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里加急,怎么赶不到。”吏胥道,“何况我已经跟报信的人说清楚了,是英国公府世子爷要人,他们谁敢不来啊!”
权子宜毕竟是有身份的人,对宋墨近日的举动虽有耳闻,却并没有放在心上,闻言奇道:“现在世国公府世子爷的名声这么大吗?”
那吏胥是权子宜的心腹,直言道:“您就看他捉拿英国公府走水的那些盗贼,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心,这样大的手笔,就让人不由地高看他一眼。”
权子宜轻轻地点了点头,翌日中午派了吏胥去英国公府打探:“看看人是不是都到齐了。”
有二十好几个人呢!
其中还有几个是勋贵之家的旁枝。
一个时辰之后,吏胥屁颠屁颠地跑了回来:“大人,一个不捺,全都到了。”
权子宜五味陈杂,有些不是滋味。
宋墨正和来者一个个的见面,一个个的说话。
等在外面难免有沉不住气的,和面熟的窃窃私语:“知道叫来干什么吗?”
“不知道。连五军都督府的几位掌印都督都不知道是什么事!”
有人凑过来:“应该是私事吧?要不然怎么会在英国公府见我们。”
“那也说不定。在私宅里见面不那么正式,就算是没有被选上,也无量大雅。”
和宋墨见了面的人心里更觉得没谱。
怎么英国公府世子问的都是些宅院之事?
诡异的气氛直到宋墨把所有的人见了一遍还久久未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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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 人选
那些人的议论事后自然一字不落地传到了窦昭的耳朵里。
她不禁有些担心,对宋墨道:“得想个妥当的办法善后才是。都是近卫军里任职的,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只怕会起疑心。”
这样公然地调人进京,就是吏部,没有皇上的手谕,也不敢如此行事。
她原以为宋墨会先挑两、三个人选见见,没想到把规模弄得这么大。她当时坐在屏风后面已有些忐忑不安。
“放心好了。”宋墨不以为意地笑道,“我督管五城兵马司,选几个近卫军补充五城兵马司,再正常不过了。想必那些人的长辈都不会有什么异议。”
近卫军虽好,可也要看在什么位置上。
五城兵马司在皇城,专司协助顺天府、盐税课行事,就是个小小的胥吏,也有几分油水,又因为赵家是招赘,这次能入选的人全是那家中的次子或是旁支,这样的事对他们来说的确是个好机会。
宋墨做事,真的是很周全。
难怪不管他怎么胡闹,到了皇上面前都有道理。也难怪他事到如今也没有被御史弹劾过。
窦昭觉得自己只要全心全意信任宋墨就行了。
“暂时就先拟定这三人,你看如何?”宋墨在名册上画了三个圈,递给窦昭看。
从几百人选出二十几个人,再从二十几个人选出三个人,公主选驸马。也不过如此了,这次璋如表姐的婚事,一定能够解决!
管她前世嫁的是谁,这一世那人到如今也没有登场,只好换个人了。
窦昭直点头,到了晚上,不免又要让宋墨如意一回。
第二天一大早,她挽了个漂亮的堕马髻就兴冲冲地准备去静安寺胡同。
宋墨要和她同去:“若是舅母问起来,也有个说话的人。而且这三人还没有离京,趁这机会把人叫过来让舅母和璋如表姐亲眼看看岂不更好?”
他很希望看到舅母闻讯后惊喜而感激的表情。
这还是他自从娶了窦昭之后。第一次如此的兴致勃勃。
让宋墨跟着一起去也好。
这件事若是没有他。就成不了。
等舅母知道宋墨做了些什么,肯定会更喜欢宋墨的。
窦昭笑盈盈地点头。
两个人像准备讨大人表扬的孩子,按捺着心中的兴奋,一起去了静安寺胡同。
高升看到他们。吓了一大跳。忙道:“我这就去请老爷回来!”
因为他们来之前并没有让人提前禀告。窦世英已经去了衙门。
“不用,不用。”窦昭喜笑颜开地对高升道,“今天我是来找舅母有点事的。你陪着世子在花厅里用饭就行了!”
高升的额头顿时就沁出一层汗,趁着小丫鬟给宋墨上茶的机会,悄声吩咐小丫鬟:“还不快去请猫儿胡同的两位少爷过来待客。”
他第一次觉得,若是老爷坚决不纳妾,把十二少爷过继过来,也是件好事。
窦昭哪里顾得上管这些,丢下宋墨就去了舅母那里。
舅母看见她,神色大变,拉着她的手就是上下打量起来:“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回来了?是不是宋家欺负你了?你不要怕,舅母还没离京呢,自然会帮你出这个头!”
“没有,没有。”窦昭笑得更欢畅了,见赵璋如瞪大了眼睛好奇地望着她,她把舅母拉到内室,“哐当”一声关了房门,请舅母到临窗的大炕上坐下,自己挨着舅母坐了,将写着那三个人履历的笺纸递给了舅母,“我想为璋如表姐做个媒,这三家都不错,您看看哪个更好?”
