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皇帝·业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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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皇帝·业火-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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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斋不过是一栋小楼,隐隐绰绰的立在细雨中,远没有七曜楼的威风。不二斋在开封城里另有一片店面,街口场面都要好得多,谢童挑的却是这间破旧的老铺面。
谢童还是把车马留在远处,带着叶羽悄悄地走进了楼里。外面破旧的小楼里面却很整齐,用白粉把四周的墙壁刷得雪白,十几张桌面虽然古旧,却擦得干干净,头顶几盏白纸灯笼上用汉隶写着“不二斋”的朱红字号,随着窗外吹来的凉风晃晃悠悠,看上去书写的人在笔墨上也颇有造诣。
整个店面一片清爽。稀稀寥寥的人在楼下就着米酒吃包子。
谢童收了伞,走到掌柜的面前,摘下自己头上的雨篷,只是微微笑了一下,并不说话。“谢公子?又来吃包子了?”掌柜的五十上下,一脸和蔼的笑容,压低声音说道。
“二两梅花素馅,二两冬笋素馅,二两蟹黄菊花馅,二两香菇肉馅,二两羊肉汤馅,一斤米酒。”谢童小声说。
“一会儿就到,上去吧。”掌柜的笑笑,扬手指了指楼梯,却不引路。谢童也点头为礼,自己带着叶羽上楼去了。楼下众人见到谢童并没有像七曜楼里那样乱成一团,依旧各自谈笑着。原来这片店面街口不好,在开封近郊,豪门世家的子弟是不屑于跑那么远来吃包子的,大小商号的人也来得不多,所以店中都是些市井中的普通人。这些普通的人们根本不知道眼前的谢公子有多么金贵,即使他们听过谢童的名号,在他们心里,“天落银”的豪门公子和他们的距离也是太遥远了。

第48节:第十章 秋雨间(5)
二楼虽然说是雅座,不过是四壁用绵纸糊起,多了两幅立轴而已。总共就四张桌子,桌上一筒竹筷子,醋酱各一份,和一楼毫无分别。谢童坐在靠窗户的桌边,那桌子旁却只有一条长凳,叶羽本来不好意思和她并排而坐,可是想着自己要是再去拖一条凳子又太露形迹,只好硬着头皮坐在她身旁。谢童早上出来本作女妆,身上的桂花香气没有洗去,一缕一缕往叶羽鼻子里钻。
不二斋屋顶上以茅草葺边,细密的雨帘垂在一根根茅草下,窗外远村远树,谢童眉如远山。叶羽一动不动地坐着,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
“无二斋的包子是宋时的名点,那时候开封还唤作东京,达官贵人们都喜欢吃,后来就在城里开了一家分号,唤作不二楼。前面是王楼山,据说这里当年十里梅花,小雪的时候,一片都是雪压寒梅,除了雪色,就是梅色。不二斋主人的先祖就让子孙们将梅花和雪摘下收在缸里,天晴了,雪化了,化的水里就有梅香。梅花的花瓣再晒干,和石灰包一起收藏,来年春社的时候作的包子就是用雪水和梅花瓣加上笋丁、黄花和素肉。做的包子也就叫做王楼山洞梅花包子。”谢童娓娓道来。
“好风雅的主人。”叶羽笑道,不过他虽然赞赏主人的风雅,这风雅却与他无关。让他去收藏梅花做包子,烦也烦死他了。
“后来城里的不二楼开张,生意虽然兴隆,十里梅花却都枯死了。包子的花样越来越多,味道也越来越好,可是满楼闹哄哄的都是人,烦也烦死了。当年收藏梅花的主人在黄泉之下估计已经气炸了肚皮。”谢童轻声笑道。
这时候五样包子和一斤米酒上了桌面,主人微微点头就下去了。谢童指着他的背影道:“这人有些当年梅花主人的呆气,他原本是这家的长子,可是分家的时候不要不二楼,却执意要这间老店。整个开封,也只有他做的包子我才吃。”
叶羽心里笑她小姐脾气,没有说出口。
谢童已经为他调好了醋酱,叶羽夹起一只包子,看那包子做得精美,心里叫声可惜,然后才张大了嘴咬下去。一股梅花的清香气息果然从包子里透出来,叶羽盯着自己咬了一半的包子,惊叹得说不出话来。
谢童倒上酒,把酒杯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人说梅花包子性凉,再凑合着喝口米酒好了。委屈叶公子,这里除了包子,就是米酒,再没别的卖了。”
叶羽两口一个地把包子往嘴里扔,谢童只是在一边吃两个作陪。至于那一斤米酒,以叶羽的酒量不过是漱口而已。
他将最后一只包子吃下肚去,掌柜的就上来收了碟子,送上了细茶、温水、小炉和茶具。谢童一边烧水泡茶,一边指着远处的村庄道:“那里的人家都酿桂花米酒,你喝的米酒就是从那里来的,还入得尊口吧?”
