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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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如画红颜堪夸- 第2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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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海莫啸神情不变,淡淡挑眉:“小弟现下一身落魄,当不得四哥如此厚情。”
  归海莫烬淡笑一声,面上波澜不惊,他如今一袭龙袍,可归海莫啸口口声声只称四哥,其中意味自是昭然若揭。
  “七弟这话可是说错了,朕初登大宝,新朝仪始,诸事繁杂,要依仗七弟的地方可是不少,七弟不在,近来刑部、工部可是出了不少纰漏,七弟可不能在这里偷闲了。”
  他说着上前几步,拉了归海莫啸的手,笑容温和。归海莫啸双唇微抿,抬头盯向他,两人锁定对方眼睛,目光交撞的刹那,柔和的阳光微微凝滞,空气为之一凝。
  归海莫啸眸中深敛了寒意,道道直逼眼前龙袍加身之人。他和面前人在朝堂上交锋多次,他的舅舅被弹劾直至流放,其中内幕他岂会有不知之理,他的母妃又因为清妃之事险些葬身玉殒府。如今对他多有疼惜的父皇竟又传位此人,竟连国葬都未允他参加,各中滋味只有夜深人静时他独自品味。
  他知道归海莫烬定会将他安然放出,如今新朝方立,五哥已是命丧黄泉,如若他这个肇王再出个意外,不管出于什么缘由,怕是都难堵这天下悠悠众口。只是他没有想到,归海莫烬竟要将朝权一并交还他。
  眼见归海莫烬唇角的笑意愈深,归海莫啸脸上也忽而掠开薄笑一缕:“如今四哥刚刚即位,国基不稳,四哥不怕莫啸趁机兴风作浪?”
  归海莫烬又笑,目光深处傲然一凛:“联若无此胆量便不配黄袍加身。七弟也不必多疑,朕若无容人之心,又怎配君临天下。”
  归海莫啸目光轻闪,旋即起身,只淡淡欠身:“明日早朝臣弟再行君臣之礼。”
  说罢他竟拂开归海莫烬拉在臂上的手,转身而去,大步出了牢狱。
  归海莫烬亦回身,站至狱门望着他远去的身影,绯袍忽卷,却宛若孤鹤独立,卓尔不群。
  高锡抬眼撇了下归海莫烬,亦望向那远去的人影,微蹙双眉,略有愤然:“皇上这般对他,他对皇上未免太不敬。”
  归海莫烬却是不甚在意,轻轻摆手,面上甚至有几分如释重负,轻笑一声:“归海莫啸此人性偏执、孤傲,倘若真恭敬有佳,朕倒是要提防几分了。”
  他说罢目光移向北面,抬手道:“邹杰臣可是关在那里?”
  高锡心紧,忙俯首道:“回皇上,正是。”
  归海莫烬点头,举步便走,挥手道:“都留着吧,不必跟来。”
  邹杰臣关押的牢狱和方才的干净小院判若两个世界,长长的廊道两边是岩砖砌就的大片内牢房,这里关押的多是犯事的官员。天牢的狱房都是单间,灌浆而筑,结实异常。
  归海莫烬进向廊道心头,迈下十几级粗石砌成的台阶,到了底层,朝里迈出数步,来到比较靠内的一间牢房外站定。
  监牢只开着个小小的高窗,空气流通不畅,飘着一股阴冷发霉的味道。邹杰臣坐在唯一的一张草塌上,听到脚步声睁开了眼睛,昏暗的光线下归海莫烬分明看到他苍老的面上闪过眼意、不甘、伤痛、安心……复杂的情绪骤然而落,终恢复冷然。
  邹杰臣自草塌上起身,缓缓走向牢门,忽而一笑:“你终于来了,老夫等你很久了。”
  归海莫烬微微眯眼,负手望着他。牢狱幽暗昏黄,顶上斜斜小窗户里透进一缕惨淡的阳光,光线中有无数飘浮的灰尘颗粒,邹杰臣的面容映在光影后,令人看了之后,倍加感觉他的笑容阴霾。
  “相爷久等了。”
  邹杰臣听他这般说,面容微变,旋即又上前几步,急声道:“听你这话……你知道老夫在等你?”
  归海莫烬却是挑眉一笑:“相爷何时这般沉不住气了?”
