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微笑着的。
本来;我是不想见她的;可当我发现她连续在日报上登载想见我一面的消息后;
便改变了注意。也是;了却一个生命短暂的女孩的心愿;也可以作为我赎罪的机会。
她是我去年一年内所帮助的十三个病人中的一个;几个月前我在报上看到了她
需大笔钱治疗的消息;便按报上刊登的地址寄了一笔款。她并没有见过我;她昨晚
在电话里面知道我是谁后;兴奋地叫了起来;她说今天十点钟同我在市中心广场的
喷泉边见面;她将会送给我一束玫瑰花;是为了表达对我的敬爱;她说;她的爸爸妈
妈在她每年的生日时都会送给她一束玫瑰花的;当然;那些花除了表示对她的美好
祝福外;还表示希望她能拥有一份正真的爱。你或许有点惊讶;竟然还有这样的父
母?她说;她很爱她的爸爸妈妈;她与他们之间还有一种朋友的友谊存在着;她的爸
妈非常地相爱;所以;即使生活很平淡;他们也过得很开心;所以;他们认为;女儿
将来能找到一个相爱的人;那便是最大的幸福了。
我告诉他我今天穿着一身黑西服;留着小平头。我突然觉得自己应该问问她她的
父母是否会反对她来见我;要知道;在康复期随便进入公共场合;随便和陌生人谈话
;对身体是不利的。
她在电话里沉默了片刻后;说道:";他们永远也不会反对我了。";她的声音有点沉
重;可能是想到了自己父母的苦。
是的;当父母得知自己的女儿只有几年生命了;就会尽量地去满足孩子的一切愿
望;或许;最痛的;还是父母自己。我不好再说什么;便只好对她说";你明天一定要带
好口罩;千万别忘记";;
她说一定的;最后;我们相互说了句不见不算后便挂了电话。
我又看了一下表;十点还差九分钟。喝了一口咖啡;便起身埋单;然后朝外
面走去。刚出店门;我的视线便落到那个亭亭玉立在喷泉旁的少女身上;她的头发不
是很长;远远看去;显得整齐可爱;她将一束玫瑰花捧在胸前。会是那个小女孩?可是
;她好象没有带口罩;不过;我还是朝她走了过去;心里颇有点激动。
我走到她身边时;她已经转过身去看那喷泉了。我用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
便转过身来;对我嫣然一笑。
";您是我今天要见的人吗?";她敏捷地说道;眼睛认真地注视着我。
";你是宁静吗?";
";是啊;那就对了;很高兴见到您。这束花;送给您;祝您永远青春。";她说着将那
束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花递给我;我用右手接过。
";谢谢;我还能年轻吗?";我笑着说。
";您现在很年轻啊;大概和我爸爸差不多。";
";你怎么没有带口罩?";
";恩;今天的阳光这么好;空气这么清新;我想好好呼吸一下。";她的笑是那样的自
然;不含一点杂质。
";您是不是每天都很忙啊?";
";不忙啊。";她大概是害怕会耽误我的时间。
";那您是做什么的?";
";做图书生意;这个月倒很清闲。";
";我们去那边的草坪上坐坐;您知道;其他的公工场所我不能去;其实我并不
害怕什么;只是;我不能亏待别人给我的肺啊!";她的牙齿很洁白,漂亮。
我约有点犹豫;但马上觉得这担心是多余的。
我们在草坪上拣了一块中意的地方。我只好掏出刚才一直叉在裤袋里的左手;
坐了下来;她瞥见了我的左手;脸上便闪出一丝的不自在;但那只是一瞬间。善良的
人在看到了别人的缺陷后;总会不经意地流露出恻隐之心的。
";在未接到您的电话前;我还以为您是个老人呢。";她说。
我们相对坐着。
";为什么要这样认为?";
";只是随便猜的。";她抬头望了一下远处后;说道:";春天真的好美呀。";
";是的。";
";可是去年的春天却很恐怖。";
";不错。";实际上;去年盛行的非典疾病并没有让我感到恐怖。
";不过;那恐怖的岁月;却让我们感受到了许多的真爱;让我们看到了人善良的一
面。";她不提“非典”这两个字;看来非典比";恐怖";还要恐怖得多;它是个具体的词。
她真的很纯洁;她不知道;有多少的投机商人将非典预防用品乱涨价;放谣言;卖
假药;甚至;还有比这更丑恶的。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还继续读书吗?";
";当然拉;和同学一起学习;一起听老师讲课;是件很快乐的事。只是;我还是有
一点点的烦恼。";
";什么烦恼?看叔叔能不能帮你解决?";
";那个烦恼你解决不了的;我担心我的同学和老师会以另一种眼光看我;会处处
