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色无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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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色无疆-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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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斐旭戏谑的声音自她头顶响起,“臣突然想起皇上龙体矜贵,似乎不太适合在山上过夜。”
  “哼!”
  他收手抱胸,朝面无表情站在面前的阮汉宸扬眉,“听闻阮统领家中住着位未过门的小师妹,皇上可要多多体恤啊。”
  明泉一怔,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再晚也要回家。”
  阮汉宸嘴角动了下,看斐旭的目光有些森寒。
  斐旭眉毛挑衅似的一扬。
  “以后你只需当值白日,晚上便有副统领负责吧。”明泉深思道。
  “皇上果然爱臣如子啊。”斐旭赞美道。
  明泉疑惑地瞥了他一眼。怎么觉得他看起来比阮汉宸还高兴呢?

  水火

  虽明面上明泉对安莲和跋羽煌的冲突不闻不问,置之不理。私底下却让严实和阮汉宸两人里里外外地打听了个仔细。
  自先皇驾崩后便波澜不惊的后宫这几日热闹滚滚。
  以长庆、信合两宫为首,几个蓄子几乎都卷入这场纷争中去。
  先是两个将军之后的蓄子徐克敌和彭挺投入跋羽煌麾下,指认长庆宫太监调戏跋羽煌的侍女。再是冯颖怒出信合,回了储秀宫。
  安凤坡的态度颇为暧昧,收了跋羽煌的礼物,人却龟缩不出。
  自冯颖迁入信合宫后,沈雁鸣与京都府尹之子薛学浅关系日近,两人此时立场一致地保持沉默。
  如今后宫上下,一片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兆!
  安莲与跋羽煌最后的对话被传了几个版本,莫衷一是。唯一相同的是,两人已是势同水火,不死不休的局面!
  明泉额头敷着冷水浸过的巾帕,仰面躺在床上,白皙的双颊泛出桃色潮红,长长的睫毛即使在睡梦中依旧不安抖动。
  御医静悄悄地把过脉,退了出去。
  严实守在门口,匆匆将他开的方子交给候着的小太监,转身问道:“皇上龙体……”
  “无碍。着了点凉,喝了药,睡上一宿便好了。”御医轻叹口气,“只是皇上龙体虚弱,最好是放宽心,多休息。”
  严实默然。
  宫里宫外都是多事之秋,哪里说宽心就能宽心。而且这话,也轮不到他一个奴才来劝说。
  “常太妃娘娘到,马太妃娘娘到。”通报的太监也说得格外小声。
  严实与御医跪下行礼。
  “免了吧,皇上龙体可好?”马太妃难得走在常太妃前面。
  严实低着头,恭声道:“回太妃娘娘的话,皇上昨天夜里着了凉,并无大碍。”
  马太妃冷着脸,眼睛只瞄着御医。
  御医无奈,只好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只是略去后面一句。
  常太妃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老祖宗保佑,皇上平安康泰。”
  严实道:“奴才进去为两位太妃禀报。”
  马太妃眼神一动,刚恩了一声,却听常太妃摆手道,“皇上龙体违和,最需要休息,本宫与姐姐也不打扰了。”说着拉起马太妃的手往外走,“姐姐随我去佛堂为皇上祈祈福吧。”
  马太妃手僵硬了下,才缓缓道:“也好。”
  御医缩着脑袋,远远地跟着她们去了。
  半晌,一个身材矮小的小太监才对同伴尖声尖气道:“马太妃来得比常太妃还快。”
  “可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么。”另一个同伴小声回道。
  严实咳嗽一声,目光阴冷地在他们头上瞟过。
  两个人立刻垂下头,再不敢吭声。
  严实默默地守在门前,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仿若一尊雕像。
  明泉只觉得身体像棉絮般,在半空中忽上忽下地飘浮。
  双手虚抓了两下,身体便失了平衡,头下脚上的坠了下来!
  她叫了一声,翻身坐了起来。脑袋一阵眩晕,身体顿时失衡,朝右面倒了下去。
  一具温热的躯体及时贴住她的去势,鼻息间一阵若有似无的梅香。
  明泉左手撑住床榻定了定神,这才看清扶住她的人,“你……怎么在这?”