舅母非常的惊讶。
窦昭笑得眼睛弯弯。
“你这孩子!”舅母回过神来,使劲地搂了搂窦昭,“嫁了人,就知道心疼人了。”
窦昭嘿嘿地笑,从炕桌下摸了舅母的眼镜匣子出来。
舅母架着眼镜,细细地看着那三个人的履历。
不是将门就是勋贵,不用问,肯定是侄女婿帮的忙。
舅母很是感激,握了窦昭的手:“替我谢谢侄女婿,赵家到底是读书人,还是找个读书人家的子弟入赘为好。”
窦昭傻了眼。
舅母心中过意不去。
能找到这样的三个人,宋砚堂和寿姑只怕是花了不少的心思。
她愧疚地道:“都怪舅母事先没有跟你们说清楚,让你们跑了弯路,你和侄女婿的好,我都记下了,以后有机会,让你璋如表姐报答你们。”
窦昭不知道有多沮丧,可她看着舅母满是歉意的目光,不想让舅母心中不安,忙做出副生气的样子在舅母身上打着滚:“您也不早说。”
舅母呵呵地笑,宠溺地揽着窦昭的肩膀。
窦昭将三人的履历折成小方块藏在了衣袖里,出来见到赵璋如,只说是和舅母商量着十月初十去开元寺的事。
这几年只要是有人避着她和母亲说话,多半是为了她的婚事。
赵璋如已经习惯了,倒也不追问,嘻嘻哈哈地和窦昭说着闲话。
窦昭想着在花厅的宋墨,要是知道这样的结果,他还不知道有多失望。
而且她答应了他好多“丧权辱国”的条件,回去之后只怕还要多答应几件才能安抚他的心。
窦昭长长地叹了口气,悻悻然出了客房,先去了宋墨落脚的花厅。
宋墨正和窦政昌、窦德昌两兄弟说着话,一看窦昭的表情就知道这件事砸了。
这可是窦昭头一次求他给娘家的人办事!
他顾不得窦政昌和窦德昌,起身就迎了上去。低声道:“舅母有什么地方不满意?”
这是想瞒也瞒不住的。
“都是我不好!”窦昭歉疚地道,“没有打听清楚就让你做这件事……舅母想给表妹找个读书人家出身的女婿。”
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宋墨虽然有些失望,但也只在心中淡淡地一闪而逝,不像窦昭那么的失落。
他沉吟道:“如果是这样,也不是不行,就是要多花些功夫和时间……你跟舅母说一声,我们回去再帮表姐找一找,总会找到合适表姐的人。”又道,“舅母还提了其他的条件没有?”
窦昭摇了摇头。手搭在了宋墨的胳膊上:“舅母恐怕还是想赵家能出读书人!”
宋墨笑着安慰她:“没事。看我的!”
两人正说着话,身后传来一阵干咳。
窦昭和宋墨回头,看见窦德昌朝着他们挤眉弄眼:“四妹妹,这可是在娘家。你们有什么悄悄话。回家去再说。”
窦政昌觉得这话说得有点过份。警告地喊了声“德昌”。
窦昭却瞪了窦德昌一眼。
这个十二哥,自己的事还一塌糊涂,倒管起她的事来!
内敛的窦政昌看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四妹妹素来端穆。想不到也有这样娇俏的时候。
他打着圆场:“也没有外人,快进来坐。我听砚堂说,他在西山的别院养了十几匹好马,哪天我们一起去看看?”
宋墨也不客气,和窦昭大大方方地进了花厅,笑道:“十一舅兄若是喜欢,我让人送你两匹温驯的母马就是了。”
“不用,不用。”窦政昌连连摇手,“这马生来就是要在外面跑的,家里没有那么大的地方,你送给我也不过是让它们受罪,还不如想骑马的时候就去你的别院里看看。”见宋墨还要劝他,他又道,“我总不能看见什么喜欢的就全都搬回家吧?有时候欣赏也是一种乐趣!”
宋墨笑着应“是”,心中却对窦政昌非常的欣赏。
几个人聊着天,舅母那边已经收拾停当,叫了高升家的进来,递了她张五十两的银票:“今天我做东,请四姑爷和四姑奶奶在家里用膳。”
“哪能让您出银子!”高升家的不敢要,舅母执意让她拿着,她只好去禀了窦昭:“舅太太让、让我们留四姑爷和您在家里用膳。”
窦昭正心疼宋墨白忙一场,笑道:“跟舅母说,我们要吃八珍八宝。”
高升家的见窦昭如此的好兴致,还和舅太太开着玩笑,也跟着高兴起来,笑着曲膝应喏,去了厨房。
窦德昌就拐了拐宋墨,用大家都听得到的声音悄悄地道:“看见没有?是个皮里阳秋,只进不出的。你以后可有福了,把静安寺胡同全扒拉到你们家去了。”
宋墨哈哈地笑。
觉得窦德昌也是个妙人。
屋里的气氛就更好了。
有小厮进来禀道:“宋先生和宋公子过来了,说是明天就要起程回老家,来给老爷辞行的。”
窦政昌忙道:“快快有请!”
