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定了定神,虽然他近在咫尺,她还是有点儿不放心。“青少爷,你真的没事吗?”
裴青眼中绽出朗朗笑意。
好个吉祥!她就是如此的逆来顺受,他才会日渐被她吸引,换做别的女人,这种时候怕不早气得拳来脚来了,哪还会柔声关心他。
“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他笑容可掬的望定她。“你刚刚说,只要我起来,你就什么事都答应我,是你亲口说的,可不许赖。”
“唉。”吉祥叹了口气,大眼轻轻眨动着。
没错,他俊帅非凡的外表是很吸引人,玩世不恭的模样也十足教人目眩神迷,但他玩心还很重,也很孩子气。
“对,奴婢说的,不会反悔,青少爷有什么要求就请说吧!”她认命地道。
裴青的眼睛里立刻闪过了一抹光芒。
他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低俯着头,看着她清纯秀丽的脸庞。
他笑嘻嘻地说:“我的要求就是——日后你金吉祥要嫁我裴青为妻!”
刚刚他们也算经历了“生离死别”,看见她快死了,他脑中的想法竟是他也不想苟活了,他才体认到他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在意她。
或许,她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令他在意的人吧!
“青少爷……”吉祥吃惊的抬起眼睛,瞬间迎入他亮晶晶的炽眸。
拜托!他怎么会对她这样要求?
她真的没料到他会提出这等匪夷所思的要求,真的没料到……噢!他是说真的,还是,这只是又一次的戏弄?
“答应我——”裴青的声音放柔了。“除了我,你不会嫁给别人。”
“青少爷,请你自重,不要胡言乱语!”吉祥心儿乱跳,方寸大乱的想要推开他。
她脸红心跳的模样令他心头一热,他真情难禁,更加揽紧了她的腰,不让她挣离。
要命!她比他以为的还要柔美,这么近的看着她,可以看见她湿润的长睫在不安的颤动着。
眼前就是她红艳艳的巧润菱唇,她的两颊绯红似火,犹胜任何色泽的胭脂水粉,他想亲她的嘴……
他冲动的将想望付诸行动,低首吻住她嫩红的唇瓣。
吉祥惊慌的挣扎,她的身体颤抖了起来。
他在她唇瓣上恣意吸吮,撬启她的口,交缠着她的舌,撩拨着,覆盖着,长吻不竭,她的身体好热,甜蜜如醉的深吻使她心跳加速。
但他是二少爷啊,她不可以跟他这样……
她蓦然推开他,心头一酸,眼泪掉了下来。
“请您尊重奴婢,虽然奴婢是个下人,但也不是您可以随便侵犯的,今天的事……今天的事奴婢会当做没发生过,也请您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说完,她转身就跑,没再回头。
裴青怔在原地,剑眉深深蹙了起来。
他实在不明白,不是好好的吗?她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无妨,反正他对她是认真的,他会找机会让她明白这一点,而今天……他抚过自己的唇,想到她唇瓣的柔软甜美,他唇角绽出了笑意。
原来他裴青的人生也不全然是无味的,吉祥……是他心上的美好,若有天他被迫要离开裴府时,他一定要把她一起带走,绝不会把她留给裴文。
此时,他总算有点明了他娘当年为何明知他年幼尚小,需人照顾却还是任由自己一天天孱弱,终至死去了。
他娘想必是没有一点点爱他爹的,那看不见希望的日子啊,对她来说是何其痛苦,所以她宁可抛下幼小的他离开人世。
问他恨不恨强占了他娘的爹?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矛盾的,如果没有他爹,又怎么会有他的存在?
如果他爹肯在他娘撒手人寰之后给他一些关爱,他也不致感到那么孤独。
而如今,是的,那答案清楚的浮现上来,他是恨他爹的。
第二章
好几天过去了,吉祥仍无法忘记裴青亲吻她的感觉。
想起他的嘴唇贴在她唇上的滋味,她的心跳会加速,她的脸会烫红。
她喜欢青少爷吗?她不敢去想答案,或许有些意识到自己对他那份微妙的感觉,可她是下人啊,一个身份卑微的下人又岂可妄想那么多?
