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琴赋》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落琴赋- 第4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冷临风与落琴大吃一惊,暗叫不妙,成王大意,只让聂无双带一千五百人在秋水涧驻守,敌我数量悬殊,就算他有通天彻地之能,恐怕也凶多吉少。
  “上车,我先送你们去楚军军营暂住,然后我再去秋水涧找聂兄。”冷临风说罢,已快人一步跃上车架。
  “不,要死一起死,我不想等着你们,我要与你们一起。”落琴说的坚决,眼神中带着令人动容的执著与软弱的恳求,矛盾的混成了一处,让人无法拒绝“冷大哥”
  “好,你们上车,我们去秋水涧。”冷临风心神稍定,挥鞭急驶而去。
  满天盖地的雨,混入滚滚盛江,无双执伞立在营前,传信的将士飞奔而来,神色紧张“督军,回军三千先锋准备登岸,请示下。”
  “由它去”无双神色平和,全无大敌当前时的惊慌,只挥了挥袖,双目望着漫天的雨帘,翘首以盼。
  “督军,回军三千之后,还有一万七千人正渡江过来,秋水涧危急,我们该怎么办?”传信兵虽知上下轻重,但军情紧急,只能想什么说什么。
  “依你看该怎么办?”无双还是一贯的温雅口吻。
  “我……依小的看,应派人去军营求援,我一千五百人分路撤退。”传信兵急回道。
  “去吧,待这三千先锋到了鹫林再来报,下去。”传信兵心中十分不甘,无奈职责所在,只能遵令而去。
  五里之外,除了天然的沼泽地鹫林,便无阻隔,敌军战鼓擂擂,在风雨中听得清楚,这驻守秋水涧的一千五百人心中惊惶,军心大乱,
  都说这两位督军是皇上亲封的,难得的智谋和手段,可眼下看来,一个置军法于不顾,跑去盘州寻亲,一个大敌当前,纹丝不动,像一尊神态仙俨的大佛。
  难道眼睁睁的坐以待毙,无故枉死?
  群情激愤,围着聂无双七嘴八舌,更有人说了狠话,要立刻去楚营让成王爷来主持公道。
  聂无双修养极好,吵不动怒,骂不还口,依然如故,直看到一架马车飞奔而来,才放下心走了过去。
  冷临风停了车,看局势混乱,便掀帘抱下落琴,他长途跋涉,神色疲倦,怀中的落琴还未等他走上两步,熟悉的炙热之感传来,满面通红,疼痛难忍,人轻轻颤抖,压抑着不发出声音。
  众人见此气氛,纷纷让出一条路,冷临风急忙奔到无双面前,神情沉重“热毒寒毒,交替发作,快。”
  “还不进来”聂无双从他手中接过落琴,不忍细看,几步走进帐中“换血之法虽然冒险,可也是唯一可行的办法,若成功,毒可去掉七成,还有三成等往后,用药调治,长期坚持,不出三年,便可痊愈。”
  落琴冷的利害,牙关咯咯打颤,无双轻轻将她放在床榻上,取了所有的被子,为她盖好,拨了拨帐中的暖炉,抬眼去看。
  眼前这个瘦弱难支,眸光散乱的女子,怎么会是他的徒弟?是他的月牙儿?心中大痛,几乎难忍,却还是利落的为她把脉。
  “等等”冷临风一把拽着无双的手腕“你有几成把握?”
  “没有,换血之术我只看过,听过,从来没有使过。”无双双眉一皱,跟着拂开冷临风的手。
  “她赌不起”
  “赌可能会死,不赌一定死,两害相权取其轻,这该怪谁?若不是你晏家人,阴谋算计,她怎么会有今天。”无双饶是温润的好脾气,也忍不住冷冷相讥。
  “那玄天宗呢,又做了什么好事,难道你把自己的徒弟,送来我环月山庄受死?”
