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纺织业对我们是一个很大的威胁。他们从德国购进的高速织机;那种机器相当先进。加上现在英国人把印度的棉花运到*;这两个因素加起来;*的纺织业将以惊人速度发展。这是让我最担心的地方;唉!我自己静一会儿;你出去吧。";
三木鞠躬出去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2。染织商会寿亭放烟幕;计摆空城
商会会场;横幅是";青岛染织同业抵制日货共话会。";人很多;围会议桌坐着。
王会长有四十*岁;浓眉大眼;上唇胡子深密。他坐在会议桌的上首;双手撑住案头;雄视会场。
寿亭与家驹靠着坐;旁边是孙明祖。寿亭拿出土烟来刚要点;孙明祖按下他的手。";寿亭;抽这个。";说着递过纸烟;";都什么朝代了;还抽土烟!";
寿亭嬉皮笑脸:";我说去那边儿坐吧;你非拉我坐在你旁边。坐就坐吧;还嫌我抽土烟。明祖;我还没搓脚气呢!";
孙明祖多少有些无奈:";寿亭;不见你吧;还想见你;见了你吧;你是没一点正经有。来抽这个。";
";明祖;这你不懂;我这是洗脚盆子泡煎饼………就好这一口儿。";
明祖用手点着他;";你看看你这一套!坐着汽车来开会;穿着便褂抽着土烟;和你那汽车根本不配套。";明祖说着;也不管他那一套;把一支点着的烟塞到寿亭嘴里。寿亭不好推脱;也就抽起来。
王会长不满地看了这边一眼;寿亭根本不在乎他;学孙悟空手搭凉棚;望向王会长;王会长气得笑了。随后;他故意把茶杯往桌上一蹾;清了清嗓子;开始说话:";诸位;诸位;静静;静静!";会场安静了些;但还有嗡嗡声。";今天一大早;请诸位来这里;是两件事;一件是抵制日货;再就是请各位开仓出货;平抑布价。诸位都是青岛染织界有实力;说了算的。这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日本人无端挑衅;占了东北三省;山河破碎;黎明涂炭;兵凶战危;难民成船。。。";
王会长正四六对仗地讲得起劲;寿亭插进来说;";王会长;你和周村说书的王铁嘴是亲戚吧?我怎么听着后边这几句是王铁嘴的真传呢!就是差块醒木。";
会场哄堂大笑。
";寿亭!";王会长倚老卖老地训斥寿亭;";这里也有你的长辈;也有你的晚辈;这么大的掌柜的;也不怕人家笑话。正经点儿!";
寿亭笑嘻嘻地说:";咱有什么说什么。你就别从汤尧禹舜说起了;都还忙着呢!";
王会长没再理他:";现在青岛的布价一个劲地往上涨;报纸说咱们奇货可居;操纵市场。学生在布铺门前守着;商家不敢卖日本布;就是卖也不敢摆出来。可是这本埠布量又少;所以;各位应当本着急功好义的精神;开仓出货;先把青岛的布价拉下来再说。";
寿亭接过来说:";王会长;咱在这里坐着的都是内行。各染厂虽然都有自己的牌子;可用的那坯布;差不多都是日本来的。这算什么布?日本布还是本埠布?";
王会长根本没考虑:";有自己的牌子就是本埠布;学生不管。自从去年以来;日本开始向中国销售染色成品布;'大光'。
'犀牛';'和平'这三个牌子最多;学生们就是管这些布。我们中国染厂出产的布;就是中国布。不过;从这以后;日本坯布尽量少用;最好不用。这也是本次共话会的另一个内容。寿亭;说你哪;你厂里还存着多少货?说说。";
寿亭把烟捻灭:";王会长;你这是出我的丑。";他看看身边的明祖;";孙掌柜的我不知道;兴许也没存货;反正大华染厂是没有了。这工厂不比你那贸易行;可以存下货等行市。其实这行市也不用等;眼下这行市够好的了。现在我要是还有存布;那可发大财了。明祖;你也干染厂;咱讲的是转得快;别说没货;就是有货也不敢存哪;存不起哪!你说呢;孙掌柜的?";
