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别的什么事,就是来找本书。”窦政昌对窦世英身边这位大总管还是比较客气的。
高升恭敬地把窦政昌和纪咏领到了窦世英藏书的厢房,又安排了两个机敏的小厮在身边服侍。
纪咏在那里胡乱翻了会书,道:“我去外面透透气。”显得心浮气躁的。
窦政昌“嗯”了一声,继续低头找书。
纪咏则拉了个小厮问清楚了窦明的住处,大大咧咧直接闯了进去。
窦明正在给自己的琵琶调弦,看见纪咏,吓得跳了起来:“你,你怎么跑了进来?”说话间,已连退五、六步,贴在了身后的花窗上,高声喊着“来人”。
纪咏“嗤”地一声,脸上满是讥讽之色:“我忘了,你看见一男一女在一起就觉得别人是有私情的,”他说着,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窦明,“怎么?轮到你自己的时候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窦明一口气没有上来,声音被憋在了嗓子眼里。
纪咏就瞥了她一眼,一面起身朝外走,一面吩咐窦明:“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他一副纡尊降贵的口吻,气得窦明脸色发白,可一想到莫二姑那绿豆似的小眼睛,她就心底发寒,咬着嘴唇跟在了纪咏的身后。
纪咏在院子中间站定,这样一来,窦明屋里服侍的人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可谁想听他在说什么却没有办法靠近。
他低声地在窦明耳边说了几句话。
“你说什么?”窦明跳了起来,惊骇地望着纪咏,表情有些呆滞。
“你听得没错。”纪咏冷冷地道,“只要你帮我办成了这件事,你我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不然两笔账一块算,可就不是把人卖到烟花之地这么简单了。”
窦明不由打了个寒颤,看着纪咏的目光闪过一缕的恨意,狠狠地道:“你,你为什么这么做?”声音嘶哑,好像很激动,又像很害怕。
“你不用知道。”纪咏轻蔑地瞥了窦明一眼,冷冷地道,“你只要把我交待的事做好就行了。”
窦明垂下了眼睑,神色晦涩难明。
纪咏扬长而去。
窦昭很快就知道纪咏和窦明单独碰过面了,她很担心,对陈曲水道:“这两个人,一个是水一个是火,是绝对走不到一块的。两个凑在一起,事情决对不简单。既然怎么也探听不到纪咏和窦明说了些什么,那就只能紧盯着两个人了。”
陈曲水微微颔首。
魏廷瑜再次提了贵重的礼品登门拜访。
窦世英依旧没见他。
魏廷瑜站在窦家花厅的中台阶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眼看着就要立冬了,婚事再不定下来,那就只有等到明年春天。
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回家好过年。
今年是他除服后的第一个春节,家里除了他就是母亲,如果窦昭能早点过门,母亲也有个做伴的,大年初走亲串,也热闹些。
怎样才能让岳父消气呢?
魏廷瑜思忖着,身后传来一阵银铃般的欢快的笑容。
他回过头去,看见个秋药般风姿绰越的女孩子,穿了件桃红色的褙子,油绿色的湘裙,眉目如画,仿佛早春含苞待放的一朵桃花,让他眼睛一亮。
“您是济宁侯吧?”女孩子主动地和他打招呼,“我在家里排行第五。”她的眼睛忽闪忽闪的,让人觉得很聪明,“我父亲为难您,您有没有觉得很委屈?”
原来她是窦家的五小姐。
魏廷瑜连连摇头。
窦明却不待他说话,已道:“古有三顾茅庐,你这才来第二次,还早着呢!”
魏廷瑜大喜过望,忙道:“多谢五小姐指点!”
窦明抿着嘴笑了笑,在一群丫鬟簇拥着和魏廷瑜擦肩而过。
第三次,窦世英终于在花厅里见了他,虽然只是短短的两句话客气的话,但已让魏廷瑜长长地松了口气。
走出窦世英的书房,他又遇见了窦明。
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她正往书房里去。
窦明朝他眨着眼睛。
他拱手作揖,作出感激涕零状。
窦明抿了嘴笑。
魏廷瑜讪然地摸了摸头。
两人再次擦掮而过。
魏廷瑜得了窦世英的两句话,觉得这件事已经过去了,遂去了景国公府,让魏廷珍帮他请媒人和窦家商量婚期。
魏廷珍知道弟弟刚去了静安寺胡同,忙道:“窦大人怎么说?”
魏廷瑜笑道:“也没什么——就是说了些‘百年修得同船度,以后的日子还长着,要学会彼此尊重地过日子’之类的话。”
魏廷珍皱眉:“没有提嫁妆的事吗?”
“这不是媒人的事吗?”魏挺瑜奇道,“我提,不太合适吧?”
魏廷珍气结。
窦昭年纪已经不小了,魏家有退亲的意思,窦世英生气,谱也摆了,不是应该说些嫁妆什么的,补尝一下魏家吗?
