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啊!”祖母从不把在窦家受的委屈放在心上,也不忌讳说这些事,“我听说你出生,就换了件粗布衣裳,跟着送菜的婆子悄悄地去了正院。你母亲知道是我,特意让人把你抱出来给我看了一眼。后来我再去,她就装着不知道的样子,由着我和你玩一会。后来被你祖父无意间发现了。我怕他责难你母亲,就没敢再去。”又道,“我还记得你小时候,胖嘟嘟的,只要是尿片没有垫好或是把你放在床上的时候被子没有压好,你就不停地哭,把你娘和你的乳娘哭得六神无主,要不是我,她们还找不着缘由呢!”
说到这里,她老人家露出几分得意来。
屋里就突然想起了宋墨的声音:“可见元哥儿的坏脾气不是随我了!我小时候可听话了。让躺着不敢坐着。让坐着不敢躺着,若是敢大声地哭,照着屁股就是一巴掌。”
“砚堂!”窦昭没想到他会这个时候过来,不禁眼睛一亮。
宋墨已笑吟吟地走了进来。恭敬地祖母行了个礼。
祖母看见他过来。也非常的高兴。忙请他在炕边的太师椅上坐下,让丫鬟上茶点,并关切地道:“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衙门里没什么事吗?”
元哥儿已经有些认得人了。宋墨又每天都抱他一会,他就在窦昭的怀里朝着宋墨蹿。
宋墨笑着伸手抱了孩子,在太师椅上坐定,道:“从前做同知的时候,头上还有个都指挥使,事事都还有所顾虑,现在自己做了都指挥使,没人在头顶上压着,走动就方便多了。”
祖母竟然一副身同感受地点头赞同道:“是这个道理。”
元哥儿闹腾着要去外面。
宋墨也怕风吹着孩子,把着他去厅堂里看多宝阁架子上陈设的玉石盆景。
祖母就不满地悄声对窦昭道:“砚堂过来了,你也不下炕迎一迎,哪有这样的道理。花无百日好,人无,谁不喜欢被人看重。你和砚堂的日子还长着,你别总仗着他等你好就端着个架子,时间长了,这人也会疲得。”
一席话说话窦昭尴尬不已。
可再仔细一想,祖母的话却很实在。
难怪别人常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窦昭虚心受教,去堂屋里和宋墨一起带孩子玩。
宋墨眉宇间果然多了几分欢快,低声地道:“你别担心,元哥儿和我亲,不会哭闹的,你去陪老安人去说说话,她老人家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也没个知心的人,你既然来了,也给老人家解解闷。”
他从不称祖母为“崔姨奶奶”,而是随着晚辈称祖母为“老安人”。
窦昭心里暖暖的,想着祖母的话,有意让宋墨开心,也压低了声音道:“可我想和你在一起嘛!”
笑意顿时就止不住地从宋墨的眼里溢出来。
他的态度更加坚定了,表情却更加的柔和,道:“你去陪他老人家,我又不是小孩子。”
窦昭捏了捏他的手,这才转身进了内室。
直到窦世英下衙赶过来,宋墨脸上的笑意也没有减少分毫。
窦昭不由深深地反省自己。
她好像把前世的夫妻相处模式慢慢地拿到了她和宋墨之间。
这可是个大忌!
自己以后一定要改。
而那边宋墨却一面和岳父逗着儿子,一面笑着问起过继的事:“家里的亲戚朋友都已经下了帖吗?”
