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恕罪!”产婆连连跪下,战战兢兢的道,“这是宋姑娘生前的吩咐,她说,她生前无颜见宗主,死后亦无颜见宗主。愿覆面以入棺,生生世世不再见人。”
生生世世不再见人……
何至于此。
朝云深深的凝眸,看向躺在床上那抹宁静的睡颜,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无力,但很恬静,嘴角衔着的一抹笑,让人感觉她很幸福。
而在染血的褥子下,压着一叠雪白的信纸,朝云眼尖的看到了它,却发现,自己将它拿出来的手都在颤抖。
展开信纸,上面是允香娟秀的字体。她突然想起,允香是大户人家的女儿,练出这一手好字,想必是费了不少心力的吧。不知怎么,心中泛过一阵淡淡的酸涩。
上书:
见信如唔。
主子,待你阅此信,吾以消逝于人世间。兜转如许,只愿言,吾不悔三字。
虽不悔,但愧于心,思来想去,无颜面见汝,愿覆面示人。
吾最后遗愿,愿主子善待吾儿,视若己出,方得以含笑九泉。
宋允香绝笔
淡淡收好信纸,眼圈儿已是泛起了一丝微红,心中也如五味杂陈,不能言的苦涩。
她收拾好情绪,转身,看见孩子已经在奶娘怀里睡着了,小小的一团,脸还未长开,粉粉嫩嫩的,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无忧无虑的。朝云淡淡一笑,从奶娘怀里接过他,轻轻抱在怀中,问道,“男孩女孩?宋姑娘给这孩子取名儿了吗?”
“是男孩。还没取名呢,宋姑娘说,这世间再无宋允香,这孩子的生母,就是您,您为孩子取名儿,天经地义。”
朝云愣了愣,回过神来,仔细看着面前这张细腻的小脸蛋,还有淡淡的*,如此的纯净的一个新生命的降生,承载了整整两条生命的厚重希望。她道,“既然如此,小名就叫双生吧,正名就待满月之时再取。”
而转过身来,看见了允香苍白的容颜,心中的那一丝小小的激动也石沉大海,心中微微叹气,“把她送到余香冢安葬吧,把她同我母后安葬在一起,我也能时常去看看她。”
“是。”醉墨同涟歌,也红着眼圈儿应了。
给双生裹好褥子,抱着她走出了西偏苑,她突然觉得自己不能在这里多呆,经历自己在乎的人的生离死别,就算呆在有着存在气息的地方,都会觉得心如刀绞。明明都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会伤心难安。
三人信步走在小路上,都不说话,怀里的孩子很安静,应该是朝云的怀中能有让她心安的保护气息,她一直沉沉的睡着,也不曾哭闹。
是朝云先开了口,淡淡的笑着,“这倒是圆了我一个夙愿,双生,就像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来弥补我一生不能有自己孩子的遗憾。”
醉墨一听此话,只是沉默不语。而涟歌却微微有些恼怒的反驳道,“主子,你什么时候这么没有志气了!你这是在告诉我们你认命了吗?”
醉墨也停下脚步,坚定地说道,“主子,不会的。”
真的不会吗?她有些恍然,看见相隔不远的的仰止亭中,纳兰天阙与大长老二长老笑语晏晏,品赏茶茗时,心底某处却有着淡淡的抽痛。
------题外话------
=、=其实朝云潜意识里面应当也是相信自己可以生娃子的,不然她给双生取名字就取三生而不是双生了。
第二十九章、同性相斥
像是默契般,纳兰天阙侧身看见了帝朝云,从仰止亭中踏步走来,毫不意外的第一眼就看见了在怀中的双生。他像是怕惊扰到小家伙般,放轻放缓了脚步,走到面前,看见可爱的柔嫩的小小的一团,柔和一笑,伸出手指轻轻抚上小脸蛋,轻声询问,“是男孩还是女孩?”
