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他令狐剑可以毫不犹豫的举起手中的利剑,刺入司空傲雪的胸膛,可是如今,他面对着同一个人,却是连着拔剑的勇气,都没有。
他这是怎么了?此时若是不能杀了柳雪,那么他之前隐忍的一切,布局的一切,都将会化为海面上的泡沫,在太阳升起之时全部化为幻影,不留一丝的痕迹。
可是为什么,这双手止不住的在颤抖,让他连着手上的利剑,都拿不稳。
“令狐剑,出招吧。”
柳雪身形向后退去半丈之远,原本扑扑簌簌下落的梨花雨也在这一刻全部停止,当最后一片花瓣落于地面之上时,两人,终于是动了。
一切都只是在一瞬间,旁观的龙倾月只觉得眼前仿若有着百花齐放一般,泛着幽蓝光芒的掩日剑在空中勾勒出反复的轨迹,微颤的剑尖甩出朵朵剑花。柳雪如同一支离弦的剑,转瞬间便逼近了令狐剑。
“移花剑法……”龙倾月喃喃的低语着,柳雪所使的正是落花宫密不外传的独家剑法。难怪他从未见过她用剑,难怪她一直以来都是用的白绫,只因为掩日剑一出,移花剑法便会暴露出她的身份。
那剑法如同它的名字一般,美丽到凄婉。张狂凌厉的剑气卷起了一地的花般,落叶飞花之中,只见那绯红的身影化作了一道虹光,夹杂着慑人的幽蓝,朝着令狐剑步步紧逼。
而那令狐剑,也不愧是短短几年便能够成为江湖上首屈一指人物的人。只见他神色一敛,面色一凝,手中的宝剑便是也瞬间化作了一道白影,恒在胸前,堪堪挡住了柳雪气势如虹的一剑。
剑锋相撞的声音尖锐的划破空气,巨大的真气以二人为中心,如同爆发一般成圆状向外扩散,激得满地的白梨花瓣瞬间向上蒸腾而起,柳雪绯红的衣袂翻飞如蝶,令狐剑的一身华袍猎猎鼓起。
二人都紧绷着面容,死死盯着对方的双目,像是要一直看进灵魂深处一般。手腕上的力道再不断的加重,令人吃惊的是,柳雪那样一个看起来如此纤弱的女子,竟是能够抵得住令狐剑一名男子的力道,甚至是与之不相伯仲。
忽而,柳雪那红唇微微上扬,一瞬间整个面容都变得如同春风一般的柔和,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柔软了下来,竟是让令狐剑一瞬间看失了神。
柳雪忽然一抽剑身,紧接着身形一矮,掩日剑在身侧划出一个半圆,剑锋一转便是向着令狐剑的下盘攻了过去。令狐剑连忙回神,足尖一点向后退去,却仍是避之不及,左腿上被划了一道深深的剑痕。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那原本干净的华袍上眨眼间便染上了殷红的血液。柳雪眼中划过一道嗜血的光芒,一个回旋,剑锋以一种十分刁钻的角度垂直而上,挑开了令狐剑随之压下的利剑。
尖锐的剑尖顺着令狐剑手上的剑身直直滑向他的右腕,金属激烈的摩擦甚至生出了飞溅的火花。
令狐剑手腕一转,慌忙移开了长剑。柳雪足尖一点,身形腾起,翻转的广袖在半空中绽开出一朵火红的彼岸花,那幽蓝的掩日剑就如同其中的花蕊,带着令人摄人心魄的美丽,直指令狐剑的脖颈。
移花剑法之花朝月夜,当真是如清晨开放的花朵一般的炫目娇艳,又有如黑夜中静静悬挂半空的弯月一般静谧安宁。
令狐剑一侧首,堪堪避开了那直取信命的一招,却仍旧是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了伤口。啪嗒啪嗒的血液滴落在衣襟处,更是开出了朵朵鲜红的彼岸花。
那原本腾飞上天的白梨花瓣此刻又如同倾盆之雨一般,密密急急的开始落下。柳雪左手抬起,五指一收,那原本毫无规律向下飘落的花般便是如同被人穿上了丝线,控制起了一般,全都顺着同一个流向开始绕着二人不停旋转,然后,铺天盖地的全数朝着令狐剑冲去。
移花剑法之落叶飞花。原本娇嫩的花般此刻全数锋芒毕露,比那世上所有的暗器都要锋利难避,而柳雪手中的利剑则化为一道蓝色的光束,卷着令人眼花缭乱的白色花瓣,毫无悬念的刺入了令狐剑的胸膛。
噗嗤一声,是利器深埋入血肉的声音。
令狐剑不敢置信的睁大了双眼,微扩的瞳仁里是漫天盖地的白色。当繁华落尽之后,天地间那一抹绯红更显妖娆。
“令狐剑,这一剑,本宫还给你了。”
