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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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枝-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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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去想。人心在这时候是实打实的,多少风花雪月的词汇,在多少人身上历练出来的温存技能都抛诸脑后,就如大海退潮,露出来的都是直接而狰狞的石头。手上的动作,唇齿的啃噬吮吸,皮肤饥渴了一样的摩擦贴近,这都是返璞归真的行为,除掉人类赋予亲热这件事那些乱七八糟的责任和道德,自恋和表演,这件事就剩下最原初最迫切的渴求,如同濒临渴死的人扑到甘泉边上畅饮不已的渴求。 

    床离得太远,沙发太软使不上劲,徐文耀等不及了,他干脆就地取材,挪开小茶几,直接把王铮放倒在地毯上。王铮自己拉开衣服,徐文耀想帮忙都帮不上,他还顾念着王铮的身体这种念头,在对方温热细腻的肌肤贴过来那一刻便消失殆尽,全然忘了还有这回事,只余下想要占领桥头堡,攻占敌方高地,插上我军红旗那种激情。事先谁也没想到今晚就想大干一场,不是没东西,KY和避孕套就放在屋里床头柜上,但这种时候,徐文耀舍不得起身去拿了,他停下这个节奏,仿佛冥冥之中听见急促的鼓点在敲响,催着你,快点,再快点。 

    他觉得自己为此已经等了一辈子,或许比一辈子还长,不能再等了。他顾不上了,什么也顾不上了,仅凭着在外围打转,就已经有种中枢神经导入电流一样的刺激,真正提枪上阵可能会有的销魂蚀骨的快感在那召唤着,欲望膨胀到这个点上,人的理性已经可以退居二线。目之所及全是对方象牙白的身体,在黑暗中,发出诱惑的润泽的光。 

    徐文耀承认自己是要得急了,力气太猛,没有技术含量,不够温柔,一厢情愿地忽略王铮不适的表情,只将它理解为痛并快乐着,最终肯定是快乐占了上风。不然怎么会连喘息声都那么魅惑动人?不然怎么会那么热,热得快把自己弄融化了?他流了很多汗,在以往的经验中,已经很少有这么流放了,他以前总是收放自如,什么时候加快节奏,什么时候停,什么时候欲擒故纵,这些都有讲究,这就是一个男人积攒下来的经验,他颇有点引以为荣。可等真的在这人身上试过了,徐文耀才发现那都是扯淡,投入了,忘情了,身心都迷醉了,全部的行为,只剩下最简单的两下节奏。 

    可能是太激动,第一次并不持久,王铮那时候还有力气,居然躺着讥笑他。这不知死活的小坏蛋,徐文耀怒了,把人抱起来丢沙发上,不由分说从后面又来了一次。这回该用劲的地方半点不带偷工减料,大加鞑伐之间,全是最激烈的冲撞。王铮到后来被折腾得不行,让他说什么说什么,只求能快点解脱。徐文耀这才挽回些许自尊,逼着他发誓不准提分手,得到明确回复后,才大发慈悲放过了他。 

    徐文耀恶从胆边生,一不做二不休,拼着第二天被王铮骂个狗血淋头,又在浴室里借着洗澡来第三回。这时候的王铮已经全身脱力,小声呜咽和骂人的话都被他堵回去嘴里,徐文耀总算想起他的技巧来,极尽温柔缠绵之能事,好好地伺候了王老师一回,只可惜弄到后面,王铮已经半昏过去,等完事了被擦干净抱回床上,早已累到连手指头都动不了。 

    抱着人睡在床上,四肢交缠,像把王铮嵌入体内那样抱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徐文耀蹭着他凉滑的皮肤醒过来,忽然觉得这一切,美好得就像在做梦。 

    王铮这就算是他的了?他终于得到这个爱人了?从头到尾,灵肉结合,对方每一寸肌肤他都爱不释手,最好他能永远不穿衣服,方便自己想摸哪摸哪,想亲哪亲哪,可惜这不大现实。徐文耀脸上出现一个堪称傻笑的表情,低头在王铮漂亮的肩膀上啃了一下,王铮不舒服地颦眉往他怀里钻了钻,徐文耀又咬一下,王铮又蹭得更深。他坏心大起,索性板着王铮的身子低头照着昨晚上弄出来的痕迹一个个舔吻过去。 