窦世英从衣袖里摸出个和田玉雕的玉珑玲塞到了元哥儿的手里,笑道:“毕竟是家事,没有请朋友。”
宋墨欲言又止。
他很少流露出这样的表情,窦世英不由得神色一正,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不是,不是。”宋墨踌躇道,“我自柳叶胡同回来,就有个想法……”
一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的样子。
窦世英笑道:“你少在我面前打马虎眼!想说什么就说。你可是我的半儿子。”
被无情地戳穿,宋墨讪然干笑了两声,却也不得没面子,索性开门见山地道:“这嫡妻和续弦毕竟不一样,您就没有想到把十二哥记在岳母的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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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五章 亲事
窦世英还就真没有想过。
毕竟王映雪还活着,赵谷秋已经去世十几年了。
他不由一拍大腿,兴奋起来,道:“你这主意好!就这么办!”说完,用完了晚膳就去了榆树胡同。
五太太知道了道:“我和六弟妹都想到这一茬,只是都不好提这事,没想到七叔一下子想通了。”
窦世枢也笑道:“他这些日子行事比从前有章法多了。”
五太太点头,望着丈夫两鬃冒出来的银丝,心痛道:“他们能顺顺当当的,你也能少操点心。”
窦世枢朝着妻子温和地笑了笑,塞了个墨锭给五太太,道:“来,帮我磨墨,我给二哥写封信去,让他在族谱上添一笔。”
五太太笑着应“是”,挽回了衣袖静静地帮丈夫磨着墨。
回到家里的窦昭却好好地“犒劳”了宋墨一番,宋墨快活之余生出几分忐忑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窦昭啼笑皆非,横了他一眼,道:“能有什么事?”
宋墨嘿嘿地笑,不愿意放过自己的“福利”,搂了半裸的窦昭,低声道:“我还要从后面进去。”
说话间,那物件已硬邦邦地顶在了窦昭的大腿内侧。
窦昭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又有了兴致,吓了一大跳,斜睇着他:“你还嫌不够乱啊!”
她并不知道自己面如霞飞,那瞥过去的一眼如海棠滴露。说不出来的妩媚娇艳,让宋墨的心火更灼了。
“让他们进来收拾就是了。”宋墨说着,手已握住了她胸前的丰盈,把窦昭压在了床上。
窦昭被他撩得再次情动,索性闭上了眼睛,随他胡闹去。
第二天早上,乳娘抱了元哥儿过来喂奶。
窦昭羞得都有些不敢看元哥的面孔,强做镇定的吩咐乳娘:“今天早上你喂他!”
乳娘不解退了下去。
旁边服侍的甘露想着换下来的那些沾满了各种印记的被褥,隐隐猜到些什么,脸也跟着烧了起来。
只有罪魁祸首的宋墨神色淡定。慢条斯理地喝着粥。
可等他一走出门。嘴角就高高地翘了起来。
元哥儿勉勉强强地吃了乳娘的几口奶,没等一个时辰,就哭着朝着窦昭怀里拱。
时间太短,窦昭的身体还没有恢复过。元哥儿依旧只吃了个半。没半个时辰。又闹了起来,把作息时间全给打乱了。
窦昭暗自脸红,溺爱地宠着儿子。他想吃的时候就让他吃,结果是元哥儿片刻不离地赖在她的怀里,以至于若朱来禀她说蒋琰这些日子神情有些恍惚的时候,她只好抱着元哥儿去了碧水轩。
仔细一瞧,蒋琰是比从前清减了些。
窦昭让她和元哥儿玩,问她:“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蒋琰沉默了一会,低声道:“我想去大相国寺给上炷香……”
窦昭有些奇怪,可再问,她红着脸不作声。窦昭想着她快出嫁了,有些别样的心思不好意思说也是很自然,笑着允诺了,又让人安排出行的马车和随行的粗使婆子。
蒋琰羞涩地向窦昭道谢,怯生生地道:“能不能邀了十二姐一起去?”