一如许多许多世以前,他狠心的将冰冷的利剑插入她的心房一般。四周不知何时被橘红色的火焰所包围,逐渐上升的气温炙烤的就连花瓣都开始枯萎卷曲。
柳雪扬起了一抹残忍绝美的笑意,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的嗜血修罗一般,一点点,一寸寸,慢慢的将手中的掩日剑从令狐剑的身体里抽了出来。
“小心……君子文……”张开口,腥甜的血液再也控制不住的喷涌流出,顺着令狐剑那线条好看的下颚一路滑入了衣襟。身体逐渐在变冷,奇异的是他竟然不觉得痛了。或许是那一刻,那一瞬,那七世的记忆瞬间涌现,让他的心彻底的麻木了。
这纠缠了上千年的孽缘呵,终究是他负了她。
若有来生,若是能够再世为人,他只希望不要再遇到她。只因如此,她必将能够摆脱加诸他与她的魔咒,获得幸福吧。
漫天的大火与那绯红的身影几乎融为一体,柳雪冰冷绝情的杏眼,便成为了令狐剑记忆中最后一道风景。
冷眼看着令狐剑微笑着闭上眼的模样,看着他那如同洗尽了铅华,最终获得了安宁的模样,柳雪说不出此刻自己是什么心情。
眼角滑落的泪滴,是为了这七世的孽缘终于得以斩断的喜悦,还是因这七世的痴心错付终究还是无果的哀伤。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一个温暖的怀抱包裹住了她,如海一般宽广,接纳了她全部的脆弱,包容了她所有的不堪。柳雪只觉得全部的力气仿佛都在瞬间被抽空,难以言喻的疲惫席卷淹没了她的甚至。手上力气一松,掩日剑便滑落坠地,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毫无顾忌的靠近了身后的怀里,任由那个人紧紧拥着她,放心的将自己交给了身后的胸膛,缓缓闭上了双眼。
“真是,差点被你吓得心跳都停了。”
龙倾月一只手轻揽着柳雪的纤腰,另一只手臂穿过她的腿部,将她打横抱起。一双桃花眼满是宠溺,无奈的摇了摇头。
落叶飞花那是移花剑法之大成之技,所有的白梨花瓣均是由内力灌注其中,让其变得锋利,操控着攻向敌人。可那之前,柳雪才将五成的功力渡给了白悠然,本是连两条白绫的操控都很吃力,跟别说那成千上万的花瓣了。
叹了口气,龙倾月抱着柳雪,如同来时一般优雅,丝毫不去在意四周熊熊燃烧的烈火,缓步离开了剑隐山庄。
“下次再这么逞强,看我怎么收拾你。”
……
第050章 一波又起
昨夜突如其来的暴雨,将剑隐山庄的火势瞬间浇灭,只余下了烧黑的房梁还冒着缕缕青烟,徒留一片空旷。
雨后的空气总是格外的清新,柳雪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夹杂着晨露清香的空气便瞬间充斥于胸中,再长长地一吐气,一夜的污浊便瞬间拍出了体外,浑身的清爽。
睁开眼,入目的便是那璀璨的朝霞,清晨的阳光总是带着一缕干净的清爽,让人的心情也瞬间变得清朗。耳旁传来轻柔的呼吸声,柳雪侧过脸,看到的便是龙倾月那张豁然放大的俊颜。
细细想来,这约莫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细细观察他的容貌。龙倾月那麦色的肌肤并不深,在男子之中,应该还算是肤色白皙的,细腻的肌肤纹理即便是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都几乎见不到毛孔,令柳雪忍不住偷偷的心下有些羡慕之意。斜飞入鬓的剑眉,就君朝人来说略显深邃的眼窝,挺直的鼻梁一如他不容任何人折损的骄傲,却又因着那纤长如贝的羽睫而平添了几分柔和。
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什么好事,龙倾月那性感的薄唇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甜意。
就像是收到了蛊惑一般,柳雪伸出手,轻轻去碰触龙倾月的脸,描绘着他的骨骼,一点一点,一寸一寸,细腻而深情。
女子如葱的玉指在男子立体的五官之上缓缓游走,当碰到那微扬的唇角时,柳雪忍不住有一瞬间的怔仲。也就是在这时,那薄唇忽然轻轻张开,一口便是含住了葱削般的指尖。
“娘子对为夫这幅皮囊可还算满意?”
