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青杖的老丈,一身仙风道骨着实叫人看了佩服,可张入云眼光敏锐,又得心细,只觉得老者眼底有些青紫,隐隐有些黑气蕴泛,不似个道家上流,其身后各跟了童男童女八人,均是粉堆的一般,可是眼角间也均流露些邪气,俏脸堆笑,虽说年少却总叫人瞧了觉着妖艳。东面而来的却是武当一派弟子,其中鸥鹭子为首,身后跟了三位道人,均是仙风道骨,非同寻常,其中更有张入云旧识故友天石道长,两人一打了照面都是面色犹豫,暗暗皱眉。
艳娘见来的这些人都得法力精湛,也是深为烦恼,当时故做不见,只一味放动刀光,喝令妖女迎敌。反倒是鸥鹭子与那气质不俗的老丈相互见了面之后,脸色都显了些异样,到底鸥鹭子为宝心贪,又是欲报红莲宿怨,先自忍耐不住开了口道:“商羊老人,你不在采石矶阴葵洞躲避天劫,到这里来做些什么?”
第五十九回 … 佛法力无边 对影不自怜 (伍)
那老人不答反笑问欧鹭子道:“你这杂毛老道不在剑门山老鼠洞里钻着,也跑到这里来做什么?难不成又是见了后辈弟子宝物伺机夺占吗?呵呵,你这老道越来越不长进,今日竟连带着自己门下小道士也一起伙来欺负幼辈,几百岁的人了还是这般不知羞!好没意思!”
欧鹭子见商羊老人张口就语出轻狂,讥讽自己,皱纹密布的老脸也仍不住泛了些红,当时骂道:“你这老淫虫怎还不遭天劫,只你终年不法干的那些污秽勾当,再该受雷劫粉身碎骨而死!”
商羊老人闻言不恼,反又笑道:“你这老儿说的有欠道理,你修你的武当上清心法,我自有我的动门之道,天地乾坤阴阳交泰乃是再不过的寻常至理,怎到了你这老道口里就成了污秽了?想你道门讲究个肉身成圣,却不道自己也是精血孕育而生,自娘胎里出来的,一样的历了血光之灾,我看你这老道丑是丑了些,但也总不是石头里崩出来的吧!”他一句话说的身后童男童女齐声欢笑,把个老道人脸色气由红转黑,一旁三位长老弟子,眉头皱处,瞬即气分大是不对。不想商羊老人见状一丝也不畏惧,探手便从宽绰的袖袍内取了一柄朱红色的折扇来,轻轻于袖前扇动,他人本装点的儒雅,此一时更显的人物清洁,卓然不凡。
欧鹭子见他将扇儿取出,眉头当即便是一皱,身后数位武当长老见那轻若无物的纸扇也好似心有察觉,面孔改了严肃,一时被张入云与艳娘瞧在眼里,知对方一方宝扇不凡,竟可震摄住四位武当高手。武当老道人见对面老人出手便将至宝五火七情扇取出,知对方今日志在必得,明是有了准备才来的。
这秋石叟柳商羊与自己一般也是几百年的修行,论功力绝不在老道人之下,而欧鹭子近日正走背运,失了好几般最具威力的宝物,真要遇对方翻脸,怕还要吃亏。何况张入云一面功力也自不凡,不是轻易便能搬倒的,他一心想着索回量天尺以应五十年后雷劫,其余倒是次要,眼珠连番转动,计算得失,到底耐下了性子开口与对方和声道:“柳商羊,你这老儿今日到这玉泉山到底为了何事?我与这后辈弟子张入云素有仇怨,正要教训,柳老头你不要无故阻拦与我武当为敌,想你也是几百岁的人了,几经修行又善避天灾,才到了今日地步,该不会不懂世故精细吧?”
欧鹭子一番说的直白惹得老人再笑道:“我看你这老儿真是贪宝贪到棺材里去了,连这般不知羞的话也说的出口,为你一人贪欲便连你身后祖师也折进去了,当真教你祖师爷爷张真人丢脸!也罢!我这一番来只是行游至此,因见这道观里根器善佳的娃娃不少,只欲渡几个门人弟子,并无意和你抢甚宝物,你有本事自管施为,我不拦你发财就是!可这观中人物却是我的,你若伤了谁,我只管教你武当门下作陪!”