少爷因为亲娘也是奴婢出身而备受歧视,他又怎么会娶个下人为妻来令自己变得更加卑微呢?
他在府里已经没有立足之地了,她,绝不可以再害他……
“知之者不如好知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大少爷,您说说这是什么意思?”裴府书斋里,教书先生问。
秋日的黄昏,微薄的夕光洒在朱红的廊柱上,院子里,芍药的花影隔着帘子照进书斋。
“呃——”裴文期期艾艾的答道:“那个、是说,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
“唉。”
“唉。”
教书先生和吉祥同时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这读书毫无资质的大少爷,着实教人头疼啊,这样的朽木,将来怎么继承裴家钱庄的庞大家业?
偏偏,这根朽木是裴家的长子长孙,是老太夫人捧在掌心里呵护的无上至宝,是大夫人宠着溺着长大的,也是裴家未来的全部希望。
他唯一的、最大的缺点就是笨,除此之外,他人倒是挺善良的,性子也温文,从来不会对任何人大声讲话。
也因为如此,大家虽然都知道他蠢、他笨,但都不会对他说实话,伤他的自尊心。
“我……呃,说错了吗?”裴文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看教书先生,再看看伺候在旁的吉祥,眼里写着担心。
“这题太难了,老夫不该考大少爷这题的,咱们换个题目。”教书先生很善良的找了个台阶给裴文下。
他清了清喉咙,续问道:“那么大少爷说说‘投我以桃,报之以李’是什么意思好了。”
这是他昨天才教授过的,应该不会那么快就忘了吧?
“呃——是说,那个——”裴文又惯性地期期艾艾了起来。“是……你拿桃子投我,我拿李子投你……这样吗?”
“唉。”教书先生阖上书册,揉揉太阳穴。
虽说有教无类,但实在是粪土之墙不可杇也,他想摔书,他真的不想再教这个朽木了!
没成就感嘛,想当年,他也是个举人啊,还在朝廷为官,只不过重病一场才告老还乡,想不到老了还要被个蠢材给折磨,他真是苦命哇。
不同于教书先生的无奈,这回吉祥倒没跟着叹气,她噗哧一笑,露出编贝雪齿。
哎呀呀,大少爷常有这样的惊人之语,实在教人哭笑不得,也令她这个伴读丫鬟跟教书先生束手无策。
“吉祥,你笑起来好美。”见吉祥笑了,裴文本来坐立难安的,他竟然不糗了,也笑了。
吉祥在心中暗叫一声不妙,立即收起笑容,垂着螓首,自责道:“奴婢该死,奴婢请大少爷处罚。”
裴文心花怒放的看着她。“你笑得这么美,我做什么处罚你?”
“咳咳!”教书先生识趣地说:“老夫内急,先告退一下。吉祥姑娘,你就让大少爷从头再开始复习一遍吧。”
吉祥庄重应道:“是!”
教书先生离开了书斋,裴文的神情立即放松了许多,摆明了不想再复习今天教授的内容。
吉祥在心中叹息一声,这样憨厚的人,为什么偏偏要继承家业?
而青少爷那样的人才,又为什么镇日只能跟马儿为伍,天天跑到城里跟三教九流的人厮混,还常跟人打架打得鼻青脸肿的回来惹老爷生气。
唉,人,生下来就是不公平的,身为贫穷的渔家长女,这点她原本就感受很深了,看见大少爷和青少爷截然不同的际遇之后,她感触更深了。
同样姓裴、同样都是老爷所生,所得到的对待却截然不同,一个有着大批奴婢、丫鬟、嬷嬷伺候着,出入乘轿,服侍得妥妥当当,还有大夫人百般呵护;而另一个就算是跛着一条腿回来,也没人会多看一眼。
进裴府的第一年,她十岁,青少爷十四岁,有一回,她因为四天没被他恶整,感觉怪怪的,跑到他住的院落去看看。
她发现他的院落里杂草丛生,而他发着高烧躺在床上竟已四天了,这么多天没有吃喝,而偌大的裴府竟没人发现他奄奄一息。
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呼吸极为急促的他,她的喉咙干干的,眼眶湿了,整颗心都揪紧了。
怎么会病了那么多天都没有人知道呢?究竟是被忽略到什么地步才会这样?