帝朝云微微一愣神,为这闲适的温暖柔和,怎么看也觉得这场景温馨。直到纳兰天阙久久没有得到答案,疑惑的抬头望了她一眼,她才回过神来,笑道,“男孩。”
“男孩啊……”这回换某人微微一愣,语气颇不明。
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可知道。帝朝云没好气的翻个白眼,这人,跟个刚出生的婴儿置气,双生今后可是她儿子!瞧这干醋吃得,太没道理了吧!
她大人有大量,不跟某人计较,可不代表双生不跟他计较。双生也不睡了,直接自己个儿睁开眼睛,用十分以及极其鄙视的目光瞥了一眼自己脸上的那只大手,然后蹭蹭蹭,蹭得离那只手远点,小脑袋一撇,又埋进朝云的怀中睡了。
……
他,居然被鄙视了……
纳兰天阙差点没有气结,他居然被一个才出生的小婴儿鄙视了,他居然被自己以后的儿子鄙视了,简直颜面无存!难不成同性相斥异性相吸是本能?不过这表现得也太提前了吧。
算了!他也大人有大量,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不过……要不要叫残雪找几本什么《相妻教子》《父与子》《父子相处一百条》来看看?
他正在想着,亭中大长老与二长老也走了过来,看到这阳光灿烂春光明媚异常和谐的一家三口的模样,一种骇然恐怖的想法直冲冲的冒进脑子里,大长老好不容易恢复了说话的能力,颤颤巍巍的问道,“这……这是……”
某两只异口同声的回答,“我儿子!”
还没惊悚到大长老二长老呢,怀里那个一听到这就像炸了毛似的开始嚎啕大哭,哭得是如丧考批泪流成河,直接把大长老二长老给震悚了。至于朝云,开始扶额,什么情况,刚刚不还是好好地吗怎么就开始哭了,小孩纸的心好难猜,求破啊!
纳兰天阙倒是明白了几分,瞅了瞅小家伙,挑了挑眉,“孩子给我吧,我知道他怎么了。”
真的?帝朝云眼神展示了十足的不信,不过想着这家伙被称为神人,可能……真的会?勉强相信他一次,就把双生递给了他。
结果她还没脱手,双生这回就更像遭受重创般,哭得更大声更嘹亮,他本来是想抗议把他交给那个不怀好意的男人手中,没想到适得其反,这一嗓子吼得朝云赶紧把他递给纳兰天阙好脱手,空出手来捂耳朵。
纳兰天阙不怀好意的接过双生,大眼瞪着小眼。盯着那对泪眼朦胧像是饱受欺负的眼睛,纳兰天阙露出八颗牙齿的完美笑容,“儿子,哭得真好看,满额头的抬头纹。”
哭声戛然而止。
满意的笑笑,纳兰天阙继续使坏招儿,“多睡觉据说可以美容。”
偏头,立马入睡!
于是,从此以后,双生小包子成了最听话的小孩子,整天的除了睡就是吃,哭也没哭过几回,几次搞得帝朝云以为她家宝宝智商有问题……
某腹黑太子殿下计谋成功,瞅瞅睡得香甜的双生,心里感叹这么爱美,怎么这么可惜,就不是个女儿呢?非得是个儿子,跟他老子来抢老婆,唉……
这无良的一家三口直接忽视了旁边已经石化的大长老二长老,大长老二长老直到开始赶路了都还没缓过来,脑子一直沉浸在那句“我儿子”还有早上那句“生了生了”里面,被震悚得无以复加。
而更悲催的是太子殿下,他奇异的发现,自从双生出世,他的地位直线下降!
