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石头上面,洞穴却确实到此为止,找了半天也找不到任何隐蔽的入口。
我们全部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暂时停下来休息,同时,分析可能的情况。
在我们这几个人里,裴青洞穴勘探的经验最丰富,因为他去过云南,那里洞多水多。他说一般出现这样的情况,这里以前肯定是一个断层瀑布,因为水流冲击,岩石结构被冲塌了,石头砸下来,把这里全堵住了,往下的入口肯定在我们脚下这些石头下面。
我和王四川都说不可能,如果真是这样,当年的日本人是怎么过去的,王四川说看样子我们是走错了,其他组才是对的,正好,我们可以理直气壮地回去。
我摆手,这明摆了也不对,不说这里日本人的痕迹,就说那个女人出现在这里,也足够说明这里绝对有可以继续往里走的路。
王四川说这么着吧,我们都别出声,听听看,如果地下有被掩藏的大型缝隙,水声应该比较响。
我们一想也没别的好办法,于是又四散开去,屏住呼吸,凑近地面,一点一点去听地下传出的微弱水声。
说实话,这能听出什么区别出来,所谓声音的大小,我感觉是和环境的安静程度成正比的,你贴近了远了,四周附近的水声是大是小,都影响你的判断。
我小心翼翼地听出去有十几米,就知道这招不行,完全没感觉,就在我叹了口气,招呼他们准备否决掉王四川的提议的时候,那边一个小战士突然站了起来,对我们做了一个不要说话的动作。
我们都一个激灵,心说难道听到了?忙蹑手蹑脚走到他身边,全部俯身去听。
这一听之下,我们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原来这块石头下面,传来的不是水声,而是一种让人形容不出来的,类似于指甲抓挠石头的声音。
大家凝神静气,听了半天,都听不出来这声音到底是什么,只感觉这“刺拉”的声音听着揪心,好比爪子划在我们的心脏上,感觉痒得要命,恨不得狠挠几下。
我记不清楚是谁最先开始挖石头的,总之很快,我们所有的人都开始动手将这里的石头搬开,大的先搬,然后小的。
搬了几下我就感觉到了一点异样,因为这里的石头,太容易搬动了,在附近的碎石有大有小,大量巨大的根本无法搬动的石头混在里面,使别人一看就知道挖掘无望,但是这里,我们一路挖下去,却发现没有一块这样有决定性的石头。
所有的石头,全部都是人可以搬动的大小和重量,这说明什么问题?
我不由得加快了速度,别人受我的感染,动作也越来越快。
“咚”的一声,我的手碰到了什么东西。
所有人一顿,都停下了手,往我手的方向看。只见我抬起的那块石头下面,露出一块锈迹斑斑的铁板。
几个人对视一眼,都是莫名其妙的表情,他们聚拢到我身边,开始以露出的这块铁板为中心继续挖掘。
很快,一道埋在石头下面的铁门,出现在我们面前,巨大的门板足有五米乘以五米的大小,上面斑驳剥落的绿漆上,隐约可以看到几个白色的日本字——能看懂一个53,一个谋略,其他的全部都不懂。
门的大部分暴露出来后,我们都重新归于安静,再次去听那门下的声音。这一次,却发现那抓挠的声音听不见了,门下一点声音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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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铁门(1)
这是一扇组合的铁门,很容易看到,是由不同大小的铁板焊接起来的,铁板厚度惊人,上面全是大拇指盖大的铆钉,门四周的框压着铁浆子和水泥,也不知道浇了多少。到了门闩附近是四道铁槽,整个铁门压在铁槽里,厚实而沉重,我们踩在上面,丝毫没有下凹和晃动。
门是双开的,在门的中间,有三道巨大的扭矩门销,现在已经被焊死了,连门的缝隙都焊得严丝合缝,扯一下动也不动。
副班长此时看了身边一个战士一眼,不知道是什么用意,那一个战士用力在上面压了一下,然后对他轻声说:“防爆的,铁板里面有夹层,夹着棉絮和弹簧。”
“看来小日本离开之后就没打算再回来。”王四川在一边嘀咕道。
我们都点了点头,这是显而易见的。
确实,按照这里的情况来看,继续往下走的通道很有可能就在这封闭的铁门后面,这样的封闭程度,也确实是铁了心要封闭这里,没有计划要再次打开。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到了这里,我们就无路可走了,那袁喜乐怎么解释呢?和她一起的其他人在什么地方呢?就算死了,也应该有尸体啊,最起码,应该有一些痕迹,但是一路过来,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现。
难道她是一个人进来的?这绝对不可能啊。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想得太多,当时我有种奇怪的感觉:日本人封闭这道铁门,目的不是不让我们进去,而是不想让门里面的东西出来。
因为一般如果日本人要封闭一个地方,按照我们勘探中蒙山区里一些日本地下掩体的经验,他们的做法非常的决绝。日本人不仅会炸毁进入地下掩体的甬道,而且会在地下掩体的穹顶和承重墙上钻孔定向爆破,将整个地下结构破坏得非常彻底。这样才能够最有效地保证资料和物资不会落到敌方手里,掩体也彻底报废,无法被敌方使用。
而这里只是封闭了铁门,且上面只覆盖了浅浅的一层石头,太不像日本人的行事方式。
不过,在当时的情况下,想这么多也没有用处,因为以我们的装备,对这道铁门是毫无办法的。相信不仅我们,就是地质工程连的机修兵来也没有办法,要打开这种门,需要的是大量的气割枪。
我们一开始还不是很沮丧,总觉得应该有办法能打开这道门。然而在铁门上蹲了片刻,东摸摸西敲敲,却没有半点进展。几个人都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说得出话来。
最后还是裴青提出了那个问题:这事怎么办?是不是真的就这样回去了?
