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色无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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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色无疆-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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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何分别?”
  斐旭轻笑,“自然有差别。若是以明泉公主的身份,那么玉流公主与你身份相当。若以皇上的身份,那天下则无人敢妄议一辞!”
  砰!明泉拍桌而起,“你说朕仗势欺人?”
  “皇上很久没听故事了吧?我给皇上讲个故事。”
  “不听!”明泉气冲冲地回龙椅坐下,侧身相对。
  “从前有个穷书生,好不容易中了进士得了个县令,他下决心要做个为国为民的父母官。于是上任第一天,他就将县里的穷人都召了过来,问他们有什么苦难。穷人们就说啊,”斐旭笑眯眯地趴在她桌案前,徐徐道,“父母官大人哪,地主太苛刻啊。我们为他种地,为他收割,可他只给我们一点点的钱,连饭都吃不饱!那个县令闻言大怒,说地主可恶!从此田地收成尽归农民自己所有。地主们知道了不依,都跑来找县令申诉。谁知县令说,你们各个脑满肠肥,富足三代,小小土地,何足挂齿!把地主们都赶了回去。”
  明泉脑袋稍稍朝他倾了倾。
  斐旭继续道:“又过了一年。穷人跑来找县令,说今年收成不好,他们连米都吃不起,可恨那地主还餐餐食肉。县令知道后又是大怒,于是下令让所有穷人都跑去地主那里吃饭。又一年后,地主们穿得和穷人一样跑来申冤,原来这一年来穷人把地主家吃垮了。谁知县令说,如此甚好,你们也该尝尝做穷人的滋味了。”
  明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赶紧肃容道:“胡说八道!哪里有这么不讲理的县令,哪里有这么笨的地主!”
  “不错,世上的确没有这么笨的人。因为世人都会为自己披上虚伪的外衣。”他语重心长。
  她沉思片刻,横他一眼,“你还是拐着弯数落朕!”不就是说她以皇帝的身份为明泉宫出头,不够公正公平吗?!
  “自古忠言逆耳,惟明君能听之啊。”他及时地送上一顶高帽。
  “算了,这件事朕自有打算。”她敷衍道。反正玉流也说了大逆不道的话,徐太妃恨不得所有人都忘记才好,所以玉流宫方面不会再有问题。而明泉宫这边,人死的死罚的罚,成了一桩无头公案。只剩下严实,等下罚他的俸禄治个驭下不严也就罢了。
  “斐帝师今日的忠言直柬让朕受宠若惊啊。”她接受之余不免戏谑一句。谁叫他平时闷葫芦似的假扮高深呢。
  “皇上不如把它体现在臣的薪俸上?”
  只有这个时候知道是‘臣’了。明泉皮笑肉不笑地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狼毫扔过去,“喏,赏你的!”
  斐旭恭敬接下,“谢主隆恩。皇上用过的可是御笔啊,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御赐之物是不得买卖转送的。”她笑靥明媚,“记得早晚浇水,中午晒晒太阳。”
  斐旭脸色顿时垮下,“启禀皇上,您赐的是支笔!笔啊,不是花……”
  “妙笔生花啊。”明泉继续笑,“难道斐帝师认为朕的笔配不起妙笔二字?”
  “何止妙,简直妙不可言!”
  “那明年春天,记得邀请朕赏花。”
  不知哪位先贤说过: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斐旭边强笑边想:古人诚不欺我!

  作茧

  严实被明泉叫进去扣掉半年俸禄后,郁闷地去库房取了些狄族的供品给各太妃送去。当然常、徐两位的分额最足。
  为了方便,他从长庆宫中间穿了过去。这座宫殿最大的特色就是有四道门,是大宣朝先祖最宠幸的贾贵妃居所,后贾贵妃与侍卫通奸而被赐白绫,此宫也被废置。
  长庆宫的正殿由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四座偏殿围绕,呈四通八达之象,以规模论,后宫之中除帝宫承德,皇后凤章宫外,数它最大。后因有道士言:四通乃私通也。从此无人敢住。
  先皇曾对此嗤之以鼻,却未将它赐予其他人。兴许,在他心中也有着宁可信其有的想法。
  严实绕过正殿,准备从北道走,却正好看到崔成背着他与两个宫女在说什么。
  “崔公公。”经周林二人之事,他们虽表面没有过节,但心里早将对方恨之入骨,他也无须保持以前唯唯诺诺的形象。在这宫殿里,没有人不想往上爬,哪怕是踩着别人的尸体!
