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为了试探他，看他对她是否真心，那方天龙会不会生气？会不会从此与她一刀两断？她早已过了天真烂漫的年纪，也知道世上许多事一旦错过就再也没有挽回的机会。她现在心中对方天龙依依难舍，生怕会失去他，因此不敢跟他透露半点消息，只是心里闷着难受。
第九十二章
左悠然的眼睛又大又亮，五官分明，细细看来，还颇有些西域女子的特征，这大概是她长得颇有些像申吾沙的缘故。回想这女子一直以来为劝阻申吾沙找乾坤神殿而做出的努力，方天龙心里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之前他不知道左悠然跟申吾沙的关系，生怕她做出鲁莽的事，怕她受伤害，怕自己欠她太多。如今没有这些担忧了，心里头只剩下欢喜。但他从小就不怎么跟女孩子接触，虽然也能言善辩，但不擅长说甜言蜜语，因此就算是心里再喜欢，嘴上也说不出来。
他沉默片刻，道：“如果申前辈执意要看看乾坤神殿，我会亲自带他去。”
左悠然吃惊道：“那万万不可，我会跟我爹把一切都说清楚，他老人家……也不是那样不讲理的……”她想起方天龙尚不知道那天绑架她的人正是申吾沙，心里就觉得像压着块石头似的。万一让方天龙知道申吾沙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试探他，看他对她是否真心，那方天龙会不会生气？会不会从此与她一刀两断？她早已过了天真烂漫的年纪，也知道世上许多事一旦错过就再也没有挽回的机会。她现在心中对方天龙依依难舍，生怕会失去他，因此不敢跟他透露半点消息，只是心里闷着难受。
方天龙之所以愿意让申吾沙去看看乾坤神殿，也不过是看在左悠然的面子上。见她十分紧张的样子，微笑道：“我知道，那也不过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才会那样做。你不必担心。”
山庄并不是非常大，转了一个多时辰差不多就转完了。左悠然只顾着和方天龙说话，想心事，倒没有怎么留心看这里的景色。
老张来说清浅园已经收拾好了。方天龙淡笑道：“去看看你住的地方吧。”
清浅园在山庄中间靠后的地方，像一座大花园，里头有一个四四方方的院落，大概有五六个不相连的厢房。
方天龙道：“这里是我小时候住过的地方，自从我离开这里之后就再也没有在这里住过，一晃都十年了。”
左悠然心里不由得激动起来，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她仔细打量这里，院子中间有一架秋千，秋千的踏板已经有些腐朽，不知道还能不能用。她记得在摩云教总坛也有这样的秋千，小时候她特别喜欢荡秋千，韦航总陪在她身边，左攸远是完全见不到人影的，因为他整日都在练功。她七岁时与左攸远订婚，那之后就几乎没再玩过这些东西了。
“那秋千还能用吗？”
方天龙走近跟前看了看，道：“怕是不能用了，我叫人修一修。”
左悠然心里暖暖的，偷偷觑着方天龙的身影。他似乎还沉浸在回忆中，也在细细地打量四周。
“这里虽然没什么变化，但还是觉得跟以前有些不同了。”方天龙忽然感慨道。
“怎么不同？”
“可能是心境不同了。以前住在这里也没觉得这里怎么好，现在回来倒觉得这里环境特别幽静，让人心里很平静。”
左悠然举目四望，矮矮的院墙外种植着许多树，高低相间，错落有致。虽已是深秋，但有些树依然绿意盎然，并不觉得萧条。
“后面还有一个很大的练武场，想不想去看看？”方天龙饶有兴致道。
“想。”左悠然欢快地应道。
出了院门往北不过一百来步，果然有一大片空地，地面铺着大方砖，面积约有四五丈见方。空地两侧立着两排铁架，似乎是用来放兵器的，现在上面空空如也。
左悠然看着这些地方，心里竟有种冲动，想告诉他，她是多么喜欢这里，喜欢他长大的地方，喜欢和他一起永远呆在这里。但是她没有那个胆量，也害怕被拒绝。
第九十三章
这一天走了许多路，用过晚饭后两人便各自回屋休息。两人都住在清浅园里，虽然厢房各自独立，但紧挨在一起，推开窗子都能看到对面的屋里。左悠然离开素剑宫后，一直四处漂泊，除了姑苏的那个家之外，到哪里都是客居，如今住到这里来，才有了家的感觉，沐浴一番，整个人都仿佛脱胎换骨一般舒服。
她担心方天龙的药性发作，每天都是等他药性过后才休息。今天虽然也疲惫，但是一时也睡不着。都怪阿爹，弄个什么“百日断肠丸”，也不知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每天发作，叫方天龙苦不堪言。虽然已经过了一个月，方天龙已经习惯，但还有两个多月时间，她每天看着，心里也非常不忍。她本就是个外刚内柔的女子，心中的烦恼也不擅于排遣，何况现在她自认为一厢情愿地爱慕方天龙，尽管内心里告诉自己她心甘情愿如此，但还是希望能够得到回报。她心中起起伏伏，甚是纠结，恨不得一醉方休才好。犹豫了片刻，去找老张讨了点酒，一个人在屋里闷闷地喝着。
此时正当半夜，方天龙隐隐察觉身上又疼了起来，赶紧坐在床上运功调息。房门轻轻打开，左悠然走了进来。方天龙一看见她，心里忽然怦怦跳了起来。她穿的一身浅蓝衣衫，显得甚是单薄，女孩子玲珑的曲线毕现无遗。
方天龙收敛心神，道：“还没有休息吗？”
