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上了年纪的人,是肯定会患上感冒或得冷房病的。这么一说来,倒觉得人好像是过了保质期的鱼一样。尽管我不想这样来比喻人,但不可否认的是人确实就是一种生物,需要好好管理,以防变质。近来油价连日保持最高记录,可不知为什么在这个一滴油都不产的国度里会这么疯狂使用空调。
“你没事吗?”
“什么没事?”
硕玄满脸疑惑地看着我。
“上回你不是去参加跳舞比赛了吗?”
“嗯,他们还不知道。”
“听你爸妈的话,好好学习考大学吧。”
“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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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大学不也一样能跳舞吗?”
“别说了。我可惜那时间。如今竞争这么激烈,能不能成功就要看谁能最先发现自己的能力所在,然后最先在这个领域求得发展。否则就只能失败。现今信息量大,媒体发展又日新月异,没时间磨磨蹭蹭了。看看我们周围。西太至很早就高中辍学,用歌舞开创了自己的世界。还有宝儿干脆就放弃了学业,一心只用在唱歌和跳舞上。还有雨,他不也是用舞来征服世界的吗?”
“他们毕竟是特例。像他们那样成功的机率也就只有百万分之一。比中彩票还难。而学习的话,则可以获得更多的东西,而且还更容易一些。”
“你怎么听不懂我的话。还要我再说一遍吗?林权泽导演也是只念了小学就投身于电影界,可人家现在不也成为世界巨匠了吗?金基德导演也不是大学生。
你看卢武铉总统,他念过大学吗?他是商业高中学校毕业的。“
“够了。”
我打断了硕玄的话。
“再说一个。我喜欢的左巴也是一字不识,但他却知道如何让生活更美好。”
“左巴不是小说里的人物吗?别这样。不是说知多少看多少吗?”
“跳舞也一样。”
硕玄一句也不肯让。他肩膀上挂着的深绿色书包刚才就引起了我的注意。跳舞时硕玄的肩膀看起来很是柔软,可现在被厚厚的书包带压着,好像很疼的样子。
我的肩膀早就经过工作的磨练而变得很结实,但硕玄的肩膀却比女人的肩膀还瘦弱。这从和硕玄比掰腕子就能看得出来。每次在硕玄数到五之前他都会被我掰倒,但他又不愿意承认自己输了,便要重新挑战,但每次结果都一样。
“跳舞的时候我感觉我好像不是我自己,只有跳舞的时候我才觉得我是在活着。真的,有时我觉得好像不是我在跳舞,而是我体内另有一个人在跳。不知不觉我的身体、关节就舞动了起来。真的很奇怪。”
硕玄很忧郁地说到。
“怎么?你还为跳舞生为跳舞死啊?怎么听着和电影《粉红鞋》的情节有点像呢?你以为你是《粉红鞋》里的主人公啊?”
我话虽这么说,可内心还是很理解硕玄的。正如硕玄所说的,有时看到他跳舞,我也有点怀疑眼前跳舞的这个人是否就是我所认识的那个硕玄。沉醉于舞蹈中的硕玄的确让我感到有些陌生。看到硕玄如此热爱跳舞,我不觉有些羞愧。能够全力以赴埋身于一件事,能够为自己的梦想竭尽全力,这是一个很大的优点,是我应该学习的长处。我是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才选择了学习,过着死去活来的日子,但硕玄真的是因为喜欢才去跳舞的。这就是硕玄和我的不同。即便以后这个梦想没有成功,但毕竟曾经尽己所能,全力以赴过,也就足以心慰了。
硕玄不上大学也会很幸福的。有舞蹈伴随着他,他的一生毫无疑问是会非常幸福的。所谓人生也就是那么回事,不可能什么都好,有失必有得,有得也就必有失。所以都说塞翁失马必有后福,福为祸所依,祸为福所付。只是根据欲望的多少和大小的不同,挫折和快乐的比例也会有所不同,有时这些挫折和快乐会威胁到生存,让人感到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幸福。不管怎么说,只要能成功,跳舞是会给硕玄带来幸福的。但反过来,如果没有如己所愿,跳舞也会给硕玄带来不幸。
“我送你回去。”
看到小巷里黑漆漆的,硕玄说到。
“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
“你知不知道你太强了。女孩子家有时也该显得有点害怕、害羞什么的,可你太强,太理直气壮了。你这样哪儿会有男人肯疼你?”