  唯一不同的是,崔成想与各大关系结交,让自己成为左右逢源的香饽饽。而他,只想伺候好明泉,惟独收服皇上的心,才能保持自己地位不倒。
  “严公公。”崔成转过头来,笑得很假。事实上,他也没有理由掩饰。皇上对严实的宠幸还没到需要他巴结的地步。
  严实的目光在两个宫女脸上转了圈,是陌生面孔。他没有问崔成为什么会在这里,长庆宫空置,这里其实就是交通要道,问这种话实在多余。
  即使如此,两人擦肩时,彼此都能感到对方涌过来的敌意。
  与严实相比,崔成更不希望他与自己搭话。
  原因无他,这两个宫女就是那天被他抓到与周林二人通奸之人。
  幸好刚才他还没开始问,不然对话让严实听到,自己真是混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你们知不知道为什么周阿富林循送到执法司的是怀敏?”等严实走远,他立刻沉声问。好好一盘计划,却因为中间这个漏洞而出了差错,最终功亏一篑,怎不令他咬牙切齿!
  两个宫女互看一眼,一个脸蛋圆圆的宫女说:“不知道。”
  不知道?!崔成鼻子冷哼两声。现在人也死了,事情也发生了,他知道自己再追究下去只会惊动别人,连累自己,心里虽然不甘,也只好放下,换了副表情道:“他们死之前让我把一些东西交给你们。因为东西太大,你们今晚午时来傍湖居拿。”
  傍湖居正是周林偷情之处,虽不是偏僻宫殿,因假山众多,也算隐蔽。
  两宫女想到周林生前对自己的种种好处,不疑有他,连忙答应。
  到了午时,两人依约前来,见崔成已等在湖旁。
  十一月将至,天气偏寒,白月森森,连洒下的光都是冷的。
  “崔公公。”两个宫女见了他有些止步。崔成此刻的面孔在冷月下隐隐发青,虽无表情,但看起来竟比青面獠牙的鬼魅还要狰狞三分。
  崔成从怀里掏出两包东西,“蓝的是小周子的,绿的是小林子的。”
  这两块布还是她们从先皇以前赏赐给自己主子的布料中偷出来的,自然认得。原本对崔成的戒心也烟消云散。想起自己的两个情人,不禁悲从心来。
  “蹲下!”崔成突然把她们拉到身边,低喝道。
  两个宫女下意识地照做,两双眼睛惊慌地四处搜索。
  宫里有宫禁时间,自己在这个时间出来若被人抓到,恐怕不是一顿板子说得清楚的。
  崔成趁他们心不在焉之际,悄悄把早就准备好的钩子钩住她们的腰带。钩子的另一头用绳子绑着两块大石。
  宫女虽然觉得自己腰被人碰了下,但也没有多想,只道崔成紧张,不小心碰到的。
  “啊,还有一样。”崔成突然从怀里又掏出一件东西,还没细看,手一抖就掉下湖去。
  宫女同时向湖探出头。
  崔成看机不可失,狠狠心,手在她们背后猛得一推!
  两个人连尖叫都没有就跌了下去,石头几乎同时砸下。
  一前一后,差距极小。远处只会听到扑通一声。
  崔成看她们到了水里,石头立刻下沉,两个宫女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直直沉了下去。
  别怪他狠心,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难保哪天她们两个会因一时口快而把自己卖出去,反正他在计划之前就已想好,无论事成与否,这四个人一个都不能留!