“有她陪着,那就再好不过了。”窦昭原准备自己陪她去的,既然她有了自己贴己的姐妹,窦昭乐得放手,因而鼓励她写了帖邀请蒋骊珠。
蒋骊珠嫁进吴家已经有大半年,夫妻恩爱,生活顺遂,却不知道为什么身上迟迟没有动静,婆婆虽然安慰她这种事不能急,可她心里还像火燎似的,正思寻着要不要去给观世音菩萨上炷香,接到蒋琰的请帖,她欣然答应。
吴太太也是从做孙媳妇熬到做婆婆的,很是理解蒋骊珠的心情,亲自吩咐人备了香炷,送蒋骊珠上了马车。
宋墨也希望蒋琰以个朋友走动,知道她去大相国寺上香,还让人给了她一百两纹银做香火钱。
蒋琰推辞。
宋墨的脸立刻铁青。
窦昭忙朝着蒋琰使眼色。
蒋琰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做错了事,忙收了银子向宋墨道谢,神色怆惶地退了下去。
宋墨不由按了按太阳穴。
窦昭就笑着将手掌伸到了他的面前,嗔道:“今天银楼的掌柜会送琰妹妹出嫁的首饰过来,我要打个珍珠头箍!”
宋墨失笑,顺势就把窦昭拉坐在了自己的膝头,咬了她的耳朵道:“我连人都是你的,还能少了你的珍珠头箍?我们不打珍珠头箍,我给你打个百宝璎珞,好不好?”
“平时谁戴百宝璎珞?”窦昭和他胡诌,“你就不想让我如愿罢了。”
宋墨手就从她的衣襟里伸了进去,调笑道:“你让我吃一口,珍珠打箍也打,百宝璎珞也是打……”
窦昭败下阵来,从他的膝头跳了起来。
宋墨哈哈大笑,心里十分的快活,拉着她不让她走。
夫妻两个正在那里纠缠着,武夷隔着棉子禀道:“世子爷,耿立过来了。”
宋墨放开了窦昭,温柔地亲了亲她的面颊,柔声道:“我去去就来。”
窦昭乖巧地帮他整了整衣襟,送他出了内室,站在门口直到宋墨的身影出了正院,这才转回内室。
宋墨虽然不动声色,可她刚才还是感觉到他听着“耿立”这个名字的时候身子微微有些僵硬。
她招了杜唯留在府里的小厮刘章,问他知不知道耿立这个人。
越是知道的多,越是明白窦昭在宋墨心中的地位,对窦昭就会更忌惮。
刘章回答的时候牙齿打着颤,道:“小的知道。他是辽王麾下的第一幕僚。”
窦昭愕然,遣了刘章退下,有些心神不宁地坐在临窗的大炕上等着宋墨回来。
做了都指挥使,辽王的手最终还是伸向了宋墨。
难道老天爷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那辽王荣登大宝,是不是也是天意呢?
窦昭暗暗思忖,手中的茶水滴落在了马面裙上都没有察觉。
丫鬟们七手八脚地上前服侍。
宋墨折了回来,表情还算平静,眼底却带着几分玩味。
窦昭不由奇怪。
宋墨等窦昭换好了衣裳,屋里服侍的都退了下去,这才笑道:“你猜猜地。那耿立来见我是为了什么事?”
窦昭猜着他和耿立的谈话应该还算愉快。打趣道:“莫非是来给你送礼的?”
“虽不中已,但不远矣。”宋墨朝她眨着眼睛,“耿立代表辽王来见我,想求娶阿琰为夫人。”
窦昭骇然。失声道:“正式册封的夫人吗?”
宋墨点头。道:“若是我们同意这门亲事。他即刻就上表请旨,连上表都让耿立带了过来。”
这件事太大了,窦昭心中激荡不已。好不容易才把“不行”两个字压了下去,担心地问宋墨:“你有什么打算?”
宋墨道:“自然是委婉的回绝!”他说着,神色变得有些冷淡,“阿琰受的苦已经够多得了。我无意让阿琰远嫁。”
窦昭不由为自己刚才那一刻的动摇脸红。
她道:“那陈嘉和琰妹妹的婚事?”
宋墨皱了皱眉头,咬着牙道了声“便宜那小子了”。
窦昭忍俊不禁。
武夷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世子爷,夫人,不好了,表小姐在去大相国寺的路上被人人劫持了!”
