特殊吗?你知道对整形医院院一级领导最近的一次任命是怎么做出来的吗?这其中的交换条件是什么呢?……再说,我也只是请他帮我出出主意。
小许问她,你说是,交换条件?您这都是推测呢,还是有证据?
刘红卫说,具体的情况,你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现在就走吧?
小许说,现在?去他的机关?
对。现在!
刘红卫这些天一直在为高长河的案子奔忙。在她看来,男人在一个家里的作用,用顶梁柱来形容,是最贴切不过的了。自从高长河出了事之后,刘红卫就觉得家里全变了,每天晚上回到家里,连灯泡都好象暗了几倍似的。她就想,一定要帮老高重新站起来!
在一次刘红卫主动与陆冰女谈起那个名叫莎莎的女人时,陆冰女透露,她早就认识这个女孩,她说,这一定是那个下放干部的女儿,那时她五六岁,发着高烧,他父亲抱着她赶了十几里山路到了医疗队,然后,自己也一头栽倒了。是老王抢救了一夜,把她救活了。算起来,她现在也该三十多岁了吧?
刘红卫说,你知道她现在是做什么的吗?
陆冰女仍然自言自语地说,……她倒是后来来过一次,她父亲调回去城里以前,他们来县医院看过我们。那时候,她已经出落得有模有样的了。
刘红卫告诉她,这个莎莎现在在省里电视台当主持人。
陆冰女定定地看着她,说,……如果真是那个莎莎,她可能是出于感恩吧;可是老王就该算是乘人之危了,那就太不应该了。他应该能区别什么是爱情,什么是感恩。
刘红卫说,她和死了的那个追光,在工作中关系可能不是太好。
陆冰女点点头,说,这就对上了。以前,整形医院的那个刘主任来家里的时候,早就说过那个追光,说他在整形医院做了好几次手术……话里话外很厌恶的。
这下轮到刘红卫惊讶了。她问道,刘主任?刘家明?他和老王王市长很熟吗?
陆冰女说,当然,我们是校友,他低几年罢了。
刘红卫说,这我就明白了。刘家明这次被提副院长,老王肯定帮忙了。而且是决定性的。
陆冰女说,当然。他是主管文教卫生口的嘛。刘家明来找过他。但是具体怎么谈的,我都不知道。
刘红卫说,也不能怪王市长。现在哪儿不是这样啊?哪个领导不是想依靠和提拔自己信任的人哪?对不对?
当然,这些她都不会对小许说的。
刘红卫的一席话把小许的脑袋撑得都快爆炸了。院一级的任命?就是指刘家明呀!怪不得老黄说局长已经明确答应让他补高院长的缺,却突然换了刘家明。难道其中真的有这么一层关系?还是高院长对刘家明素有成见?刘家明。刘家明。小许默念着刘家明的名字,总是隐隐地觉得,关于刘家明,她的记忆里应该还知道些什么,可是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起来。
小许出了办公室,自然是去手术室。下午的手术室依然是那么萧条。小邵她们几个小护士正关着门在护士值班室睡觉。小许进去就推醒了小邵。
嘿,醒醒,小邵。我今天中午不在,医院出什么事了?
小邵一个激灵坐起来,揉着眼睛说,刘家明啊,他被带走了,说是公安局传讯!
许蕙云见怪不怪地把她重新按倒,出了门。想不到这么快。
她立刻电话找到鲁平凡。鲁平凡带给她的消息是,出事前一天晚上,是刘家明刘主任带着追光去吃的火锅。两个人吃了肥牛和羊肉一共五斤。小许听了没有丝毫的惊讶,因为她立刻也想起了自己记忆深处的那件事,是刘家明招待马立言吃饭的时候提到过的,他十年前曾经给追光做过手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