她看着弟弟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懒得跟他多说,跟母亲田氏商量后,请了延安侯夫人帮忙,带着官媒去窦家商量成亲的日子,媒人则是延安侯和景国公府的二爷张继明。
窦世英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心里隐隐为长女可惜。
怎么就嫁了个这么不搭调的。
又埋怨起来赵谷秋来过早的为女儿订下了这门亲事。
他对纪氏道:“婚期不急,我请了钦天监的帮着看日子,等那边回了信再说。”
窦昭出嫁,窦世英一早就请了纪氏帮着主持。
窦家请着说媒的是蔡弼的太太,媒人是杨森和蔡弼。
杨森和窦世枢的私交很好
纪氏和蔡太太商量:“我们家七老爷的意思,等钦天监的日子出来了再说。”
“这样也好。”蔡太太和丈夫一样,也是个热衷于权势之人,窦家有喜事,她很乐于两边递话。
魏家就等着窦家选的日子。
这一等就等到了立冬。
魏廷瑜急起来。
魏廷珍则恍然大悟。
赶情人家根本就没忘记当初的事。
她顿时恼羞成怒,道:“他们不是让我们等着吗?我们等着好了。”
然后就是腊八。
窦昭的计策奏了效。
满京都人都在传魏家不满意窦家这门亲事,要退亲。
窦家四小姐来京都快半年了,婚期都没有订下来,就是证明。
而当事人通常都是最后一个听到消息的。
窦家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正是春节。
五太太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差点闭过气去。
大风大雪的,她站垂花门口一直等到了亥时,才等到了大年夜进宫陪皇共庆佳节,初一一大早还要上朝给皇上恭贺新春,然后主持了一系列打春牛等庆典的窦世枢。
疲惫不堪的窦世枢揉了揉太阳穴,道:“明天一早我就请了七弟过来说话。”
五太太心中稍安。
二太夫人却不屑地道:“他那个性子,说了等于没说。”
五太太和窦世英并没有什么接触,闻言心弦又绷了起来。
她请二太夫人拿主意。
二太夫人叹气,道:“要是别的事,还能和寿姑商量,这件事,只能让他们自己拿主意。”
可若是让京都的人这样说,窦家还有什么脸面可言?总得做点事挽回一下窦家的声誉吧?
五太太默然。
天寒地冻,窦昭和窦世英在窦世英的书房里烤红薯吃。
补5月4日的更新。
ps:大家都觉得婚退得有点慢,因为这件事不仅仅是退婚,还涉及到一些其他,没办法略过不写……~~~~(》_《)~~~~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谈心(求粉红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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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彤彤的火光映在窦昭的脸上,平日爽朗的面庞此时显得有些忧郁。
窦世英用火钳拨了拨银霜炭,笑道:“怎么了?兴冲冲地跟着我跑了回来,又怏怏不乐的,是不是觉得家里不好玩?你也别怪明姐儿,她就是这个性子。你就当是陪我好了。”
因有二太夫人在,大年三十,他们在槐树胡同吃得年夜饭,又一起守岁,听了京都九九八十一寺的报春钟声之后,这才打道回府。
窦明却打着哈欠说太累,回房歇息去了,把窦昭撇在了垂花门口。
窦世英就拉了窦昭到书房里烤红薯,还美其名曰“你小的时候,我常常和你在书房里烤红薯”。
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还是他的记忆出了问题。
窦昭在心里暗暗嘟呶着,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在想我们家和魏家的婚事……”
窦世英拿着火钳的手一僵,表情也多了几分凝重,道:“你都听说了些什么?”
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女儿不可能完全不知道,但如果说槐树胡同的人把什么都跟窦昭说了,以五嫂治家之严,那也是不可能的。
窦昭正色地望着窦世英:“我听说魏家要退亲………”
“胡说八道!”没等她的话说话,窦世英已沉着脸喝斥一声,“是谁告诉你的?前几天魏家还请了廷安侯夫人来商量婚期,不过是没有挑到好日子,这事就一直拖了下来……”
“爹爹何必骗我?”窦昭冷静地道,“七太太去了哪里?就算是生病,这大过年的,也应该接回来吃顿团圆饭才是。王家前些日子来送年节礼,派来的人怎么问也没问七太太一声?爹爹不要以为我还是个七、八岁不懂事的孩子。”
窦世英哑然。
窦昭趁机道:“我也不想嫁入魏家!”