孙明祖接过来说:";陈掌柜的说得对;我们讲的是快进快出;不在乎什么行市;只关心产量大。当然;行市好可以多赚点。做买卖盼的就是行市好。元亨染厂也是无布可卖;要是有;这回可赚大钱了。";
会长根本不相信;轻轻地哼了一声。在场的人也都知道他们是在唱双簧;都在交头接耳。
孙明祖低过身来问:";寿亭;你看这行市还能上?";
寿亭把手放在明祖的手背上;小声地说:";你想;新棉花还没收上来;本埠坯布一路向上;日本坯布看这个架势也不让用了;咱那布还不一天一个价?等着;千万沉住气。天马上就冷;我看这行市准能打个滚。";明祖认同地点头。
他们的交谈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会长接着说:";这第二件事嘛;就是抵制日本货。他们占了东北;咱不能再帮着他们做买卖。刚才我在贸易行里给我送来们;说西红丸船上的布到了五十多块钱一件。";
会场一片嗡嗡声。
寿亭的眼瞪得溜圆。
";大家安静;安静!";王会长双手向下摁声音;";这五十多块钱;刚刚够买棉纱;是够便宜的。但这个便宜不能占;咱就是要让他怎么运来的怎么运回去。";
寿亭跳起来:";王会长;你这话说得对。咱得分个里外;知道轻重。我先把话放在这里;谁要是买船上的日本布;我陈六子就操他祖宗!就按王会长说的办;让小日本怎么拉来的怎么拉回去。";这时;寿亭突然问身边的明祖:";孙掌柜的;我说的对不?";
明祖一愣;但立刻缓过神儿来;接着站起来:";既然陈掌柜的这么说了;我也表个态;就按寿亭说的办。谁要是买日本布;就是卖国贼。咱们立个字据;大家都签名。";
掌声四起。
家驹抽着烟;看着寿亭上蹿下跳地表深;按捺不住地乐。
王会长高兴了;让人去拿纸笔。会场里气氛活跃。
寿亭看看四周;低声对明祖说:";我说;明祖;咱说是说;可咱们和滕井都是老熟人了;人家也给咱帮过忙。这日本鬼子占东北;也不是他让去的。要是他真找到咱俩跟前;让咱买他那船布;这可怎么办?你得给我支个招儿;咱既不得罪他;还不买那布。";
明祖说:";这好办;出去避两天。";
寿亭夸张地恍然大悟:";这招好。我正好想回趟周村;对;又回家探了亲;还不驳滕井的面子;日后见了面也好说话。";两人说着笑起来。
家驹代表大华染厂签名。出来后;家驹和寿亭朝汽车那里走。家驹说;";六哥;就等着人家操咱祖宗吧!";
";让他们操吧;是他操的祖宗;还是咱操祖宗操他;还不一定呢!";二人笑起来。
3。远宜西行寂寞火车冷;若有所思
餐车上;远宜的面前是一杯茶;她托着腮;看着外边;若有所思。
刚才的那个男人又来人;满脸堆笑:";小姐;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远宜根本没回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冷冷地说;";不可以。";
那男的并不尴尬:";小姐;旅途是寂寞的;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我是个医生;不是坏人。";说着坐下来。
远宜回过头;根本没看他;站起来走了。
那男人望着远宜的背影;有点傻。
寿亭办公室;家驹抽着火车票;表情很轻松;寿亭在屋里来回转。
家驹说:";六哥;你打算怎么办?";
寿亭还是转:";我这不正想嘛!这事关键是不能漏了风。";
家驹说:";低价买进来;看来问题不大;可是这一万多件布往哪里放呀!又都是那日本大件。";