  邹杰臣一征,双眸微眯,却是笑了起来:“看来皇上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归海莫烬淡笑不语。邹杰臣不是鲁莽之人,他既敢在鲁山道设伏,欲取他性命,便定然想好了退路,绝不会让归海莫湛背上弑君簸位的罪名。他思前想后,也只有一个缘由能让邹杰臣如此肆无忌惮,那便是他的身世。邹杰臣定是掌握了什么确凿的证据,能够证明他的身世,这才会肆无忌惮。
  “相爷有什么话直说无妨,相爷为海天鞠躬尽瘁,劳苦功高,联向来对您敬重有佳,如今到了这般地步,实非联愿。”
  邹杰臣手抚胡须,点点头,抿唇而笑:“皇上既已相通关节,老夫便也不绕弯子了。老夫手中有一样东西,想必皇上会感兴趣。”
  他见归海莫烬神情不变,接着又道:“先帝病重时召见了医圣子,海勐呈上了一封信……一封清妃娘娘临终留给先帝的信。皇上就不好奇信中的内容?”
  归海莫烬微微挑眉,负在身后的双手紧握,面上却是云淡风轻,道:“相爷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
  邹杰臣面上浮现满意的笑意,复又凝重了起来,盯紧归海莫烬:“弑君的罪名老夫一力承当,但求皇上莫要牵连苑曦及邹氏九族,我当即便可把这封信的下落告知皇上。这封信只有老夫看过,皇上大可放心,只要皇上答应老夫,老夫现在下便自裁于此以安君心。”
  归海莫烬目光微闪,神情几变,终恢复清冷,这才舒缓一笑,道:“信,相爷还是留着吧。至于邹氏九族,朕本就无意为难。鲁山一事皆是吴戈一所为,与相爷何干?!”
  邹杰臣一愣,面容惊愕,蹙眉良久也未明白他的意思。却是归海莫烬淡笑。
  “在相爷眼中朕乃是窃国之人,可是朕要相爷看个明白。这泱泱大国,能者居之。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天高地广,人生百年,登临九五封侯拜相人人皆有可能,没什么是命定的。朕非但要留着相爷的命,还要重用令公子邹苑曦,朕要让相爷好好看看,朕是怎么令这海天上下清明,四海来朝的。”归海莫烬目光灼然,说罢转身便走,再不多言。
  邹杰臣呆愣当场,突然扑向狱门,双手抓住铁杆:“皇上不怕老夫将那信公诸于世?”
  归海莫烬头也不回,只冷声道:“相爷乃是审时度势之人,必不会做那般鱼死网破之事。”
  他高大的身影瞬间便消失在了廊道中,邹杰臣默然良久,突然弯下身跌坐在地,双手抚在掌下呜咽出声。惨淡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显得微乱的发越发花白,颤巍巍抖动着。
  半响他抬头迎上阳光,老泪横流:“我还有何面目出去,湛儿……你等着舅公,待舅公见过苑曦,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舅公……就去与你谢罪。”
  此时的琅山翠云峰,青松耸立,苍翠如云,隐在山中的鸣音寺依旧长年檀香不断,袅袅香烟弥漫而起,叫人仅至山脚便能感受到几分出尘离世的庄缈,心底自然宁静。
  然而此刻的山脚处却传来一阵轻轻的啜泣声,带着无限悲凉,打破山间的宁静。
  “柳姐姐,你这又是何苦。你就跟我们一起走吧,到宁泉去,那里山清水秀,总是要……”
  “罢了,尘儿,你也别劝她的,由着她吧。”依在大石边兀自垂泪的中年美妇突然抹掉眼泪,长叹一声起身道。
  觅尘望向美妇,蹙眉半响又看向身旁一脸决然的柳雪笑,心中难过,微红了双眸,抓着柳雪笑的手却是又紧了几分。
  “尘儿,你不必劝我了,我心意已决。这尘世再无留恋,到不如皈依佛门,一辈子青灯相伴,为他超度……”柳雪笑面容清淡去掰觅尘拉着的手,一面垂眸说着。
  觅尘急急打断她:“谁说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墨儿呢?他还那么小,你是他母亲啊,怎可就这么抛下他!”