湿滑的舌尖扫过敏感的指腹,就像是一阵细微的电流瞬间通便了全身。柳雪一瞬间回神,撞入的就是龙倾月那双饱含笑意的桃花眼之中。
那眼,狭长微挑,如同一汪深沉的潭水,映着三月的落英缤纷,那样的美丽。
柳雪定定的看着,或许是因为刚刚睡醒,神智还有些迷糊,竟是一点一点的迷失在了那一片桃花如雨般飞落的双眼之中。
等了一会儿都没看到柳雪的反应,龙倾月有些气恼的皱了皱眉,一个翻身便是从床边站了起来,双臂撑在了柳雪的腰侧,趴在床上撑着上半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含在口中的纤纤玉指,也是惩罚性的轻轻咬噬着,给柳雪带来了点点的刺痛。
“在想谁呢,都走神了。”
龙倾月忍不住猜测,柳雪是否是想起了令狐剑。或许是他多疑,他总是觉得,柳雪与令狐剑之间的纠葛,并不止于她曾经和他说过的那些。那种不安,时时刻刻都笼罩着他,让他变得有些焦躁,有些急功近利,渴望着尽快拥有她的全部,以确实这份爱的存在。
如今,令狐剑终于死了,他想,他是可以松口气了吧。可是在看到柳雪那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的时候,他那颗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再一次不可避免的提了起来。
只见微微的刺痛拉回了柳雪的神智,对上龙倾月一脸的不安,心中有些酸涩,有些柔软,便是瞬间塌陷了。
“没什么,只是刚醒,神智还有些不清楚。”柳雪柔柔一笑,想要伸手安抚住龙倾月的惴惴不安,却也在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右手还被他含在嘴里,而现在二人更是以一种无比暧昧的姿势,躺在床上。
晨间的清风顺着敞开的窗户吹了进来,掀起了轻纱床帏,也吹红了柳雪一张俏脸。不用看都知道,她此刻的脸一定是红极了,两颊的温度就像是被火烧了一般,灼热灼热的。
“你、你快下去!”
慌忙抽回了自己的手指,柳雪双手抵在了龙倾月的胸膛上,用力推搡着。可龙倾月哪肯随她的愿,他身子一沉便是压在了柳雪的身上,双手用力撑着,尽量不让自己体重成为柳雪的负担。
“我困了,再睡一会儿。”将脸埋在柳雪的颈窝,龙倾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便全是她身上清雅香甜的气息。
“要睡回你房间睡。”柳雪仍旧不放弃的努力推着龙倾月的压着自己的身子。可龙倾月却像是那磐石一般,丝毫不为所动。
“太远了,就一会儿,我就睡一会儿。”龙倾月这竟是耍起了无赖,声音渐渐变得模糊,没一会儿便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柳雪推得双手酸胀,再也没有了一点力气,在看龙倾月,却是将她楼的更紧了,两人的身体因她的推搡而变得严丝合缝,隔着夏日轻薄的衣料,对方坚硬的肌肉就那样直接传达至了她的肌肤。
脸一红,柳雪半是无奈半是放弃的叹了口气,罢了,等他睡醒再说吧。
许是真的累了,龙倾月这一睡,便是睡到了将近正午。一睁眼看到的就是柳雪气鼓鼓的小脸,还不待龙倾月开口,柳雪便略有些埋怨的说道:“我饿了!”