  二人各击痛楚,心神俱伤,落琴辗转反侧,受尽了煎熬,一个娇亮的声音响起“姐夫,还有这位大人,姐姐不好了,不是相互责怪的时候。”
  简儿上前,紧紧地抱着床上的落琴,为她取暖,回过身对着聂无双与冷临风说道“我们家乡有句话,死马当成活马医,姐姐是个大善人,从那么高的悬崖落下来都没死,必有好报,救救她,什么办法都要试。”她真情流露,说的情真意切。
  冷临风与聂无双均是一叹,所谓关心则乱,怎么能在这危急关头,乱了心神,相互责怪。
  不再说歉意之言,共同扶起落琴,用迎枕支稳她的身子,吩咐简儿去帐外取三壶热水,依次放好。
  聂无双取过银针,停驻片刻,看着冷临风说“回军正攻过来,你未来之前,我名为去江边钓鱼,实去查看回军的异动和水文天象的变化。
  知道近日内必有连绵的暴雨,而回军之前战死的三千兵勇,只不过是虚以委蛇,抛砖引玉。
  真不知道,成王爷的那份自信从何而来,我按兵不动,就等着他们来鹫林,接下来就看冷兄你的了。
  换血之术,需要三个时辰,这三个时辰里绝对不能停,一旦停下,我和她都活不成。”聂无双说。
  “鹫林?”冷临风念道,神色肃然,突想起什么,眉目一动“沼泽之地,是必经之路,若遇暴雨,管它是一万还是两万,必陷其中,难以出来,到时候……”
  “冷兄看得清楚,一千五百人是我精心挑选,从成王处要来得神箭手,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天时地利,何惧回军。”
  二人心领神会,惺惺相惜,若此时不必担着落琴生死之事,恨不得在这漫天风雨之中,豪饮几杯。
  “报,两位督军大人,三千回军先锋,已杀过来了,只需一炷香功夫,就到鹫林。”传信兵这次真的慌了神色,来不及问候便不顾一切便掀了营帘。
  “冷兄,小心为上,能拖一时就一时。”
  “今日便是战死,也要护你们周全,你也知道我不是为了你。”冷临风看了一眼落琴苍白的面目,紧闭的双眼,双拳紧握,正欲随传信兵出去。
  走到营门口,还是忍不住转身回到床前,低头在落琴耳边说了一句“段落琴,你要记得我们曾经打过的赌,你输了,你欠我的,我不是什么大方人,我等着你来还,我等着。”
  冷临风说罢,紧紧的看了无双一眼,绝然而去,才到帐外,那一千五百人正商量着作退兵的打算。
  却见他拔下腰中的长剑,高呼一声“本督军传成王爷令,拿起你们的弓箭,随我去鹫林,管它一万还是二万,正好瓮中捉鳖。若有临阵退缩者军法处之,绝不留情。”
  
公主
  “主子的心思,沉香看不透?”
  “你若看透了,你便来做主子。”清瘦儒雅的男子与带着面纱的袅娜女子一前一后,相随不远,避过熙攘的往来商客,在盘州城的一家酒肆落了座。
  酒是粗劣,吃食也不过馒头粗面,随便打发了一顿,相对无言,那男子到还沉着,端着一股书生之气,只是那女子稍嫌急躁,仿佛在等什么,心急火燎,有些不耐烦起来。
  二人一顺的粗布麻衣,形容也不出众,正是晏元初座下的孙仲人与贾沉香。
  “死鬼,那丫头命不该绝,这祭果的毒,到底能解不能解?”
  贾沉香伸手过去搭在孙仲人肩上,却被他利落的一避,神色肃然“少拿你在烟花地打滚的德性出来,据我所知月海一族没落,别说是族长,便是族人也寻不出几个,除非有人豁出命不要,以身过毒。”
  “以身过毒?”贾沉香不解
  “此法只有天底下最愚蠢之人才会使,打通中毒者迎香,至阳,丘墟三穴,以固根本,从手足动脉处过血,中毒之人七成之伤,就悉数过给治毒之人,这不是救人,乃是害己。”孙仲人饮罢,瓷杯在手中摩挲,神色稍重。
  “如此看来,那丫头死定了。”
  “错,主子买的就是这个例外,他信世上偏偏真有这般痴傻的主儿,你以为就凭逍遥子一人便可来我别院放火,一路带着那丫头来到盘州?