  安莲见她能独自坐稳,才松开手,去桌上端来了药碗,轻声道,“该喝药了。”
  在做梦么?她用左手指甲狠狠地刺入掌心!
  生疼!
  药碗凑到面前,她才小心翼翼地接过,一口一口地啜着,眼睛不时看向他,又在他目光移来时,巧巧地避开。
  “听闻大宣民间有种游戏叫过家家,原来是这么玩的。”跋羽煌戏谑的声音突兀地穿过隔着内外室的珠帘。
  明泉眉头微皱。
  没经过通报,他是怎么进来的?
  严实的声音适时在门外响起,“皇上昏睡期间,洁侍臣与英侍臣一直在榻前侍侯。”
  昏睡?她哑然,“朕睡了多久?”
  “两天一夜。”跋羽煌不客气地嘲笑,“宣朝的皇帝果然是比别个轻松。”
  皇帝昏睡,后宫中位份最高的自然是两位侍臣,总不能指望四位太妃来侍奉驾前吧。明泉想通其中因由便松了口气,嘴上不饶人道,“那英侍臣真是有幸了。皇帝轻松,当妃子的自然也不会太忙碌。”
  珠帘哗啦啦作响。
  跋羽煌抱胸堵在珠帘中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明泉不安地朝安莲挪了挪。
  他总是能轻易地彰显出两人力量的差距。
  安莲站起身,白色宽袍隔阻在两人中间,“英侍臣已是一夜未眠,不如先行休息?”
  跋羽煌侧出半个身子,目光在两人脸上滴溜溜一转,笑道:“皇上初醒,便要点牌子么?”
  一阵热血冲上明泉脑门。她脸色一沉,“英侍臣当知分寸!”
  “臣是急啊,”他森冷一笑,“我那个可爱的侍女现在正躺在床上呼吸着最后一口气呢。”他语气转寒,“安侍臣应该记得我当初的话吧?”
  安莲迎上他怨毒的目光,淡然道:“句句在心。”
  “你当初说了什么?”明泉忍不住问道。
  “在皇上眼里,臣对洁侍臣的一句话,可比侍女的一条命更重要啊。”他阴笑一声,让她浑身一阵寒意,“看来臣急也是白急,皇上已经站在他背后了,不是么?”
  跋羽煌很反常,太反常!
  从册封之夜开始,他就一直以出人意料的行为在后宫,在她眼皮子底下活跃。
  可她偏偏想不出他这么做的理由。
  与宣朝最有权势的家族继承人交恶,甚至与她交恶,对他有什么好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北夷想要挑起战争?
  还是……
  明泉头大如斗,连跋羽煌几时离去也不知道。
  “皇上何不以不变应万变?”安莲转身,眼波轻柔如水。
  “不变应万变?”
  “皇上只要做原本该做的事情,其他的,无须正视。”
  将跋羽煌的变数统统抹去,让他成为无足轻重的小卒么?与斐旭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倒有几分雷同。只是……知易行难,如今要在后宫中忽略掉跋羽煌……
  “皇上挂心的,应是大宣天下。”
  这是他的保证么?让她只需关心政事,无后顾之忧?
  她抬头怔怔地看着他。
  这个集结世间一切美好的男子,真的是她可以仰望,可以依靠,可以携手一生的夫么?

  顾虑

  春祭将近,这表面事宜是宫廷执礼司负责,但暗底下的活儿却由斐旭拎着严实跑腿。
  自高家事件以来,斐旭便未在朝臣面前露过面。任外头谣言叫嚣,他依旧故我地玩着夜行。直到这几日才偶尔能见到他大白天走在宫廷回廊里的身影,虽是惊鸿一现,却也足够澄清与她不和的传言。
  明泉一个人坐在乾坤殿里,托腮执笔,看着醮好的墨汁顺着笔尖滴在圣旨上,化出点点,再晕成团团。不过她脑子里转得却是别的事情。
  段敖派下去查贪墨的人前几天突然集体失踪了,事情蹊跷诡异得让人全身发寒。
  亲自南下这四个字像诅咒般,夜夜撩心,让她恨不得即刻飞去才好。
  只是……她与几位先皇固若金汤的帝位不同,她身下的椅子可有点风雨飘摇,招人眼红得很呢。
  如何要走得干净利落,安心省心?