看着柳雪那一副委屈的模样,龙倾月有些不好意思的撑起了身子,又望了望窗外的日头,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一睡,便是过了早膳,直接到了中午。
“抱歉。”歉意的对着身下的柳雪微微一笑,龙倾月赶忙起了身,打开房门便是吩咐店小二端来洗漱的用具,本想让店小二将午膳也一同送进来,却是被柳雪阻止了。
“今日就在下面吃吧,事也办完了,吃完我们就走吧。”
龙倾月没意见,他巴不得早点回隐宗,先把婚事办了好定了心。便是点了点头,压下心中的狂喜,说道:“嗯,届时先回一趟隐宗吧。”
“怎么,想你的右尊了?”柳雪一挑眉,明知道龙倾月不是那个意思,却是想到了早晨因为这个人害得她饿了一上午的肚子,忍不住恶意的报复了一下。
龙倾月被说得瞬间愣住了,头皮有些发麻,心中不断地唾弃自己当初就不该对百里嫣然采取听之任之无所谓的态度,这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
“雪儿,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急急忙忙的解释,情急之下还差点打翻了手上的水盆,龙倾月快步走到了柳雪的面前,言辞那般的恳切,“我是想着,这次回隐宗向尊主报告一下我俩的事,然后……然后早日成婚。”说到最后,龙倾月自己也变得有些不好意思。
看着龙倾月那副窘迫不已的模样,柳雪时再也忍不住的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好了好了,那就先回一趟隐宗吧。”
摆了摆手,两人洗漱完毕,又换了身衣裳,整理好了行囊,这才出了房间,下到了一楼大堂内,找了个靠角落的桌子,坐了下来。
此时正是正午,吃饭的时候。这间客栈内亦是聚集了不少人,大家都在高声谈论着昨日剑隐山庄一夜间灭门之事,种种猜测出笼,有人说仇杀,有人说是生意失败,甚至还有人说是诅咒。
听着那些闲得发慌的江湖人士胡编乱造,甚至有人言之凿凿的说自己当时就在一旁,向别人炫耀着所谓的亲身体验的时候,柳雪失笑的摇了摇头,低头喝着自己手中的茶水。
这客栈虽不是酒楼,上菜倒也是很快。四菜一汤,两荤两素,很快便摆满了一桌。龙倾月拿起桌上的木筷,倒也不急着自己先吃,而是忙着替柳雪布菜,嘴里还忍不住不停的说道:“雪儿,你多吃点。”
柳雪有些无语的看着面前越堆越高的小山,一脸黑线的说道:“你别管我了,快吃吧。”
这男人,他当喂猪不成?简直恨不得她一个人把这一大桌的菜全吃光啊!
似是也发现自己做的有些过了,龙倾月不自然的看着柳雪,干笑了一声,收回了自己的筷子,端起桌上的碗,开始闷头吃。
这一顿饭,难得吃的如此平静。两人之间也不多话,低着头细嚼慢咽。四周都是高谈阔论,种种关于剑隐山庄覆灭的流言满天飞着,柳雪听了,也不过是付之一笑。在那一剑贯穿令狐剑心口的时候,他与她几世纠缠的孽缘,才算是真正的结束了吧。
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之中,只有角落的那一方天地显得异常的宁静,驱散了夏日的燥热,一眼望去是那样的明显。
就在两人终于吃饱喝足,并且向店家买了些干粮,付了银子准备上路的时候,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就那么突兀的跌了近来,让原本只是有些嘈杂的客栈内一片哗然。许多人都被惊得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血人一步三爬的进了客栈,身后,拖着长长的血痕,那样的触目惊心。
本是不经意的一瞥,却是再也移不开双眼。柳雪惊愕的冲了上去,双手扶住了那个血人,满眼的不敢置信。
“冬炎?!你怎么会在这里!”
冬炎此时应该在君文成的府邸中才是,怎么会浑身是血的跑来找到她。莫非是身份暴露了?!
柳雪感到一阵背脊发凉,冬炎的能力她是相信的,若不是有意外发生,断不会轻易被人发现。可是如今这样的状况,除了冬炎已经暴露之外,别无他想。
此地虽是距离京都较近,可看着冬炎这么重的伤势,也不可能是从京都一路赶来,那么……君文成必定在附近!
想到此,柳雪猛然抬头,一双杏眼凌厉的四处搜索着。周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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