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忽职守!这么点警惕性怎么守好我卿月楼?”
“护、护法大人!”魑吃了一惊,竟然是左护法夜幽,忙半跪下去,低声道,“属下知错,请护法宽容。”
夜幽摆摆手,“算了,该干嘛干嘛去吧,今日主子回来,务必加强楼中防范,另外,将桃花坞的所有机关陷阱都打开,迎接远道而来的最尊贵客人。”
“属下斗胆,敢问这客人来了,为何要开启陷阱?”魑不解的问道,桃花坞的机关绝妙精深,是血沉长老亲设,内含玄奥的奇门遁甲,八卦九宫之术,绝非一般人可解,如若机关一开,莫说楼外之人,就是楼里弟兄也出不得,这来的到底系何人,竟然要动用机关陷阱!
夜幽挑眉,冷笑道:“你想知道?”
“属下该死!”魑面色煞白,卿月楼楼规,不该言者不言,不该闻者不闻,不该问者不问,夜幽系左护法,专司楼中赏罚,如今他竟然当他面儿犯错,不由得为自己捏了把冷汗。
意外的,夜幽并没有惩罚他,魑垂着眼,见夜幽自他眼前过去,再然后,是一双小巧精致的绣花鞋,青色的,很淡雅,微微抬头瞟了一眼,恍然大悟,这小姑娘他是见过的,不久前楼主曾带她来过,似乎在楼里住过一段时间,或者说,是囚禁在这儿。
夜幽大人带她来,又是何意?魑魅摇摇头,不再去想,大人们的事,他只用执行。
“喂,”花吟小跑着跟上夜幽的步子,与他比肩,仰着头对他说,“想不到你在卿月楼还挺有地位呢。”
夜幽侧过头瞥了她一眼,又继续走,司寇千傲带着安离,也不知到了哪里,卿月楼虽不大,却是楼中复楼,别有洞天,要找两个人,谈何容易,何况,司寇千傲似乎有意要甩开他,要寻到他只怕堪难。
“喂,你怎么不理人啊。”花吟追上去,拉住夜幽的手臂,却被他厌恶的震开了,力道之大,直叫花吟的嘴角溢出了鲜血,她抬手擦拭了一下,苦笑,她当真不受人待见呢。
夜幽见花吟如此,心生愧疚,弯下腰去扶她,“花吟姑娘,你,没事吧?在下不过是担心你家小姐,并无意伤你,你还好吧?”
又是小姐!花吟愤愤的看着面前优秀的男人,咄咄逼人的问道:“怎么?连你也喜欢小姐?不过,可能要叫你失望了,且不说你们的楼主月尊,就一个痴情的皇帝万俟圣昕,你便比不上!”
听了花吟的一番话,夜幽蹙眉,看来,这丫头并不像表面上那般单纯,要知道,邪恶,往往源于妒忌。
她在嫉妒君心璃,他看出来了。
两人一阵沉默,花吟自觉失言,不尴不尬的笑笑,故作天真的模样让夜幽嗤之以鼻,转身又要离开。
此时,有几道黑影自八方而来,将夜幽和花吟团团围住,一共是十来个人,均是沉重的黑色面纱,只露出一只冰冷的右眼,直勾勾的盯着夜幽,浑身上下散发出致命的凉意。
花吟有些害怕,下意识想往夜幽身边靠,抬眸,却见身边的人寒意更甚,一双冷眸像是寒冬里浸在冰窖中的玄铁,黑得发亮,冷得惊心。正疑惑不解时,夜幽已经半跪于地,双手平举至头顶,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楼主有令,左护法须在今夜之内集齐楼人教众,五更天迎战桃花坞。”黑衣人中为首的男子目光缥缈不定,是个只能夜视的奇人,夜间视力超凡,白天如同盲人。他是握着楼主令的传令使者,卿月楼人,无不对其敬畏三分,当然,这其中不包括夜幽。
“夜幽接令。”
看来,司寇千傲是要动真格的了,若在事成之前,他尚不能虏获君心璃的心,那他,便只有毁了她。
“左护法大人,探子来报,皇宫已经发兵了,您可要抓紧时间,切莫让楼主失望啊。”黑衣男子将令牌往夜幽处一抛,快速向后移去,只见数道黑影山洞,十来人如来时一般,鬼魅的离开了。
花吟不明白卿月楼的规矩,但见夜幽严肃的表情,却也深知事态严重,再一听黑衣男子说到皇宫发兵了,她不笨,自然联想到了万俟圣昕,想必是与小姐失踪有莫大的关系。让帝王为之冲冠一怒,小姐何其有幸!