鸥鹭子闻言眉头深皱,可思索半日并没有说些拒绝的话来,当时鼻腔里哼了一声,一指袖便不再回顾对方,众武当长老均是其晚辈,见状自不得多口擅作主张,唯天石道人方正,见二老一搭一挡竟将二云观人宝分配,心中气愤,脸色刹时挣的通红。
就见欧鹭子怒视对面张入云,正待开口,却先被张入云阻道:“嗳!老道士!我知道你心系那九华量天尺,还有一柄天罡剑,只是这两般东西都被我送了人,今日只能叫你空跑一趟了!难为你还请来上了一班武当长老。”一句话说的老道人脸上羞红,转而睁大了眼睛怒声道:“小牲畜,到了这时候你还敢卖弄口舌?今日不比从前,你二云观上下不知死活自以为是,犯大险引来这多妖物,就我不曾前来,也保不得你一门性命,趁早快将宝物交还,我或可看在峨嵋派情面上,行法帮你解难,不然就我不动手,也自有人取你性命!”
柳商羊不乐鸥鹭子借自己威势逼勒对方,当时插口道:“老道士,你这话说的可仔细些!这满山除了你我之外再无别的人迹,可不要暗指我有伤人之意,这位小哥功底实打的牢靠,我凭什么要取人性命?”
一句话将张入云说动,换了人又与柳商羊道:“我二云观平日清静,不知柳老丈今日路游此地意欲何为!”
柳商羊不怪他无礼,反和颜笑道:“柳某修行多年自问得了些造化,平生最恨见人间疾苦,常渡人苦难,今日巡游小友一方地界,见你观中好些根基深厚的俊雅幼辈,有意渡脱尔等至无边福地,日后金丹造化,大道指日可待!”
张入云见柳商羊说的一席话当儿,双眼生花只望艳娘身上闪烁,当时沉声道:“只怕老先生你只渡得女子做徒儿,而在下这班男子辈却没这个福分吧?”
柳商羊正贪艳娘美色,闻言随口答道:“你这孩子不要心有成见,凡入我门下不据男女,只问有缘,你先天是差了些,但后天锻造的极佳,一般的可成大器,和你身后女娃娃正是天生一对,日后入我门下,我即主持你二人做个夫妻,从此不用再顾忌什么玄门禁忌,纯阳道基,阴阳调和岂不比做个木头人好?呵呵,以你二人资质,不出十年功夫,便该是我手下最得力的弟子了!”遂又笑与艳娘道:“你说是不是啊!小娘子!”他眼光独道,一眼即看出张入云与艳娘一正一邪,修行迥异,尤其艳娘一双杏眼招耀,是个天性淫邪的,此一番话一为试探,也为投艳娘心之所好。
艳娘见老人出言挑逗,一般的堆了笑道:“老先生真是法眼无虚,知贱妾是嫁过人的,难耐闺中寂静,这二云观平日里实是乏味的很,拜与先生门下有这多活色生香的妙人倒是正合小女子心意。”说罢倚了张入云宽肩,腰枝轻送,只抵了樱唇嗤嗤轻笑,百媚生娇,只落得人如坠花丛,满眼缤纷,空中似兰似麝的香气流溢,纵是风月场中的能手秋石叟也是一发的眼花耳热,胸膛发堵。老人手下男女俱是其得力弟子,平日里长坠温柔乡,自以为早是个中能手,可眼见艳娘只一举手之间便得放出千种风情,万般温柔,实叫自愧不如,又为个个淫邪,不论男女都是齐齐双目生光,落定在艳娘身上,直在佳人身体上下一翻滚动,淫秽猥琐不一而足。
正在众人悦目之际,就见眼前人影一晃,张入云移步已将艳娘身体遮挡住,刹时里春色消减,只惹得一门老少尽皆怒视眼前少年,再听少年冷声道:“只可惜在下全无兴趣,我二云观一门也是一样!”一番话还未至柳商羊见怒,便惹得艳娘盈盈作笑,一时玉臂轻舒已自张入云腋下穿过,勾搂于其胸前,娇声道:“柳老先生已经看到了,非是我不许,只是我这位二云观副观主不让,如此倒叫贱妾不知该听谁的才好!”
