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语悠悠- 第4部分

　　　　方天龙眯起眼，仔细打量她，五官甚是周正，却也算不上很漂亮，至少在他看来，这样的女孩子只能算是普通，即使见过几次面也难以记住她的长相。他勤于武功，对女，色不甚热衷，自然也不怎么留意女人的相貌。

　　　　左悠然走近他们，道：“明公子，咱们又见面了。你们想必也是为了乾坤神殿而来的吧。你们来得晚了，一定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前面有户人家，刚刚搬走，屋子还空着呢，不如去那里吧。”她大方地说着，仿佛一个好客的女主人，已在前面带路了。方天龙跟在她身后，才注意到她左手腕上系着一只弹珠大小的小铃铛，铃儿稳稳当当，偶尔发出一丁点轻微的声音，不禁暗暗佩服她脚步之稳。

　　　　“啊，到了。”左悠然在一座小院子前停住，推开院门，里面整整齐齐，似乎是刚仔细整理过一般。

　　　　“左姑娘，我们还有几位朋友要来，这里住得下吗？”明玉光问。

　　　　左悠然笑笑，道：“若都是男人呢，挤一挤，住个七八个人应该没问题，倘若有女眷，恐怕就得另想办法了。”

　　　　“没有女眷，全是男人。”明玉光道，“让姑娘费心了。”

　　　　左悠然粲然一笑，道：“我们就住在斜对面的大院儿里，虽然我们两派相隔较远，但现在总算是街坊，彼此应该照应。”她说话时眼睛只看着明玉光，绝不瞟向别处，直到把话说完才看向方天龙，极有礼貌地问道：“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明玉光道：“这位乃是敝教主，名讳方天龙。”

　　　　“原来是方教主，久仰大名，果然是年轻有为。幸会幸会。我不打扰二位休息了，二位请自便。”她嘴上虽甚是恭维，但语气却平淡得很，微微点头，然后出了院子。

　　　　明玉光站在院子中，晒着太阳，双臂抱胸，悠悠道：“教主觉得这个女人怎么样？”

　　　　方天龙冷冷道：“一个笑里藏刀的女人。”

　　　　明玉光长吁口气，道：“她很不简单，不仅对我的过去十分清楚，而且心中似乎隐藏着极大的秘密，连她的同门都不知道。此事与本教密切相关，我们要不要再去打探一下？”

　　　　方天龙道：“这种事展昆最擅长，就由他去做，我们还是静观其变。”
第十二章
　　　　自从太平集涌入了许多江湖客之后，夜间都不安静了，不时有人影在某个角落晃动。

　　　　方天龙在窗子旁坐了有一个时辰，表情很严肃。明玉光不敢去打扰他，直到一个瘦高个的男子闪进院子，他才道：“教主，展昆回来了。”

　　　　“教主，司马不恕和花惜语已到了太平集，他们在后山的山坳中布置了很多人，还带去了不少挖掘用的工具，似乎要开山。素剑宫的七星剑没什么动静，左悠然行踪不明。”

　　　　方天龙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示意他下去。明玉光不解他的沉默，问道：“教主，我们是否需要调人手来？”

　　　　方天龙默然良久，道：“我对这个乾坤神殿没有任何兴趣，我只想知道真相。如果江南联盟和素剑宫的目的就是要引我们来的话，我们也不妨陪他们玩一把。明玉光，你亲自调集天龙旗下弟子，打上各堂口的旗号，再传信与总坛叫陶沐配合，假称本教主力尽数出动。你将人手在山后布置好，记住，既要隐秘，又要能够不小心被人发现。我估计，只要我们的人出现，司马不恕和花惜语就该采取行动了。”

　　　　“可是，如果这是个陷阱怎么办？”

　　　　方天龙轻阖上眼睛，淡淡道：“如果真是个陷阱，那才有意思。不管他们怎么计划，这件事我不允许本教任何弟子参与，由我独自来处理。”

　　　　明玉光失声道：“教主一个人太危险了。”

