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二天起,我在幼儿园里便表现得萎靡不振,像生病了一般。黄老师便格外关照我,喂我喝水,给我削苹果吃,还带我到校医院检查了一次。她抱我回教室的路上,我贴在她耳边说:“黄老师,你真好。”黄老师叹口气说:“老师不好,老师这是应该做的。”我说:“黄老师,我想亲亲你,行吗?”黄老师诧异地把我举起来,察看着我,笑笑说:“行啊,亲吧,想亲老师哪儿啊?”我指指老师的脸蛋。黄老师摇摇头。我做出委屈得要哭的样子,黄老师解释说:“肖铁仁你不懂,老师的脸上有病,不卫生的。要不,你就亲亲老师的手吧。”我撒娇说:“不嘛,我就想亲老师的脸蛋。”黄老师没办法,左右看看,没有人,低声说:“那只能亲一下,好吗?”我点点头,黄老师侧过脸,我在她右脸蛋上重重地亲了一下,糊了老师半脸的口水,黄老师腾出一只手来,我说:“老师,不许擦!”黄老师笑笑说:“好,不擦就不擦,肖铁仁啊,以后亲人时,可得讲卫生啊。”
第二天,黄老师照镜子时,发现右脸上的红白班和痘痘减少了许多,惊喜异常。但她实在搞不清楚是哪种药在起作用,可为什么只是右脸上的少了呢?当然,我还瞅没人时不断地提出要亲老师,她也没再拒绝,亲的范围从右脸发展到左脸。这样,不到一个月,老师脸上的痘痘全不见了。她虽然怀疑,但不敢肯定这与我有关,只相信是种巧合,童子尿还治妇科病呢,更何况口水。
你绝对想象不到,没了痘痘和黄老师是怎样的美丽,我从那记者瞪大的眼睛里是看到了这种美丽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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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铁人十二
我上幼儿园了,家里就用不着保姆了。再说,小英已经和铁门结婚姻了,也不适合再做保姆了,妈妈就通过刘副市长的关系,让小英来我们幼儿园做了生活老师。真巧,就分到我们班。呵呵,又有人照应我了。就这样,妈妈不用接送我了,小英姐姐每天把我接来再送回去。
有天,下班后小英要开会,妈妈有事不能来接我,就打电话让舅舅把我接回家。舅舅因为智擒史斌,早成了公安干警的榜样,当地的英雄,派出所副所长。他和齐小霞的爱情也如火如荼。当他一身警服,神气十足地从警车中出来,跨进我班教室时,一眼便看到了身材窈窕、面容姣好、气质非凡的黄燕老师,眼睛便瞪了老大,一时灵魂出窍,呆呆地立着。黄燕老师毕竟年轻,被一个警察这么盯着有点害羞,低下了头。小英看到舅舅这么失态,冷笑一声,也不睬他。要不是我跑到舅舅身边,扯着他的衣襟声声唤他,舅舅说不定从此魂不附体,游走他乡呢。
领我出来,舅舅依然几番回首,也不顾在小外甥面前有失体统,一个劲地说:“你们老师好漂亮呀。”我告诉他,老师有对象了,是省报的记者,姓许。舅舅狠狠地笑了一声:“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我有点不解,黄老师像鲜花,甚至比鲜花还美,可是那许记者一点也不像牛粪啊,倒是舅舅,如果没有一身警服的衬托,和牛粪有点相似的。
打这以后,舅舅不管多忙,也总要找机会到幼儿园接送我。醉翁之意不在酒,小英明白他的意思,暗地里冷笑。妈妈渐渐觉察了他的用心,警告他,不可见异思迁,要专心和齐小霞恋爱。舅舅心不在焉,应在口上,可行动上始终没有改变。或许是黄老师和许记者本来就情投意合,或许是舅舅的明目张胆使黄老师急于寻找保护。有天,舅舅来接我,见黄老师和许记者并肩站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他的鼻孔里便呼着火一般的气息,我觉得他拉着我的手越来越紧,要不是我,换了别的孩子,手腕骨折是一定的。
我已经明白了,许记者会遇到麻烦的。