艳娘生的丰盈秀致,双臂一阵扣动,娇躯如同化在了张入云身上一般,不只将柳商羊看的一番颠倒,便是怀中男子也是心上意动,诧异之间,忙回首与佳人对视,就见艳娘杏眼含春正翘望自己,心头念动,不知道艳娘这番话是有心还是无意,正欲开口,却听佳人已自作嗔道:“你看我做什么?难不成你才见了这姓柳的老色鬼便也生出些邪欲来了?”
张入云确是为艳娘搂抱自己有些动心,见被对方窥破,脸上一阵尴尬,轻轻将女子双手解下,再与柳商羊道:“柳先生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我一门各有修行门径,不欲另投良师,如此只能教先生失望了。且今日我二云观好些变故,又有强敌来犯,未免误会还请先生暂退,异日有缘入云再厢请教!”说完将袖一摆,已是下了逐客令。
柳商羊此一行为的就是二云观众多女弟子与好些灵药,哪里将张入云放在心上,可他偏有些好性情,又不愿在艳娘面前失礼做出恶态,当下好是好言语与张入云道:“原来小朋友还是二云观观主,失敬!失敬!只是男女大欲,总该由自己作主,纵是你这做尊长的也无权侵犯。实不瞒阁下,我见你身边这位娘子与你气象好些不同,在我门下正是相宜,若强在你之所谓玄门教下,只怕异日超不得灾劫!”
“超得超不得均与老先生你无关,艳娘是不会随你去的,至于我师兄门下弟子也是一般,老先生到现在言语几近无礼,依在下看,还是不要再强言相犯的好!”张入云答道。
柳商羊冷笑道:“即如此,也怨不得老夫与这杂毛老道士联手教训观主你了!”
谁知一听了要打,张入云即来了精神,旋即左掌蓝光闪烁,右掌一轮红日,生的碧灿灿赤炎炎两道精光左右隐显,好生惊人。柳商羊不想对方年纪不大,手里两般宝物却均得大法力,且对面少年还有一身极精纯的内外功底,不意自己却将对方看的小了,遂将笑颜肃起,掌中折扇轻摇,眼力精湛者已可见那朱红色的纸扇下生出一缕青丝来,清风徐动,如灵蛇勾走在空中飘飘荡荡宛宛延延,静向少年人身前游去。
张入云目光精锐,那清风绿线怎能逃过他眼去,见老人暗底里已然出手,也不待作答,便是一声清啸,跃起于空中,金轮银盾携向老人颅顶击去,虽是未语先动手,但声势惊人,又于空中累势,倒也不算是偷袭对方。
柳商羊见他来的势猛,可是动作太过单纯,当下并不畏惧,凝神戒备,掌下晃动,又得一片青光抛洒,登时将自己一身映得惨绿,他原本清雅,如今为碧光加身反显得他长须翻舞诡异非常。
第五十九回 … 佛法力无边 对影不自怜 (陆)
谁想张入云跃起空中正待下击,忽得人影一淡凭空不见,老人多年修行,一见之下便明白对方展的是经天身法,不意眼前少年轻身功夫竟到此绝流,心中惊动忙将左掌下掩蕴的青光放出,原来是一口七寸来长的飞剑,短小精悍,出手便是万道青光,旋即化得剑光如秋练一般,将柳商羊一身包裹的无一丝破绽。
正在武当一众人乐见张入云和商羊老人大打出手,未知鸥鹭子忽得周身一寒,心头念起暗道不好,三尺身躯一个飞星流转,转瞬间倒划出十数丈外,金光惊显,掌中已多一柄金铲。可终是慢了一线,张入云早是冲至道人身前,赤轮风雷般的砸下,当闻一声清呤,金赤两般莲花迸显只将空中打的霞光四溅。一干人耳旁只听一阵细碎,少年老道两人掌中宝物均为奇力至大,脱出手去。老道人数百年修为,功力相较张入云超出一截,掌中相借自佛门的戒光铲威力也不在乾坤镯之下,可为少年人偷袭在先到底只落了两败俱伤,一阵细碎声中,二人单臂皆被震碎。
不想张入云身震空中,并不罢休,他为臂上无力,一个凝空倒抽竟将跃在半空的乾坤镯再自击向老道人,如此一来鸥鹭子无奈只得勉强祭起自己三柄飞刀,可是宝光微弱难挡乾坤镯重击,瞬间被赤轮将精光打灭,鸥鹭子也被余威震退数十丈外,跌座云头如一滩泥般瘫在地上。众武当长老见师祖重伤忙纷纷超身上前,终被张入云一个闪身在先,一脚踏在道爷身上,耳听身后剑光呼啸,早将左手银盾挥出,一串金鸣过后少年虽被打的面色苍白如纸,可仍自屹立不倒,再待众长老指剑光压下,张入云左脚一探,便将鸥鹭子前胸肋骨踩断了一根。
武当长老们见张入云这般残忍,投鼠忌器之下,只得将剑光稍纵,但并不收回仅来回游走于少年颅顶十余丈方圆内。未想张入云见三五道剑光在自己眼前不奈,脚底运劲,又是两声脆响。众长老见对方凶顽,无奈之下只得将剑光收纵。
正在天石道人欲开口相劝张入云时,就见空中青紫两色乌光翻滚,待显现时,但见艳娘掌中已多了乾坤圈在手,回首俏笑与赶来抢占宝物未得的柳商羊道:“嗳?柳老先生!您这是要做些什么?难不成这女人小孩子戴的金镯您也有心想要不成?”