　　　　方天龙道：“人多才危险。你就按我说的去做，到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带着天龙旗只管离开。乾坤神殿？哼，这里绝不可能有什么乾坤神殿。”

　　　　三月二十六日，乾坤神殿找到了！

　　　　经过数日的挖掘，终于发现了乾坤神殿的入口。这消息由司马堡最先传出，随即所有聚集在太平集上的人都知道了。方天龙得知这个消息时，天空正飘着绵绵细雨，到处都散发着一股清新的泥土气息，而他却嗅到了阴谋的气息。

　　　　方天龙的脸色很阴暗，刚刚明玉光告诉他，他们的人已经布置妥当。司马不恕召集各路人马商议进入乾坤神殿的事，同时也邀请了素剑宫与苍冥教。

　　　　加上苍冥教的弟子，约四百人分散在太平集后山的小山坳中，据说神殿的入口就在此处。一片宽阔的场地上搭起了几顶大棚子，司马不恕端坐在场子的中间，两侧摆了十来张椅子。尽管雨下得不算很小，但周围还是挤满了观看的江湖人。花惜语已经坐了上去，在司马不恕的右下方，左边的那张是留给方天龙的，其余的便是各派领袖顺次坐下。

　　　　花惜语穿一身素面宫装，盘着云髻，薄施胭脂，看上去似乎才二十多岁。司马不恕头发花白，身材魁梧，衣着甚是朴素，不太像一方盟主的样子。方天龙一直注视着这二人，并无特别之处，只是觉得两人的神情均是一样的凝重，与旁边众人的兴奋激动迥然不同。花惜语身后站着九名女子，其中有三个是明玉光叫得出名字的，就是左悠然、韩绮君和冯昭宁。

　　　　明玉光一出现，韩绮君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上。她看到明玉光也正望向自己，连忙别过脸，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左悠然目光呆滞，始终看向地面。她身侧有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子，模样俏丽，身段窈窕，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展昆对方天龙耳语道：“她叫白丽仙，是素剑宫的右护法。”方天龙不禁多看了她几眼，白丽仙也正细细打量着他，秋波流转，妩媚动人，和左悠然形成鲜明对比。
第十三章
　　　　人已到齐，司马不恕起身扬声道：“各位，今日大家聚集此地，都是为了一个目的，那就是探知乾坤神殿的秘密。相信各位也都听说过乾坤神殿的事，虽然时隔六十多年，但凡是武林中人无不想一窥神殿的真面目。近年来，我江南联盟意外获得讯息，得知神殿就在此地，因此召集工匠凿山挖洞寻找神殿。上天成全，终于让我们找到了神殿的入口。但此地乃是乾坤老人的栖身之所，我们贸然闯入定会惊扰老人的英灵。因此在下提议，由众人推举代表进入神殿。想必各位也猜得到，乾坤老人一生精通机簧之术，神殿中定然有不少机关埋伏，因此所选之人必定要胆识过人，智勇双全方可。倘若各位有信得过的人选不妨提出来。”

　　　　他话音甫落，四周已响起了嗡嗡的交谈声。不知谁高声叫道：“司马大侠就行。”

　　　　司马不恕抱拳道：“在下身为江南盟主，又是此次集会的主持者，尚有许多责任在身，不便参与，多谢方才那位朋友对在下的信任。”他满脸诚意，表明确实没有进神殿的心思。

　　　　进神殿的人的确非同小可，众人犹疑不决。谁都想进去饱览一番，但谁也没有这个胆量，恰在此时，但听得一个极其柔媚的声音道：“我认为本门护法左悠然可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位极艳丽的女子，却不知姓名。司马不恕道：“原来是素剑宫护法白丽仙姑娘。白姑娘提议左悠然护法，不知有何理由？”

　　　　众人亦正想知道，不禁屏息细听，场上顿时鸦雀无声。

　　　　白丽仙徐徐道：“左悠然在江湖中虽不闻名，但在本宫却是大大有名的人。各位可能还不知道，左护法已经被认定为宫主继承人，如今江湖多是青年才俊，左护法正是新生一代的代表，所以我认为她是合适的人选。”