“怎么你讨厌我吗?”
“不是。有时候挺喜欢你这样,可有时侯也感到有些遗憾。比如说,我想亲你的时候,你就羞涩地让我亲你一下不就行了,可你偏不这样。”
听他这么一说,我噗地一声笑了出来。硕玄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条路我常走,所以没关系。”
“好吧。”
“拜拜。”
硕玄跟着我向黑漆漆的小巷里走了几步,无奈于我的一再拒绝,他只好转身离去。硕玄晃来晃去地走在黑暗中,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我感到有些心酸。
浓浓的穷酸味儿依旧弥漫在小巷深处。令我郁闷的是,我已经习惯了这种味道,就像是又披上了熟悉的旧衣服一样。每当这股穷酸味儿扑向我的鼻子时,我都感到自己好像又钻回了我留下的破旧不堪的外壳里去。本该感到非常不舒服和厌烦,但我却不能。
是贤珠。她几乎贴着门站着,往书包里塞着什么,看到我走过来,被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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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藏什么呢?”
我向下看了看贤珠藏起来的书包。与平时不同,我的目光异常尖锐。因为我想,贤珠藏得急,也许那个秘密东西的会露出一个角,有所破绽。
“什么时候回来的?”
贤珠的声音和平时不同,很明显有些慌张。
“我在问你藏什么呢?”
“没什么。”
贤珠的声音很是尖利。
“你还没扔啊?”
“什么?”
“我上回跟你说了吧,让你把假发和奇怪的衣服都扔了,那些都不是学生该用的东西。”
“管好你自己吧。”
“你到底想干什么?”
“什么想干什么?”
“学生就该有个学生样,你这样混下去,以后想干什么?”
惟恐被家里人听见,我小声喊到。
“你少管我,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给你脸不要脸,我看你还没个怕的了。”
我一下子来了火气。但贤珠却不管这个,依旧很强硬地跟我顶撞。
“我们家哪有条件念大学?我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行。所以你就别管我,好好念你的书,出人头第去吧。”
“你想像妈那样过一辈子啊?”
“谁说想像她那样了?”
“那你就得好好学习。”
“我再怎么努力也还是赶不上有钱人家的孩子。这点,姐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光买每个科目的参考书就要很多钱。你能给我吗?学费都好不容易才交上,哪儿来的钱再去请家教啊。“
贤珠的一番牢骚让我无言以对。但我还是要劝她努力学习。没钱是没钱,但我却不能因此就劝她不要学习。
“行了,我有我的想法。”
贤珠很毅然地说到。
“想法?你到底想怎么着?”
“求求你了,别再问了。烦不烦啊。”
我的话还没说完,贤珠就咣噹一声关上大门甩身走了进去。本想跟着进去的,可大门却在我眼前被凶猛地关上,差点儿碰伤了我的额头和鼻子。贤珠明明知道我会跟着进来,却还使劲关门,实在令我气愤不已。不过我还是忍住没有发火,我不想今晚也让隔壁的大妈快活她的耳朵。近来我们家的家事似乎让她重新感到了生活的乐趣,但我丝毫不想再为她增添这种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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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给我遇到你之前我的样子;我是如此伤心,无法把它留作回忆;祝福你,希望你能爱上一个和你一样的人……。”
是妈妈在唱歌。不久前,妈妈还是在蓬头大妈的劝说下不得已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呜噎着唱起歌,可现在她却可以主动地哼哼起歌来,而且还没有夹杂任何哭声。那个横咧着嘴、流着粘乎乎口水的妈妈早已不见了踪影,眼前的妈妈正和着拍子很像模像样地唱着歌。我有些怀疑,真的是妈妈在唱歌吗?