“很清淡,”叶羽使劲点头,“就是太清淡了点。”
“谁叫他们碰上了酒鬼。”谢童莞而,“小时候我爹带我来这里吃包子,我听他说梅花主人的故事。心里特别向往十里梅花的情景。有一年我生日,在这里喝米酒喝多了。醉醺醺的时候,爹问我要什么礼物,我就要爹种十里梅花给我看。”
“十里梅花?”叶羽心里惊叹,这大户人家的女孩儿果然喜欢狮子大开口。
“不错,十里梅花。后来爹果然雇了五百个花匠种出十里梅花送给我,就在前面那一片山洼里,可惜现在不开花,也不能带你去看。第二年冬天我才知道爹真的种了梅花给我看,那时候满眼都是梅花,我开心极了,拉着我爹的手又叫又跳。那一年我七岁,那天是十二月初七……”谢童轻声说,“可惜现在爹自己却看不到那些梅花了……”
叶羽看见她眉间一缕忧伤,不禁轻轻叹息——娇俏的谢童,无忧无虑的谢童,却也有这么多心事。
谢童不再说话,继续烧水,脸上一片宁静。叶羽在身边不声不响,看着她灵巧的十指持钳拨着炭火。这时候忽然传来一阵散乱的脚步声,紫罗衣衫的公子冷哼着上了楼来,身后跟着一大帮子人。
谢童和叶羽的脸色都是一变。吕鹤延一行居然不知好歹地追了上来。

第49节:第十一章 公子多情(1)
第十一章
公子多情
谢童只看了吕鹤延一眼,随即低头去为叶羽斟茶。
吕鹤延连连冷笑,拖过一条长凳,猛地一抖袍摆在叶羽二人对面坐下。身后的家人一拥而上,个个都是低头收眼,小心谨慎地护卫在吕鹤延身边,将他围得如铁桶一般结实。
“干什么?围得那么紧,看猴戏么?”吕鹤延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家人们个个惊恐,谁也不敢将家主当作猴子,急忙散到四周占了别的桌子。吕鹤延不再说话,一双眼睛斜瞟着谢童再也不移开,脸上忿忿的样子。叶羽眼角余光扫到他的神情,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却不知道奇怪在哪里,只好继续低头看谢童泡茶。
谢童倒好了茶推给叶羽,无奈的笑了一下道:“黄山的云雾,只长在高山之巅,以常年为云雾笼罩的山峰所产为极品。回味淡而高深,最配梅花包子的素淡,可惜采摘极艰难。公子尝尝吧。”
这句话提醒了吕鹤延随行的一个武师,只见那条魁梧的汉子一阵小步窜到楼梯边,操着破锣嗓子对着楼下一阵大吼:“老头儿你瞎眼了么?还不给我们吕公子上包子?”
掌柜的急忙上了楼来,低声问吕鹤延道:“不知公子喜欢什么口味的包子,要多少呢?”
吕鹤延冷笑着瞥了一眼那个叫唤的武师,随口道:“来二十斤!”
掌柜的心里吃惊,又问道:“那么公子的二十斤包子各要什么口味呢?”
吕鹤延道:“不拘口味,实馅的也罢,全上给那饿了的客官。”吕鹤延的羽扇指指那个武师。
武师目瞪口呆地看着主子,疑惑地道:“公子疼小的,可是二十斤包子小的实在消受不起。”
吕鹤延哼一声道:“不是给你吃,是堵你一张嘴,让施大爷少说几句废话!”
