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从公园出来后,我们接着逛了其他一些地方。
晚上九点多时;我们随便走在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里。
“你不怕我们会迷路,然后又遇见劫财劫色的坏人?”
“好象不怎么害怕呢!”她一脸的不在乎,忽然,她笑着问:
“如果真有那样的坏人,那你怎么办?”
“当然是撒腿就跑,反正我身上没色没钱,他们也不会理睬我的。”
“去你的。”
我忽然倒希望真能遇到那样的坏人,那样我就可以让自己那男性的威猛与功能在她面前显露出来,最好与那坏人拼个半死,但不要留下脑震荡或残疾之类的后遗症。
街道走完后;就是通向郊区的公路。从这个方向走;是可以回到我们学校的。
天很黑;公路上的灯每隔那么一段距离就会出现几盏,于是,夜晚显得那么地美丽,那么地迷人。
";不要害怕;我们不是去地狱。";走了一段距离后我对她说道。
";有你在我身边,我怎么会害怕?”
她这么一说,我就忍不住高兴起来,可她毫不留情地给我泼了冷水。
“你怎么这么容易被哄住呢?就像婴儿一样。”
我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
“你有没有注意,当走在路上的自己看见那些坐在车上的人;再一想自己有时也坐在车上看着
在地上走的人;就会忽然地有种很奇特的感觉。";她说。
";我也有过。是孤独,冷漠吗?”
";都说是现代的生活让人与人之间隔得更远了,但我觉得是现代的生活使人与人接触的机会更多了,这才会有这种感觉的。";她说。
";是的;所以我喜欢黑暗;黑暗中看不到陌生人;让自己想起的都是熟悉的人。下面;我们将步入完全黑暗
的小路了。";我说道。
";是回去的路吗?";
";正是;在11点以前就可以到达学校;我们尽管慢点走。";
小路上;也并不是完全的黑暗;它有天上的星星和被人遗忘了的月亮照着。月亮已离人越来越远,
白天不属于她;而晚上,又有妩媚妖娆的灯光与她争宠;于是在乎它的人就寥寥无几了。她已完全没有了嫦蛾奔月的神话。
";有一个人在拉完屎后发现没有带手纸;他很希望能有一张,这个希望马上就成真了——一张纸出现
在他的面前,他想也没想就拿起那张纸往屁股上擦,只擦了一半,他就僵住了,因为他看见一只只剩下
少许肉的手正向他伸过来,原来,那血手原先是藏在纸下的。”
“我好害怕。”她又说,“鬼才害怕。昨晚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站在我们村里的那条小河
边上,我忽然发觉月哥就站在我的身边,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我高兴地去拉他的手,而
他的手却很冰冷,我叫他,他也不理我,突然,他一声不吭地跳进了水里。我就是想告诉你这梦的,在现在的情调下说出它,才有点恐怖和神秘。”
“你不知道人鬼殊途吗?这个梦是告诉你不要老去想已死去的人。有一个母亲,她的三个儿
子一下子全都淹死在了水里,她每天都寻死寻活地在岸边哭,有一天,一个路过这里的道士知道了这件
事,有点同情她,便给了她一张符纸,叫她贴在自己的胸口,那样她晚上就能看见自己的儿子,并且还
可以听到他们说话。这位母亲焦急地等到了晚上,便高高兴兴地跑到岸边,却正见她的几个儿子边说话
边向她游过来,她仔细一听:
“这老家伙又来了,咱们这次一定将她拖下水,让她替代我们。”
“可替代我们中的哪一个呢?”
“当然是我!”
“是我”
“我!”
这几个鬼接着撕打了起来。这位母亲害怕得赶紧跑开,再也不去哭她的儿子了。”
“这倒比较可怕,鬼真的有这么残忍?”
“你相信鬼?也许是那个道士使了法术。”
“其实我在做那梦前已很久没有想起过月哥了,我想,可能是他想告诉我他很放心,因为我有了你
来照顾我,有时我在早晨醒来时,以为还是童年,而把你就当成了月哥。”她轻柔地说道。
";你的专业怎么样?在班上还算有实力的吧。";我转了话题,眼睛有点湿润,还
有点不好意思,我知道她是个不会说谎也不爱说谎的人。
“这也很难说,以后也还得看运气,你呢?”