这麻烦有多半是他自找的,好好地报道先进人物和事迹,当地政府还能亏待他?可他也许是觉得不过瘾,想搞点大的出来,便钻进去搞什么阴暗面曝光了。省报和电视台接连报道了我们市饭店八成卫生不过关,学校乱收费现象严重,医生昧着良心收红包。对上级而言,许记者功劳卓著,可对我市而言,像是给人揭去了遮羞布,好难看呀!可许记者却沉湎在成功的幸福中,又要暗访什么三陪了。
是夜,许记者告别黄老师,穿过灯火通明的大街,拐进街灯昏暗的小巷,另一番别开生面的繁华呈现出来:洗头房,练歌房,足疗室,咖啡屋,酒巴,网吧,排列有致,各家门前灯呈七彩,忽明忽暗,妖冶的女性在门前招揽着生意,发出肆意的大笑。许记者被那些女郎们惊呼为帅哥,可他没有得意忘形,冷静地却假作头昏脑晕地被领进一家足疗室的门,徐娘半老的老板扭着水蛇腰招呼他,一霎便在他面前排起七八个女子的队伍,个个搔首飞眉的。许记者有点心旌摇荡,他咬咬自己的腮帮,定了定神,选了一个比较眉清目秀的,那个便函低头道了声“谢谢大哥”,领着许记者进了一个屋。
我的意识始终不即不离地跟在许记者的头顶,对他的暗访丝毫不感兴趣。我只是担心舅舅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让妈妈难过,至于记者采访什么报道什么压根就与我无关。我能看到,不止一双眼睛盯着许记者,他的危险指数越来越高。但他却在那个红红的灯光映照的暗屋里,始终将针孔摄像机的镜头对准那个小姑娘,几番开导,让她泪落如莲子,表现出高超的职业技巧。与此同时,我也能看到,派出所的院子里,两辆警车整装待发,舅舅正在低声向警察们布置着什么。我知道这是冲许记者来的,我只觉得舅舅的做法有点卑鄙,让美丽的黄老师痛苦,是我极不情愿的事情。怎么办?我忽然看到,每个小屋的门口,都放着一个小香炉,袅袅地升腾着淡淡的香烟。
五分钟不到,两辆警车悄无声息地停在足疗室的门前。门口的女郎张皇失措地跑进来报告,徐娘半老的老板高老唤了几声,慌不迭地来到门前,却差点被冲进来的警察撞倒。她拦了几下没拦住,早有几个警察冲了进去。她死命扯住的却是舅舅:“是所长啊,你们这是干什么呢?怎么招呼也不打就来了呢?”舅舅一边摆脱她,一边四下张望,口中不耐烦地说:“执行公务,还得跟你汇报呀?”这时,一个高壮的男人闻声赶来,没好气地说:“柳所长,你这是干什么呢?我哪里得罪你了?”舅舅难堪地笑了笑说:“路局长呀,看你说什么话了。”那被称作路局长的一点也不客气:“你在公安局,我在司法局,本来是一个系统,也不照顾点面子,这是专门找我难看是吧?”舅舅解释:“路局长说哪里去了呢?咱这是例子行公事,你别误会。”路局长厉声道:“要是例行公事,就带你的人快走,别搅了我的买卖!”但他话音未落,就有警察押了几对衣衫不整的男女走了出来。舅舅不无讥诮地说:“路局长,你只要是合法经营,那就没什么可怕的,兄弟给人当差,不得不听从命令,回到局里,自然会替你说话的。”路局长见警察抓了个现行,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口气立刻软了下来,忙拿出烟来散给众警察:“弟兄们,都是干这一行的,辛苦了,不容易啊,给点面子,别让老兄难看行不行?”警察们和他本来就认识,便接过烟来,烟雾缭绕地抽起来,喝令那些男男女女贴墙老老实实地站着,看舅舅如何处理。舅舅一门心思寻找许记者,但看过每一个男人都不是许记者,不相信地问:“这就是全部的了?”几个警察说:“是的,每个房间都查过了。就这些人了。”舅舅哼了一声,亲自转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转出大厅来,路局长忐忑不安地送上烟来,刚要嘀咕什么,舅舅摆摆手:“路局长,兄弟不是冲着你来的,我们接到了举报,说你这里有非法活动,这不,你也看见了。不过——”舅舅压低声音说,“我不会让你不高兴的。”他冲警察们大喊一声:“检查结束。收队!”