给我特殊的照顾;其实;她们当我是一个正常的人;那样我会活得更轻松;更快乐些。";
";但是;那种关心和照顾是出自内心的;是真诚的;你坦然去接受它;不是更好吗";
";对呀;还是你帮我解决了。";
我笑了笑。她又望了一下远方;接着回过头来对我说:
";你有什么烦恼吗?";
“每个人都有烦恼。你是想帮我解决?";
";是啊。";
";可我是个例外;我没有烦恼。";一个拥有烦恼的人;绝对是一个快乐的;一个拥
有着爱的人;当然;有可能他自己感觉不到。
";看来你是瞧不起我这个小姑娘了?";
";怎么会呢?你看起来挺懂事的。";
";谢谢你;其实我并不懂什么;也懂得很少;毕竟;我只生活在一个很小的空间里;
被爱和善良包围着;看到的也只有这些东西。";她的神情有了点变化。
一个再乐观的人;偶尔也会有种迷茫和失落感的。
";不用急;不懂的东西可以慢慢学;一个人;并不是需要懂得许多;只要能懂得
怎样生活就行了。";我倒还很会安慰别人。
";我知道;一个单纯的人是活得很轻松很快乐;但这算懂得生活吗?";她似乎有
点委屈;就像突然间发现自己一直被什么蒙骗了一样。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也不懂得生活。她把头低了下来;先前的活泼一点也没有
了。现在的姑娘都很奇怪;心情说变就变。但是;我是不能告诉她我自己的事的。
她忽然抬起了头;看着离我们不远处的一对母子。我也注意起那对母子起来。
那小家伙想将衣服脱光了好在草地上痛快地打滚;那妈妈自然不允许;小家
伙倔强得很;像匹脱缰的马;又蹦又跳;终于惹怒了妈妈;得到了妈妈的一巴掌;
他便大声地哭了起来;但不要紧;妈妈自有办法;一会儿将孩子逗笑了;那小家伙
也有诡计;他先是高高兴兴地从母亲身边挣脱开;然后飞快跑向远处;确信跑得够
远了;便马上将裤子脱掉;并朝他妈妈调皮地做着鬼脸;那妈妈也忍不住地笑了起
来;当然不会再去打他。
宁静的眼睛里闪着泪花。小姑娘总是很容易感动的。
";小时候;爸爸从不打我;而妈妈倒经常打我;每次都打得那么轻;但我仍要大
声地哭;直哭到他们许诺给我买好的东西;所以;我很怀念妈妈的打。";大多数人回
忆到童年的往事时;都会有份感动;如果他们有童年的话。
她腰间的手机突然响了。
“不好意思。”她一边朝我露出抱歉的笑容,一边掏出手机。
那个打电话的人只说了短短几句,而她只说了一声:“你等我啊。”
看样子可能是个约会。
“你赶时间吗?以后我们还可以见面的。”我说。
她却没有马上回答我,她此刻的神情一点也不像是接到了情人的电话。
忽然,她双眼盯住我;嘴巴咬得很紧;泪水就从她的眼眶里流了出来;顺着白净的脸
缓缓往下爬。我全身不禁一阵颤抖。她哪里是个快乐的小姑娘。
";叔叔;我今年18岁;在我17岁以前;在去年的春天以前;我都是一个快乐的人。";
我点了点头。
";在我17岁以前;罪恶;痛苦,我只在电视里,小说里,报刊里见过,它们都离我很
远;就如天上的星星,我不必害怕它会用光烤我,也不会担心它掉下来砸我,可是;它们
还是一下子就缠住了我。";她低下了头;哽咽了一下;又轻轻地咳嗽了几下;我不由得有点担
心;生怕她的咳嗽会加剧。病魔的确很可怕。
";您为什么要在去年春天杀死了一位刚刚康复的还没有出院的病人?他们说您
每次杀人都戴着手套;他们通过线人得知您左手只有三根指头,您快告诉我,是
他们弄错了。";她一口气说出这些我做梦也没有预料到的但让我明白了她神情突
变的原因的话。
她真是一个好心的姑娘。但是,我稍有点难受的是,她也学会了欺骗,原来,
我曾经的可恶可以使一个纯洁的人变得狡猾。我全身的血液沸腾了起来。
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四周;发现没有什么异样;我便冷冷地对她说:";他们一点也没弄错,
小姑娘;我走了。";
";你是走不掉的;你已经被他们包围了。";
我眼睛里有点发热。这可是一个我认为很纯洁的女孩;她却利用与我的见面来效
力警察;争取做个好学生。
但是;有她在这里;我何愁走不掉?事先我也考虑过这点;如果有警察突然认出了
我;那我就拿这小女孩作人质。不过我不会伤害她,如果她知道了我曾经受过的伤害和
痛苦,她也一定会理解我的。但我现在不奢求她的理解,也许,继续做一个无情的
不需同情和理解的杀手,是我最好的选择。
";刚才的电话;是他们示意叫我走开,他们已经确信你就是一个杀了无数人的杀人工具。";
我的心情来了一个很大的改变,连眉毛都抖动了,她为什么不走?她不害怕?是故意让
我拿她当人质,以报答我对她的捐款?
