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实在是意外惊喜!
他满脸受宠若惊的道,“云儿,你不生我的气了?”
不生气了?
朝云恍然,半晌,摇了摇头。
父皇的死,她经过了周密的调查,毫不意外的发现了真相。父皇是什么样的人,她很清楚,当初认为母后没有能力执掌朝政却野心甚大,能够做出让母后绝育的事来,就说明他是一个真正的胸怀天下的君王。在他的眼里面,自己虽然是至宝,但恐怕也是排在江山社稷之后的,如非是证明了她有能力能管理好朝政,皇位,恐怕也不会传给她。
既然如此,父皇的意图便已经很明朗了,怕她得知了真实身份之后而弃朝廷江山于不顾,索性让她误以为自己的亲生父亲杀害了养父,以她的性子,根本就不可能认佩暮尘。如此,就可以将她同这江山绑在一起一辈子了。
她虽然知道了父皇的真实目的,但是,她释怀了。
父皇的夙愿,她愿意帮他完成,并不会如他所想的,抛弃江山朝廷。
而泉音的死,她也释怀了。
如果说她从母后的事中学到了什么的话,那一定是两个字。
释怀。
如果说当初她选择了释怀,听纳兰天阙的,放弃掉仇恨,就不会中母后的圈套,而后导致就算是想要弥补也来不及。同样,如果她早点释怀,不那么一定渴望万事探一个究竟,那后面的事情也许就不会发生。
对于泉音之死,忽然想来,谈不上谁对谁错,只不过是因为当时的立场不同罢了。
感觉到身边这个已经能算是中年的男人战战兢兢却像玻璃一样一碰就碎了的目光,朝云轻笑一声,道,“你也救了我一命,算是抵过吧。”
她当时浑浑噩噩的,但也知道,有人冒着生命之危来救她。这般关心爱护她,虽说是等到了明白了他们的关系之后,但是,也不算来得迟。
想通了,就觉得眼前一片明悟的光亮之色。
“主子!”听到动静,醉墨从门外进来了,看见里面朝云含笑与佩暮尘对视的一幕,闪过一丝有些奇怪的神色,然后立马笑着道,“主子,你可算是醒了!”
“嗯。”朝云虚虚的答应了一声。
“快些进来!”醉墨一招手,门外等候着的宫女们便有条不紊的端着东西进来,依次给朝云准备更衣正装。
宫殿很大,佩暮尘倒是不用出去,不过为了避嫌,会在大殿中央用幕帘隔断两人的视线。等到佩暮尘在外百无聊赖的踱步之时,朝云已经更衣完毕,起身,朝佩暮尘缓缓走来。
而看着这一幕,佩暮尘眉眼含笑,眼里除了惊艳,更多的是感慨。
仿佛婷婷袅袅的向她走来的,就是他心中至宝。
朝云缓缓走到他面前,做了一个躬身邀请的姿势,请他到大殿客座上坐下。
而后,她吩咐道,“朕要招待贵客,你们都下去吧,不准打扰。”
“是。”宫人们有条不紊的出了宫殿,最后醉墨走出去,还带上了门。
而待两人对立而坐,朝云伸出手,用滚水冲洗眼前桌案上的茶具,缓缓地泡上一壶清茶,泡好之后,给他承上茶杯,淡淡笑道,“请用。”
“多谢云儿。”只觉得有这一幕已是他此生之幸,他也同样笑着,接过茶杯。
待他姿态优美的品了品美茶,朝云似是随意的轻声道,“据我所了解,你一向是视母后为此生唯一,此番事,我不必多说,你已知晓。我倒是很好奇,你站在哪边?”
问题出口,迎接的是漫长而沉默的寂静。
朝云不疾不徐,品着茶,等待着答案。
其实这个答案,她也不是非要不可,不过是想确定一下心里面想的,是不是只有她母后心里才这么偏激,不辨事理。
而佩暮尘看着眼前的茶杯,茶水在茶杯中晕出一圈儿一圈儿的涟漪,倒映着他黝黑的眼眸。
而寂静了许久之后,他淡淡松口,“当然是选你。”
不是当人一套背人一套,不是弄虚作假,他既然是说出来了,就一定会做到。
而朝云显然也是知道他是不屑为了讨好她来弄虚作假的,所以对这个抉择有些吃惊。
她不明白何为佩暮尘心中所念。
说起来,他们都是有执念的人。
佩暮尘心中的执念,就是佩绫落。
那个带给他第一丝亮光,在孤独而黑暗中陪伴他生长,最后毅然决然把他直接给放出来的佩绫落。那个族人们万般尊崇的佩绫落,那个有名的天才佩绫落。
他从小到大的生活里,就出现了这么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并且这个意料之外的人,完完全全的颠覆了他的生活。作为一个从小生活在黑暗里的人来说,能够拥有一小丝光明,就已经是最好的事了,他们要的从来不多,得到的,也从来不多。
所以,他才会完完全全把自己活成了,佩绫落。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的目光细细的,温柔的凝视着眼前的女孩儿。现如今,他的生活中,出现了第二个打破常规的人。
他有正常人所能感知到的一切,他知道是佩绫落做错了事,他明白了佩绫落性格的扭曲。而正因为有了朝云,他有了能够悖逆从前一切生活的勇气。他愿意为了自己的女儿,对付自己已经跨入偏激的爱人。
或许还能将她挽救回来。
他心里这样想着。
而面对这样的抉择,帝朝云却不好说话了。
却是很出人意表。
她以为他会选择不选或者选她母后。她以为或许自己在他心里面没那么重要。
谁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
她正想着,突然就听见门外一阵嘈杂的声音,一群宫人手忙脚轮的声音,“小皇子,您不能进去!陛下说了,里面有位贵客!您不能进去!”