  崔成侧耳听到远处有了动静,一手攀附石头,自己涉水而下。
  为了真实,他把脑袋完全没了下去,冰冷刺骨的水像蚂蚁一样在脸上身上攀爬。
  “谁!”随着一声低喝,崔成猛烈扑颠起来。
  从远处看,就像垂死之人最后的挣扎。
  阮汉宸一边指挥人把他捞上来,一边在心里郁闷。
  这两天宫里多事之秋,短短几天发生了多少件震惊宫廷的事情。虽说自己只负责后宫安全,但多多少少脱不了干系。
  为了树立威信,他已下决心要把这个倒霉的人交由宫廷执法司重惩,杀鸡儆猴。
  但见了这人的脸后,阮汉宸也不禁皱起眉头。
  崔成,明泉宫第一宠侍!
  就算严实暂代他成了皇上身边最近的内侍,但在众人心目中他的地位并没有动摇。毕竟是伺候了十几年的老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关键时刻他的一句话,绝对比严实一百句顶用。
  “阮统领。”崔成眼睛勉强露出一条缝,这倒不是演戏,在冰水里泡这么久,的确有点吃不消了,“多谢相救……”
  “请教崔公公为何半夜还滞留傍湖居?”阮汉宸是出了名的耿直,与杨焕之有得一比。所以崔成脸色再难看,他还是坚持问道。
  “咱家……”他拼命咳嗽,仿佛要把五脏六肺都咳得一干二净,“是奉了,常太妃……咳咳……”既然要做,他就把前因后果都设计周详了。
  正好明天皇帝赐宴北夷使者,清惠宫忙前忙后入了夜也没消停。他故意把手里的活做得慢些,拖拖拉拉到了现在。就算到时候怪下来,他最多一个办事不利。
  “阮统领。”一个侍卫捧着一个盒子。
  阮汉宸打开,十八颗龙眼大小的东珠安静地躺在红绒铺垫的盒子里,下面还有一个个小镂金托盘,十分可爱。
  “太妃要打赏的东西,咱家走得慢了,春绵宫门已关,不得不绕路。今天真是幸亏阮统领了。”崔成歇了会气,说话立马流利起来,表面也对阮汉宸充满感激之情。但心里其实早在骂娘了,运气算是背到家,居然会碰到这个黑脸!
  阮汉宸“恩”了一声,将盒子闭上又还给他。
  崔成忙不迭站起身接过,僵笑道:“谢谢阮统领,以后若有什么事用得着咱家只管吩咐。救命之恩,咱家拼死也要报的。今日天色已晚,咱家还要回去复命。”
  阮汉宸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溜了一圈,也不说话。
  崔成知道他不好相与,也不等他答应转身就走。
  等他走了大约一柱香后,阮汉宸眼中利光一闪,下令道:“马上下水打捞!”
  侍卫们一阵骚动。
  即使练过武功,这个天气这个时辰下水也不好受。
  “统领,打捞什么?”
  “不知道。”阮汉宸严酷的表情说明不是在开玩笑。
  事实上他的确不知道打捞什么。刚才崔成全身上下湿了个透,惟独冠顶是干的。这已让他起疑,再想起自己当初听到的声响,似乎是两声。虽时间差距极短,但他自信自己听得是四声!
  崔成一个人,无论再怎么挣扎也不可能发出四次落水声。所以他笃定这湖里有古怪。
  侍卫们心里虽喊爹叫娘,动作却一点不慢,连续几声扑通,七八个侍卫已下水了。
  只剩下一个站在岸边,哆嗦个身子小声道:“统领,我不会水。”
  阮汉宸鼻应一声,人嗖得自空中划了个弧度,扎下水去。
  其他侍卫一看统领都亲自下水了,不敢再做表面工夫,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向水底游去。
  大约半个时辰后,侍卫们陆续攀在岸边休息。这种漫无目标的找法不啻大海捞针,也许统领这次真是发疯了。正当他们心思浮动着怎么放弃时,阮汉宸突然一个甩头浮了上来,手上还抓着一个人。
  侍卫定睛一看,脸色立刻变了。
  平安之变时,他们对尸体多少有了点研究。这具尸体一看就知道刚死没多久,身体还很柔软。
  在湖里找出这么具尸体的含义就算不说大家也都知道。
  “再找!”不等阮汉宸下令,已不少人又扎下水去。
  严实等在门口,心里颇不是滋味。
  崔成犯宫禁,犯人命,照理说他应该高兴才对。偏偏,他有种兔死狐悲的伤感。
  没有崔成他不会有今天。但有了崔成,说不定他就没有明天。
  这宫里,本就是你死我活、没有硝烟的战场。
  等明泉起身,他边伺候穿衣边将这件事说了。
  “哦?”明泉淡淡应了一声。
  严实一直低着头,看不到明泉的神色,因此有点吃不透她这句话是恼怒居多还是不在意居多。
  “这事交由执法司处理,不用经过朕了。”明泉下一句话无疑将崔成打入死牢!