“你一点也不害怕我?你既然揭穿了我的底,就等于剥掉了我的羊皮。”
“我当然害怕会吃人的狼,可怕也只能算是怕。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是
一头凶残的狼,而后来又假惺惺地装作羊。”
我已经没有了多少责怪她的意思,她是个勇敢的姑娘。
那些躲在暗处的家伙离我这么远,他们无法对我构成威胁,我将要拿她做人质,是因为我不想再杀
人。
“那我就告诉你吧。”
她紧紧地盯着我,如果此刻我是一个博学的老师,而她是一个好学的学生
,那——算了,我还是少做些白日梦,我到现在所掌握的中文字还没超过3000。
我给她讲起了我的故事。
(二)
一走进经纪人为我已安排好的一所套房里,就听见从浴室里传来哗哗的声音。
我知道,那是经纪人为我准备的玩具在清洗自己。一场有趣的游戏,马上又要开始了。
我毫无戒备地进了卧室,轻松地躺在床上。几丝的冷笑就趁机爬到了我的脸
上。折磨别人,虽然不能弥补我的伤痛,但可以让我的心得到一刻的平衡。
浴室里的水声断了,取而代之的是脚步声。我没有兴趣去分析那是怎样的脚步
声,我的兴趣在于怎样羞辱她,折磨她。
当脚步声闯进卧室时,我看见一个全身只裹了一层黑色纱巾的女人。很寻常的
那种女人。
她面无表情地走到我跟前,那双无力的手就要解掉纱巾。
“等一下。”我说道,接着,我问了她一句我每次在这样的场合都会问起的
话。
“你为什么要做妓女?”
“我不需要别人的怜悯,别人也没有资格唾弃我,我出卖的是自己的肉体,
也只是肉体。”她的话冷得像雪天里的风,脸上没有一丝的羞愧。
“我们同是天涯堕落人,所以,我们可以互相怜悯。”
“不,我告诉你,决不是!你卖的是自己的人格,尊严,而我卖的是肉体,况且,
我是被逼的。”她的后半句话好天真,那是其他妓女不屑说出,或者根本说不出的。
至于她的前半句话,是有点道理,只是在这个世界,出卖人格的人还可以洋洋自得,比
如我自己,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两种下贱的行为哪一个应排在下面。
她见我没说话了,又要脱那纱巾。她倒是一个很有职业道德的人。这种职业
道德将会把我和她的丑陋和可怜赤裸裸地剥出来,所以,我猛地从床上跃了起来,用枪顶住她的喉咙。她的脸立刻红透了,
嘴说不出话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羞愧。
我将她抱到床上,再用被子盖住她的身体。她毫不反抗的,我便坐在她身边,计算着下一步怎么做。
等我狞笑着把目光射向她的身体时,却见她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于是心里倒有了丝内疚。我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她是一个可怜的人。我呢?一个工具。
但这条路,不是我自己选择的。自从我能记起事情起,我就是一个流
浪在街头的孤儿,每天拣着地上的食物,与大乞丐为伍。当一个人的生存受到威
胁而又没有坚定的信念支撑时,他的原始本性就会暴露出来,活下来,就是他的
真理,其他的一切,都是谎言。在这面真理的旗帜下,那些大乞丐会毫不留情地抢走我手中
偶尔拾到的食物。
我想起了自己的可怜,便忍不住掏出一些分给她。
我用手轻轻地抚摩着她那散发着淡淡清香的黑发,并一小缕一小缕把它理顺。
湿湿的黑发,仿佛流了许多的泪。她
是个特殊的妓女,会流泪,会保留着纯朴的发色。
“对不起。”她说道。
我一丝苦笑:“没关系。”
“你还不上来吗?请你相信,我是被逼的。”
她既然需要我的信任,也就需要我的怜悯,需要我的理解。
“你可以穿上衣服吗?”我说。
她含泪点了点头。“我的衣服都在浴室里,你去帮我拿来。”
“好的。”我有点高兴地回答。
(两分钟后)
我把衣服都给她拿来了。
“你好笨啊,连干净的和脏的都分不清。”她朝我皱了一下眉头,说。
我只是傻笑着。
“你出去啊。”她像颗含羞草。
我用了几秒钟的时间才反应过来。“恩。”我说着向门外跑去。
将门合上的那一刻,我心里却在哭泣。我们都是在同自己做游戏。
(十分钟后)
“好了,你可以进来了。”她在里面甜甜地叫道。
我便推门进去。
“很漂亮。”我朝她说道。她穿了衣服,的确变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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