他有什么错呢?为什么老太夫人、老爷和大夫人要这样对待他?为什么要让一个才十四岁的孩子清楚明白自己是不被爱,是多余的?
她甚至觉得自己比他幸福多了,至少在她爹娘过世前,爹娘是极为疼爱她们四姐妹的。
身为长女,她的感受更是深刻,每每有好吃的,爹娘总是留给她们,日子即便过得相当贫困,一家人却从来不曾愁眉不展过,总是开开心心的。
从那时开始,她便不再那么害怕总是爱整她的他了,如果他喜欢整她,那么就让他整吧,至少,那好像是他生活里唯一的乐趣,如果她的存在能带给可怜的他一点乐趣,那也算功德一件。
说来也神奇,因为“敞开心胸”接受他的恶整,她才发现,他并不是真的那么坏。
他有他细腻的一面,只是隐藏在吊儿郎当的外表之下,她甚至好几次撞见他独自垂泪,好强的、一个人在屋子里暗自哭泣,自己舔舐着伤口,不愿让人瞧见。
他,一定很寂寞,所以只好用玩世不恭来掩饰他的在乎,也因为他的浪荡不羁,他常在外头闯祸,而惹是生非的他就更加令老太夫人等人摇头了。
如今,他已长成英姿勃发的少年了,他用浪荡来保护自己,他不再轻易受伤,不再轻易示弱,从两年前开始,她已经没再撞见他独自啜泣了。
他不知道,他的啜泣声有多令她心痛,常常他在屋里为遭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忿恨又无助的啜泣时,她站在院落里,也跟着一起掉泪,替他感到无比难过。
她不讨厌他,真的一点都不讨厌他,甚至还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很好笑是吧,她是个卖身奴婢,他再怎么不济,好歹也是裴府的二少爷,她怎么配和他“同是天涯沦落人”呢?
但很奇怪,她就是有这种感觉,常常看着他,就有种“天下之大,只有她了解他”的感受。
至于他了不了解她,她从来不敢想。
她知道卖身丫鬟的定义,那就是一辈子得在裴府做牛做马,直到老死,不能嫁人,也不得出府。
而他身为开阳城最大钱庄的二少爷,为了面子,老爷也一定会为他选一门足以匹配裴家的亲事。
然而,他亲了她,他亲了她呀,男女授受不亲,他怎么能这样做?
纵然过去他常恶整她,也不经意的碰触过她,但那毕竟跟亲吻不同,他怎么能随意掠夺她的唇,令她如此的不知所措……
她知道卖身丫环的定义,那就是一辈子在裴府做牛做马,直到老死,不能嫁人,也不得出府。
而他身为开阳城最大钱庄的二少爷,为了面子,老爷也一定会为他选一门足以匹配的裴家的亲事。
然而,他亲了她,他亲了她呀,男女授受不亲,他怎么能这样做?