  严实心里咯噔了下。
  崔成可是伺候明泉伺候了十几年,今天居然轻飘飘一句就打发了,连事情原由都不详问。
  古人云伴君如伴虎,果不其然。
  他却不知明泉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翻江倒海正正反反斗争几百次了!
  这事谁听了都知道宫女是崔成杀的。
  其实在听完的一刹那,她也动过保下他的念头。但仅仅是一刹那!
  斐旭昨天的话仍声声在耳。公平公正四个字几乎变成石头压在胸口喘不过气来。
  身为一国之君最难的就是摈弃七情六欲去判断是非。
  父皇何尝不是。次次大发雷霆,要将那些逆龙鳞的大臣拖出去斩,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听取了他们的意见。
  天下毕竟是天下人的天下,非一人之天下!
  “下了朝去常太妃那里看看晚宴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她强敛心绪,转了话题。
  严实立刻应下。
  出了门,坐上帝辇摇晃着在大道上前进,看周围的人都矮了一等地走着。
  明泉第一次感到,做皇帝就是要高高在上,俯瞰苍生。
  只有当你不属于底下这芸芸众生之列,你才能清高地说公平公正四个字。
  她能做到吗?能吗?
  望着前方,她心里依旧无解。

  惊艳(上)

  假借接见北夷使者的名头,常太妃与杨焕之有默契地请了当朝亲贵和皇亲国戚。一是压压北夷的气焰,二是为充盈后宫先擦擦眼。
  这个时节花开得不多,加之夜间天气甚寒,常太妃别出心裁地叫人在四周搭起篝火,远远看去,颇有几分军营豪放松弛的作风。数以千记的宫灯与篝火上下辉映,将整个花园照若天明。
  明泉约晚了一刻才到,宴会几乎座无虚席。
  一身白底绣金龙袍的她,腰系双龙戏珠白玉佩,长及腰下的青丝绾在顶上,由镶着两颗东珠的朝阳游龙簪定住,既不失女子妩媚,又衬托王者英气。
  她一出现,宴会顿时寂静,随即是整齐划一的口呼万岁声。
  常、徐两位太妃坐在帝位左侧。钿钗环鬓,仪态雍容,举手投足一派祥和之气。若非明泉从小在宫中长大,看多了她们的明争暗斗,也会被这和谐的表象迷惑。先皇驾崩了又如何,她们之间的仇恨决不会因第三者的消失而化解。
  不过徐太妃的出席,她倒有几分讶异。这可是常太妃大出风头的场合,以她的个性,向来是眼不见为尽的。而她既然来了,必定怀有某种目的。
  难道是为了先探探北夷王子,看是否有需要拉拢这位皇夫候选人?
  明泉目光沉了几分,挥手让朝臣平身,她走到常太妃面前笑道:“母妃的布置别出心裁,真是令朕大开眼界。”嘴上这般说着,眼睛却在打量似的朝徐太妃看去。
  不过她猜对了一半,徐太妃的确不愿见死对头得意洋洋的样子。可惜昨天玉流的话给她大大提了个醒!
  大公主嫁的早,现在已是罗郡王妃了。二公主是明泉,操心她婚事的人多了去了,该担心的是和她成亲的人。而玉流可说是皇室正统中唯一一个待嫁公主了。
  她有意趁着今日好好物色未来女婿,毕竟先皇走了后,明泉的宠信便是后宫最大依靠。她往日与明泉虽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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