窦德昌就向宋墨解释:“宋先生是七叔为四妹妹请的西席。四妹妹嫁了人,宋先生就辞了馆,原本准备吃了四妹妹的喜酒就回老家的,遇到了在京都的同窗,就在京都游玩了些日子。宋公子是宋先生的族侄,父母双亡,一直照顾着宋先生的起居。”
说话间,宋墨就看见窦政昌陪着一老一少两个青衫文士从抄手游廊走了过来。
宋墨不由问道:“宋家是读书人家吧?”
窦德昌“嗯”了一声,道:“祖上也曾有人出宦,虽然不怎么显贵,在他们老家也称得上是书香门第了。”
宋墨眼睛一亮,朝窦昭望去。
而窦昭在宋墨问出那句“宋家是读书人家”的时候已是心神一震。
这可真是典型的灯下黑啊!
自己怎么从来就没有想到呢?
夫妻俩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个浅浅的笑容。
窦德昌看着却是心里一兀。
自己的这个四妹夫和四妹妹笑得怎么看上去让人觉得有点诡异啊!
他的念头刚刚闪过,窦昭已经站了起来,笑道:“我去找舅母说话去。”然后笑盈盈地出了花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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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 考校
“宋炎?”舅母错愕地望着窦昭,非常的意外。
“是啊!”窦昭却表现的兴味盎然,“他父母双亡,家里没有旁的人了,跟着宋先生在真定过那些年,您也见过,性格最是敦厚不过,如果能招他入赘,再好不过了!”
舅母回过神来。看见窦昭认真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道:“你不会是临时决定的吧?”
如果自己说是临时决定的,以舅母行事之谨慎,肯定会一口回绝。
窦昭矢口否认:“当然不是。我原来就有这打算,不过宋家底子太薄,是您说要找个读书人家出身的,就只有宋炎最适合了。”她说着,逼舅母拿主意,“您就说可行不可行吧?若是瞧得中,趁着宋先生和宋炎还没有返乡,我让砚堂出面帮着做这个大媒。若是您不满意,我们再想办法。”说着,她小声嘀咕道,“这入赘,不是家里的三姑六舅越少越好吗?而且宋炎是我们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哪有比这适合的人选?”
既然要招婿,家里肯定是子嗣单薄,虽说入赘之前都会定下财产继承、赡养之类的契书,可随着父亲年老体衰,入赘的女婿精明能干,渐渐势大,最后谋了女方的钱财然后另行娶妻生子的事例屡见不鲜,这也为是什么女主对招上门女婿很慎重,非常看重男主品行的重要原因之一。
从这点上说,宋炎的品行还真的让人没话说。
只是由女方提出来。显然有些赶鸭子上架的嫌弃。
舅母有些犹豫。
窦昭自己则是越想越觉得宋炎合适——不仅相貌清秀,而且性格温和,手脚勤快,为人忠厚,舅舅、舅母以后老了,有宋炎照顾,日子肯定会过得不错。
她见状忙道:“成不成,我们总得试试吧?表姐都二十岁了,您还能把留几年啊?”
舅母想了想,还是走了手稳招。道:“你探探口风。如果宋家有这意思,我们到时候再去提亲也不迟。”
窦昭“嗯”了一声,高高兴兴地去了前面的花厅。
宋墨正和宋炎说话:“……没想到我们还是本家?不知道你是哪里的人?今年几岁?你父亲是做什么的?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可读过书没有?”
宋先生只当宋墨是遇到了同姓的人好奇,并没有怀疑。那宋炎就更不会怀疑了。他恭敬地一一作答:“我是衢州人。今年刚刚及冠。父亲原是个秀才,靠坐馆为生,我三岁里病逝了。七岁时,母亲也病逝了,家里没什么人了。跟着伯父跟了几年书,认得几个字。”
他谦逊有礼,宋墨不由暗暗点头,又问:“既然已经及冠,可取了别字没有?”
“取了!”宋炎道,“伯父赠我别字‘千里’。”
宋墨听着,笑容更是亲切了,道:“那你平时都读了些什么书?有没有下过场?”
“平时不过跟着伯父读些四书五经的,伯父说我水平有限,让我再多读几年书再下场不迟。”
宋墨即知道江南文风鼎盛,寻常一个秀才都比北方要难考得多,而且宋炎父母双亡,宋与民又在真定坐馆,真定到江南行程万里,花费不少,怕也是没回乡科考的原因之一。
“既然准备下场,想来制艺上彼有些心得啰?”他笑道。
宋炎照例谦虚一番:“不过刚刚学着写,只能算是没有走样罢了。”
宋墨笑道:“上次在岳父屋里看见一题,‘知所以修身,合下节’,这‘知所以修身’我倒知道,是‘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只是不知道这‘合下节’是什么?”
原来笑吟吟地望着他们的宋与民和窦政昌、窦德昌不由敛了笑容。
这是一道“截搭题”,需要艺制人熟读四书五经,是艺制中最难作的题目。
宋墨说自己不知道下一句是什么,宋与民和窦政昌、窦德昌自然不相信。可宋炎和宋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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