午时,天上的太阳正毒辣,收拾好了行礼,醉墨准备好了马车,纳兰天阙顶着个大太阳等了许久,朝云总算是晃晃悠悠的抱着双生出来了,后面还跟着个全职保姆涟歌殷勤待的打着伞遮住太阳。不料刚看见马车,帝朝云就皱着眉头,“醉墨,换辆马车,换沉香木那辆,轮子上多打些蜡,让车稳些。”
正准备踏上马车的纳兰天阙愣了愣,转过身来,瞅了一眼马车,霎时为这无情被主子抛弃马车感到悲哀。这人,准是觉得这马车镶金带银的,光线又这么强,怕晃着了孩子的眼。简直……
换完马车换纱帐,换完纱帐换锦垫,好容易终于上了车,公主殿下就楞没跟太子殿下说一句话,一直在盯着怀中小小的孩子。太子殿下在一旁闲得无聊,正巧醉墨递进来了一个托盘,上边有一碗乳羹一碗燕窝。太子殿下理所当然的认为燕窝是自己的,于是就接了来准备品尝,不料被双生他娘一个眼神杀过来,直接打手,“喝什么喝!这是给双生喝的!”
太子殿下眼睁睁的看着双生他娘把乳羹和燕窝兑起来,满脸充满母爱?的微笑着喂给双生,再看着双生时不时投来一个挑衅的眼神,心底一瞬间充满了阴暗……
于是,趁着双生睡着了的时间,太子殿下蹭过来,揽住朝云的腰,一脸正气满脸温柔的道,“云儿,我知道你喜爱双生,但你要知道,女儿要富养儿子要贱养,男孩子不能宠着惯着,得要时时管着。”
帝朝云还没说话,毫无征兆的,刚刚还睡得好好地双生就突然就开始嚎啕大哭。朝云连忙把他从软榻上抱起来,轻柔的哄哄他,“双生乖,双生不哭,咱们不听他的,好不好?”
哭声又戛然而止,双生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又往里一蹭,睡了。
朝云把他轻轻地放在软榻上,素手轻轻地抚摸着双生的小脸蛋,一脸无所谓的挥挥手,“不用贱养,男孩女孩都富养!我正发愁钱多了用不出去!”
……
太子殿下微笑,太子殿下微微笑,尊敬的典雅大方勤俭有德的倾城公主殿下,您那节俭的美德被狗吃了么……
第三十章、有佩兰氏
素来,享誉江湖的四大门派就是佩兰、姑苏、慕容、宗政。只不过前一段时间宗政被除名,四大家族由此变成了三大家族。而剩下的三大家族中,佩兰氏千百年来稳居第一。它并不如其他两大家族那般人丁兴旺,也不如他们在江湖上叱咤风云龙虎生威,它是一个隐世家族,族系终年闭户于苍崖山之巅,族人极少现身红尘。
但就是这样一个隐世家族,位居统领江湖家族之首,江湖人对它的敬畏,不亚于任何其他家族。
自北封始祖启元帝起,代代皇后出自佩兰族,彰显了尊贵皇族对它的无上宠爱。而世人皆知,为弱者戴冠,无异于穿肠毒药,但这弱者永远也不会是佩兰!因为在这个以武修盛行的大陆,除了南*有的巫术,就只有佩兰族,拥有修炼功法的无上至宝——灵术!在这个传说中以灵御音,居山数千年的古老族系发展历史中,曾有无数人执意挑衅,但无一不是未达半山腰,便被音律驱使,轻则鬼使神差掉头回老家,十天半个月不能说话,重则七窍流血肝胆俱裂,奄奄一息。
而这一代,佩兰族的家主,本不应该是朝云。
大长老看着眼前一张颇似佩绫落的容貌,幽幽一叹,“嫁为皇族,按道理来说,子女都不会再回佩兰族,但小主这代,实在是情况特殊。绫落被定为继任家主后,三长老异心渐显,几次假借教习之名差点要了绫落的命,后来绫落身死,小主不知所踪,继承者除了他女儿再无其他人选,渐渐地族人都认为他女儿会继任家主之位了。”
“哼!”一提到这事儿,二长老就横眉冷竖,“他那个女儿,也不是个好东西,小小年纪,也不知哪儿学的那些阴谋诡计,歹毒心肠,若是真让她继任了家主,那我倒宁愿去死!”