“寄了一些作品参加网上举办的美术作品赛,但都一无所获。”
“要有耐心啊。”
“我知道,反正像我们这些无名小卒,如果不是画出很特殊的作品,那是很难得到赏识的。”
“这样才会激励你画出不同凡响的作品嘛。”
“你是个很乐观的小姑娘,我也一样,我喜欢从沙漠里或绝壁里钻出来小草,只是一直无缘
相见。”
“你也和我一样是小姑娘?我想起了一句我很喜欢的话。”
“什么话?”我刚才是故意逗她的,并不是口误。
“当生命的周围没有生命时,生命便会感到孤独,凄凉,但是,如果生命仍能够燃烧自己的话,
那又怎样的一种美丽呢?那是如同黑暗中的火焰一样的美丽。”
“的确是。”我说。
在接下来的时间,好几次我想牵着她的手,可又不敢。
十点半左右时,我们回到了学校。
(二十)
十三周周五的晚上,晶晶打电话来说她正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酒吧里等我,她还说今天是她很特别的日子,要与我分享。我放下听筒后,便几分猜想几分幻想地揣摩着这个“特别”的含义。
看到那家酒吧时,“特别”仍未被我解开。
酒吧因整日遭受着酒气的熏蚀,所以它本身就醉了,弥漫着一种醉的气氛。
“林语,我在这里!”是她的声音。我寻声望去,见她正同一个男生坐在一起,“特别”似乎快被解开
了,可没有丝毫的喜悦,我倒是一脸平静地走了过去。
“你好,请坐。”那男生在我快走到桌边时起身微笑着对我说。我向他回笑后便一同坐了下来。
只看了他一眼,他的形像就已经深深地刻入了我的脑子里,想甩也甩不掉。帅气,目
光刚毅,自信中带点傲气,但那傲气合情合理,不是无端的孤傲,又有淡淡的忧愁,正好弥补了傲气带给人的距离感。
“这是我来这里的第一天就遇上的大哥,陆林语,当年陆伯母在路上生下了他,而且还淋住了雨,所以,他便理所当然地得到了这个名字。”
“我叫金正,和韩晶是同一个专业,高你们一级。林语兄的经历这么传奇,说不定以后真是个奇人呢。”
我忍不住笑了,接着同他说了几句客套话。
忽然,晶晶对我说:“林语,知道今天是我的什么日子吗?”她一脸的兴奋,那金正也满脸笑
容,似乎还稍有点红。
我把刚退回去的笑挤了一丝挂在脸上,挤得比较困难。“不知道。”我还摇了摇头。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
今天是她很特别的日子。
“告诉你吧,今天我成功地拍完了第一张广告,是金学哥给我介绍的。”
“恭喜你啊。”我的情绪得到了很大的转变,而且,我的反应也很灵敏。
“也没有什么,这是我真正开始的第一步了,那导演说我拍得还不错,有潜力可挖。”
“以后成了明星你还认得我这大哥吗?”
“自然是,谁都可以忘,但是你绝对不能忘的,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我要请你做我的保姆,你应该知道,那时候的我该有多忙!”
“终身保姆?也不错啊!”我立刻觉得自己说这句话时情绪过于激动,出于本能,便忙从脑子里另外抽出一句:“拍的什么广告?”
“女性用品。”她的眼睛盯着茶杯了。
“太抽象了,具体点!”
“反正你又用不着,干嘛要知道呢?”她用一种大部分女生都会使用的撒娇神态朝我嚷道。
“不是说男女平等吗?女人能用,男人也应该能用。”
我这句话还未说完时,晶晶就已经用脚在桌底下踢了我几次。我忽然开不起玩笑来,因为她在踢完我后,
用种异样的目光瞟了一下金正,好让我难受,我觉得自己太敏感了,但我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因为,主观是客观的反映,而我又认为自己是个唯物主义者。
那晚我与金正的聊天缓解了我的情绪,我发现,他在某些问题上的看法与我的一致,这的确使我感到快乐,那晚我们主要聊的是一些普遍存在于我们生活和学习当中的本末倒置的现象。
“本末倒置”是个听起来不以为然但仔细一想就觉得恐怖的东西,比如,该用嘴进食却没有。回到寝室后,我努力地检查自己是否犯了“本末倒置”的错误,至于答案,当时并没有得到。
关于晶晶拍的广告,我后来在学校食堂的电视里看到过,不仔细看,还很难看出是她。那是个卫生巾的广告,
广告词确实显得夸张和专横,但因为有晶晶的演绎,倒既能起到广告的作用——广而告之,过目不忘,又能不让同行
者愤怒。
那晚临走时,金正执意要付款,晶晶确实有点不高兴了,金正才说“你下次请,下周就请;可以吗?”