“是,要打仗了吗?”花吟怯生生的问道。
夜幽扫了她一眼,终是点点头,道:“直走,长廊末端一个房间是小客房,你且安顿下来。”
话音刚落,人已经向着月亮的方向,飞离了,黑色的披风被吹得猎猎作响,那道俊俏的影子像是深深地嵌在了月中。
“喂,你去哪儿?”花吟问,回应她的却只有风声,漠然的移步,往走廊尽头走去。
☆、今夜月明星满天
今夜月明星满天(2243字)
在卿月楼,有一处奇景,名曰摘星阁。
摘星阁位于卿月楼后花园,由十八根罕见的巨石柱子搭建而成,是楼中最高的建筑,据说此处,也是唯一能俯瞰整个桃花坞的地方。
楼主偏爱阁楼弄月,故引入奇花异草,装点摘星楼。每逢晴朗的夜,天空缀满星星之时,摘星楼便披星戴月的张扬着,花草更是馥郁芬芳,飘香十里。每每这个时候,楼主便喜欢对月独酌。
今夜,月圆,星满天。
“这是什么地方?”安离疑惑的打量着红木楼台,问面色凝重的司寇千傲。一回卿月楼,这厮便匆匆领了她来,到了,却又不说话,只是倚在栏杆上,看着月亮发呆,安离猜想,他又在想月儿了,她心里堵得发慌,却无从发泄。
“摘星楼。”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真是个好名字。”安离赞叹道,同时也为这落后时代鬼斧神工的技艺折服,这样一座楼台,分明就是新巴比伦尼布甲尼撒二世为其王后建造的空中花园啊!罕见的红木栏杆,饰以上好的丝绸锦缎,价值连城的夜明珠镶嵌在楼台四角,将暗夜中本该寂寞的花儿照得娇艳欲滴,煞为动人,典雅的白玉桌上,摆着精致的果盘,里边是难得一见的异域水果,安离竟叫不出名来。
昔日巴比伦之王为解王后相乡之苦,建造了规模宏大的空中花园,今有司寇千傲为慰藉自己的相思,而筑别致奢华的摘星阁,看着满地蓝紫色的兰花,安离轻轻的笑了,“这里,真是个好地方。”
“你喜欢吗?”司寇千傲看着她,认真的问。
安离挑眉,绕着栏杆转了一圈,最后坐在了唯一一把座椅上,笑道:“这很重要吗?”
司寇千傲也笑了,心里有些异样的情愫,理不清,道不明,见安离坐下了,便故作严肃的说:“你可知,这把椅子除了本座之外,再无第二人敢坐?”
安离并不理会他,自顾自的坐着,素手拈起一颗浑圆可爱的红色果子,放在手中把玩,这怕是月儿喜欢的水果了吧,想着,心中酸涩得厉害,蹙了蹙眉,问:“你的毒,解了吗?”
“血沉回来了。”司寇千傲并未直接回答,但血沉的名字安离不会陌生,是卿月楼的大长老,江湖上鼎鼎有名的药怪。
这么说,他的毒已经解了。那往后,他便无需什么美人计了吧,她,要自由了。
捂着胸口,心,好痛。
“我,可以离开了,是吗?”安离问。
司寇千傲心头一紧,自栏上下来,捏住安离的肩头,怒吼道:“你说什么?”