我们都苦笑,不回去又能如何?有这个东西在,无论怎么不甘心,我们也不可能再继续前进了,这一次勘探任务,确实算是到这里到头了。
我们按照一般的工作程序,收集了水文和地质样本,又大概描绘了铁门的样子,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几个战士显然对于这样的洞穴勘探已经厌倦了,回归的时候比谁都积极,帮我们背起装备,就往后走去。
但是,才走了几步,突然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脚下不对,我们当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为首的副班长已经醒悟了,就听他低声叫了一句:“糟糕!”
我们都低头看去,顿时发现,原本在石头缝隙中流淌的暗河,竟然已经漫到了石头的边缘了,很快就要涨过我们的脚底了。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看,脸都白了,因为作为勘探员和工程兵,我们太了解即将要发生什么事情了——暗河涨水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十七、铁门(2)
“跑!”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我们马上扔掉了身上全部的东西,开始朝来时的方向狂奔。而我背脊发凉,已经预感到大大的不妙:我们的地势实在太低了!
任何洞穴勘探和探险,以及任何涉及地下水系的事情,我们都会被警告要注意地下水涨水的问题,尤其是在云贵,雨水充足,一下雨洞穴内部的水流状况就会完全改变,各供水水系倒灌,很容易改变暗河的水位,非常的危险。
只是在这里,我们真是没有想到也会碰到这种事情。在内蒙古,20世纪60年代的干旱是有名的,我们进洞的那一天,晴空万里,谁也没想到会过了几十小时突然下雨。而且大概因为这里的水流是在岩滩下流淌,这条暗河的涨水竟然无声无息,这实在太可怕了。
想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了刚才在铁门下听到的,指甲挠石头的声音,顿时想抽自己那一巴掌。天,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奇怪的声音,那不就是干性洞穴涨水的声音嘛!当时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
洞穴的水量突然增大,冲击力加强,将使得整个岩滩的结构发生非常微小的变化,石头摩擦就会发出那种声音,这个课本上都背过,只是我们以前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所以当时根本想不到那方面去。
我们那时真的是叫狂奔,在海边生活的朋友,可以知道潮水可以涨得多快,而暗河涨水比潮水的速度,还要快得多!刚开始十几步还是在为想象中的危险逃命,而之后我们的肉眼都能看到水从岩石缝隙里漫了上来。
“到水牢那里去!”王四川以他一向的速度跑在最前面,对我们大叫,“水不会漫过那里!”
我心中稍一盘算已经知道肯定来不及了,这里的路太难走,没等我们跑到那里,我们的双脚肯定就碰不着水底了,那时候以我们的体力,根本无法和涨水下的水流对抗。
但我还是不顾一切地往前跑,如果这时候能停下来好好想想,最明智的应该是收集一些漂浮的东西,准备漂流还比较正确,但是那时候我脑子里只有一个“跑”字。
一路狂奔,也不知道跑了多少路,水就已经到了膝盖。这就是分水岭,因为看不见水下的石头,王四川第一个摔倒,这不是随便摔摔的,起来的时候满头是血,但他还是不停,继续往前。接着我们几个一个接一个摔倒,然后爬起来。
现在我回忆,似乎每一次爬起都越来越吃力,膝盖割破了,手掌割破了,全然不知。
但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的速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水流的冲力也开始体现,我们开始站立不住,只要一松劲就会被水冲得向后走。完全无法前进。
最后,走在最前面的王四川放弃了狂奔,开始朝一边的一块巨大岩石卖力走去,我们知道了他的打算,也知道自救无望,于是都跟着他走。
走到岩石下的时候,水已经到了腰部,每走一步简直都是玩命,耳边全是水流的轰鸣声,在狭窄的空间里,特别震耳朵。我们大叫着说话,先把王四川托了上去,然后他拉着我们一个接一个都爬上了那块岩石。
最后我们几个人全部缩到了岩石的最高处,几个人看着刚才还是陆地的脚下,都彻底蒙了。
十八、涨水(1)
那块石头只有五米高,按照水位上涨的速度,我们顶多能撑十分钟,但我很怀疑我们的神经能不能撑过十分钟。看着水位的上升,水面离自己越来越近,那种心跳极限加速又无计可施的感觉,简直就如地狱一样的煎熬。