窦世英大惊失色:“那怎么能行!我不过是气魏家对你不敬而已,魏家又没有大错,就算是有些异样的心思,那也是景国公世子夫人从中捣乱,与济宁侯府有何关系?济宁侯又三番两次的来家里道歉,你不要听那些妇人怂恿,两家结亲,哪怕是得意亲家,也会为了嫁妆财礼之类的事有些不快的,哪有说不拢就退亲的道理!你不要胡思乱想,这些都是爹爹的事,你到时候只管高高兴兴地嫁过去就行了。对了,你出嫁的时候,是喜欢让十一背你还是十二背你。”又后悔,“如果你有个兄弟就好了。”
窦昭才不会被窦世英乱了思绪,她笑道:“人家蔡大人年过四旬还给十嫂添了个弟弟,你现在给我添个弟弟也不迟啊!”然后道,“爹爹也不要岔开话题,我是真心不想嫁给魏家。”
窦世英听着急了起来。
窦昭忙道:“爹爹您稍安勿躁,听我把话说完。”
窦世英微愣。
窦昭已道:“我仔细想过我和魏家的亲事,总觉得到和他们家没有缘分——早些年,老济宁侯在世,对我们家冷冷淡淡的,我们家也没有把这件事当个事,直到我十三岁,两家的婚事也没有个说法。后来,何家来提亲,我们家不想卷入何家兄弟的纠纷中去,这才拿了魏家的亲事做借口,魏家惹着情面,勉强答应了,结果老济宁侯去世了。好不容易济宁侯除了服,我也守了三年,如果拨云见日,终于到了商量婚期的时候,却又传出魏家要退亲的谣言,这一波三折的……我就想起您从前说过的话,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不强求。或许,我就是嫁到了魏家,日子也会过得很艰难。既是如此,又何必强求?毁了自己的一生!要知道,说出这话可是魏家的大姑奶奶,济宁侯府又是向以这位大姑奶奶马首是瞻的!”
窦世英知道女儿说的是实话,可退亲……他还是犹豫道:“话虽如此,可这日子也是人过出来的,嫁到谁家没有个矛盾的?魏家的大姑奶奶是有些不靠谱,可毕竟是嫁出去的人,济宁侯是独子,又已经承了爵,没有手足萧墙,妯娌之争,比起那些高门大户,已经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你要往好里想才是。”
两世为人,窦昭当然不会天真认为仅凭自己的一席话就能让打动父亲,出面帮她和魏家退亲,要不然,她又何必以柔克则,从魏廷珍身上下手呢?
在父亲和长辈们的眼里,魏廷瑜不成材,好男风,甚至是没有成亲就整出个庶长子来,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错,要紧的是对与窦家结亲重视不重视,对自己这个结发妻子子敬重不敬重,所以只要魏廷瑜表现出浪子回头的诚意,打发了娈童和小妾,低眉顺目地上门道歉,给足了窦家面子,这门亲事就还得将就。
这也是为什么窦昭怕纪咏插手的原因。
纪咏看重个人的感受,他计策往往以人为根本。这是帝王之术,也是臣子之术。因为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立刻改变格局,所以他能算无遗漏。
可这婚姻之中,女子的感受,从来都不是阻碍联姻的重要因素,让她对魏廷瑜反应没有任何作用。
窦昭暗暗摇头。
纪咏虽然只和窦明说过一句话,可以纪咏的能力,以窦明对他的忌惮,只怕这一句话就足以改变窦明的态度。
他到底要窦明干什么呢?
纪咏擅自人心,自己应该从这方面去想才是。
那窦明最渴望的又是什么呢?
打倒自己?!
窦昭心中一震。
难道……纪咏让窦明去yin*魏廷瑜?
她暗叫一声糟糕。
如果真是这样,魏廷珍也承受不了这个丑闻,窦魏两家只可能联手把这桩丑事压下去,尽早安排她和魏廷瑜的婚事……
这个混蛋,就没有一刻安静的时候。
窦昭要窦世英给她许诺:“魏廷珍如果不亲自登门道歉,您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把我嫁过去。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这个时候他们魏家都不低头,我要是嫁过去了,还能有个好日子?”
只要女儿不吵着有退亲什么的,窦世英都好说,何况窦昭和他想到一起去了。
他连连点头,笑道:“你以为爹爹是小孩子,什么也不懂啊!”
就算是懂,恐怕也懂得有限吧?
窦昭嘻嘻地笑,和父亲吃着红薯,陪着他聊了会天,只到一放未眠的父亲神色间露出些许的疲惫,她这才起身告辞。
窦世英送她到了大门口,叮嘱她注意添减衣裳,让她没事就回来玩。
窦昭眼眶一湿,强露出个笑脸和父亲挥手作别。
马车拐到了鼓楼下大街。
陈曲水上了马车。
窦昭把自己担心告诉了他。
陈曲水瞠目结舌,半晌才道:“不,不会吧?五小姐应该也没这么糊涂吧?一旦事发,她恐怕处境堪忧……
“她要是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就不是现在的窦明了。”窦昭道,“你一定要安排得力的人注意她的动向,免得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来。”
“我知道了。”陈曲水郑重地点了点头。
窦昭问他:“那边的事进行的如何了?”
既然知道父亲不可能为了她出面,她自然还有其他的安排。
她之所和父亲谈心,是希望做个铺垫,事到临头,父亲不要太慌乱。
陈曲水笑道:“进行的很顺利。五太太应该很快就会知道了。”
窦昭微微点头。
只有让窦家下不了台,窦家才可能会一怒之下和魏家解释婚约。
汪家和华家说亲的时候,她让陈曲水收买了汪清淮身边的一个婆子帮着传话。
汪清淮果然派了体己的人去蔚州仔细地打探了华家长子的底细,发现华家的长子虽然女色上很干净,脾气却十分的暴虐,动辄就打伤、打残人,甚至连自己的乳娘,一言不和都打得瘫痪在床。
他怎么会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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