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妃?”他不屑地一哼,拉着我站了起来,“你心中当真这样想?”
“那我还能怎样想?”我反问他。
他笑得暖暖的,拉着我的手轻轻摇晃:“那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我抬眼望他,他继续道:“现在容若在木泽国发展,我的武功也不弱,带你从这里逃走易如反掌。等出去后,我们就去西疆,过着放马牧羊的日子,你说好不好?”
他满眼的憧憬与希冀,就像最美好的未来已呈现在了他的眼前,他迫不及待地想全推出来给我看,可我知道,那些未来绝不会属于我。
“你别天真了。”我甩开他的手,道,“我早就是永络的皇妃,这一切现在不会变,将来更不会变。”
他略微一愣,有些急切,道:“我真不明白你究竟在执拗些什么,你就不能想想我们?”
“我们?”我狠下心看他,冷冷道,“别说我们,我跟你不同,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没资格管我。”
他眼眸一瞪,就连牙关都紧紧地咬了起来:“好,我没资格管你,但你也别忘了我的身份。”
“身份?”我一愣,慌忙抬头看他。就见他脸上盛满了一种近乎疯狂的气息。我心里骇然,只一瞬间,便已被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你别忘了,我是山贼,山贼做什么都是用抢的,我认定你是我的妻,你这一辈子就是我的!”
他大吼,将我扛在了肩上。而姿势却不太对,正压到了我的小腹。我猛然一痛,只想到了我的孩子,大声叫道:“你放开我!”
他却不管,只兀自往宫墙那里走去。
我急了,小腹的疼痛让我不知所措,想去呼喊却怕引来侍卫,慌乱下碰到了腰间一物,便想也不想地伸手拔起往他后背上刺了下去。
弥漫的是一阵令人窒息的血腥。
我望着他后背渐渐晕出的一片殷红,只觉得那上面淋淋的血迹都化成了利剑狠狠地扎在了心底。我连忙挣扎着从他身上跳下来,痴傻地站在一旁动也不敢动。
他愕然不信地瞧着我,神情里弥漫着不解与伤痛,一层一层地交织着涌上来,变成了难以言喻的绝望盈了满身满眼。
像受了最沉痛的伤,他有些僵硬地向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想抓我,我心里又酸又痛得快要爆开,怕他冲动更怕自己把持不住,最后血气一热竟是将匕首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别为难我。”我几乎要哭了出来。
他脸上骤然一僵,所有的情绪都像被瞬间冰冻,龟裂为一块、一块化为乌有。就像是刚刚经历了大悲大苦的事情,变得麻?##祝⊙?/p》他就这样地盯着我,放大的瞳孔注视着我的脸,定定地动也不动。
“好!”他忽然变得决绝了起来,“我不难你,我希琰这一辈子,都不难你!”