　　　　众人还在低声议论，花惜语已缓缓站起来，朗声道：“各位武林同道，如果认为我素剑宫有资格派出人选的话，那么本座认为左悠然是最合适的人选。”她扫了一眼众人，然后看向司马不恕。

　　　　司马不恕微一颔首，道：“在下没有异议。如果各位也无异议的话，那么左姑娘就定下来了。在下补充一句，这人选不宜过多，但也不可太少，最好在四五名左右。”

　　　　其中众人心中已有了数，左悠然是素剑宫的代表，司马堡也必定有一个名额，除这两派之外，苍冥教是少不了要派出一个人来的，真正要推选的也不过一二名而已。于是也没人再说话，只是在底下窃窃私语。

　　　　这时司马不恕身后一人道：“堡主，属下不才，愿毛遂自荐。”

　　　　众人一看，皆心服口服，因为此人乃是司马不恕座下最得意的大弟子何东生。他以一柄乌金刀横扫江南七省，素有“金刀何郎”之称，而且此人足智多谋，江南联盟的组成，有他的许多功劳，自然没有人反对。

　　　　一看无一反对，何东生又道：“在下还想推荐一人，他就是‘三晋凌门’的少掌门凌海清。凌少侠身为地主，且为神殿的探寻做了许多事，完全不计较个人利益，因此，在下认为请凌少侠一同前往是理所当然的。”

　　　　凌海清去是理所当然的，何况推荐者是何东生，他的话更是理所当然。现在大家都把眼光投向了苍冥教。方天龙缓缓站起来，沉声道：“不知方某可有这个资格？”

　　　　明玉光看到司马不恕等人都露出释然的神情，不禁悄声道：“教主，此行吉凶难料。”

　　　　方天龙冷然一笑，轻轻道：“我不出场，这出戏如何收场？”

　　　　司马不恕朗声道：“人选已经定好，请各位英雄耐心等待，稍后请四位代表进入神殿。”
第十四章
　　　　众人目送四人走向那被火药炸开的石门，里面依然硝烟弥漫，发出浓浓的硝石味儿。左悠然率先进洞，凌海清赶上两步道：“左姑娘，你要小心。”左悠然回头朝他笑了笑，眼光却落到了方天龙身上，良久才移开。

　　　　何东生紧跟在方天龙身后，进到洞的深处，烟雾渐散，四人各持一支火炬，慢慢向前摸索。渐渐已听不到洞外的喧哗声，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与脚步声。甬道开始还较宽，凿得甚是平整，约莫走了一炷香的工夫，已变得有些崎岖，依地势似乎是上坡，不多时就见前面是一条岔路口。四人一起站住。

　　　　何东生道：“我们分两路走，左姑娘，你选一人同行，剩下的两人走一路。”

　　　　左悠然背对他们，道：“我选右边这条路，方教主，你认为如何？”她言下之意已明，方天龙自然明白，他似乎已渐渐看清前方必定有个大陷阱在等待着他，但是他决定闯下去。

　　　　凌海清和何东生走了左边那条路，临走时，两人同时道：“左姑娘，你多保重。”

　　　　左悠然笑道：“我们会平安出去的。”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大步向前走，手腕上的铃铛有规律地一下一下地响着，在寂静的山洞中听来有些恐怖。她解下铃铛握在手中，不让它发出声响。

　　　　方天龙道：“左姑娘，你为何埋头直往前冲？不怕碰着机关？”

　　　　左悠然缓下步子，失笑道：“是啊，我太缺乏经验了。”

　　　　甬道的尽头是一扇石门，两侧均是光滑的石墙。左悠然道：“我们要打开这石门吗？”

　　　　方天龙道：“既然来了，就得闯一闯。”他仔细在墙壁上摸索，很快就摸到一个凸出的石钮，正要拧它，左悠然突地拦住他的手道：“如果这门开了，里面会不会突然有什么暗器射出来？”