柳商羊不意艳娘遁光这等迅速,又心系张入云战况,虽还要操控八位魔女与十四柄修罗刀,可仍比自己快得一线,他本以为艳娘风情万种功候只怕稍差,此时见了对方身手,这才去了小觑之心,尴尬声中只得笑道:“哪里!小娘子想错了,我为这山下妖物众多,若将金镯拾去终生祸害,一时心急有意为小娘子分忧,倒叫你误会了!”
艳娘笑道:“只是误会就好!我正不耐烦戴着牢什子呢?”她这话说的倒真切,艳娘身为阴魄残魂,乾坤镯乃是纯阳正器,虽只片刻功夫已将佳人玉腕烧灼的一片乌青,艳娘身外索绕的烟气也消减了不少。柳商羊见了,心里纵有些畅意,但也为娇娘受苦,心生怜惜,可再见对方态度坚决,并不以此为意,动念之间不由回望了一眼远处少年。
张入云见之忙与艳娘道:“快将乾坤镯交我!这镯子不是你能亲近的!”
艳娘闻声骂道:“你省省吧!都已经断了一条臂膀了,哪还有能耐用这破铁圈?”
张入云见她终是不喜欢这乾坤镯,不由笑着改了和色道:“我自我的法子,你不用多虑!”如此艳娘方置身近前,将乾坤镯交还于他。就见张入云伸手便将金镯套在左腕上,瞬时又换了脸色对脚下鸥鹭子喝道:“老道士!可记得我当日曾与你说过些什么?你今日即敢再来犯我,便早该有所准备了吧?”说话间,取左手在脑后顺过,指尖便得多了一根青丝,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他已将长发铰作三截,取指搓动,本是随风飘舞的长发,立时便化了三枚两尺余长的钢针。再见手起针落,那几有鸥鹭子一半多身高的钢针便同时自其颅顶插下。武当众长老见他要下毒手,忙欲再放剑光护持,早被艳娘修罗刀拦住,娇声骂道:“你三人怎么这般蠢笨,这傻子要是有心加害还做这许多张智?”果然一句话惊醒众人,剑光陡弱,驻于当空。可张入云此番下了狠手,三枚钢针入脑,还是痛的老道人双眼挣的赤红,周身乱颤,口鼻均流出涎水。
少年只将老道人制住,便收了脚步,返身不再理他,众长老见了连忙上前将老道人扶起,有心将张入云长发起出,可只见发丛中三个血点,哪还有一些迹像。见长老们焦急,张入云一边重抽青丝化了钢针,于自己折断的右臂间来回穿走,倾刻间垂落的臂膀便自复原如初,当时取下左腕金镯,一个振动仍就是金光迸溅声势吓人。
柳商羊不料张入云功力这等高强,倾刻间将本领强过自己许多的鸥鹭子击败,且心思沉重竟还取密法将武当一门挟制住,至此才知二云观并不是如自己想像的那般软弱可欺,而眼前的少年人更是独秀其中,老人百年打熬,心机至深,再见对方正双睛耀动逼视自己,不由心中便是一跳。
就听张入云与众长老道:“鸥鹭子体内被我种了头发,我纵然不会什么下流邪术,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