副班长是我们这里最淡定的人,此时俨然已经放弃了,往石头上一坐就开始抽烟,可惜烟头早就湿烂了,想点也点不着。王四川最不信邪,用手电去照一边的岩壁,大声嚷叫让我去照水蚀线,这样可以判断水位最后的高度,我们好作准备。我们手忙脚乱地跟着他去照,结果找是找到了,在我们远远的头顶上。
这里是整个暗河的最低点,我感觉那个高度已经是给我面子了。
一个小战士后来就哭出来了,这些兵到底是太年轻,和他们讲太多道理也没有用,而我只有烦躁,等死的烦躁。
这样的烦躁没有持续多久,水就漫到了我们的脚下,恐惧铺面而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面色苍白地等待最后落水的那一刹那。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没有放弃的王四川突然大吼了一声,指着一边的洞壁,我们转头看去,原来那里有一块突起的石瀑。
王四川说,只要能游到那里,我们就能攀住这些石瀑往上爬,这样至少能多活一会儿。说着他让我们给他照着,二话不说跳进了激流里,几个浮沉后探水出头,朝那里游去。
水流的速度加上距离也不远,很快他就爬上了那块石瀑,接着他打起手电给我们当信号,让我们赶紧过去。
副班长首当其冲,和一个小战士跳了下去,很快也顺利到了那里,似乎并不是非常困难。我顿时振奋不已,拍着裴青说我们拼了,说着就要往下跳。
没想到裴青面色惨白,一下抓住我的手,对我道:“不能下去!”
我惊讶,急问道:“为什么?”
他指着我们脚下的激流:“你看!水里有东西!”
我打着手电照去,只见我们所在石头的一边,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飘忽的黑影,静静地窝在那里,一动不动。
此时情况之混乱,实在很难用语言形容,一边是已经到脚脖子的暗河激流,一边是在那边大声呼喊的王四川,另一边则是抓着我的手死不肯放的裴青,以及水里不明就里的黑色鬼影。
我本身已经是极度的不知所措,加上这种状况,根本没有其他的精力去考虑问题,反正待着也是被水冲走,于是对他大叫:“都什么时候了还疑神疑鬼,水里就是有鲨鱼你也得下去了!”
裴青顽固得出乎我的意料,死死地拽着我,一边撩起他的裤管,大叫:“你自己看!”
我低头看,只见他的小腿上,竟然有一条深深的黑色印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抓的痕迹。他对我冷冷道:刚才过水牢的时候,我不是摔进那铁笼子里,我是被笼子里的东西扯下去的!这水里肯定有问题!
我心说胡说,但是想起我在水下一瞬间看到的东西,又卡住了说不出话来。
王四川还在大吼,连喉咙都吼哑了,显然是不明白我们在搞什么鬼,简直是气急败坏。
不过,我只犹豫了一秒钟,就明白其实下不下水都没区别了,反正我们已经在水里,就算现在坚持着不下去,不过半分钟,水照样会漫过我们的腰。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扯着裴青,也不管他是不是愿意,狠命拖着跳进水里。
一下子我们被卷进了激流里,我瞬间打了好几个转,才找到平衡点。在水里看王四川的手电只能看到一个光的方向,不过这也够了,我用尽全身力气吸了口气,然后振开双臂游了过去。
十八、涨水(2)
那是根本就没有目的地的游法,我只是对着那一片光拼命划动手臂,不知道在水里实际待了多久,反正当时脑子一片空白,耳朵里什么也听不到,直到我的手被王四川他们扯住,接着把我拉了上去,我才慢慢缓过来,大量的声音再次回到耳朵里。
这一边的石瀑比那边的岩石只高了一些,我抹开眼前的湿发去找裴青,只见他比我慢得多,像一个老头子一样,向我们靠来,不过看样子问题也不大。
我此时想起那黑色的影子,再次去找,找来找去也没有找到,心说难道刚才又是错觉或者光影的巧合?
想到这里我松了口气,接着裴青安然无恙地也被扯了上来,一下子靠到石瀑上,捂着脸大口喘气,显然是累得够戗。
我心里责怪了一下自己刚才的唯心主义想法,自己也觉得可笑,怎么会相信裴青那样的说辞。
王四川看我们几个人都过来了,问我怎么回事,我喘着气让他待会儿再问,实在没力气了。他拍了拍我们,让我们继续往上爬,看看能不能爬到水蚀线上头去。水涨得飞快,这里很快也会沦陷。
我们点头,副班长此时又精神起来,带头第一个往上爬,接着一个跟着一个。我体力不行跟在了最后,裴青比我还不济,我拍了拍他想让他先上去,免得等一下摔下来没人拉。
裴青看着水里,似乎仍然心有余悸,拍了我一下,转头看了一眼我,咧嘴朝我笑了笑,转身爬了上去。
我看着他的笑容,突然就感觉到一股异样,他从来没笑过,忽然笑了怎么这么古怪?而且这时候笑什么?难道是因为刚才的事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