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寇千傲穿着风的白衣,慢吞吞的出去了,第一次,他没有跳窗,安离觉得不太习惯,她还是有些不理解司寇千傲的意思,为什么说他们既是一个人,又不是一个人?难道,司寇千傲真是狐狸精,灵魂附体到了风的身上?
安离为自己荒谬的想法笑了一回,细细一想,却又觉得有理,要不然为何风对司寇千傲这个人没有记忆?安离不相信那是司寇千傲的伪装,因为他的邪魅和骄傲仿佛与生俱来,让人忽视不了,所以,安离才能一眼看破卿月楼里假扮他的夜幽,还有现下假扮风的他。
其实,她没想过,唯有她,看到了他的伪装。
“你叫安离,是吗?”被子掩着,君无玦此时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眼神和柔和,一点儿也不冰冷,被子下的唇角,甚至是含笑的,他对安离说,“其实,你很美,不过……”
☆、意到浓时忆旧人
意到浓时忆旧人(2327字)
“不过什么?”安离问他。
他的唇在蠕动,但声音却是极小,饶是安离听力非凡,也没能听清,只好低下头去,附耳在他唇边,听得极为认真,到最后,也只听到两个字,他说,抱歉。
那之后,再无下文。
君无玦死了,就死在安离的面前,在临死前,他笑得异常温柔,就好像冰冷与淡漠,从来不属于他。
他说,她很美,他还说,抱歉。
安离从不怀疑自己的美,只是,君无玦为何要说对不起?她还未来得及深思,万俟圣昕等人便又进来了。西如上前为君无玦把脉,素手还未触到他,便惊恐地瞪大媚眼,美人扇遮住樱唇,娇怯怯的声音颤抖着,说:“护国将军他、他去了。”
“休得胡言!”万俟圣昕一把挥开西如,抓起君无玦的手就往床下拽,口中唤着君无玦的名字,用命令的口吻大声的喊道,“无玦,你给朕起来!你不是说要为朕守护河山,平定天下吗?你不是说要随朕驰骋沙场,征战荒夷吗?大归汗国如今蠢蠢欲动,朕岂能缺了你,你快起来,你的要求,朕都答应,只要你起来,可好?”
万俟圣昕此话一出口,风和西如两人的神情瞬息万变,西如是眉开眼笑,素手轻摇美人扇,红唇尽凝笑靥花,自有一派风情万种的妖媚。风又不同,闻言脸色大变,上前阻止了万俟圣昕不断拉扯君无玦的动作,一本正经的劝阻道:“皇上,将军已逝,还请节哀,不过将军遗愿……”
“朕会照办。”万俟圣昕接下话,神色复杂的看着安离,目光沉痛又哀伤,久久不曾从心上人脸上移开。
安离此时在疑惑,不是疑君无玦的死因,也不是在惑他给万俟圣昕的遗言,而是在诧异风的转变,此时的他,眸色清明如水,举动谦恭有礼,每每看到她时,都刻意躲避着她的目光,但安离还是 捕捉到了他的情绪,是缠绵而惋惜的,而司寇千傲那样邪魅的眸子,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明明是一样的气息,不过片刻功夫,怎生差距如此之大,简直判若两人。
“本座是风,但风却不是我,我们是一个人,却也不是。”
想到司寇千傲的这句话,安离恍然大悟,司寇千傲的意思,是他知道风的一切,而风完全不知道他的存在,定是这样,风才能那般自然。如此,便是司寇千傲身中剧毒所致吗?好霸道的毒,竟能让人生出这样极端的性子,一个妖,一个仙。
如果真是这样,这具拥有最美凤眸的身体里,司寇千傲才是主宰吗?那是不是表明,风只是药物影响下的存在,只要司寇千傲解了毒,他便会消失了吗?不知为何,心里多少有些失落,或许,是觉得那样一个谪仙一般的人物不该悄然消失吧。
“来人。”万俟圣昕身边,一般跟着暗卫,据说这是日昼王朝自古便传下来的规矩,暗卫也是按世袭制度代代传承,每十年也会在民间暗中挑选一批新的武功高手,经过严格的训练,方才编入暗卫队,保护在位皇帝。