如此一来,朝云倒觉得有些讶异了,能让二长老这个铮铮铁骨的严肃汉子,说出毋宁死的话来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
大长老看见二长老这个样子,像是已经习惯了般,再次叹一口气,“那孩子根骨是好,难得一遇的奇才,但是心肠太过歹毒,心思又缜密得可怕,害人的手段不知道是从哪里学得的,天衣无缝,露不出一丝破绽。可终于逮着她一次了,就是不知道她又干了些什么事!”
帝朝云皱眉,疑惑的望望大长老,大长老解释道,“在我二人下山之前,她私自下山被神仆捉住了,不过就是怎么问她她也不说到底下山去干什么。不过小主这次去可是见不着她了,她被神仆惩罚避居三年,不得与任何人来往。”
“神仆?”朝云皱皱眉,在她的记忆中,好像没有任何人有提到过关于“神仆”这个词。
“神仆的职责就是终其一生效忠佩兰,不婚不育,辅佐家主处事。这届神仆乃是辅佐小主母亲的老人,小主千万不可怠慢。”大长老严肃的提醒。
“自然不会。”朝云随口答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嘛,不过辅佐过母亲的,的确应该给点面子。
满意的点点头,大长老又补充道,“不过,神仆自从绫落去后,就性情大变,很少开口说话了,若是她有哪些对不住小主的地方,也请小主念在她是为了你故去的母后份上,多担待。”
“是这样吗……”朝云微微点点头,心里面倒是对这个未曾见过面的长辈多了一丝好感。
微微捞开马车窗柩上的丝帘,抬头一看,已是漫天繁星。星星如同黑暗中予人希望的烛火,明亮而又美好,软榻上双生已经悄然安睡,一片静谧无言。有一种淡淡的温暖的感觉弥散,动人。
而在有些地方,这星光则成了蚀人魂魄、使人发狂的毒药。
在这个大陆的某一个角落,一间阴暗而又潮湿的山间密室中,萦绕着浓郁的血腥味,仔细看来,依稀可以分辨出两个人影。
一个瑟缩着蜷缩在墙角,衣衫褴褛,随处可见斑驳的血痕,还有被倒钩的鞭子折磨出的深厚的血槽。而那双眼睛,充满惧意的看着前面这个拿着鞭子的老妇。
而如果说要用一种动物来形容这个妇人的话,那就是一条毒蛇。
一条甜腻的吐着信子的美人蛇。
她很美,是那种经历了世事沉淀了俗世韵味的美,是无法在小姑娘身上找寻到的魅力。她看起来不老,却有满头白发。她仍是在笑着,却会让站在她面前的人产生无法抵挡的惧意。她笑得越灿烂、越美丽,就越有人会觉得一种发自心底的颤栗、冷意。
而这种惧意,不仅仅是表现在外在的压力,在这个以实力说话的大陆,她就像一汪大海,而众多人却只能当这大海中的一滴水。她的威慑,来源于实力的强大。
她笑着嗅了嗅这满屋子的血腥味儿,甩着还沾挂着血液和皮肉的鞭子,笑道,“你闻闻,你身上的味道,多好闻哪!只不过就是稍微淡了点,得浓郁点,才更好闻。”
“啊——”这句换换来前面那个女子惊恐的叫声,蜷着身子被吓得直哆嗦,像是见着了阴曹地府般摇头摆手,“师傅!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你怕什么呀……”那妇人柔和的笑着,“你不愿意?那就给师傅说嘛,来,师傅看看你的伤口,可好?”边说着,边拿起一旁的酒罐,扯开密封的红布,就直直的把酒给泼向了前面的女子。
“啊——”这回是痛楚得撕心裂肺的声音,那女子的叫声已经扭曲,直至最后直接失声。全身都是血水,已经完全分不开哪些是血、哪些是水、哪些是酒。
尖利而刺耳的叫声后,那妇人却一直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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