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芍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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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芍药-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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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在年终汇报会上交流;二要抓紧老矿硐的摸底工作,查找可以尽快恢复开采的矿硐,以满足我国国防科研等部门对矿石的急需;三要注意搜集信息,力求查明据传在临解放时未能偷运出境的一批宝石的下落。至于派谁去参加汇报会,从目前情势看非江涛莫属,所以余秋萍又为此耿耿于怀。
  本来,在巴什江、加丽亚领路上山时,余秋萍从心眼里就感到荒唐可笑,她见堂堂的专业技术员,竟然跟着无知的牧区小孩乱跑,真想过去数落几句。但见江涛一本正经的样子,不仅海尔汗等随声附和,盲目随从,而且,连高书记也很支持并跟去凑热闹,这才忍住嘴,未加阻拦。但她满有把握一心等着他们空手归来,想先看他们的笑话,再嘲笑他们的幼稚。
  谁知江涛不仅把新发现的矿物标本带了回来,而且指出见矿的地点正是在她曾做过否定结论的16号矿脉上,这对她确实是莫大的讽刺。她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心里经常愤愤的,脸上经常感到火辣辣的。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敷衍自己的面子,她视若无睹地对16号矿脉不再评论,并以外围普查需同时并举为由,没有加入集中打歼灭战的行列。她期望随着评价工作的进展,也许16号矿脉并不理想,那时她会更显得有先见之明。万一16号矿脉取得成果,那也不妨,因为只要有一段缓冲时间,她或许也能找到一条更好的矿脉,自己有了“本钱”也就有台阶了。
  不过,余秋萍故作镇静的时间并不长,在队务会上,高书记建议由江涛准备年终汇报,她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感到后悔极了。在她的心目中,代表一个队到年终汇报会上去露脸是很光彩的事,如果能派自己去,既能体现组织的信任,显示自己的技术水平,又能在众多的领导和技术骨干中去活动活动,以期寻求一个更有利于自己发展的空间。谁知这样一次难逢的机会,竟然轻而易举地落在了历史上有污点的对手身上,这难道不是高书记偏心眼么?她想,也许这位来队不久的书记还不了解江涛的底细,所以除了埋怨自己不走运之外只能怨天尤人,食不甘味,寝不安眠。不过她随即又警觉到吃后悔药已为时太晚,过分感情用事更会造成恶劣的影响。因此,她又竭力地掩饰自己的真实感情,成天里仍然做出笑脸,看到江涛总要问长问短,遇到小玲玲总要抱起来亲热亲热,见到徐晓虹也要拉拉家常,寒暄寒暄,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但是,余秋萍毕竟是个感情比较外露、喜怒易形于色的人,所以她的情绪波动,并没有完全逃出人们的目光,高扬、刘明、徐晓虹,甚至哈尔甫,对她的反常状态,或多或少地都有所觉察,只不过各人的感觉不同罢了。
  因为平日喜欢说笑的余秋萍自队务会后,总是没精打采,谁问她,她都推说身体不适,而队医徐晓虹又查不出她有什么病症。她领着外围普查组,成天在山林里转,尽量把工作范围拉开,想撒大网网大鱼,希望找出几条好矿脉来。她不仅起早贪黑地拼命工作,而且还暗自草拟了一份汇报提纲夹在地质记录本里。
  

第十二章 分道扬镳(4)
果然,时隔不久,希望的火花就在余秋萍的眼前闪现了,在一个很大的岩脉露骨头上,发现了矿化现象,她惊喜得像发了疯,郁积在心底的欲火燃烧了起来,全身的细胞激动了起来。她不声不响地围着露头转了又转,看了又看,打下了一大堆标本,记录了一大堆现象,还特意给岩脉取了个吉利的编号——希望1号。她一直工作到黄昏还舍不得离开,在组里同志的催促下,虽然勉强地跟着往山下走,但走不多远便掉了队。大家叫她,她让大家先走一步,小伙子们不便问她有什么事,只好先回到营地,而她直到天黑都还没回来,组里的伙伴这才着急了。