左悠然慢慢晃到床边，站在他面前，呆呆地道：“方天龙，你不会死。”
方天龙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不由得皱起眉头，道：“你喝酒了？”
左悠然的表情十分呆滞，眼睛朦朦胧胧，显然醉意不浅。“你不会死，一定不会死……”她喃喃念道。
方天龙赶紧起身，扶她坐下来，像哄小孩似的柔声道：“我知道，我不会死，我会活很久。”
左悠然忽然嘤嘤地哭起来，眼泪很快溢出了眼眶。
方天龙吓了一跳，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左悠然抓着他的胳膊，含含糊糊道：“我……我喜欢你……”
方天龙一怔，她是在说“我喜欢你”吗？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盯着她的眼睛，道：“你说什么？”
左悠然依然含含糊糊地道：“我喜欢你……喜欢你……”她一边流着泪，一边喃喃自语，仿佛在看他，又仿佛没有看他。
方天龙听得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左悠然这么跟他吐露心声，好像要跟他生离死别似的，为什么表情这么绝望呢？方天龙来不及高兴，忧虑地捧起她的脸，道：“左悠然，知道我是谁吗？”
左悠然连连摇头，自顾自道：“我好怕……好害怕……”
方天龙很泄气，左悠然真的喝醉了，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喜欢他？好害怕？喜欢他有什么好害怕的？
左悠然伤心地低声呜咽，眼泪来了一阵又一阵。方天龙很想把她揽在怀里，可偏偏身上疼得厉害，疼得他开始冒冷汗了。方天龙长叹了口气，不知道是怪左悠然醉得不是时候还是自己药性发作得不是时候。左悠然的身子摇摇晃晃，好像随时会倒下去。方天龙索性把她按在床上，拍着她的肩膀轻轻道：“好了，别怕，别怕，睡一觉就好了。”他只希望左悠然赶紧安静下来，他好运功抵抗那药性。
左悠然哭着哭着，声音渐渐低下去。方天龙已经疼得恨不得要骂娘了，赶紧调整呼吸，盘腿入定。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疼痛终于消失了。方天龙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灵台清明，浑身都很轻松。说来也怪，这药一点也不像毒药，倒像是帮助修炼内力的补药。这一个月来，他每天子时行气运功对抗身上的疼痛，渐渐的感觉内力增长了不少。虽然疼痛还是每天定时发作，但是持续的时间越来越短了，身上的气流也越来越服帖。他疑心那给他毒药的大汉并非要害他，而是要帮他。那个大汉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人武功高得似乎没有边，他实在想不到武林中有谁有这么高的武功。难道是……他看了已经熟睡的左悠然一眼，脑中掠过申吾沙的身影。如果真是申吾沙做的那件事，那么一切都能解释清楚了。左悠然一定知道真相，所以才总是那么忧心忡忡的，还喝醉了酒来告诉他那些话。
“你在怕什么……”方天龙喃喃自语，轻轻抹去左悠然脸上残留的泪痕。第一次听人这么凄恻的表白，感觉还真是特别。要不是刚才身上难受得要死，他一定会把她抱在怀里狠狠地亲吻她。现在他也想吻她，可是她睡得那么沉，肯定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不行，他在她清醒的时候做这件事。他低下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走出了屋子。
第九十四章
这是晴朗的一天，灿烂的阳光把屋子照得亮堂堂的。左悠然就在这金光灿烂中缓缓睁开了眼睛。她恍惚了一下，想起来自己在浮月山庄，在这里度过了第一个夜晚。她好奇地打量着屋子，有点儿奇怪，怎么看起来跟她昨天看到的有些不同呢？她低头看了看身上，衣服皱皱的，也没有换，她昨天是怎么睡觉的？头有点儿疼，好像被什么东西捶过似的。她渐渐想起来，昨天半夜找老张要了壶酒，一个人闷闷地喝酒，好像喝得晕晕乎乎的，就想找方天龙说话。后来她似乎见到了方天龙，跟他说了什么呢？她想不起来了，只依稀记得方天龙的影子。再后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左悠然叹了口气，暗暗告诫自己再不要喝酒了。她的酒量实在不高，每次都是为了灌醉自己才喝的，只要醉了，心里的事情才能痛快地说出来……啊！她昨天跟方天龙说了什么吗？说了那药不是毒药，不会死人吗？说了那打伤他的人就是她的阿爹申吾沙吗？脑袋一瞬间清醒过来，左悠然赶紧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打开了房门。
门口坐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长得挺秀气，一副很精怪的样子。小姑娘看见她，笑眯眯道：“姑娘起来了？我给姑娘打水洗脸。”说着，一溜烟地出了院子。