纵然过去他常恶整她,也不经意的碰触过她,但那毕竟跟亲吻不同,他怎么能随便掠夺她的唇,令她如此的不知所措……
“吉祥,你在想什么?”裴文蓦然握住她温热的小手,热切的抬首望着她秋水般的秀美脸庞,擅自断定她双颊莫名染起的红晕是为了自己。
“请您自重,大少爷!”吉祥回神一惊,立刻将手抽回。
裴文并不生气,他笑意晏晏地说:“吉祥你也坐嘛,不要净站着,你腿儿痛了吧?我来替你捶捶。”
瞧她,虽然只是梳着简单的双髻,穿着朴素的青色衣裳,但是却好美,没的叫他舍不得移开视线。
他真的好喜欢吉祥,美丽聪慧,善解人意,从来不会大声说话,也从来不会流露自己的情绪,不像他几个姐妹,一天到晚乱发小姐脾气,光是看着,他就很想叹气。
吉祥的好,他最知道了,他一定要跟吉祥一起过下辈子,但他娘说,他得跟和县令的千金成亲之后才能纳妾,对方是尊贵的千金之躯,容不得还没有过门,家里就有侍寝的小妾。
“不必了,大少爷,奴婢的腿不疼,奴婢是下人,站着就行了。”吉祥故意大声又清晰的说道。
“哎,吉祥——”裴文这样看着她,沉重的叹了口气。“我知道这样没名没分的,你会不好做人,心里也不快活,不过你放心,再过几个月,我就要成亲了,到时我娘就会允许我纳你为妾,我们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在一起了。”
吉祥摇了摇头,“大少爷,奴婢说过,奴婢甘愿终身为奴,请您日后与少奶奶永结同心,不要想太多。”
“吉祥!”裴文急了。“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一片心呢?虽然我不得不与那何县立的女儿成亲,但我心里始终只有你一个……”
吉祥用澄澈的目光看着他,“大少爷,奴婢身为下人,身份卑贱,又岂可做无谓的多想?请大少爷日后也不要提起这些事了。”
她一点也不想当大少爷的小妾,也一点都不想利用他来提升自己的身份,虽然很多丫环都私下羡慕着她的好运,可是他真的一点也不想跟迟钝的大少爷过一辈子啊!
更何况,她还要去找妹妹们,若被大少爷收为小妾,他是一辈子也别想出裴府大门了。
当年,她和几个丫环一起被买进裴府,几个月过去,管事嬷嬷发现她手脚利落、处事沉静,总能把交代的事办好,又不嘴碎,便派她到难伺候的大夫人房里。
半年后,大夫人对她很满意,便将她派给大少爷,贴身服侍大少爷,陪他读书和学习接管钱庄的各项事物。
拜大少爷迟钝所赐,教书先生得一再重复教学,什么四书五经,古往今来的圣贤智慧,她统统都背起来了,那些经营钱庄的方法,大少爷还在一知半解时,她也全学会了,不但如此,还相当的感兴趣。
她深深的明白,钱是活的,以钱滚钱,赚取利息,这样才会致富,难怪开钱庄的会越来越有钱,而那些像钱庄借钱的老百姓会愈来愈贫穷了。
只不过,学会了又如何?
裴家钱庄总不会交给她来管吧?她终究还是只能做个帮忙磨墨,拿算盘的丫环而已。
“不好了!不好了!”一名丫环冲进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禀告道:“大少爷,不好了,夫人正在房里大发脾气,您快去看看啊!”
裴文顿时一阵惊慌。“怎么啦?我娘为何事发脾气?”
那丫环说道:“青少爷偷了夫人的首饰还死不承认,夫人气得大发雷霆,闹自尽呢!”
闻言,吉祥的心咚的一沉。
她不相信裴青会偷大夫人的东西,她绝对不相信。
“唉……”裴文懊恼的跺了下脚。“青弟怎会又闯祸了,唉唉……怎么办才好?唉……唉……唉……”
裴夫人的房间里闹哄哄的,聚集了许多人,裴政隆是一家之主,但是他显然无法掌控眼前的情况,吉祥一踏进屋里就感觉到一阵风暴的气息,她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隐隐感觉要出大事了。
“你还不快把我珠宝盒交出来!”
吉祥和裴文赶到的时,就见裴夫人盛气凌人的瞪着裴青嘶喊,下人们自动分开一条路来让他们两走到前面。
吉祥看着一屋子的人,心里又惊讶又沉重。
看来大夫人是有意把事情闹大啊,她开始替裴青担心了。
“我更本就没有进你房中,又怎么会偷你的烂东西?”裴青讥诮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