“哦——这就走了吗?”不知从哪里钻出一个人来,正是许记者。我差点气晕了头,想尽办法才让烟雾迷了警察和舅舅的眼,没让他们发现那间屋子。他倒好,听到动静居然主动站了出来,得了得了,有你好看的,我不管了。
看许记者出来,舅舅愣得张大了嘴,其实他是高兴得忘情了,以至于不适宜地问了一句:“许记者,你这是从哪里来的呀?”
这话给了许记者多少机会呀,足见被称为英雄的舅舅根本就是一个不合格的警察。许记者随便说是从哪里来的,都不会有麻烦上身,可他作记者太合格了,以为记者的招牌是天下的通行证,便指指里面:“就从那间屋子里呀。”舅舅迅速冲进他指的屋子,拉出眼睛红肿的那位姑娘,问许记者:“许记者,你和她在里面干什么呢?”
许记者愣了一下,有点不理解似的打量着舅舅:“不做什么,我实地采访。”
“采访?”舅舅得意地笑了起来,“你经过谁的批准了呢?”
如果一个记者出入任何场合,做任何事情都可以用“采访”两字搪塞的话,那记者就可以无所顾忌地干任何事情了。
“呵呵——”路副局长干笑着说,“自然是经过我的批准的。柳所长,咱司法局有这个权利吧?”这个围解得多好。
舅舅冷着脸说:“这事得回到所里去说清楚。”
“柳所长,你刚才不是要收队吗?”路局长问,“怎么这会儿又变卦了呢?”
舅舅随机应变的本领也不小,说:“当警察就得铁面无私,就像你们司法局不能讲私情一样,是吧,路局长?咱不能让许记者以为我们警察连这点素质也没有,检查后不做调查不做结论就完事,相信许记者会配合我们的。”
许记者精明一世糊涂一时,以为舅舅是要保护他,怕他因暗访受到老板的报复。忙说:“我愿意配合柳所长,跟你们和所里去。”
这下好了,任路局长好说歹说,舅舅还是坚持带人到所里,于是,刚才差点被放掉的那些顾客和女服务生与许记者一起被带回到所里。
舅舅连夜开审。他先审的是那些被抓的顾客,只要这些人承认他们从事的是Se情活动,那许记者也就难逃清白。当然,舅舅的辛苦没有白费,经过他的启发诱导,不到半小时,就有四对男女承认了Se情交易,舅舅从轻发落了他们,处以罚款,要亲属明早领人。
许记者的关不好过,他坚持说是采访,赶来的路局长也再三证明是他允许采访的。许记者声称有录像为证。舅舅早没收了他的微型录像机,这会儿拿出来,什么也没有。许记者大喊冤枉,舅舅冷笑着,给黄燕拔了电话,黄燕好精干,从幼儿园出发时就给我家打了电话,要求妈妈带我一起来。
舅舅以为黄燕会痛哭流涕,会顿足捶胸,他早做好了安慰黄燕、痛斥许记者的准备。但黄燕却镇定自若,笑着说许记者绝非那样的人。警察维护地方治安是应该的,打非扫黄也是应该的,但不能不配合记者的采访,更不应该指鹿为马,冤枉好人。她的嘴好凌厉,舅舅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许记者受了她的启发,更加口口声声地诉说冤屈。黄燕说完了,就把我抱起来,坐到椅子上,贴着我的脸垂泪了。她这样做,当然是让我妈妈看的。果然,妈妈把舅舅扯到一边,低声说着什么,又分明是说不服舅舅,两人小声地争执了起来。我虽然聪明无比,还是被眼前的情景搞晕乎了:妈妈认为许记者并不是采访,可她却坚持说许记者一定是在采访,要求舅舅放掉许记者;黄老师心中也认为许记者并不是采访,可她却在为许记者辩护,她的泪,少一半是流给妈妈看,多一半是真的伤心;路局长根本就没有批准许记者的采访,甚至根本就不知道许记者进到了他那里,可不是一再声称经过了自己的批准;那些男女,有的的确不是干好事,有的却根本没做什么坏事,可他们却异口同声地说自己从事了Se情活动;至于舅舅,他明知许记者没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却仍然要“调查”。