宋墨腾地下站了起来,厉声道:“你说什么?朱义诚呢?”
窦昭也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
今天跟过去的是的朱义诚。
大相国寺是京都香火最鼎盛禅寺之一,每天的香客如云,是什么人敢在京畿重地掳人?
她朝宋墨望去。
宋墨已大步流星地朝外走,一面走,还一面肃然地吩咐武夷:“立刻叫上夏琏!给我备马!”
武夷应“是”,急急地跑了出去。
窦昭喊了声“砚堂”,道:“让段公义也跟着你一起去吧!”
宋墨点头,急步出了正院。
窦昭有些不放心,跟了过去。
正好看见宋墨跃上马背,勒了缰绳朝着武夷大吼:“把我的弓给我拿来。”
而夏琏和段公义等人已整装等发。
窦昭胆战心惊。
上一世,宋墨一箭射死了太子。
她情不自禁地跑上前,拽住了宋墨的衣袍,焦灼地道:“琰妹妹是女孩子,你不能闹得人尽皆知。”
宋墨眉宇间戾气萦绕,略一沉思,点了点头。
窦昭松了口气。
武夷扛了宋墨的弓来。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众人的目光均循声望去。
就看见陈嘉脸色苍白从大门外跑了进来。
看见院子里的情景,他微微一愣,神色很快激动起来。
他朝着宋墨抱拳,道:“大人,我和您一块去!”
宋墨骑在马上,目如寒冰般居高临下地望着陈嘉,半晌无语。
陈嘉错愕。
宋墨冷冷地道:“刚才辽王派人来求娶阿琰做夫人,我前脚婉言拒绝了,阿琰后脚就被掳了去,你还跟我去吗?”
陈嘉脸上的红润褪得一干二净,面色比刚才更苍白了几分。
他慢慢地跪在了宋墨的面前,郑重地给宋墨嗑了三个头,凝声道:“大人,你带我一起去吧!”
宋墨勾着嘴角笑了笑,策马出了府。
夏琏等人哗啦啦地跟了上去。
留下被丫鬟簇拥的窦昭和孤零零跪在院子中间的陈嘉。
窦昭眼眶一湿,轻声对陈嘉道:“刀枪无眼,你小心一点。”
陈嘉朝着窦昭抱拳作揖,疾步跑出了英国公府。
窦昭不禁抬头望天,长长地吁了口气,嘴角绽放出欣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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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六章 掳人
掳蒋琰走的,自称是江洋大盗。
这些大盗称,他们并不知道蒋琰的身份。
他们收了别人的巨金,照吩咐扮成大户人家的护院,当着围观的百姓说是奉了主人之命捉拿和护院私奔了的小妾。
朱义诚暗叫不“不妙”,可越是争辩,旁边看热闹的越是觉兴致勃勃,甚至有闲帮不怀好意地起哄要撩了马车的撩子,看看淫妇长得什么样子。
蒋琰当时就吓傻了,那些曾经被胁迫的过往一一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宁愿死也不愿意再跟着陌生的人走,拉了映红的手不住地衷求:“你让我死吧!”
英国公府经过清洗的时候映红的年纪虽小,可到底是经过事的人,比起寻常的小姑娘多了一份镇定从容,虽然不知道这些人的来历,却知道如果蒋琰落在他们手里,不仅仅是蒋琰个人的闺誉,而是关系到英国公府甚至是宋墨的声誉。如果蒋琰宁愿一死,说不定还是件好事。
主死仆辱。
她自然也不可能活着。
想到这些,她的手脚就发起软来,眼泪也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哽咽道:“小姐,我们边把剪刀也没有,您,您怎么死啊?”
蒋琰茫然不知所措,只知道喃喃地道着:“反正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映红一咬牙,哭道:“小姐,我们不能落到他们手里,就算是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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