我悄悄地向房间里瞧了一眼。心想兴许爸爸会在家,不过还是没有看到爸爸的踪影。失去了爸爸,就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很长一段时间妈妈一动不动只躺在家里,可现在她却直起腰板坐在那里,一边看着手掌般大小的纸,一边哼着歌。
眼前这副景象不禁让我感到仿佛时间在倒流。
“做什么呢?”
我真的很高兴看到妈妈现在这个样子。
“回来了?我要去参加歌唱比赛。”
“歌唱比赛?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妈妈一度想要参加的由宋海主持的歌唱比赛地方预选赛已经结束有一段时间了,上周电视里还播放了比赛录像。可现在妈妈居然说要去参加歌唱比赛。
“不是上回那个,是参加一个叫主妇热唱的电视节目。一打听,发现歌唱比赛也有好多种。这个节目里获胜的话,也给颁发歌手资格证。一听这话我就很激动。这可是我一辈子的梦想啊。你也希望妈妈我当歌手吧?去跟你朋友炫耀炫耀吧,说你妈妈是个歌手。我当了歌手以后,可以帮你们去要名歌手们的签名。说吧,想要谁的。李孝利?雨?还是泰儿?神话?我全都给你弄来。我还听说,有的孩子是演艺界人的家属,于是他们就弄一些这些艺人的签名来卖给朋友。你也可以这样嘛。别再做你那累人的打工,拿你妈妈的签名去卖吧。肯定能赚更多的钱。”
真是的,怎么想的全是这些。
“行了,比你唱得好的人有的是,你还是别去丢脸了。”
“你怎么总这样,总贬低你妈。”
妈妈气鼓鼓地,唰地一下转过了身去,背对着我。从肩膀到背部,妈妈的身材比以前瘦小了许多。可见,自从爸爸被同学抢走以后,妈妈确实过得非常不容易。
“不是说你唱得不好,而是说还有很多人比你唱得还好。”
看到妈妈那单薄的后背,我不禁有些心酸,便一反常态很温和地哄着她这样说到。
“听歌也是要分时间和地点的。在这么个小房间里哼哼,可能是听不出个好赖,可要是打扮得漂漂亮亮,弄上个照明,再拿个好麦克来唱,没准儿比那些歌手们唱得还好呢。等着瞧吧。你也会大吃一惊的。”
我想,也许也真的是这么一回事。妈妈真的唱得很不错,这是不可否认的。
但电视里唱歌的女人都只能比妈妈唱得更好,而不会不如妈妈。但妈妈却不肯承认这一点。不,妈妈承认有差距,但她只认为她比别人唱得更好。
我想就此站到妈妈这一边。因为唱歌可能是帮助妈妈忘掉爸爸的最好良药,因为唱歌要远远好过妈妈每天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度日,好过妈妈一下子蹦起来冲到同学家把人家砸个稀巴烂。我既是一名诚心诚意的听众,也是一名严格的评委,更是给予妈妈以支持的女儿。
就这样,妈妈又开始唱起了歌。茶花姑娘又重新在我们家响起。但不知为何妈妈总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那歌声,那首茶花姑娘为何听起来和以前不同呢?