    王铮闷闷地呻吟出声,睁开眼,推了推他的头,不让他继续乱啃。 

    徐文耀嘿嘿笑了,抬头亲了王铮的脸颊一下,柔声说:“还早,你多睡会,我去给你弄吃的。” 

    王铮没好气地瞪他,实在身体困顿,又恹恹地闭上眼。徐文耀这时候不敢闹他了,起床洗漱了一番,心情舒畅,盯着镜子里那个自己怎么瞧怎么帅,三十出头的年纪正是盛年,长年锻炼的身材布满劲道,却又不失柔韧,肌肉下还蕴含着年轻的力道和激情,可目光中却积淀了睿智和深沉,更主要的,他看到自己的眼底没有往日的孤独,有了那个人,他不再有身处闹市,却宛若置身冰原一样望不到头的孤独。 

    趁着王铮睡觉,徐文耀掀开被子替他检查了后面,昨晚做得太过,有点受伤,摸了摸他的额头,体温也有点偏高。王铮身体特殊,他不敢随便给人吃药,徐文耀换了衣服,立即就打电话给王铮的医生询问。徐文耀人情练达,深知对付这种高知分子,除非对方品行低劣,否则单凭权势,不能真正让对方另眼相待。因此早在王铮住院那会,就跟这个医生熟络,后来又找机会特地帮了这位医生一个不大不小的忙,迅速拉近与这位主治大夫的距离。徐文耀在对方跟前不避讳跟王铮的恋人关系,这时候便坦言性生活有点过激,生怕王铮身体受不了。此言一出,医生即毫不客气大大取笑了徐文耀一番,他刚好有空,便表示能亲自登门为王铮检查一下,打一针。 

    徐文耀自然求之不得,他安排助理去把医生接过来,又让邹阿姨过来为王铮烧了一锅粥,里面让放了不少温良的补身药材。他自己这时才空出功夫来喝了杯牛奶,吃了点东西,算是应付完早餐,吃着吃着,他忽然想起来等会医生做检查,王铮不能光着身子,又跑回卧室,给王铮套上睡衣睡裤。 

    不一会,助理带着医生来了,顺道带来一堆要他今天过目签字的文件。徐文耀让医生进房间给王铮看看,紧张兮兮地跟在后面,被人看见,连小助理在内,都不给他面子嗬嗬笑了起来。 

    王铮这段时间保养得不错,因此适当的性生活并没造成太大害处,只是确实劳顿了,所以睡得沉,连医生检查都没能弄醒他。医生检查完了,连针也不打,只是留了药就走,助理照例又送医生回去,临行前朝徐文耀挤眉弄眼,竖起大拇指比划了一下。 

    徐文耀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抬脚踢这小子屁股,骂:“滚,不然算你消极怠工,扣你奖金。” 

    那小助理笑嘻嘻地走了,出门前说:“徐哥,您手上那堆东西,今天可非看完不可,我回头来拿的。” 

    “知道了。”徐文耀怒目而视,“谁给你升职当监工了?” 

    “没办法,我这是身兼数职,谁让最消极怠工的那位是老板呢?”小助理低声嘀咕。 

    “臭小子说什么呢?” 

    小助理嬉皮笑脸说:“没,我这正歌颂我英明神武的领导呢。” 

    “恩,多歌颂,最好能供一张我的像做到早请示晚汇报。”徐文耀阴森森地笑着。 

    “徐哥,咱们可不兴搞个人崇拜啊。” 

    “快滚吧,就你嘴皮子最溜。” 

    好容易聒噪的助理出门了,徐文耀笑笑关了门,开了笔记本处理公务,连带看小助理带来的那叠文件。看了一会发现有问题了,立即打电话回公司,找了相关负责人骂了一通,闹了一上午,等邹阿姨过来问他中午吃什么时,徐文耀才发现,原来已经到了十二点。 

    他让邹阿姨随便煮点面,吃了一碗果腹,又等了一会,发现王铮还没醒,于是走回卧室,把王铮从裹得严实的薄被中挖出来,揽在怀里柔声唤:“小铮,小铮醒醒,吃点东西再睡好不好?乖,醒醒。” 