  宫里朝里都得有人压得住阵。
  四大太妃虽说在后宫地位尊崇,但毕竟只是名分上。论身家实力,马太妃身后是高阳王,徐太妃身后是玉流,都不是能放心的。常太妃与她虽是一条战线,但她向来审时度势,难保会有意外。而古太妃……无依无靠在后宫屹立不倒,必有其过人之处。反正在她记忆中,先皇对古太妃还是甚为尊敬的。可惜她为人平和,且家世平平,在关键时候并无助用。
  瑶涓与罗郡王现是自顾不暇,她虽未追问当日究竟,但既然未传佳音,便是没有下文。换了平常她大约还会横插一手,可惜如今她也是泥菩萨过江,实在是无心他顾。
  安莲自然是最恰当的人选,只是宫里有个跋羽煌从中作梗,只怕她一离宫,局面就会搅成一团。安家势力虽大,终究不能只手遮天。连镌久,沈儒良……京城势力错综复杂,其中厉害关系相互牵扯,谁都算不准下一步彼此是敌是友。
  彭挺和徐克敌能投入跋羽煌的阵营,那么其他人也可以。
  这几个蓄子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每个人身后的势力也不容小觑。十条麻绳扭在一起,能拖得动山。
  安莲纵然也能与其他人联合,只是将后宫朝廷的矛盾激化实非她本意。这些暗疮还没到能剖开来见天日的时候。
  除非……
  她手腕一抖,整枝笔支在纸上。
  脸上时青时白,显是被自己的念头吓得不轻!
  可是,她转念一想。若是真能……那宫里朝里都无须担心了。当然前提是……她必须能毫无保留地信任他。
  拍了拍额头,她搁下笔,望着窗外明媚的天色深叹了口气。
  “皇上有心事?”斐旭难得经过通报进来。
  明泉抱着暖炉,斜歪在躺椅上,身上盖着明黄的九龙翔云龙被。
  茶几上的清茶热气腾腾,显是刚上了没多久。
  “朕哪天是清闲的。”她抱怨道。
  “皇上不当诗人真是太可惜了。”他摇头惋叹,挑了把她对面的椅子坐下。
  明泉斜飞了他一眼,“这句话听到这里还算悦耳,不用接下去说了。”
  “好奇心通常随着年龄而消逝。”
  她噎了下,咬牙道:“如果帝师愿意解惑,朕自然极、愿洗耳恭听!”
  “身为帝师为弟子解惑理所应当。”他双眼笑眯成一条缝,“臣只是觉得皇上若能从文,必能写出流芳百世的宫怨。”
  “帝师大人不会是闲来无事,到承德宫窜门子吧?”她没好气道。
  “臣已经好几天没有沾枕了。”他控诉似的眨着眼睛。
  “朕等下赐你一百个枕头抱回去,好好沾一下。”
  斐旭幽怨之色更浓,“可否用金子打造?”
  “孙尚书同意的话,朕没意见。”
  脑中闪过孙化吉那张死要钱的脸,他迟疑了下,“银的也可以。”
  “朕记得曾赐你一支会开花的……”
  “但念及黄水受灾之民,臣内心怆恻,无法形容,愿将所有枕头捐献灾民,略尽绵薄之力。”
  提到灾民,她也没了说笑的兴致,“朕真恨不得插翅飞到这几个州看看堤坝是拿什么糊起来的,看看这些父母官们的心又是拿什么做的!”
  “皇上插翅以前,莫忘记野心勃勃的鹰和虎视眈眈的狼啊。”
  “帝师可是想到了什么?”
  “虽未完全,但想必不远。”
  明泉眼睛一亮。
  “只是不知皇上这次南下,想带上哪些人?”
  “人多有失,不如从简。”她细想了下,“朕准备带上孙化吉和沈雁鸣。”
  斐旭目光一闪,笑道:“倒是奇特的组合。”
  “你不问朕为何选他们?”