  柳雪笑的手一顿,面色却是不变,复又苦笑一声,淡淡道:“当初想用这个孩子在他心中站下一席之地,如今他已不在,这孩子与我已经没有什么意义。放手吧,尘儿。”
  觅尘心中一凉,歉疚愈深,柳雪笑的苦笑映在她的眼中变成一把利刃,将她的心割开生生的疼。手中一个脱力,已被柳雪笑挣开。
  觅尘眼见她便要转身,竟果真没有一丝留恋,怒道:“你是母亲啊,怎可如此狠心!”
  “尘儿,你是个幸福的女子,得到所爱,又被他那般爱着。可我不同,我生来便是为爱他而来,如今他走了,我又有何贪恋。我的心累了,又怕随他而去,奈何桥上杯孟婆汤,便再不能想着他,念着他……这般熬啊熬,受不住了,便只想找个地方清静地呆着,难道这样也不行吗?”柳雪笑停下脚步,声音低低。
  觅尘吼间哽咽再不能言,别开了头。柳雪笑深吸一口气,将泪水尽数咽下,缓缓走到垂泪美妇向前,俯身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
  “母妃保证。”
  她说罢起身沿着高高的青石台阶一步步向山中走去,素衣飘扬,从容而淡静。可却令觅尘泪眼朦胧,心如刀割。身后传来一阵嚎啕哭声,觅尘转身,却见青黛正手足无措地拍着怀中男婴。
  她猛然回头去看山道,希望这声声啼哭能让柳雪笑回心转意,可却失望的发现,她只是脚步微顿,片刻便再次迈步。
  没一会儿,她清瘦的身影便消失在山道,孩子的哭声却依旧声声而起。敏妃走向青黛,自她怀中接过孩子,轻轻拍抚,禁不住又垂下两行泪水。
  “墨儿别哭,以后奶奶会疼墨儿的。”
  觅尘望着婴孩清亮的眼眸,小巧的鼻子,那弯弯的眉形隐约可见母亲的影子。她面前浮现柳雪笑清瘦的身影,一阵心酸。以前她只道柳姐姐温柔、婉约。却不想竟也这般刚烈、执拗,痴傻决绝。
  孩子在敏妃的轻拍下渐渐停下了哭泣,觅尘望着敏妃伤痛的神情,一阵心酸,劝慰道: “娘娘身子本就不好,莫要伤心了。”
  敏妃抹掉眼泪,将孩子交给青黛:“咱们也走吧,还要赶路。”
  她拉了觅尘的手,轻拍:“你也是个好孩子,雪笑这般怨不得你,别歉疚了。今后我不再是什么娘娘,尘儿唤我一声蓝姨吧。”
  “蓝姨。”
  敏妃的闺名乃是邹芸蓝,觅尘笑着唤着,挽了她的手臂,三人缓缓向山下而去。山脚下的官道上停靠着三辆马车,觅尘刚要扶敏妃上车,却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迅疾如电。
  遁声望去,却见一骑飞快而来,那马上之人身体几乎腾起在空中。一身铠甲,阳光下明晃晃发着银光,宽大的玄色大麾张扬在风中,凛然彰显。
  待看清马上之人,觅尘面上浮现了一丝惊喜的笑容。
  “呀,是逸王爷回来了!”青黛惊呼一声。
  转瞬那一人一骑已近在眼前,归海莫凌猛然勒马,马儿人立而起,待立定,他已是匆匆翻身而下向觅尘走来。面容带着几丝风尘,铠甲轻寒,显是赶路所致。
  他神情焦虑,眉宇紧蹙着,大步上前冲敏妃俯身恭敬道:“母妃安好。”
  敏妃淡笑点头,目光似有隐约的伤痛滑过,眉宇间黯然淡淡:“回来便好,你……劝劝她吧。”
  她意有所指地望了眼觅尘,转身向马车走去,青黛忙对归海莫凌俯身行礼跟了上去。
  山间的清风拂过面颊,吹起归海莫凌盔帽上的红缨,觅尘淡笑:“黑了不少,也清减了。”
  归海莫凌却是眉宇深蹙,锁定觅尘:“到底为什么?”