  得悉余秋萍没有下山,高扬和刘明判断她可能因天黑迷路,立即吩咐徐晓虹和炊事班长老王等人,在伙房附近高地上生了一堆篝火,给她指示方向。又召集测量、地质人员摊开地形图,分析她的行动路线位置。因山区复杂的社会环境和密林中猛兽出没、寒夜冷冻等情况,大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当即组织了几个小组,按划定的路线,连夜上山,分头寻找。
  手电光在丛林里闪过一道道光束,呼唤声在山谷里引起一阵阵回音。但空旷的山野,除了野兽的哀嚎和夜风的呼啸声之外,像死水一般沉寂。
  午夜了,夜风带来细雨,飘洒在篝火上,发出“吱、吱”的响声。彻夜守候在篝火旁的老王和徐晓虹等人,心情十分焦急不安,他们不断地添加干柴,让篝火火势更旺,希望迷途的余秋萍能看到。区委书记得悉后,也骑马赶来询问情况,准备必要时发动牧民上山帮助搜寻。
  余秋萍在收工下山途中,一直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她盘算了一下,年终汇报会的时间一天天临近,自己要是能在开会之前,发现一条大矿脉,也赶写一篇有分量的报告,那不是还可以与江涛一争高下么?她暗自庆幸,也许是时来运转了吧,“希望1号”不正是自己一鸣惊人、出人头地的阶梯么?她一再提醒自己:事关个人前途,就该豁出命来干!于是余秋萍便断然离开了小组同志,打算返回山上去再弄清几个问题。
  森林里的天色,像魔术师手中的道具,说变就变。余秋萍下山时,那大树浓荫的缝隙里还透出玫瑰色的晚霞,及至她寻路返回时却已经挂上深灰色的天幕了。本来,密林间的道路就是野兽和畜群踩踏出来的羊肠小道,零落交错,不易分辨,再加上她想心事入了迷,以致最后连方向都搞不清了,迷迷糊糊地深一脚浅一脚乱走一气,转来转去怎么也找不到她的“希望1号”。这时,天色已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山林之夜,是野兽活动的天地:只听得远处哈熊在吼,饿狼在嗥,近处不知是马鹿还是黄羊在狂奔而过,绊动树枝哗啦啦响;偶尔还有松鼠在松枝上跳跃,摘松果的响声;最恐怖的还是猫头鹰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余秋萍心里一阵寒战,从幻想的迷雾中回到现实。她害怕极了,并且感到口也渴了,肚子也饿了。
  余秋萍摸黑在林里乱兜圈子,几个跟斗把脚摔伤了,疼得她连腿也不愿再迈。慌乱中她想起背包里有小半盒应急用的火柴,凭着野外生活常识,她顺手拾了几根干枯的松枝,想点燃照明,但一连划了十几根都无法直接点着,而盒里的火柴已所剩无几。正当她心急如焚的时候,忽又想起可以用纸来引火,伸手从背包里摸出地质记录本,但拿在手里又犹豫了,这是国家的资料啊!能烧吗?但转念又想,寻路下山要紧,半夜不归影响多不好,反正是自己的记录,以后还可以补记,于是撕下了几页来引火。
  松枝点着了,当一团不大的火光照明了眼前的一片松林时,她像是看到了得救的火光,心中一阵欣喜,以至夹在本子中的那两页她草拟的汇报提纲掉在地下也没有觉察。
  她举着松明找到下山的路后,火熄灭了。她循着小路一颠一颠地向营地走,虽然偶尔听见有呼唤她的声音,但她不愿答理,甚至走近营地发现了篝火,还反感地认为是小题大做,多此一举。她心想,晚归一会儿有什么了不起?值得如此大惊小怪让自己丢脸么?于是余秋萍故意避开人群,蹑手蹑脚地钻进自己的帐篷,不点灯、不着声,倒在床上,蒙头便睡。
  

第十二章 分道扬镳(5)
次日天色初明时,哈尔甫拾到她遗失的那两页纸,展开看后叠起来放进衣袋里。
  寻找她的人们回来后,与她同宿一帐篷的人发现她早已和衣躺在床上睡着了。同志们为她平安归来深感庆幸;但也有人责怪她既已归来为啥不露面打个招呼,害得大家为她操心找了一夜。
  不过队领导还是体谅她一夜受惊了。徐医生见她有些发烧,给她吃药、打针;炊事班王班长给她烧姜汤;哈尔甫给她端来了从牧民那里换来的鲜奶……同志们的情谊,团队的友爱,像和煦的阳光温暖人心。这一切让余秋萍一度非常感动,但很快地她又平静了下来,并渐渐地淡忘了。由于她念念不忘自己的心事,大约躺到九点左右,便急忙去找刘队长汇报她的新发现。当她走到队长帐篷门前,便听到哈科长正和刘队长谈论有关她的事,她急忙止步,把耳朵贴在门边仔细倾听着:
  开始是刘队长的声音:“……她为了找矿,竟至忘了个人安危,这种精神,值得表扬。”
  接着是哈尔甫的声音:“她难道仅仅只需要表扬吗?她是个很有抱负的人,你知道她在做什么?”