一层水雾渐渐地弥散上来,模糊了视线。
身前的男人慢慢地转了身,殷红的鲜血滴滴答答地从他背上不停地流下,火焰一样炮烙着我的心。
我紧紧地握着匕首,指关节发白。
看他一步一步离去,一步一步地离去,最后终是消失在墙门之外。
手中的匕首“当啷”坠地,浑身的力气只一瞬间就被抽离得干干净净,酸软得几乎要站不住,只好抓了桂花枝勉强立着,手却被那尖锐刺得鲜血淋淋。
刺杀 第三节(3)
悲恸潮水一样汹涌地从心底涌上来,泪水止不住地从眼角滑落,剜心的痛渐渐刻入了骨髓,再也挥之不去……
哭了一下午,却不敢多作声响,只默默地任眼泪流下来,然后拭去,反复数次,一条锦帕被染得尽湿。
晚膳时,便听子煌说,希琰请赐离去了。
我心里像被撞了一下,才放下汤匙道:“他闲云野鹤,怕是受不了宫中的禁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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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杀 第四节(1)
4。
十日后,因为我的身孕,子煌不得不提早回宫。子煌以我的身孕为名,免去了一切后宫繁礼,只每日留在水苑,看书描画,日子过得倒也清净。
我繁乱的心绪,也因此而稍有平和。心中想了许久,大概明白了:不管是子煌,还是希琰,都是我无法选择的人,我可以倾我所有去爱他们,但最终,也只能留在一个人的身边。
而这个人,却不是我能选择的。
所以现在我能想的,也只是静静守在这里,等着我们的孩子的到来。
我们的孩子……
苦涩与甜蜜,纠转着涌入心底。用手轻轻覆上,只两个月,还未能感到任何生命的悸动,但我因腹中那块骨血而有了些许的欣然,那是种由衷的喜悦。
我们的孩子……
刚过辰时,便听宫门响动,子煌已下了朝。他近日仍未能从最初的惊喜中有所缓和,还是一副紧张的模样。
“太医说这个时候的蜂蜜对身体是极好的,多喝一些。”
他半劝半哄,在我耳边吹着气,环过我胸前的手里拿着一匙琥珀色散着诱人甜香的液体。
我含了一口,却被那股甜腻呛了一下,连忙四处去寻水,一时间狼狈至极。而他却闷声笑了出来。
我不觉有些气,扬起手就要捶他,却碍于身份不敢下手。而就这么一迟疑,却被他伸手一拉带到了怀里。
“你说会是皇子,还是公主?”他的手轻轻覆在我的小腹上,柔声问着。
我眨了眨眼:“生男生女,又怎么说得准?”
“那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他吻住我的耳垂,语气里含了几分期待。
我心里有些发烫,只道:“男女都好。”
他却像个孩子:“怎么会都好,若是皇子,便要教他军国天下。皇族的教育自小便严苛,你以后若想见他,怕是难了。女儿也好,贴心。可以像你,生得娇美动人,又有玲珑剔透的心思。不过第一个孩子就是公主,怕日后会有人欺负,我们还是应该先生几位皇子来保护她。”
我笑出了声来,回头瞧他,却不想望见了那明黄色的大龙,心里一黯。
“皇上宫妃众多,日后永络国的皇嗣自会繁茂起来的。”本是轻轻一喃,却被他听见了。他将我拥在怀里,在我耳边低声道:“就算是皇上,也只爱淑妃一人。”
我心里一热,被他这赤裸裸的誓言所动,眼里温湿,便不由得滑下两滴泪来。
“子煌。”我拉着他的手,贴在了胸口。
“我们会相守到老吗?”
短暂的沉默后……
“会,一定会……”
回到宫中的第四日,有些发闷,便在水苑后面的园子里走了走。
那园子本与御花园相通,却被一道宫门给隔绝了起来。
子煌在门口加了侍卫。我也怕遇到宫人行礼烦乱,更不想出去。而此时天热,还未能有半丝秋天的气息,满园子的花开得灿烂,几乎要迷了人眼。
虽然花卉并不是我所长,却因瞧见了几样别致的花色,而生了兴致,仔细地观赏了起来。一时不觉时间流动,转眼就到了晌午。
日头有些发烈,照得人头昏,抬起头,额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掏出手帕正要擦,不想怀里装饰用的小银环掉在地上,骨碌碌地滚出老远。我急忙去捡,银环却撞在一双布鞋上,停下来。
顺着那双鞋往上看,倏地怔住,居然是他!
一身黑色的衣衫,满身的风尘。希琰站在树木的阴影里,有斑驳的光点投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也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他只是望着我。我不知他是不是在等我发现他,或许他根本不想我发现他,只觉得他眉目深深,略微的蹙着,多了些许的沧桑。
我站在原地不敢动,怕一个响动就要把门口的侍卫引过来,只好强镇了神色走过去:“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歪着头,手里捻了一枚叶子随意地转动,嘴里也嘟嘟囔囔的,不知是在说些什么。
刺杀 第四节(2)
我怕旁人瞧见他,急忙拉他往林子深处走,只走几步就听他在后面乱叫:“娉兰,慢点,这树枝低……哎哟!”