    王铮迷迷糊糊睁开眼,朝他怀里钻去,嘀咕一声什么,又沉沉睡了。 

    徐文耀笑了,这样的王铮令他爱怜满怀,舍不得撒手。他摸了会王铮的头发,才又摇他:“小铮,还是醒醒吧,吃点东西再睡啊,乖,听话。” 

    王铮被他摇了好几下,才睁开眼,不满地揉揉眼睛,抱怨:“好吵。” 

    他声音沙哑,显见昨晚喊得太过了,停了一会,他慢腾腾地想起身,牵动腰部,闷哼一声跌回徐文耀怀里。 

    “怎么啦?腰疼?没事,我呆会帮你揉揉啊。”徐文耀心下愧疚,说:“不用起来了,我把粥给你拿进来,在床上吃好了。” 

    “不行,要洗脸刷牙。”王铮摇头反对,“从小我妈教的。” 

    “好。”徐文耀没办法了,问,“我抱你过去?” 

    王铮反应迟钝,隔了几秒钟,才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靠在他肩膀上,打着呵欠点了点头。 

    这种下意识的亲昵令徐文耀瞬间有点百感交集,他抿紧嘴唇,双臂用力把王铮抱了起来进了浴室,把人放下后,又给他挤了牙膏,把装了水的漱口杯直接递到王铮手里,趁着他梦游一样机械地刷牙的时候,开了热水浸了毛巾,绞干了等王铮刷完牙,就替他擦脸,擦好了,却发现王铮咧着嘴笑,神情中带着没醒透的娇憨单纯。徐文耀也笑了,点他的鼻子问:“傻笑什么?” 

    “你好像我妈。”王铮靠到他身上,懒洋洋地说,“我有没告诉过你?一直到六年级,我妈还给我喂饭?” 

    “行,我往后就是你干妈。”徐文耀把毛巾挂好,又打横抱起他放回床上,给他盖了被子,亲了亲问,“乖儿子,吃饭了好吗?” 

    “嗯。”王铮点点头,加了句,“我要就酱菜。” 

    “知道了。”徐文耀转身要出房门,忽然想到什么,回头看了床上慵懒漂亮的爱人,这么多年自我放逐的苦忽然犹如得到报偿,他嗓子眼瞬间堵住了似的,酸甜苦辣,不能一一尽言。 

    “我饿了。”王铮朝他扬起下巴。 

    “马上给你弄吃的。”徐文耀回过神来,笑了笑,说,“等以后咱们老了,我还这么伺候你。” 

    “胡扯,我老了才不会半身不遂要人伺候!”


第 54 章


    徐文耀在家里照顾了王铮两三天,就不能再不去公司了。他本来就是忙人,为了王铮已经把能减免的应酬减免掉,能在家处理的公务在家处理。没办法,他有强烈的不安全感,不把王铮放在自己看得着的地方,他心里不踏实。

    但公司最近做的大项目出了问题,徐文耀必须亲自出马,卖了家里的老关系去疏通G省省委关系,这边又调兵遣将,撒出去人打探对手公司虚实,还得亲自坐镇,监督技术营销人员的工作进度。一轮下来,单单宴客饭局就连着一星期天天没法少,他每晚应酬到十二点过回来,第二天一早却要爬起来去公司。

    但王铮是个安静的人,他不过问自己不懂的业务,也不多嘴徐文耀到底在外头干什么。这里面固然有信任,但却也有自我防备,仿佛他早有自知之明,不会白白问了来自讨没趣似的。徐文耀一开始忙得脚不沾地,也没细想,后来有点空闲,忽然发现王铮安分守己得过了头。王铮现在是和自己在一起了,没有动分手的心思,可他总是一副清风拂面波澜不兴的模样。说是淡定,但其实就未见得有多投入,徐文耀晚归他也没说什么,没时间陪他上医院复诊,没时间陪他在家耳鬓厮磨,他也没有任何意见。徐文耀越想越不对,王铮连最起码的,一般恋人该抱怨两句你又没时间陪我,这种话他都从来不说。

    这可能是因为他理解了,可能因为他习惯了,但这何尝不是一种保持距离的冷漠?