  她窥见哈尔甫把两页纸递给刘队长,心里立即感到一阵忐忑不安,暗地责怪自己粗心暴露了底牌,谁知道会落得什么结果。她屏息静气地注视着刘队长的反应。
  刘明看过那两页纸,又还给哈尔甫:“啊!她也准备了汇报提纲?!”
  哈尔甫早已从小窗户里瞅见余秋萍走过来,估计她就在门外,便故意提高嗓门说:“我看她也想去参加年终汇报会。”
  刘明回答:“我知道,我考虑过她。”
  门外的余秋萍听到这里,心情十分紧张。
  刘明接着说:“不过那天开会你也看见了,高书记认为江涛去更合适,所以我在想能不能多争取一个代表名额。”
  余秋萍方才那几乎被悬起来的心,稍稍平静下来,她又听见哈尔甫在说:“派谁去当然是由领导决定,不过我想地质部门女同志不多,对她们也得多加照顾。”
  刘明理解他的意思:“叫她努力争取。不过,你不知道这一次还涉及……”他放低了声音说了些什么,末了又叮咛:“这事暂时保密,不要外传。”
  哈尔甫的声音:“队长,你放心,我的嘴比铁门还牢靠!”
  余秋萍没听清那放低声音说的话,心里正在发闷,哈尔甫已经开门出来,余秋萍躲避不及,两人撞了个满怀。
  哈尔甫定神一看:“哟,是小余,好些了吗?怎么不休息?”
  余秋萍支支吾吾:“我、我……找刘队长……”
  哈尔甫把那两页纸交给余秋萍,用一种很关心的语调说:“回去休息吧!你的愿望我替你转告过了,队长叫你努力争取。”
  余秋萍听见哈尔甫的话,心里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激动,她觉得昨晚上被冻凉了的心,一下子暖和过来了。她趁接纸时,紧紧地握住哈尔甫的右手,感激万分:“哈科长,你太了解我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哈尔甫抬起左手来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说:“没什么可谢的,作为一个从旧社会过来的老工人,能为你的前程出点力,心里也高兴。”接着他几乎贴在余秋萍耳边低声说:“你不知道,这次去开会,还关系到提干的事,你一定要努力争取!”
  余秋萍惊讶万分:“真的?!”
  哈尔甫努嘴示意了一下刘队长的帐篷:“他亲口讲的还能假?”