我这才停下,院子里都是杏花树,有的枝叶低,他个子高,免不得就撞到了额头,估计是我走得太急,他撞得重了,蹲在地上半天也没起来。
“你知不知道这里是皇宫禁地啊!你还要不要命了!”等平复了气息,我忍不住冲着他低吼,这人从来就没个轻重,以前随意出入韩王府也就罢了,现在居然摸到了皇宫里来。
“万一被人发现了……”
我提了气数落他,一句话还没说完,眼前一暗居然就被他抱在了怀里,那股青草的气息立时涌满了鼻腔。
我吓了一跳,想挣扎却听他说:“我想你……”
“娉兰,我知道西疆外有处地方,后面是青山,前面是绿水,还有云一样的牛羊。我想在那里搭座木屋,找个人成亲,然后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你愿不愿意去?”
他拉着我的手,满眼的笑。
就像乌云遮也遮不住的太阳,他的快乐赤裸裸得毫无遮掩。
可我能察觉出他的小心,几日前的一剑,我与他都记忆犹新。
明明拒绝了,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明明告诉你,这只是场不可能的缘,你怎么还不放弃……
“希琰,你怎么这么傻……”
抱着我的人身体发僵,他拉开我,捏着我的下巴让我迎上他的眼。
“华娉兰我告诉你,希琰从来就没傻过。”说完,他的吻就狠狠地落了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吻我, 有些生涩,没有子煌的温柔,又啃又咬的像在不停地索取着什么。
我被他弄得生疼,又怕这样的情景被人瞧见,急忙去推。他的手却像钳子一样紧紧地箍着我的身体,使我动弹不得。
用力挣扎着,他却不肯放手,最后我忍不住就含糊着骂:“希琰,你混蛋!”
泪水淌了满脸。
后来也不知怎么他终于停下,拿袖子一点一点地替我抹去泪水。
“别哭了,妆都花了。”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似是自言自语:“我果然还是……迟了……”然后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只是他的话像被人下了魔咒,不停地在我耳边回转:“我果然还是迟了……”
隐约想起前世看过的一句话:人生有些事,错过一时,就错过一世。
希琰走后,我的心情有些黯然,也无心再在园子里赏花,正打算回去,却听到与御花园相连的那座宫门有些喧闹。抬头张望,却看到小禄子匆匆地赶了过来,他看见我先是行了礼,而后在我耳边道:“娘娘,定儿出事了!”
我心里一紧,忙问:“出什么事了?”
小禄子摇了摇头:“奴才也是刚听人说,大概是跟皇后手下的人起了争执,现在给人押到毓仁宫去了。”
“她怎么惹上皇后的人了!”我提起裙摆便往宫门外走去,定儿打小就伺候在我身侧,说没感情是骗人的,如今她出了事,叫我怎么可能不急。
刚迈开步子,却被小禄子拦下了。
“娘娘,您不能去……”他的头低低地垂着,但从他的语气中,我大概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才发觉自己是冲动了。子煌对我的专宠,已经弄得宫里有了流言,再加上我现在的身孕,更是有不少人盯着想在背后捅我一刀。
定儿不一定就是得罪了皇后,只是一些人利用此来兴风作浪罢了。
即便我现在去了,也不一定就能带得回定儿,而且这个董皇后年轻气盛,妒心极强,说不定还会加重对定儿的责罚。如此之计,我也只能按兵不动了。
我从腰间拿出玉佩,转身叫了个侍卫,将玉佩交到他手里道:“你拿着这个送到毓仁宫,就说定儿犯了错,本是淑妃教管无方,如今劳了皇后,淑妃深感不安,只身子沉重无法当面请罪,还望皇后恕罪。”
侍卫领命去了,我心中却越发地忐忑起来,也不知定儿能否逃过此劫。
刺杀 第四节(3)
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派去毓仁宫打探的人仍是没有回,我坐不住,便干脆走到了宫门口,只望着远处宫墙。
又过了多时,待我几乎要走出水苑时,终于有宫女来禀:“娘娘,定儿从毓仁宫出来了,受了三十宫杖,现在不省人事,已经被人送回寿德宫。”
未等她说完,我已大步走出了水苑。那宫杖是皇后掌理后宫的刑法,只十厘米的宽度,打在身上却是皮开肉绽,断骨折筋的重伤。一般宫人撑不住,就活活地被击毙在了竹杖之下。定儿自小跟我就没受过什么苦,这三十下,她又怎么挨得住?