第10章 汉江边上的孩子们
老板碰上了一件很蹊跷的事情,就此为其扣发穷困打工学生工资的行为付出了代价。难道老板真的不懂得是鸭子就成不了凤凰这个道理?不管怎样,在老板看来这的确是件很倒霉的事;而对于我来说,通过这件事我则懂得了一些人生哲理。不过我并没有因为老板受到惩罚就感到痛快或舒心。所谓因果报应,我为此而幸灾乐祸的话,那不知何时就会有不幸神不知鬼不觉地钻到我的口袋里。总之,只有老板金库里的资金雄厚,我的工资才不会被扣发。
老板会遇到这一不幸,和一些生活在黑暗之中的孩子们有关。
几天前,我半推半就地被妈妈强拉到她屋里听她唱歌,当时电视里正在播放一个时事节目。主持人在节目开始时先是很自豪地介绍自己的这期节目是深层采访、惊人披露,接着便以一副世界末日将要到来的表情报道着新闻内容。主持人的头上不知是喷了摩斯,还是抹了润发油、定型胶,看起来油光缯亮,没有一丝乱发。嘴边微微地挂着的一丝笑容足以让人产生好感。
我一只耳朵听着妈妈唱歌,另一只耳朵听着电视里传来的声音;一只眼睛看着妈妈,另一只眼睛看着电视。很幸运可以同时做这么多事。节目中间,有几名记者轮番出现在画面上,非常严肃地披露着现实。节目的名字叫“迷惑的十几岁”,显然它关注的是有关近来青少年的问题。
老调重弹!我不禁暗地里冷笑了两声。媒体的工作就是要制造问题,扩大问题,以吸引大众的注意。为此,媒体会毫不忌讳地重演事件,这也不行的话,他们甚至会弄出一个假英雄或牺牲羊来刺激大众的好奇心,并再设置一个声音来进行吹捧或为之定罪。为了保全眼前的利益,媒体甚至会随便找来一个人,大肆粉饰他的生活经历,把他吹捧成英雄,直至他可以在人们的头脑中留下深刻印象。
虽然就此媒体可能要永远都为这个人服务,但媒体也在所不辞。
我毕竟也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所以我的注意力也就很自然地集中到了这个电视节目上。做了马赛克处理的画面里,有五六个青少年在抽烟、喝酒。城市的灯光如花一般地在他们周围闪烁着。孩子们在江边的草丛里,醉熏熏地玩着危险的游戏。法律规定,严禁向未满19岁的青少年出售烟酒,可显然这些孩子没有受到制止而很轻易地就从附近的便利店里买来了烟酒。做了马赛克处理的画面里,记者向学生问到,买烟酒的时候是否被要求出示身份证。孩子们用如同烧热的锅里四处乱蹦的爆米花一般的声音嘲笑地说到。
“现在谁还查这个?只要给钱,比烟酒还甚的东西都能卖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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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烟酒还甚的东西是什么?”
“药。”
“药?”
“哎,别装了。就是雷蒙欣那些药。”
“你也买吗?”
“偶尔。”
“钱从哪儿来?”
“钱?这不到处都是钱吗。”
听孩子这么一说,记者向四周看了看。
“你指的钱是什么?”
“拣、抢不就得了。”
孩子们禁不住笑了出来。他们显得很理直气壮,相反,记者却显得有些慌张。
孩子当中,有整齐地穿着校服的,也有穿得不三不四的。有的女孩身穿没有肩带的紧身短背心,露着肚脐,毫不害羞地靠在男孩身上或和他们亲吻。还有的孩子主动做出一些过分的动作。对于他们来说,接吻似乎算不了什么,他们相拥在一起,演现出各种奇怪、敏感的姿势。这回感到不好意思的仍旧是记者,而不是孩子。
很明显,孩子和记者之间有一道不可逾越的界线。记者不能越过这道界线向孩子们伸出手去。他只能站在界线的这一边告诫他们不要再陷下去,你们的十几岁的豆蔻年华应该是纯洁无暇的。看到记者现出一副难堪的表情,向他们摇着手,孩子们很怪异地笑了笑。虽然画面上做了马赛克处理,但仍旧能透过模模糊糊的碎片看到孩子们笑着的脸是扭曲的,仿佛倒映在荡漾的水中一般。想要拯救孩子们的迹象无处可见。记者采访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被自己的父母抛弃了很久。
“那怎么抢呢?”
做了马赛克处理的画面中,孩子们对记者的问题这样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