晶晶这才没说什么了。到了下周,晶晶请了客,我在第十五周回请了他们,这样一来,我和金正就比较熟了。
因为新生开学晚;又军训了两周;所以第十六周便是期终考试;考完后便可以回家。她回家那天我
恰好还有一趟考试;所以没有送她。
回到家里;感觉很新鲜;毕竟第一次离家这么长的时间。
但当我看到父亲枯瘦的身躯和他在新年那天虔诚地拜神的情景,我不禁颤抖起来,比突然间发现自己
身体的哪部分长成了畸形还要害怕。
在火车上,我打算在家里做个活泼体贴的儿子,以前我与他们很少说话,也很少笑,但是,看到父亲,
看到母亲后,我一点也笑不出,那已被我遗忘了的关于钱的苦恼又一下子重新缠住了我,曾经我还想自己即使一生穷困潦倒也无所胃,因为有艺术让我满足。是自私,幼稚,懒惰,才使我有了如此可笑的想法。
在这一个学期里,我基本上什么都没有做;几科的考试都很差;专业成绩也平平;参加了全国举行的
大大小小十几场美术作品赛,连半点回音都没有。
我感觉到了身上的压力,很沉很重。其实它本来就压在我身上;以前我也感觉到过;只是因一段时间的遗忘而觉得它更厉害了。于是我决定下学期换种新的生活方式。
大年初二;我给晶晶打了电话。
(二十一)
回家的感觉还是很好;但如果没有离家的惆怅;那它也便不复存在。所以;我离家那一刻故意体
味那种感觉。
当我们所梦想的东西都还没有得到时;偶尔会觉得很失落;怀疑自己的付出。她的声音赶走了我的
失落;她这刻换了一身新的打扮——黑色外套;咖啡色牛仔裤;头发染成了板栗色。
如果不是她与我很夸张的打招呼的方式;如果不是她那灿烂的笑;我一定会觉得她离我很远的。
";你17号就来了;我那天给你打电话;你家里人说你不在呢。";她一边说一边选着商品。
我和她碰巧遇在了超市里。
";是啊;你是今天才到的?";
";恩;我还准备回寝室就给你打电话。你今天还有什么事吗?";她选了一大堆的东西。
";我等会儿去车站接一位老乡。";我说道;其实我也可以不去接的。
";是这样啊。我这么多东西;你帮我拿回寝室总可以吧。";
我点了点头;我自己并没有买什么东西;就洗发水和香皂;还有一把牙刷。
";那我索性把需要的东西买齐算了。";
我们出超市时;别人都用惊奇的眼神看着。她的东西不重;但很多;加起来的体积和我的人差不多。
把东西送到她寝室后;我坐了一会儿就走了。我有点透不过气的感觉;我真的希望看到第一次见到的
那个她;有点朴素的她。
也许;你会也觉得一切就要变了;是的;虽然我们身边的东西每天都在变着;但有时它一刻的变化就要
超出过去几天甚至几年或更长时间的变化,但这一刻的变化,实际上是早已被预谋好的。
这期我们的公共课是政治课;在星期五。其实,我只有和她坐在那教室里;坐在那最后一排;才觉得
心里很平静;舒服;仿佛那时她只属于我;而在外面;我和她走在一起;很不自在;这种感觉一天比一天
深。我有时也照一下镜子;觉得自己还有几分像人;但我在她面前为什么那么没有自信?可我一想到自己
是喜欢她的;是要永远地拥有她的;我就觉得呼吸难受;难道我真应该放弃?
我不允许自己放弃;我找出了自己缺乏自信的答案;我没有钱。
钱;可以改便一个人;一个流浪在街头的人;他一幅可怜的样子;可一旦拥有了钱后;他也能神采奕奕;能
拥有喜欢傍大款的女人。曾经拒绝为他施舍的女人;如果这一刻正躺在他的怀中;那女人绝对认不出是他。
我立刻暗骂自己;怎么可以在想到她时又联想那些女人呢。
我突然决定;搬到校外去住;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多搞点创作;向那些征画的杂志社投稿。于是;我硬着
头皮向家里要了几百块。在第二周的星期三;我搬到了校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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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与天使(22)
(二十二)
";这学期又在这里上课;不过很好;以后我们依旧坐在最后一排;不喜欢听课;也可以回想我们以前的
一些事;回忆你曾经那些胡说八道的话;真的很惬意!";她高兴地说道。这是在政治课上。
";不过我还是决定好好听课;这老师讲课还可以;只是普通话有点欠缺;方言音太重;我是本省的;都
听不懂;但就因为这样;反而有点吸引力;让我在不知不觉中去猜他说的是什么。";
";那也算听课?";
";既听又想;还不算?";
";我是决定不听;你看我这弱女子也会触犯政治?我以后决不问津它。";
";你不知道妖精都有美丽的外表?那妲己还迷惑了大王。";
";你把我比作妖精?妲己就算学了这政治课;她照样是妖精;她照样要迷惑大王。";
";这也是。";
";等等;我差点忘了;我今天还要问你一件事呢?";
";请问。";
";你为什么要搬到外面去住?大一时还是住在寝室里好吧;多与同学交流思想;感情;画画的经验啊;一
个人住在外面不孤独?难道?你是想与谁同居?";
";一塌糊涂。孤独可以激发人的想象力;我就是追求孤独。";
";这么说;我一直坐在你的身边;已在无意中杀掉了你不少的孤独?";
";不会;是增加了我的孤独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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