万俟圣昕可说是个例外,因为万俟武的溺爱,这个孩子自小就有属于自己的暗卫保护,现在自梁上下来的一胖一瘦两个大个子,就是打小跟在他身边的暗卫,十几年来随他征战沙场,能力自然不弱。此时,两人齐齐跪在万俟圣昕面前,等待受命。
“送君将军会将军府,通知府上,朕要亲自为爱卿主持葬礼,让他风风光光的离去。”万俟圣昕说话时,眼睛有些泛红,安离看着,暗暗心疼,这个人人称道的大英雄,万人敬仰的九五至尊,其实,也不过是个心思单纯、重情重义的大孩子。
暗卫送走了君无玦,万俟圣昕也起身准备离开了,或许是悲伤过度,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虚弱,走路时竟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西如见了,忙过去扶着他的胳膊,柔声道:“皇上,您可慢着点,这要是磕着绊着,臣妾可是会心疼呢,来,臣妾扶着您走。”
万俟圣昕下意识的想要甩开西如,走过安离身边时,看着那张冷漠的绝色容颜,却没有那么做,反倒回头冲西如一笑,低声道:“那就有劳爱妃了。”
“皇上这话可折煞臣妾了,臣妾是您的皇后啊,扶着您是应该的,总不能做些大逆不道的事伤皇上的心啊,”西如故意将皇后二字拖得老长,说到后面还不忘对安离挤挤眼,笑着说,“你说是吧,贵妃妹妹?”
安离笑,在万俟圣昕眼中,她现下不就是这个大逆不道之人吗?
万俟圣昕听了西如的话,脸色铁青,眼里溢满心痛,一挥长袖,狠下心来,低吼道:“从今日起,她便不是什么贵妃,你问她做甚?回宫!”
不是贵妃了?安离听得糊涂,再回想万俟圣昕答应了君无玦的“遗愿”,莫非就是罢黜她的贵妃之位,君无玦处处阻挠她进宫,有这样的想法才最合理,也难怪他会对她说抱歉,不过,如此她倒要谢谢他了,不用入宫为妃,便也就不用为司寇千傲做那杀人的工具了。
西如泪眼朦胧的拉住万俟圣昕,梨花带雨的哀求道:“皇上,您息怒,这妹妹尚未入宫就被废黜,而今又住在相府里,若要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吗?”
“你想说什么?”万俟圣昕冷冷的看着她,眼神危险而骇人。
西如假意拍拍胸口,小声的说:“皇上,这废黜的嫔妃,哪有待在宫外的道理啊?既然皇上让臣妾管理后宫,但璃儿妹妹臣妾也是喜欢的紧,如今她在京中已是无亲无故,怎好让她流落宫外啊,皇上。”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风某今生难得与璃儿相识,已是知己至交,常言道‘情到深处念故知,意到浓时忆旧人’,而今璃儿有难,风某岂有不帮之理?只要璃儿不嫌弃,不闻轩便是她的落脚之处。”
“够了!”万俟圣昕突然大吼,出乎意料的扼住了安离的脖子,双目赤红,对她说,“都是你,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朕若不曾遇到你,也就不会失了心,更不会为了你愚蠢的觊觎这皇位!无玦也就不会死了,不会了!他说得对,你就是祸水,是朕过不了的劫!只要你消失了,什么卿月楼妖满楼,都与本王无关,本王现在就杀了你!”
说到最后,万俟圣昕已经失去了理智,连自称也从“朕”变为了“本王”,手下力道也加重了几分,安离呼吸有些困难,却没有反驳,这是她欠他的,他有权利拿走……
☆、过眼云烟一念灰
过眼云烟一念灰(2095字)
“皇上!”风欲上前去阻止,却被一柄美人扇给拦下了,西如妖妖趫趫的一笑,魅惑的说:“侯爷这是做什么,皇上何为,岂是你我二人能相阻的?贵妃妹妹勾结邪教卿月楼,又害死护国将军,当是罪大恶极,难不成侯爷还想救她不成?”