  “皇上乃一国之君,选了便是选了,有何可议。”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不是滋味。“帝师……”
  “阮统领留在京城既可保护安侍臣,又能就近照顾家里,皇上的确考虑周到。不过为了皇上安危,臣建议带上慕流星。”
  “你不是……”
  “皇上安危关乎重大,臣区区家事,不足以提。”
  “朕……”
  “另外,皇上不妨考虑带上英侍臣。”
  她干脆不说话,让他一个人说个够。
  “皇上既然让安侍臣留守,就该将他身边最大的障碍与顾虑拔去才是。”
  带跋羽煌上路?明泉脸色有点发青。只怕还没到荧州她就死得不明不白了。
  “放心,英侍臣想必很愿意配合的。”他笑得意味深长。
  她听出他话里有话,“你是不是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佛曰,不可说。”

  算盘

  次日,沈雁鸣在一片惊疑和揣测中晋封为八品郎伴,赐住熹微宫,一跃排在安莲和跋羽煌之后,成为明泉后宫第三红人。无侍寝记录却独得恩宠,其中缘故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当天正午,明泉又下了一道令后宫,乃至朝野激浪三尺的圣旨。
  钦点一品英侍臣跋羽煌,八品郎伴沈雁鸣,户部尚书孙化吉伴驾春祭。擢一品洁侍臣安莲执掌内廷六府。封连镌久、杨焕之、段敖、范拙为监国大臣,在春祭期间主理朝务。
  一连串的旨意下来,反倒将沸沸扬扬的后宫压得死气沉沉,窥不破这位年轻女帝心中的如意算盘。
  春祭意义非凡,留安莲带跋羽煌似乎显得后者更受宠,但明眼人一想便知,大宣皇帝后宫是绝无可能交于对峙多年的敌国王子手中。而且最近两者矛盾重重,在女帝江山未稳之际,将他们隔离正是明智之举。但突然晋封沈雁鸣,将他算入春祭队伍不免有些奇怪。表面上看是明泉想要拉拢其背后的沈氏,但细想一层,沈南风并不在监国大臣行列,拉拢沈家并无实用,反会招致其他几位蓄子的不满。明泉虽不是老谋深算,但也不至于糊涂到卤莽的地步。这其中必然有不为人知的目的。
  宫中虽是猜疑万千,却也无人敢明目张胆试探上意。毕竟揣测圣意的罪名可大可小,稍有不慎就可能有灭顶之灾。
  明泉坐在瑶涓宫里闭目养神。
  三个时辰走访四大太妃实在是太累的差事。不过这也是必须的障眼法,等她走后,自会有好事之人将目光自安莲身上分过一半。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可惜这个东风却不好借。
  她脑中思绪千转,连带眼珠也不停动着。
  “既然睡不着,不如起来吃点点心。”瑶涓冷清却细软的声音在近身响起。
  明泉抖了抖睫毛,张开眼道:“皇姐怎知朕未睡着?”
  “你的睫毛委实动得太过厉害了。”她侧坐在桌子边,抿嘴一笑。
  明泉吐了吐舌头,跳起来坐到她对面,顺手拿起一块芙蓉糕放进嘴里,嚼了几口下咽后方道,“恩,怎么同样的芙蓉糕,皇姐的就比朕的好吃?”
  “你若喜欢,常常来吃便是。”她将整盘芙蓉糕推到她面前。
  明泉叹了口气,“可惜春祭临近,朕一走两月,只怕下次来时,这儿的草都碧了。”
  瑶涓啜着茶,并未接话。
  “……朕明日约了罗郡王。宫中朝中变数难定,有他照看皇姐,朕也放心。”她双目看着盈盈茶水中自己的倒影,状若不经意道。
  “我不过是个下堂王妃,不受宠的公主。朝中动荡岂会波及?”瑶涓漠然反诘。
  明泉一窒。当她希望玉流坦白的时候,玉流选择了沉默。当她希望瑶涓迷糊的时候,她却选择了清醒。就算身为万乘之尊,也无法事事如意。
  “朕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她口气微软。太子反目,高阳王心怀叵测,玉流含怨而嫁,她身边最亲的亲人中只剩下瑶涓还在身边。她甚至已有了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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