  笑话,逍遥子虽厉害,但是应对我五万凤城精锐,只不过是膛臂挡车,那日便是那丫头不坠崖,人还是要放的,那丫头的命自在主子手中,可主子更看重的是后头的人。”
  孙仲人嘴角含笑,侧身压着声音,从旁人看来,似在殷勤低语,说说闲话。
  贾沉香心头一跳,才想到其中含意,美目流盼“都是你们这些个男人才会如此筹谋,狼崽子。”
  “你看,我们等的人来了。”贾沉香说罢,顺着孙仲人的眼光,见一少年清清爽爽,眉目清秀,一身蓝袍齐整,正跨步进来。
  回军三千前锋,抢渡盛江,行兵神速,一柱香不到便已到盛州奇景—鹫林。
  鹫林四环,山高青郁,白日来看风物奇丽,到了夜间反而显得黑深奇诡,阴竦可怖。
  突起的暴雨,阻碍了行军的视线,即便如此,回军知楚军驻营就在不远处,哪里等得,吆喝着要占头功。
  回军先锋统帅,见鹫林如此地势,看不清其中真章,心中颇有芥蒂。
  可转头一想,盛江天险也已安然度过,难道因为这小小的鹫林,就失了这头份头功的荣耀,不再犹豫,下令手下兵士,立刻行军。
  此时,冷临风已将手下一千五百余人,粗粗分成三拨,先前五百人,埋伏在鹫林外的清水泉,正面迎敌,混淆回军判断。
  另五百人趁雨势磅礴,占了高处,拔弩持箭,只等他一声令下,就可杀回军个措手不及。
  最后的五百人是死士,也是极忠勇之辈,与冷临风一同埋伏于鹫林泥沼四周的灌木中。
  用聂无双早在月前,就从盛江边渔民处收拢的渔网,细细密密的编拉起来,左右各执成四处,轻轻地覆在泥沼之上。
  虽是白日,可风紧雨大,如同黑夜无疑。
  耳听着,三千人步步逼近,声若铿锵,混战一触即发,冷临风首戴萌蒲,身衣緼袯,手中的军刀持稳。
  风声混着雨声,枫林沙沙的吹动,像在低泣呜咽,回军中不知谁高喊了一声“呀,不好”,冷临风便知时机已到,一身跃起,呼喊道“收起”
  埋伏在灌木中的五百军士,听到军令,立刻收拢手中丝线,用尽浑身气力迅速绞合起来。
  可怜这三千回军多数落入沼泽,纠缠在渔网之上,越是用力,越是挣脱不得,泥浆入口,呼吸困难,一时鬼哭狼嚎,声动震天。
  侥幸未入的八百余人,见此情形,知道有楚军埋伏,便拔下军刀,急挥乱砍。
  冷临风见占尽先机,再无迟疑,一把掀了身上遮雨緼袯,身先士卒,带领这五百余众,杀入敌军。
  军刀在手,势不可挡,手中毫无片刻停滞,左扫右刺,犹如神助,似盛江之水怒发而起,又似这鹫林山谷之风猎猎不止。
  刀光胜似闪电,叫喝譬如雷鸣,冷临风飞身一掠,攀附在山石之上,拉开重弩,亲执一箭。
  破空之羽,直刺在回军统帅的心口之上,那统帅双目圆睁,似有不信,轰得一声倒下,跌在泥泊之中。
  回军本已剩八百人,眼见主帅一死,更如鸟兽四散,冷临风将重弩高举过头,一声长啸,底下的楚军将士,心领神会,立刻散开。
  回军还未领会过来,却见数不清的箭如骤雨,破空而来,似密不透风的箭网,如此居高临下,竟无一人可幸免。
  营帐中,虽暖火薄被,却也精心动魄,丝毫不亚于鹫林一战。
  落琴衣衫褪去,只剩亵衣,双目紧闭,十分憔悴,头部迎香穴、背部至阳穴、足部丘墟穴银针微微颤动。
  无双汗如雨下,湿透薄衫,左手动脉处用活鸡肚肠搓成的细管,以银针渡血,为落琴疗毒。
  用尽九成内力,耗费颇具,可他丝毫不敢轻动,抬眼看着落琴苍白的脸面,瘦削的脸颊,眼中尽是无奈与温柔。
  两个时辰已过,还需一个时辰,她便有救了,便可与昔日一样奔走如小鹿,谈笑如清风。
  只是不知道,还会不会亲昵的唤她一声师傅,向他撒娇?