不一会儿，小姑娘就拎着水壶回来了。屋子里有脸盆，小姑娘倒好水，乖巧地站在一旁服侍左悠然洗漱。左悠然也不客气，赶紧把自己收拾干净了，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娇娇，我爷爷就是看门的张长顺，大家都叫他老张。”小姑娘挺机灵地道。
原来她是老张的孙女呀。左悠然笑了，很喜欢这个小姑娘。
娇娇道：“爷爷要我来服侍姑娘，姑娘想吃什么？”
左悠然想了想，道：“你们教主呢？”
娇娇道：“教主一早就去总坛了。教主走的时候吩咐了，说姑娘昨天睡得太晚，叫我们不要吵醒你，说等姑娘自己醒了再来伺候。”她说话的时候总是笑眯眯的，声音又清脆又轻快，很讨人喜欢。
左悠然心想，方天龙还真是个细心体贴的人。“厨房里现在有什么吃的？”
“有夹馍、卷子、面条，也有小米粥，都是热的，姑娘可以过去吃，我来收拾屋子。”
“不了，我自己收拾好了。”左悠然说。
“还是我来吧，教主的屋子总是我收拾。姑娘的屋子已经收拾好了，姑娘也可以去自己屋里用饭，我去给姑娘端来。”娇娇说。
左悠然的脑袋一懵，结舌道：“娇娇，你说这是……是你们教主的屋子？”
娇娇脸色平常，点点头，道：“是啊。”
“是方教主住的屋子？他昨天在这里？”左悠然不死心地问。
娇娇好奇地看着她，道：“是啊，昨天教主是在这里睡的呀。”
“那我怎么会在这里？”左悠然心虚道。
娇娇嘟起嘴摇摇头，“我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呢，左姑娘怎么会在教主的屋子里，她怎么会知道？
左悠然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赶紧道：“娇娇，你收拾吧，我去厨房了。”说罢，逃命似的跑出去了。
左悠然一口气跑到后面的练武场，那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周围都是密林。她捂着发热的脸颊，拼命回想昨天夜晚发生的事。她喝了酒之后去找过方天龙，后来做了什么呢？她实在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她捶了捶脑袋，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看来只能等方天龙回来了再问他。可是他今天会回来吗？她好想马上见到他。
第九十五章
听说方天龙从浮月山庄而来，明玉光吃了一惊。“教主怎么突然想住那里？”
方天龙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那里安静，住得很舒服。”他脸上很少有这种表情，总是没表情的时候居多。
刚回来，想要了解总坛的情况，方天龙在苍梧亭等着开会。陶沐和傅成义正在来这里的路上，五行旗旗主已经到齐，和另外三名护法候在亭外。亭子里只有明玉光随侍。
“教主这次回来，似乎心情非常愉快。”明玉光偷偷打量方天龙好一会儿了，他脸上的笑就没有消失过。
“嗯，还好。”方天龙似乎不愿多说，但语气十分轻松。
人很快都到齐了，方天龙大略听了一下各处的报告，一切都很正常。九大门派是绝不敢来晋州的，大家唯一担心的沙域之魔也没有任何动静。
方天龙道：“眼下大家虽然还不能完全放松，但也不必过于紧张，就跟平常一样。”
待众人散去之后，明玉光悄声道：“教主，左姑娘没有跟教主一起来么？”
方天龙的脸僵了一会儿，淡淡道：“怎么，有事吗？”
“素剑宫的七星剑找来了，说是要找左姑娘。”明玉光语气有些沉重。
“七星剑？”方天龙想了一会儿，就想起跟左悠然关系挺好的韩绮君来，“是那个叫韩绮君的女子么？”
明玉光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忧郁，“是另外几个，韩姑娘的师妹。她们说有很急的事情找左姑娘，我问她们是什么事，她们都不肯说。”
方天龙沉吟道：“你一会儿跟我回浮月山庄，她在那里。”
明玉光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但他很聪明地保持沉默。
住在浮月山庄跟住在总坛，那是完全不同的意义，更何况，左悠然住的地方是教主自幼生活过的清浅园。对于熟知方天龙过去的明玉光来说，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左悠然呆呆地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轻轻晃动着身体。秋千已经修好了，换上了新的踏板和绳索，支架也都重新加固过了。方天龙做事还真是果断。他会不会回来？他现在在做什么？
左悠然呆呆地想着，眼前好像出现了方天龙的身影。她吃惊地瞪着他，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她眨眨眼，确实是方天龙，后面还跟着明玉光。
明玉光微笑道：“左姑娘。”
左悠然有些难为情，尴尬地一笑，道：“明公子来了。”
方天龙道：“明护法说有事要找，你们谈谈吧。”他说完，径自进了屋。
左悠然把明玉光引到自己屋里坐下，娇娇知道来了人，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