风低头沉默了,后又点头称是,道:“皇后所言极是,不过,臣还是要提醒皇上,世间多少烦恼事,须得过后方知悔,莫道山盟海誓真,过眼云烟一念灰。”
“莫道山盟海誓真,过眼云烟一念灰。”万俟圣昕复念了一句,颓然的垂下手来,是啊,他对她,可有海誓山盟啊,他又怎会狠得下心来,去伤害许下一生幸福的人啊。
安离闭着眼,长长的睫毛轻颤,没有惧意,也没有留恋,万俟圣昕看着她,突然觉得自己可笑,一直以来都是他在编织这个看似美丽的笑话,是他强行留她在身边,是他对她许下承诺,都是他……而她,从未在乎过。
“璃儿,你告诉我,你和卿月楼无关,你没有打伤无玦,你,爱我,是不是?”万俟圣昕满眼期待的等着安离回答,璃儿,就算是欺骗,我也愿意再相信一次,只要是你说,你心中有我,你和卿月楼毫无瓜葛,那么,我就相信,你还是我万俟圣昕愿意用一生守候的唯一,如若不然,你我恩断义绝。
在等安离回答的,又岂是他万俟圣昕一个人?风在等,西如也在等,只是他们期待的结果,和万俟圣昕截然不同。
“万俟圣昕,我……”安离依旧闭着眼睛,她怕,怕她一睁开眼睛,就会看到万俟圣昕那双潋滟的桃花眼,扪心自问,她心里有他,却不是他所想的那样,她不想欺骗他,她宁愿,死在他的手里!那样,她便不用面对任何人。
“呵呵,”万俟圣昕自嘲的勾勾嘴角,往后退了一步,看来,真是他自作多情了,拾掇了悲伤,冷冷的命令道:“传朕旨意,君贵妃大逆不道,谋害朝臣,罪大恶极,万死难咎,念其年幼,法外开恩,今罢黜妃位,贬为庶人。”
安离这才睁开眼,平静的说:“谢皇上。”
万俟圣昕背过身去,颀长的影显得凄凉,每走一步,都叫人看得心惊。
“皇上,臣妾有一语,不知当讲不当讲。”西如上前搀扶着万俟圣昕,在他身边小声的说。
万俟圣昕甩开她的手,淡漠地说:“那就不必讲了。”
西如微愣,忙跪在万俟圣昕跟前,低垂的眼看不到情绪,她心知万俟圣昕对她无意,这皇后之位全凭救治安离得来,如今安离若是不在了,她还拿什么让万俟圣昕注意她?这安离必除,当下却还不是时候。
“皇上,依臣妾看来,君将军的死疑点重重,这样草草了事怕有欠妥当,对璃儿妹妹也不慎公平,何况这罢黜嫔妃也不该留在宫外,不如这样,就让妹妹先行进宫,暂居清心苑,待事情查清之后,再作打算,可好?”
清心苑,就是万俟贤昳死亡的地方,凄凄惨惨的冷宫。
万俟圣昕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西如一眼,缓缓的说:“就依皇后所言,朕会亲理此案,给无玦一个交代。”
“皇上,微臣以为……”
“爱卿有何话,明日朝堂之上可递呈奏折,今儿天色已晚,朕与皇后不便多留。”说完,拉起西如的手离开了。
风愣在原地,看来,君无玦的死对万俟圣昕影响不小,他不仅对安离绝望伤神,也对他起了疑心。此时的君王,最容易让奸佞乘虚而入,惑君心,谋君位,仅在一念之间。
这样想来,让安离去冷宫,只怕凶多吉少。
万俟圣昕一出门,便有禁军进了屋,要带安离进宫。
安离微微一笑,倒也很配合,这刚迈出几步,风就出言叫住了两位禁卫军,抱拳道:“二位且慢,本侯有话想和君小姐单独说,望二位行个方便,在门外稍等片刻。”
“皇上有令,送君小姐去清心苑,不得延误,更不可让小姐离了视线,属下不敢怠慢,还请侯爷莫怪。”
“那本侯就在此处与小姐话别,当是可以吧。”
“这……”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答道,“这个自然,只是还望侯爷快些,属下还要回去向皇上复命,不宜耽搁太久。”
“多谢二位了。”风向身边一名“清风吟”的隐士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自一锦盒内取出些财物,交与两个禁卫,那二人也不推迟,默默的收下,识趣的往门边去了,并未走远。
青衣隐士跟着也过去了,站在两人身旁,故意寻找话题与他们搭话,意在转移其注意力,以免打扰风与安离的谈话。
“风有何事?”安离问他,目光灼灼的看着那双凤眼,只是简单地担忧和关心,没有邪气和妖娆,他的确是风,不是司寇千傲。
风是被安离看得有些别扭,俊颜染上异色,好半天才整理好情绪,对她说:“璃儿,你暂且屈就在冷宫待上几日,风某一定会将此事查的水落石出,连你一个清白。”
“这么说,风相信君无玦并不是我杀的?”安离的心微微颤动,美眸难得温柔,她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她希望得到保护,更希望得到谅解,而这两者,首先建立在信任之上。她一向认为,信任,是朋友间最起码的要求。
“相信。”风笑了,温润如玉,一如初见。
“为什么?”