片刻功夫掌柜的已经带着伙计把二十斤包子陆续上了桌,姓施的武师苦瓜着脸看向吕鹤延,吕鹤延伸手道:“请!”武师看着面前堆得比自己还高的蒸笼,一时间黝黑的脸上竟然有了几许苍凉。旁边两个武师知道公子喜怒难测,看施武师如此,也大有兔死狐悲的心情,一个帮他掀开了蒸笼,一个帮他调好了酱醋,一会儿就听满楼都是施武师嚼咽包子的声音。
“一群就知道吃的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吕鹤延低声喝道。'手机电子书网 Http://。。' 
武师们相顾一眼,各自点头,终于揣摩出了主子的心意。
施武师在宝相塔上就想:“这小子和谢公子在一起看着怎么像一对狗男女?啊,不对,却是一对狗……狗男男。”后来听自家主子的话,心里大感敬佩,认定了谢童必然是有断袖分桃的嗜好。
他心道:“既然公子带着俺们追到这个小包子铺,那该当是冲着谢家的公子。公子平日为人洒脱,可是一见到谢家的公子就和换了个人一样,喝醉了酒还故意去和谢家的公子拉拉扯扯,那么……”
施武师仔细瞅瞅谢童娇嫩的脸,心里恍然大悟,原来自家公子也有那个癖好!心里深恨自己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思量再三,有了将功赎罪的主意。于是挺胸腆肚的站了起来,对吕鹤延长身一揖道:“公子且记下这十斤包子,待小的将功赎罪,为公子尽一分心意!”原来他已经吃下了八九斤了。
吕鹤延一双眼睛正落在谢童身上没挪开,施武师一看他的眼神,心里更是定了,相信自己并未弄错主子的意思。他大步上前,在谢童的面前站好摆了个门户道:“谢公子,说起来你也是和我们家公子平起平坐的人物。施某人今天却看不起你了!”
谢童看着施武师成竹在胸的样子,微微和叶羽交换一下眼神,俱是一片茫然。
只听他继续道:“谢公子,你挑人的眼光太差。看看你身边这个龟孙子的熊样,我看他人中甚短不是长寿之相,眉毛长得也不是地方,看起来极是晦气,一张脸说黑不黑,说白不白,眼睛里头还透着淫邪,一看起来就不是善类。尤其是他腰间还带一把破剑,谢公子可知道朝廷严令百姓不得携带兵器?以我之见此人满脸凶气,不是淫贼就是盗贼。谢公子挑了这个人陪伴,施某实在不以为然!”
谢童端着茶盏,不知所措的看着他黝黑的脸膛上一付义正辞严的样子。
那武师看着说晕了谢童,以为自己言辞犀利折服了她,心里大喜。于是趁热打铁,唾沫横飞地说道:“公子身份矜贵,不是寻常人。开封城里的事情施某知道的恐怕比公子多些,那些操皮肉营生的兔儿相公不知有多少为不良所骗啊,到头来人财两失,好生悲惨,好生悲惨……”
施武师?#91;欷良久,才扬眉断然道:“公子这样的尊贵人物怎能随意择人?以施某人看来,我开封城里只有一人配得上公子!”
谢童眨眨眼睛,呆呆地看了他许久,低声问道:“那是何方高人?”
施武师心花怒放,心想自己终于为公子立下大功,豪笑几声,得意洋洋地向自己公子方向飞了个眼色:“时至今日,谢公子难道还看不出来么?”
话音未落,一只醋碟子砸在施武师的脑袋上,好在他外门护体神功不错,毫发无伤。他身后的吕鹤延一张脸却涨的透紫,谢童看着施武师那副惊恐的样子,再也忍不住,一口茶水直喷到他脸上去了,掩着嘴差点儿笑到椅子下面去。
周围的武师面面相觑,一片惶恐。吕鹤延羞怒之下,恨不得一阵乱拳狠揍自己手下这个活宝。可是看见谢童笑得灿烂,好歹忍住了。他整一整面容,冷冷地坐下,对谢童温言道:“小谢,我吕鹤延一生对人,从不低声下气,只有对你却是不同。我们开封吕、谢、杨、燕四家,杨家和燕家的两位都处处排挤你,只有我,不但小心维护于你,而且你有什么心意我也从来不敢违背。我知道你谢家家大势大,我吕家却也不在你们谢家之下,论家势相当,在这开封有几人能胜得过你我?吕某也是自幼饱读诗书,论文采武功,杨燕两家的蠢才又怎么比得上我?抛开这些,单单我这些年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明白么?难道这个莽夫有什么地方可以胜得过我?为何我在你眼中却恍若无物一般呢?”