这世界好复杂,看来以我的聪明程度,不是难以搞清楚的。因为它不是我看见的样子,也不是我探测到的样子,它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是非难辨。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累,可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兴趣,我很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大的一阵工夫,路局长已经打了十几个电话。舅舅桌上的电话便铃声大作,舅舅摆脱妈妈的纠缠,投入到接电话的忙碌中去,但舅舅这次却真的要坚持原则,公事公办了。都说权大于法,舅舅的身上所体现的就不是这样。看来,一个警察,哪怕职权很小的警察。只要敢于顶住来自各方面的压力,任何权力都是不可能超越法律的。我想,今天晚上,就是市长亲自来了,也不可能一声令下放走许记者的,除非舅舅点了头。
电话不管用,就有人亲自来了,最大的官是位公安局的副局长。舅舅说,既然许记者是在采访,那他得拿出采访的证据,否则就是嫖娼。许记者说,录像被你们毁了,唯一的证据只有那个被采访的姑娘了。副局长说,当事人是不足为证的。副局长心中以为,证明许记者的清白大没必要,为什么要用那几个人的污浊反衬他的清白呢?但法办许记者也没有必要,毕竟会牵连路局长的。可他为什么不明确表态,却要打着哈哈绕来绕去呢?我又不明白了。舅舅却认了死理,他说,许记者如果是采访,为什么要隐藏得那么深,以至于他们两次检查都没有发现他藏在哪里。许记者反击说,自己并没有藏起来,你们两次检查都没有发现我,只能说明你们检查的草率和不负责任。如果我是在干坏事,为什么会在你们没有查到的情况下站出来呢,而不是等你们走后才走出来?舅舅说,正因为你藏得太深,才不知道我们走没走,出来后才知道我们还在,不然你我还会藏下去的。路局长生气地说,什么藏不藏的,那些房间本来就一样的,要不,咱们现在去看看。
这些争吵无济于事,事情还在那里僵着。小英和铁门也被黄燕叫来了。小英一见舅舅就禁不住冷笑,她洞察了其中的原委,当然,妈妈比她还明白。但小英比妈妈果断的一点是,她不会在乎舅舅的得益。她从黄燕手中把我抱过来,用她的脸摩挲着我的脸,说:“不是说许记者在采访吗?那就看看他的采访录像啊!”
黄燕无奈地说:“采访录像给他们没收了,现在什么也放不出来了。”
小英笑着说:“现代高科技是不可思议的,也许是刚才一时没放出来罢了,要不再放一次吧?”
舅舅满不在乎地吩咐放录像,结果,这次却真的放出了许记者采访的过程,他的确是在采访,他的采访使那位姑娘声泪俱下,一直到外面人声嘈杂。
铁证如山,舅舅和许记者都觉得不可思议,黄燕抱着小英一个劲地道谢,小英抱着我一个劲地亲吻。许记者得理不让人,质问副局长,派出所的人冤枉好人该怎么处理?副局长说,这不算冤枉好人:第一,你许记者暗访派出所并不知情;第二,毕竟有许多从事Se情活动的人被抓,说明派出所的打击是正确的;第三,你的录像并没有被破坏,只是技术的原因才导致第一次没有放出。他教育许记者,作为记者,应该遵纪守法,不能有特权思想,采访工作尤其是暗访一定要取得有关部门的配合。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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