“璃儿的为人,风某信得过,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风认真的说。
安离娇笑出声,心地善良的好姑娘,一个杀人如麻的黑道千金?一个心狠手辣的暗夜杀手?
安离摇摇头,这世间只怕仅有一人,能将她看得清明,低眸道:“我非善良之辈,君无玦死得离奇,我一时也解释不了,但此事我会弄清楚,只是,还要请风帮我一个忙。”
☆、不羡鸳鸯不羡仙
不羡鸳鸯不羡仙(2108字)
安离摇摇头,这世间只怕仅有一人,能将她看得清明,低眸道:“我非善良之辈,君无玦死得离奇,我一时也解释不了,但此事我会弄清楚,只是,还要请风帮我一个忙。”
“璃儿但说无妨,只要风某力所能及,定当竭尽全力。”
安离会心的笑了,道:“君无玦遇难,将军府必然大乱,虽然我不知道杀害君无玦的凶手意欲何为,只怕对其家人不利,君家小儿君无瑄尚且年幼,我希望风可以暗中保护他周全。”
“璃儿大可放心,我与君将军交情不错,今又有璃儿之托,日后定将那小无瑄看做自家弟弟,不让人伤他分毫。”风深情地看着安离,幽幽地说,“只是,冷宫之地,其境恶劣,璃儿此去,只怕是要遭罪了,我……”
风欲言又止,门外两个禁卫不时抬头往屋内窥探,似随时要夺门而入一般,风凝眉,长袖一挥,用内力关上了房门。
门外二人大惊,拔剑上前,存在感极弱的青衣隐士拦住他们,含笑的说:“二位莫急,侯爷办事,自有分寸。”
禁卫哪里听得进去?挥剑朝青衣隐士面上招呼过去,但见青影一闪,面前人已不在,惊愕之余,只觉得脖子上一凉,双刀分别架上了两个人的脖子,温润的嗓音不变,“小生方才已经提醒过二位了,急不得急不得。”
说完,双刀反向,用刀柄敲昏了两人,青衣隐士悠然的靠在门上,假寐,那套动作,潇洒中透着诡异,全没有“清风吟”隐士的淡然,反倒有几分不羁与狂妄。
屋内,又是一阵死一般的沉寂。
“璃儿,你愿意跟我走吗?”风终是将深埋心底的话问出了口,一向恬淡平和的他,竟也显出几分紧张来,凤眸急切的盯着佳人,道,“君无玦死前,皇上已经答应了他,绝不会再立你为妃,加上对你和卿月楼的误会,想来他是不会原谅你了,此去冷宫,只怕会是不短的时日,而今皇宫还有一位视你如眼中钉肉中刺的皇后娘娘,我不愿意看你受苦,璃儿,跟我走吧。”
“去哪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万俟圣昕想找一个人,岂有找不到之理?他当我杀了君无玦,又怎会轻易放过我?”安离不想承认,在风柔情的凤眸注视下,她动容了。
“璃儿,他,毕竟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