  余秋萍心里一下明白了。她觉得哈科长对自己如此关心、信任,又如此支持、鼓励,真算得上是难得的知己。过去,只因他是民族同志,自进山来虽然常常得到他生活上的照顾,但思想上对他多少总有些隔膜,有些距离。而今天只经过短暂的交流、接触,她忽然感到那些隔膜已化解,距离已缩短,哈尔甫对自己的前程也许是个有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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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自种野果(1)
余秋萍一心想查清她的“希望1号”,所以,哈尔甫透露的风声对她来说更是事关重大,余秋萍恨不得能长出三头六臂,一夜之间就查个水落石出。殊不知事与愿违,由于她的脚肿得厉害,连行动都不方便,更不用说爬山,她只得唉声叹气地留在帐篷里养伤。
  这时,根据分局有关“加强外围普查,尽快探明老硐”的指示,队上决定新组建一个矿点检查组到阿尤布拉克(注:哈熊沟)一带检查群众报矿的矿点,寻访早年挖过“宝库”的知情牧民,搜集有关老矿硐的线索。派谁领头呢?江涛在整理材料准备编写报告离不开。高扬让海尔汗去,但遭到刘明的反对,理由是海尔汗是一个刚从培训班出来的新手,知识有限,经验不足,很难独当一面担此重任,而心底里则是对相处时间不长的高扬已渐生成见:一则是把拖着小孩的徐晓虹要到野外来;二则是重视江涛负责的16号矿脉普查评价组,忽视余秋萍领导的外围踏勘组,有任人唯亲、不坚持政治原则之嫌。刘明认为余秋萍原本就负责外围踏勘,派她检查矿点是顺理成章的事,只需适当调整,充实力量即可,不必另起炉灶。
  高扬觉得他的建议也有道理,表示同意,只是担心伤了脚的她目前能否骑马远行。
  徐晓虹为了早些把余秋萍的脚伤治好,冒险攀上后山峭壁,采了些五灵脂之类活血化瘀的中草药,捣碎加工后给她敷换。换药时自然拉起了家常。无意中谈起了结婚的话题,徐晓虹随口问余秋萍打算啥时候结婚,因为在分局早有传言,说余秋萍在一次周末舞会上与一位风度翩翩的老干部邂逅相逢,随即坠入爱河,往来十分火热,想来已该谈婚论嫁了。殊不知她却叹了一口气,流露出一种自怨自艾的语调回答:“唉!不用提了,只怨我自己命不好,弄不好又得吹了!”
  “吹?”徐晓虹抬头看了余秋萍一眼,“闹矛盾了?”
  “可不是?他原本在文工团当副团长干得好好的,不知出了啥事,贬到一个中学当副校长去了。”
  “培养革命后代,有啥不好?你不也是从学校里出来的么?我还觉得书念少了哩。”
  “你是中学程度,挑个大学生,当然心满意足。可我有我的条件,他要是个大学校长还差不多。”
  徐晓虹哈哈大笑:“大学校长?那你得找个白胡子老头!”
  换好药的余秋萍在徐晓虹肩上拍了一掌站起身来说:“你懂啥?真的,只要有利于我的发展,管他白胡子、花胡子我都无所谓。”
  心里复杂的余秋萍,在脚伤初愈后,便疯狂地投入了工作,风雨无阻,全力研究她的“希望1号”,并指望着能在那里奠定她今后发展的基础。她一会儿为一点新发现欣喜若狂,一会儿又为一点挫折灰心丧气。但总的来说,她认为“希望1号”是她的希望,目前只能抓紧不能放松。所以当刘明找她谈检查矿点的任务时,即以腿脚不方便为由婉言谢绝了。
  余秋萍近来有啥事都喜欢找哈科长聊聊,所以在刘明找她谈话后,便去供应仓库帐篷里,把矿点检查组的事告诉了他。哈尔甫问过她的态度后,表示赞同她的打算,还提醒她说:“不能为了抓飞的鸟而把手里的鸟放了。”
  但到了第二天,当哈尔甫以准备物资为名,找刘队长详细打听过矿点检查组的任务和行动路线后,他的态度就改变了。
  那天,黄昏时分。余秋萍从她的“希望1号”下山来时,天空中布满着橙黄色的晚霞,还有那随着晚风飘散的灰白色的炊烟,草场披上金色的羽纱,归圈的畜群“哞哞哞”“咩咩咩”地放声欢叫,妇女们在挤奶,孩子们在追逐,好一派人与自然的祥和景象。但满腹心事的她,却是愁眉不展,神色黯然。她没精打采的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地往回走,在离营地还很远的地方,遇见哈尔甫骑着一匹马,牵着一匹马,正向她走来。她走近哈尔甫问:“哈科长,有事吗?”
  “没事,队上不是要检查群众报矿吗?我试试马。”哈尔甫跳下马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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