第50节:第十一章 公子多情(2)
叶羽心里一跳,明白了自己方才为什么觉得吕鹤延的眼神奇怪,原来他看谢童的眼睛里竟然满是倾慕的神色。谢童低头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桌上的茶杯。良久,她忽然抬起头来道:“原来吕公子早已经看出来了!”
吕鹤延轻轻点头道:“小谢,你瞒得过别人又怎么瞒得过我?”
叶羽这才知道吕鹤延早已经看出谢童是个女子,听着他深情款款的语调,叶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谢童不回答,却拔下了自己头上的银簪,一头长发垂落下来。她从怀里掏出一只精致的银梳,将头发梳理起来,先是堆起云髻,又理出两束结成辫子,环作双鬟,而后把一枚九尾凤凰银钗插在一头乌发里。她兀自梳理着两条长鬓,冷冷地对吕鹤延道:“吕公子,谢童本是女子,这没什么不可见人的,我谢童是男是女却与吕公子无关!请吕公子自重身份少来纠缠,谢童感恩不尽。可是如果吕公子手脚再放肆,只要碰到我一根指头,不要怪我不顾这些年的交情!”
她说完这番话,周遭一片寂静。吕鹤延和众武师都看着她呆住了,只片刻,清俊的书生变作清艳的女子。一时间,谢童容光照人,不二斋的二楼上好像亮了起来。
“小……小谢!你……你竟然这等薄情么?”吕鹤延满脸苍白,嘴唇不住地哆嗦。
“请吕公子嘴上尊重些,你我各自清白,本无情可薄!”谢童看叶羽在一边好奇的瞪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顿时羞红了脸。
“小谢……你!”吕鹤延伤痛得无以复加。
“吕公子,快过午了,早些回府吧。”叶羽无可奈何地说道,“此事不可强求……”
吕鹤延听了他这么说,勃然大怒,手指猛地指着叶羽喝道:“狗贼!你不要猖狂,敢和本公子决一胜负么?”
“何苦?”叶羽一边说,一边对谢童眨了眨眼睛,谢童的脸上更是一片透红。
“你若过不了我的掌法,休想带走小谢!”吕鹤延怒喝道。
“她自己有腿,走不走恐怕由不得在下,何况就是你们各位一起上来,也拦不住在下的去路。”叶羽摇头。
“哼,你这条淫虫,胆敢小看我们吕府的人,活得不耐烦了么?”一个武师见公子悲怒交加,觉得正是立功的大好机会,猛地从后面跳了出来。叶羽微微皱眉,却并不说话。
“你们这对狗男女!”施武师的“狗男女”三字终于能够出口,心里爽快难言,“一个厚颜无耻,巴结富家公子,一个不知廉耻,在外面偷人养汉。人人得而诛之!”
“想不到堂堂谢家的小姐居然委身一个江湖上的狗杂种,这么淫贱的女人,真是丢尽了你们谢家的脸!”后面的话骂得越来越脏,花街柳巷里的肮脏词句也接二连三地来了,叶羽自然是盗匪加上淫贼,谢童也给骂得和街头的私娼一样下贱。
谢童原本心里大羞大怒,可是她抬眼一看叶羽的表情,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寒意。叶羽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越来越冷,眸子却越来越亮,亮得吓人。
“贱人,吃我一掌!”一个武师已经恶狠狠的扑了上来,一掌的去势竟然是向着谢童的胸口。
叶羽在这个时候忽然转头看着身边的谢童。四目相对,谢童微微摇头,眼中满是无可奈何。叶羽静静地看她,也是微微摇头。谢童再摇头,眼里已经有了恳求的意味。叶羽也依旧摇头,然后合上眼睛。谢童蹙着青黛色的眉,又是无奈,又是可怜。
此时那个武师已经扑到了桌前,叶羽猛地回头,目光森冷。他未动一丝一毫,可是那武师却不由自主的煞住了身子。叶羽那双眼睛让他心都寒透了。武师猛地打个哆嗦,腿一软,眼看就要跪下去。叶羽扬起右手,看也不看地打在那武师脸上,掌影变幻来往,也不知道一瞬间有多少巴掌,可是叶羽的手肘却不动分毫。一阵清脆的“劈里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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