朝云蹙眉,转过头看向门,就感觉到了一股铺天盖地的‘杀气’!
“砰”的一声巨响,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力气,直接的把门给踹开了,还把门给撞到墙上发出了声音,然后就是气势汹汹的涌进来,直指着帝朝云就开始发火,“神经病!下次要跳楼死远点!不要在我面前跳楼脏了我的眼!”
朝云挑挑眉,十分淡定的道,“要淡定。”
“淡定你妹儿啊!你脑袋上掉下来一个人你能淡定!”继续怒骂,看来是气没生够。
止不住小王子的杀气,怎么办呢……朝云看着一边的佩暮尘,朝他那儿努努嘴,“小心没形象了哦。”
“早就被你搞得没形象了!”继续一声怒吼,然后就顺着朝云的视线看向这个自打他一进门就没怎么关注的人,那些宫人口里的‘贵宾’。
看到了佩暮尘,他的第一句话,是,“哇——”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就和芸芸众生一样,看到佩暮尘的第二反应,就是愣在了原地。
就这么一直站着不动,一直盯着就盯着。
朝云长长的输出了一口气,深觉自己的这个举动是明智的,看吧,天地间一下子安静开阔了许多,耳根子瞬间清净了!连人生也仿佛变美好了!
而佩暮尘,十分乐意自己变成一尊完美雕塑,供自己的外孙多看几眼,就这么坐着,不动声色的,散尽天下风华。
等到过了许久,过了许久,过了许久!双生都还是没有动静,就这么盯着就盯着。佩暮尘受不住了,虽然说这么看他的确是最好看的,但谁也架不住一直这么一个动作呀!
朝云在一旁为自家小子感到羞愧,可劲儿打眼色,结果已经神游去了,一点没看到。朝云气急,狠狠地瞪了一下眼,直接给他一脚踩上去。
“啊——”又是一阵凄厉的惨叫,不过双生显然现在没闲工夫管自己被踩了这事儿,而是一把拉住朝云的袖子,满脸期待的问,“娘,这是我新后爹吗?”
“噗——”如果朝云嘴里有茶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喷出来。
什么叫,新、后、爹!
而在啊佩暮尘十分怀疑以及十分诡异的目光中,朝云害怕这小子再蹦出来几句惊世骇俗的话直接把她的人生颠覆了,于是十分爽快的给佩暮尘正了名,“别乱叫!你是你外公!”
第二十五章、红绸喜烛
“是吗?”充满怀疑的眼神,在帝朝云和佩暮尘身上扫来扫去。
外公也可以这么年轻的?
佩暮尘在一边默默地点头,已掩饰心里面的欢喜。正名了有没有!承认身份了有没有!天降惊喜有没有!
而双生仔细看了看天降外公和自己娘亲,的确发现他们长得是挺像的,心里面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些什么,给“哦”了一声算是回应,然后小脑瓜子才想起他今天这一趟的目的。
瞬间,眼神变成了绿幽幽像野狼一般的厉眸,奔上去冲着朝云喊,“你神经病啊!还跳楼!不就是一个破男人么!至于搞得你这么要死要活的吗!”
朝云捂了捂耳朵,头疼的皱眉,“不是故意的啦,喝醉了喝醉了,可以原谅的。”
“可以原谅个屁!”双生继续丝毫不在意形象的爆粗口,要知道他在人前可是最爱形象的,才不会做这种有失‘风度’的事。
“再有下一次,我就去天圣把那个死男人的腿砍了给你!”毫无顾虑的说着,也不在乎纳兰天阙若是听到这话有什么反应。从小到大,在他的心里面,就只有他娘是最重要的,其他人若是碍着她娘什么了,分分钟都是可以去死的节奏。
“好啦好啦!”太血腥太暴力,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把双生给哄出去,“我跟你外公有事要商量,你自己个儿乖乖出去啊!”