“我可以拿回秘色瓷,离开了吗?”安离又问,她的面色依旧平静,只是心痛得紧。
“休想!”司寇千傲低头,重重的咬上安离的唇,有一缕妖娆的血花绽放开来,染红了他的、她的唇。
安离的心凌乱着,她无法抗拒这个男人,她爱他。明明知道,他爱的不是她,而是,月儿。
只是,她不明白,既然他不爱她,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她心动?她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轻颤,落下两颗晶莹剔透的泪水,滴在两人纠缠的唇瓣上,冰凉凉的,司寇千傲一愣,放开了她。
她竟然哭了。
“原来,你也会哭。”他笑了,笑含伤。
“是啊,我也会哭。”她笑了,笑带泪。
一阵长长的沉默,久得让安离动荡不安的心平静了下来,久得司寇千傲开始不安,他缓缓的拥抱住她,轻声道:“留下来,留在我身边,好吗?”
安离没有回答,她想啊,可是,她就要死了。
“风,不会再出现了,是吗?”安离突然问道,如果风和司寇千傲是一个人,那么司寇千傲的毒解了,风会怎样?
司寇千傲顿了顿,点头。
“告诉我,关于风的一切,可以吗?”安离低声道,她想知道的,何止是风?
摘星楼高,冷夜风疾,司寇千傲的长发没有束起来,吹乱了。
他也没有戴银月面具,风华绝代的脸在月光和夜明珠的交相辉映下,显得那么迷人,迷离了安离还未拭去泪水的眼,他是风,还是司寇千傲,为什么,有那样温柔的眼神,就好像,他看到月亮时,一样。
“我有一个大哥,他是大归汗国的大太子,汗皇和王后唯一的子嗣。他是天之骄子,在汗国声望极高,他继承汗皇之位本该是众望所归,可是汗皇钟爱的,却偏偏是我,异国俘虏的儿子,整个汗国的耻辱。”
“大哥得此消息,派手下杀手加害于我,未遂,便将心思动到了月儿身上,那时候,月儿是我定下亲的准王妃。”
听到这里,安离的眸色暗了暗,道:“你的毒,和月儿有关?”
司寇千傲目光闪烁不定,半晌才摇摇头,痛苦地说道:“我不知道。”
“那你为何会中毒?”
“大哥买通了我府上的丫头,在我卧室的兰花里撒上了‘凝香’,那是一种无毒的香粉,和兰花花蕊相遇,则会散发出奇香,这香气奇毒无比,却不至于丧人命,故我中毒后,得以逃生。我逃出皇宫时,已经是奄奄一息,大哥的杀手依旧穷追不舍,无奈之下,我混进了出镜的行商队伍,一路随着他们出了大归汗国的边界,之后,商人们谋我财物,将我弃之荒野,黄沙漫漫,我一度以为自己气数已尽,命将不矣。”司寇千傲说到这里,眸中有些绝望和恐慌,像极了一个无助的孩子,仿佛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是他不愿再议的伤痛。
“然后你遇到了万俟圣昕,他救了你,你追随他?”安离记得,他提到过。
司寇千傲淡淡的笑了,让人如沐春风,他说:“可以这么说,不过,救我的却不算是他,当时他去求血沉,是血沉救了我,但若换做他人,血沉断然不会救的。”
“血沉,是你的部下?”
“不,是兄弟,生死之交。”司寇千傲笑道,“只可惜,血沉能救回我的命,却对我的毒束手无策,于是,才有了风丞相的存在。只有在夜晚己时,我方能恢复,暗中蓄势组建卿月楼,等的,便是这一天。”
“这一天?”安离锁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惊异地问道,“你想做什么?”
☆、一骑千军为卿来
一骑千军为卿来(2128字)
“这一天?”安离锁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惊异地问道,“你想做什么?”
“再等一会儿,你就会明白了。”司寇千傲从安离背后拥住她,温柔深情的对她说:“璃儿,你知道风最后的愿望是什么吗?”