    徐文耀一想起王铮的态度,心里就闹腾得厉害,他为什么会这样?

    李天阳留下的影响根深蒂固,因为那场恋爱,王铮直到今天对待恋人都小心翼翼保持距离,绝不让自己介入太深,他是走一步看三步,虽然决定了跟徐文耀在一起,但潜意识里,却不得不防着一手,随时做好抽身而退的准备。

    王铮的心态琢磨开了委实令人心疼,这里头有自我保护,也有着弱势一方的可怜,又掺杂瞬间豁出去的勇气,也有抽脚回身,沉默不作为的消极。徐文耀心里明白,只是苦于这段时间没空多陪他。他知道王铮并非如看上去那么云淡风轻,可是他什么也不说,徐文耀上赶着解释了,王铮反倒会用他多此一举的眼神看他,轻描淡写说我知道你忙啊,没事,公事要紧。

    但这种焦虑是无形的,它让王铮晚上的睡眠变得不好,有时候徐文耀一觉醒来,会发现他睁着眼观察自己,呼吸温热地喷在脸上的绒毛上,痒得他想一把把人扣怀里压身下来上一场。可他不敢轻举妄动,他知道这种时候是王铮的私人时间,在深夜里,王铮白天压抑着的情绪会悄然浮上来,这是不能让人打扰的,哪怕亲近如自己也不行。

    到了后面,徐文耀发现王铮的失眠越发严重,他会一个人悄悄起身,坐在客厅里,放上一张唱片,戴耳机躺在躺椅里听。那唱片的内容不拘形式,有德彪西,有海顿,有时候甚至是邓丽君或者帝女花。他听音乐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徐文耀从来没见过的,那是一种空白无物的表情,像释放出心里的怪兽,把所有的情绪都吃干净。他当着徐文耀是善解人意的爱人,在邹阿姨面前是体恤而温和的雇主,在学生同门面前他是宽和谦逊的代表,在隔几天打给他妈的电话里,他是孝顺听话的孩子。

    只有在深夜的音乐中,他才是卸下紧张,露出疲累的王铮,他才可以面无表情,不想笑,不想动,不想悲哀,也不想装扮。

    徐文耀能做的,是在这种时候悄然退回房间,当什么也不知道,或是一觉到天亮,发现身边没人了,就赶紧去客厅那把在躺椅上熟睡的王铮抱进房间,再关掉音乐,收好耳机。

    他想改变,想摇着王铮的肩膀让他彻头彻尾地信自己,但他知道,如果他这么做了,王铮一定会反问难道我没相信你吗?倘若他多说两句,王铮一定会接着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把我想那么糟糕,你到底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自己?

    然后情况不会得到改善,还会继续下去。

    不错,他现在是彻底了拥有了王铮,但肉体关系到底能起到什么作用呢?从某方面来说,它一点用处也没有。

    事情有了转机是在接近一个月后,王铮回学校销病假,开始陆续帮着带几个研究生的专业课。他一回到自己熟悉的领域里,精神状态就好了不少,白天有事做,晚上也能勉强睡着了。徐文耀公司的项目也忙得差不多,基本尘埃落定,他能缓和一口气来,正想着这个周末怎么着也得拉王铮出去约会一次,哪怕吃个饭看场电影也好。正想着,王铮的电话来了,声音有点犹豫着说,他们系副主任送给他几张餐馆的优惠券,是泰式餐馆,问他有没空,晚上一块去尝尝。

    徐文耀愣了,这是王铮第一次主动约他去哪,他脑子有点空白接不上话,那边王铮以为他工作忙,立即改口说:“当然,你要没空也没什么,就只是优惠券而已……”

    “不不,我有空,非常有空,在哪?我,我现在就没事了,我过去接你?”

    电话那边王铮似乎笑了,说:“我在学校呢,隔着半个G城,算了,你不用过来了,太麻烦……”

    “跟我瞎客套什么呢,”徐文耀已经站起来穿上外衣,一边夹着电话讲一边往外走,“下班时候难打车,我也不放心你去挤地铁,还是我去接你。”

    他开了半个小时车去到Z大,老远就看见王铮站在他们系楼下,身上一件雪白的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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