双生最后狠厉的目光狠狠瞪了一眼朝云,然后就一步不回头的转身出去了。
佩暮尘看着小家伙蹒跚的身影,突然很感慨的说道,“他很关心你。”
朝云沉默着坐下,轻轻颔首。
方才双生虽说是气势如虹,霸气侧漏,但是两个人都看到了,双生的手其实一直都在抖,那说明,他心里面是处于受了惊吓的惶恐阶段。
他在害怕,或许是仍然对从望月楼上摔下来的那个身影心有余悸,或许是害怕朝云出事,发生什么纰漏让他无法承受。总之,他很爱朝云。
朝云轻轻一笑,“我也很爱他。”
佩暮尘也随着笑了笑,或许这叫母子天性,同时并列而存在的,还有父女天性。
这件事算是揭过,佩暮尘拂袖坐下,问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而这一次,朝云摇了摇头。
“不需要。”她语气淡淡的,清浅一笑,“母后是错得太离谱了,我一定要把她带回来的。但这些事都不需要你做,不然,对你太残忍,对母后,也太残忍。”
虽然说他明理知轻重,且武功可能比这座深宫大院里的所有人都高强。他出马,或许能与佩绫落一决高下,但是让他们反目,不仅佩暮尘心里上承受的压力会巨大,而且,失去了一直以来最重要的人的,再受打击,会让她母后的性格变得更加畸形偏激。
这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现在只想要,所有的人都好好地。那些打击重重困难重重的日子太累,她也想歇息一会儿。
她眼里的疲惫离殇,佩暮尘都看在眼里。了解朝云的心意,不由觉得太欣慰。他笑了笑,道,“还是让我为你做一些什么好了,不然,我的心里同样难安。”
——
佩暮尘住进了宫里面,并没有太多改变,但却一部分改变了朝云的生活。
她会在上朝处理好朝政之后,抽出时间去让佩暮尘帮她调息,有了他的领导,功力能够平稳的上升。晚上没事的时候,佩暮尘会陪她在望月楼小酌,或者在花间品茗,亦或者在殿里下一盘棋。
这样静好而安然的生活不多见,最能消磨人的耐心,也最能洗涤人的苦痛。
眼看就要年底了,朝云守孝三年之期已过,年已十九,但是自从那事过后,两人的关系降为冰点,天圣方面表态一直不明确,没有提出完婚,也没有提出解除婚约。
而朝云亦然淡然处之,朝堂中大臣数次提到,也都笼统盖过,没有明确的表示。
两人都是这般态度,天下人如何不揣测纷繁?霎时间流言四起,说什么都有。但尽管这样,两个人还是未曾辟谣,都没表态。
这种莫名有些异常的状态,一直延续到了南海元桑国派遣使者前往天圣国。
元桑国位于南海之滨,并不隶属于大陆国家,所以四大国无其名,大陆这端寥寥无几人知晓也是正常的,但还是有学识渊博的老一辈有一些关于元桑国的常识。但世人都明白,元桑国此次渡水而来,意义非凡。
元桑国是神权之国,他们坚信有神明保佑,笃信神灵,所以王权不如神权是显而易见的事。但对于大陆这边王权至尊的领导方式来说,因着对其了解不够深入彻底,百姓自然会既兴奋,又恐惧。
但不管怎么说,使臣还是来了。
渡水而来中,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居然会有元桑神女亲自出行,一路随着使臣步入天圣,住进了驿馆。
天圣论理为第一大国,元桑选择其也颇和情理。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其他什么国家的事儿,就只是静静地看着就好。若说就算是接待了元桑也不一定有什么好处,但元桑国来,好处是显然的。百姓们将目光转向了国家大事,自然没有余力去关心她的婚事了。
处理好了朝政,夜色也逐渐昏暗,终于腾出时间,能够与佩暮尘下一盘棋。
但天气似乎不怎么好,不通透,屋子里面热闷着让人心里面烦躁。
夜明珠下的棋盘上棋子散落着,一个个看着倒是圆润,却总让人心里面透出一股杂乱无章来。棋局的走向趋向白热化,陷入僵局,朝云皱着眉头看着棋盘,手执棋子,踟蹰不已。
醉墨在一旁观棋局,不动声色,也不说话,高手间的较量,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而突然,自殿外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涟歌满面笑意的踏步进来,一进大殿就想说话,但张张嘴,感觉到这安静的氛围后又吞了口唾沫,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默默地站在一边等着。
“毋需心急。”佩暮尘淡淡的一句话传来,也不知道是给朝云说的,还是给涟歌说的。
“不是心急,是心烦。”朝云皱着眉头道,观了半晌的棋局,实在是心乱如麻,找不到解决之法。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算了。”朝云轻轻把棋子抛回棋盒中,垂眸道,“心烦,不下了,就算我认输。”
闻言,佩暮尘挑挑眉,也将棋子放了回去。
“什么事儿,说吧。”朝云站起身来,问涟歌。
涟歌立马笑了开来,脸上灿若桃花,拉着朝云的袖子,笑道,“恭喜主子,贺喜主子!”
“恭喜什么?贺喜什么?”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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