  心神渐乱,落琴的脸面红一阵,白一阵,无双知道已到了过血的最紧要关头,天阙与神台交汇,当下不再胡思乱想,伸出手去,推血过宫,血流如疾,无双神色渐疲,越发不可支。
  简儿就在身边,紧紧的看着他们,一动都不敢动,这过血之法,需大量的热水,她奔走在营房与膳房之间,一次一次的换水。
  门外站着的十名死士,是冷临风临行前留下的,离无双落琴而去,他总不能放心,可御敌回军,是为了争取分分秒秒的时机,为了给落琴一线生机。
  聂无双知道三千先锋可以对付,可后来的一万七千人,有了先前的教训,自然不会轻易就范。
  他未雨绸缪,料事如神,在冷临风未来之前,就修书派人赶回楚军大营,要成王发兵救援。
  这时候应是援兵到营的时候,可为什么?
  简儿提了热水,走进营帐,朝聂无双摇了摇头,示意援兵未到,无双心神一转,想到什么,朝简儿瞥了瞥眼。
  亏得简儿十分聪敏,见无双目光落在帐外悬旗之处,就明白了过来,点了点头,冒雨飞奔了出去,拔下了插在营帐上的楚旗。
  命令门外站着的死士,随意插在众营帐的任意一处,无双见她领会,淡淡一笑,示是嘉许。
  原来楚国行军有个规矩,营帐没有帅、士之分,若有楚旗插在哪一处营帐,哪一处便是主帅的营房。
  这是当年晏九环带兵攻打西莫,为了保护主帅,混淆敌军,想出的奇计,被仁庆帝所推崇,命令楚军将帅所必需沿袭之制。
  雨越下越大,夜色将至,简儿见冷临风迟迟未归,也不见有得胜的消息传来,突然想到什么,便命令门外的十名死士,去方才那个假的主帅营外候命。
  十名死士,得冷临风受命,死活不肯离开,简儿倒也不费心解释,缓步走进营帐,用手与聂无双示意。
  见无双点头答应,便走上前去,从案上拿过调动兵将的兵符。
  那十名死士,见了兵符,不敢不依,只能离开,简儿松了口气,见营外无人,而落琴与无双正在里间,随时有性命之险,心中一凄。
  拔了楚旗的营帐,像在风雨中飘泊的小船,时刻可能翻舟,简儿方才觉得自己不可软弱,理当担起救责的大事,拔了聂无双的长剑,持在手中,紧紧地守护着营房。
  “督军,这三千人虽死的死,伤得伤,可回军一万七千人正在渡江,不过半个时辰就会到达鹫林,箭尽人伤,我们如何是好?”传信兵匆匆而来,汗水与雨水混成了一处。
  冷临风收起军刀,接过随身将士拿过得水注,饮了一口,冰凉的水滚落喉咙,也滚落在他心头。
  援兵未到,无双的过血之术,还需大半个时辰,若回军杀到,他不能敌,看来只有死在一处了。
  “督军,还是撤退为好,援军若到,我们也好接应,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传信兵撕破衣衫,为冷临风的右肩裹伤,血泊泊渗出,被雨水一刷,更加疼痛难当。
  “聂无双何时求得援兵?”冷临风知无双做事谨慎,但这援兵之事却从未与他说起,想来是无双为了让自己以为后路尽断,才能孤注一掷,偕同军士们奋力杀敌。
  “二日前,成王爷慎重,派得是凤城晏将军亲带的三万人,说起来,二日早该到了。”听了此言,冷临风心陡凉,重新持起军刀,急步走出鹫林泥沼。
  今日任谁来援兵都好,可他那个好兄弟来,却只有死路一条,从小他便知晏元初的秉性,凡事必争个先后高低,内心阴沉,外表高调,让人看来容易掉以轻心。
  可实际上却是一壶子鸩酒,不知不觉之际,随时可要了你的性命。只是自己素来对他手足情重,却未料到今日他丧心病狂,会迫害落琴,雨桐与自己的手足。
  援军的行令一发,他不会不来,也不敢不来,但他可以慢慢的来,缓缓的走,纵然他们死在战场,他只会假惺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