　　　　方天龙望着她，缓缓道：“不错。”他们紧贴墙壁，旋转石钮，门砉然开启，半晌过后仍没有一丝动静。左悠然略有些不安地看了方天龙一眼，他正专心致志地打量门后面的情况，似乎已忘记了她的存在。

　　　　这里是一间一丈见方的小石室，除了正中有一张石桌和两张石凳外，一无所有。桌上搁着两只石杯，方天龙的目光就落在这石杯上。

　　　　“这杯子有问题吗？”左悠然问。

　　　　“应该有问题。”他将石杯旋转半周，只听轰地一声响，有面墙整个的裂开，露出一条石砖砌成的整齐的甬道，甬道另一头不远处似乎是一个拐角。他们走过去，转了弯，还是甬道，又转弯，如同迷宫一般，直转了十余个弯，才又进了一座石室。这石室与先前那间一模一样，桌子上的石杯亦无差异。左悠然失声道：“我们又转回来了。”

　　　　方天龙盯着桌子看了片刻，缓缓道：“这不是那一间，杯子的样子不同，这里的一只上面有裂纹，那两只没有。”左悠然惊讶他的观察力，忽又听他道：“现在打算怎么办？”

　　　　左悠然凝神细思片刻，道：“我想把杯子按反方向旋转。”

　　　　方天龙嘴角微扬，下一刻，他已将杯子反方向转动了一圈。突然地面开始下沉，左悠然大吃一惊，伸手抓住方天龙的持火炬的手臂。她手中原本握着铃儿，此刻却叮铃铃地滚到不知何处去了。当地面不再下沉时，她才发现已置身于一条甬道的正中央，两边都是石壁。

　　　　方天龙揶揄道：“你的胆子可不大啊。”

　　　　左悠然发现自己竟还抓着他的手臂，不禁脸上一红，跳开数尺，远远看着他。方天龙慢慢向前走，左悠然四下看看，猛地心头一惊，正要叫他停下，突然看见方天龙身形骤退，随即一排竹箭直直射出，被石壁弹得七零八落。方天龙手中的火炬也掉落在地上，险些熄灭。
第十五章
　　　　“你没事吧？”左悠然冲过去急问道。

　　　　方天龙眼神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摇摇头，道：“你真的相信这是乾坤神殿？”

　　　　左悠然脸色微变，道：“你以为呢？”

　　　　方天龙笑笑，道：“如果这是乾坤神殿的话，乾坤老人也就不足为奇了。”

　　　　他拾起火炬，朝方才射出竹箭的方向走去，左悠然拉住他的手臂，道：“你不怕那边还有暗器？”

　　　　“有暗器才说明这个地方不能去，既然是不能去的地方，就必然有闯一闯的理由。”

　　　　左悠然忙道：“那边不能去，得走这边。”

　　　　方天龙停下，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为什么？”

　　　　左悠然不自在地笑了笑，道：“直觉而已。”

　　　　“可是我的直觉跟你正好相反。”

　　　　左悠然咬咬牙，右手紧紧捂着腰间。那里正是这条密道的地图，尽管她已经把地图被得滚瓜烂熟，但此刻她还是很想拿出来再仔细看看，却又怕被方天龙发现，手掌不由得微微发抖。

　　　　方天龙见她迟疑着不动，淡淡一笑，道：“在想什么？”

　　　　左悠然深吸口气，道：“我们赌一把吧。”

　　　　“哦？赌什么？”

　　　　“如果我这条路出不去的话，我这条命就是你的。如果出得去，你只需无条件为我做三件事。这赌局划得来，怎么样？”

　　　　“怎样的三件事？”

　　　　“还没想好，但肯定比要命强一点。”

　　　　方天龙凝思半晌，道：“的确划得来，我赌了。”他果真随着左悠然往另一个方向走。

　　　　左悠然暗暗松了口气，径直往前推开石门，后面是个极宽阔的石洞，足足可以容纳上千人，洞壁上有一块地方深凹进去，凹陷处刻了一尊佛像，宝相庄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