心急如焚地回了寿德宫,果然看平日跟在定儿手下的几个小丫头慌成了一团,在厢房里围着定儿哭得不成样子。我挥手让她们让开,才瞧见了惨白着一张脸的定儿。
轻声叫了她两声,她只唇角微微动了下,便没了反应。我默默地替定儿处理好伤口,见她脸色稍有好转,才起身对那几个宫女道:“你们日后在宫中莫要招摇,谨言慎行吧。”
第二日,我便从水苑搬了出来。并不只是因为我的请辞,还有齐太后。
她昨日到了水苑,亲自来找我。
如今宫中对我的专宠早有微辞,她也不是没有耳闻,又加上今日定儿之事,此次召见,便在情理之中了。
“后宫之内,只可百花争艳,不可独占鳌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这是她前些日子对我说过的话。
其实,这个道理我早就明白。然而我一直留在水苑,却只是想逃避宫中的争乱。
我以为自己可以躲在子煌的羽翼下,求得安逸。然而,如今看来,怕是不行了。
“永络国如今朝政不稳,便更需要诞下更多优秀的子嗣以安民心,你如今身子沉重,不便再侍候皇帝。我知道皇帝对你的心思,所以才找你,希望你能为国家着想,劝皇帝能继续为我永络国皇族开枝散叶。”
她的话一直回响在我的耳边,挥之不去,纠缠不开。
她要我劝皇上去临幸其他宫妃。她要我将子煌,推到别人的怀中……
鼻间传来了淡淡的水沉香,一时有些不习惯,才猛然记起自己已经不在了水苑,身边也再不能去燃那龙檀香。我挥手让身边的侍女将那香撤了,才伏在软榻上,瞧着窗外的夜色。
今天晚膳时,子煌翻了舒婕妤的牌子,大概也是听了太后的严令,才不得为此。
我与他的关系,一时间竟是模糊了起来。
原来想完全地倾心与他,现在想来竟不免是奢望……
月光珠玉般点点流洒了下来,盛夏之夜只剩了一点虫鸣,却越发的静谧骇人。
幽声一叹,这夜,大概也就这般过去了。
谁知宫门响动,传来了宫女轻微的低呼。我好似被人惊动的游鱼,连忙坐起,便从那朦胧的屏风外,瞧见了熟悉的人影。
淡淡的龙檀香,渐渐弥散了满室。
他轻步而来,拉了我的手,坐在了软榻之上,然后问我:“怎么还没睡?”
我摇了摇头。他无奈一笑,牵着我的手走到了内室床侧,让我躺下盖好薄被后才道:“你如今也不是一个人了,怎么还是这么不注意照顾自己。”说完便拉起被子,躺在了我身侧,我却猛地坐了起来。
他吓了一跳,讶然地问我:“怎么了?”
我无措地将视线左右移动,最终落在了他眼眸中,才轻咬了下唇,道:“皇上应该留在水苑的。”
他的眸子微微有些黯了下去,对我道:“母后所说,你不用在意,舒芷生性怯懦,就算我今夜没去承恩宫,她也不会对外人乱讲什么。”
原来他是用了舒婕妤做幌子。
我下意识地摇了头,却听他道:“后宫的事情,我不管,但我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