  觅尘在他焦虑锐利的目光下只觉一阵难过,转身迎风而立,望向远方,黯然不语。
  归海莫凌一脸焦急,目光望向近前挂着白绫的马车,眸中复杂,面有痛色。半响才深吸一口气,转眸看向觅尘。
  “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倘若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可你现在呢?别人不知道,我却清楚的很,四哥对你从来都是捧在心尖上。单说敏母妃的事,她现下是太妃,你说要带她走,四哥便就允你。你一句话,四哥却要做很多。这是有违祖制的,再说现下京城形势又这般。因为五哥的事,四哥他担了多大压力,知道实情的便罢。可现下百姓们私下都怎么传,尘儿定也能想到,此刻你带敏母妃走,百官又如何看四哥!这其中多少关节,你不愿深想,可我却替四哥寒心。他那般待你,你却伤他至斯,你于心何忍。”
  觅尘目光轻闪,唇际咬出一道深痕,却是一言不发。
  归海莫凌见她这般,心中微有不忍,急得踱了几步,微微一犹豫终是轻声问道:“可是因为五哥?”
  觅尘深叹一声,看向归海莫凌,坦然道:“有一部分原因,不全是。”
  “那到底是为何?你倒是说清楚啊,急死我吧。”
  “我亏欠筠之良多,此时要我心安理得的幸福,我做不到。鲁山的事怨不得你四哥,我心里又何尝不清楚。要是我心里有痛,那涌撕扯着我,一刻不停地叫嚣着让我不得安宁,让我失了平和,变得尖锐。我不想迁怒于人,可是却控制不住自己,似乎将心中的痛转嫁给别人才能令自己舒服一些。你四哥是我最亲的人,他的好让我肆无忌惮,有恃无恐,恰好鲁山的事他又牵扯其中。所以我伤害他,冲他发火,岂不知那样更糟,这心中更难受。他这些时日太累,有太多事情需要处理,我帮不上忙,却还添了乱。”觅尘清苦一笑,摇头道。
  “与其如此,倒不如离开,让我安静一段时间……好好想想。”
  归海莫凌听的蹙眉:“尘儿,你不是这般自私的人。再者,你有没有想过,四哥也许是愿意的,愿意分担你的痛。你冲他发火,都没关系,万不该执意离开。”
  觅尘摇头,又道:“莫凌,我不是个强势的女人,从来都只愿守一人,经营一个小家,安安乐乐,白头到老。可这三年来发生了太多事情,看了太多血腥,生死,离别。我努力让自己成长,坚强,可终究是怕了。我怕我留下来,失去的会更多。这般自哀自怨非我所愿,可是我竟没办法不生出这种念头。这三年我努力让自己跟上你四哥的脚步,可现在竟茫然了起来,我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不知道自己的舞台在哪里。我以为我可以为自己的爱情而战,这要有他呆在那里都是安乐,然而临到此时才发现,那深宫重重让我害怕,让我浑身颤栗。我要好好想想,不然我怕当真要弄丢现下拥有的一切。”
  归海莫凌听得头疼,抬手抚额,蹙眉看向觅尘。他一进宫便听到觅尘离开的消息,跑去问四哥,四哥却只是苦笑,半响才说了一句。
  “尘儿只是一时想不开,太害怕失去,若非太在意,又岂会患得患失。你莫怪她,我也不会允她在外面呆太久的。如今宫中诸事繁杂,她离开散散心也好。”
  他当时只道四哥被气糊涂了,此刻再听觅尘的话,却有些了悟。眼见觅尘神情黯然,眉宇间隐着深深的疲倦,归海莫凌叹息一声。
  “罢了罢了,你和四哥的事我管不了。”
  觅尘见他面容恢复了俊朗,淡笑问道:“你和萧忆如何了?她可有前往漠北找你?”
  归海莫凌爽然一笑:“还要多谢尘儿,她现下在渡飞关。她不喜京城,我也愿意呆在漠北,此次回来还要求四哥让我留在北地。”
  觅尘愉悦而笑:“恭喜你。”
  归海莫凌笑容微敛:“我去看看五哥,时间不早了,一会儿我送你们。”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五十二章 三年
    如云的柳絮,纷纷扬扬,似天际飞雪蒙蒙,却偏又多了暖风缱绻,扑面而来,绕身而去,微醺醉人。
  三月末,雒阳郊外东山的桃花已经落尽,落花红红白白、飘飘絮絮铺满山间,衬着山峦上的碧萝翠树,山脚的一带绿水,暖意融融。
  清晨的阳光方盛,便有如雷的马蹄声踏破了山谷宁静,一队由三十来人组成的马队自山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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