安离摇摇头,她不知道。
“想知道吗?”他问。
“嗯。”她乖乖地点头,她想知道,想知道那样一个虚无的谪仙会不会也有一个凡俗的心愿。
“他要你,永远陪在他身边,不离不弃。”司寇千傲说,目光笃定,妖娆魅惑的凤眸前所未有的认真,看得安离一阵恍惚,还没作答,便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吻怔住了,瞪大眼睛眨了眨,安离眼前一黑,倒在他的怀里。
是红颜殇,她不能动情。
司寇千傲察觉到不对,低头,却见她昏睡的脸,眸中闪过惊慌,轻摇她的手臂,没有反应!他有些急了,伸手探探她的鼻息,虽然微弱了些,却还很清晰,这才放下心来,微微一笑,在安离的耳边轻声道:“或许,这也是我的愿望。”
月已西沉,星星却还是很亮。
司寇千傲抱着安离静静的坐着,心中百感交集,摸不清自己对安离的感觉,或许是因为风吧,他这么拥着她,竟然会感到幸福。在这个为月儿建筑的摘星阁里,出现的第一个女人,却不是她,而他,并未觉得不妥。
虽然这儿的一切都是按照月儿的喜好,但能看到安离欣喜地样子,他竟然也会觉得满足,或许,是因为风吧,他才会对她这样特别,明明,是一颗棋子,现在他却舍不得弃子了,无妨,就让她留在他的身边吧,毕竟,这是风的意愿,而风,就是他……
快到五更天了吧,司寇千傲望着怀中人,将自己的披风盖在她的身上,想来是累了,昏迷中的她睡得格外香甜,呼吸轻轻浅浅的,眉目柔柔和和的,美得极致。
“这样的一张脸,算得上倾国倾城了吧。”司寇千傲微微一笑,抚摸着安离绝美的脸,道:“如果你会笑,会不会更美呢?你看,天快亮了呢,你若再不醒来,就看不到有趣的好戏了。”
夜色隐退,曙色降临,旭日出东方,光芒弥大地。
晨起的卿月楼,有雾气,虚无缥缈的淡烟轻扫整个桃花坞,悦耳的鸟鸣响彻后花园,司寇千傲睁开眼睛,讶然,自己何时也这般嗜睡,竟然在露寒雾重的摘星阁睡着了。
但不可否认,这一觉,是这一年多来他睡得最安稳的。
安离也醒了,只是眷恋这个怀抱,迟迟不愿睁开眼睛罢了。
“该醒来了,璃儿。”司寇千傲轻吻安离的额头,见她苍白的脸颊慢慢染上绯色,心情大好。
安离不好再装下去,一下坐起身来,推开司寇千傲,却发现身上系着一袭大红色的披风,是司寇千傲的,还带着淡淡的妖精的气息,安离脸微醺,低声道:“谢谢。”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司寇千傲刮了刮安离娇俏的鼻头,道,“往后,就让本座代替风,来照顾你一生,可好?”
“楼主何出此言?我不记得你我之间有此约定,如果万俟圣昕的事……”
“璃儿,别再自欺欺人了,你爱我,不是吗?”
他看着她,笑得自信又张扬,却该死的好看,最是那一双魅惑人心的凤眼,生生的让人迷醉。
安离也看着他,终是笑了,“是,我爱你,但又如何?你不是我的良人,如果万俟圣昕的事再与我无关,那么就请楼主将秘色瓷交还与我,好让我回到属于我的地方。”
“璃儿的良人,是何模样?”司寇千傲本是顺着安离的话问了一句,却不想心中期待她的答案,他的心告诉他,他想知道。
“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司寇千傲低下头去,沉默了。
“星星再亮,也及不上月亮,司寇千傲,放我走吧。”安离用笑掩饰悲伤,移开目光,触目的,却都是蓝紫色的花朵,兰花,兰花,还是兰花!那样优雅,那样淡然,像是空谷绝世的精灵。
她不喜欢兰花,她喜欢牡丹,亦妖亦洁,亦傲亦谦,着色华丽张扬,却又不是雍容的姿态,花开明艳动人,却也暗含娇羞的风情。同样是花开,何不开得嚣张,开得霸气?同样会衰败,何不败得心安,败得无悔?
“璃儿,你没有选择的权利,本座说的话,从来容不得别人反驳。”
“可不是吗?容不得。”安离苦笑,她的秘色瓷还在他的手中,而她的心,也在他的心上。
司寇千傲背对着安离,透过层层浮云,眺望着远方,唇角露出一抹久违的邪笑。
山间浮游尘埃中,一骑千军为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