寿亭纵身一跳;坐在桌子上:";家驹;怎么放我想好了;这你不用管。只是现在咱还有个对头;这个对头就是孙明祖。我现在是想;在青岛除了咱和老孙;谁还能吃下那船布。";
";我看没人了。剩下的那些不是守财奴;就是小散户;一是没那么多的钱;再者没那么大的胆。";
寿亭从桌子上蹦下来:";嗯;好;好!家驹;这两天你什么也别干;就是陪着老孙玩儿。逛窑子跳舞打麻将都行;就是不能让他去厂里。大洋马下了天津;没人给他出主意;这机会千载难逢。只要让老滕井找不到孙明祖;我就能挤死这个小日本。";
家驹高兴了:";行;六哥;刚才明祖还说;俱乐部来了四个波斯米亚的妞儿;正约我呢。";
";好;咱请客;使劲玩。别心疼钱;你俩一人弄俩;全他娘的包了!那洋娘们人高马大;是正宗大洋马;你可别闪了腰。你只要把孙明祖缠住;就是头功一件;知道了吗?我要让滕井找不着他。滕井这些年虽然对咱挺客气;可是我始终觉得这老小子瞧不起咱中国人。这回国恨家仇一块儿报;我非得弄得他叫了爹不可!";
家驹兴奋:";现在就去?";
";对;你去账房;多拿钱;开上汽车。实在不行;就和他带着洋娘们去崂山;对;就去崂山;在那里租上宾馆住三天。三天我就用慢火把滕井给炖透了。";
家驹提出一个技术性的问题:";要是开汽车去崂山;就不能一人弄俩;车里坐不下。
寿亭给他提出解决方案:";那就捡好的一人一个。";
家驹认为只能如此;答应着就要走;寿亭一把拉住他:";家驹;就看你的了。最好能尽快出青岛。他卖不了布;就腾不出钱来买布。可是咱这边的布都卖完了;那一万多匹布三个钟头就能上市。让咱这么一冲;那行市立刻就得向下走。孙明祖是个非常精明的人;他一看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咱们要是让他看穿了;家驹;咱可全完了。压仓保本的布也卖了;咱可一点退路也没有呀!";
家驹点头;表情很悲壮。
4。飞鸽传书东俊初出招;急坏东初
上午十点多钟;济南三元染厂的办公室里。大掌柜的赵东俊也已四十多岁;中式打扮;人略胖;看上去老实忠厚。他正坐在办公桌前戴着花镜看报纸;边看边忧虑地摇头。他的桌子上有个毛笔架;吊着几管小狼毫。旁边是一叠便笺;红色的八行竖栏;天头外处红字为";三元张东俊";字样;很有派头。桌前侧放着一把镂空的红木椅;是让客人坐的。
有人敲门;东俊低声应道:";进来。";
东初拿着电报进来:";大哥;六哥来了电报。";
";噢?什么事?";说着把电报接过来。
";他说有船日本布;两万件;他想和咱一块吃下来。五十五块一件;这个价钱可比棉纱还便宜呀!日本人实在没法了;所以才找到他。";东初说着坐在那把椅子上。
东俊看完电报;放在一边;随之摘下花镜;笑笑:";要是肯定要。不过;这不是日本人的底价;陈六子在捣鬼。";说着笑起来。
东初有点着急:";大哥;我也觉得这不是底价;不过咱不要管那些;只要咱觉得合适就行。";
东俊摇摇头;又把电报拿过来:";三弟;做生意要沉住气。这船布;他陈六子自己吃不下去。这些年他虽然发了财;飞虎牌也有些名气;但还没有这样大的财力。青岛那么多染厂;他为什么不和别人做?这一是怕走漏了风声;让别人骂他;再就是他不放心。别看陈六子表面很粗;可他干事儿相当慎重。和别人做;可能中间会有闪失;和咱做;赚钱不赚钱除外;他十分放心。所以咱不用急于答复他;让他自己往回退;抻抻他;抻得他受不了了;他那底价也就出来了。明白吗;三弟?";
东初越听越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哥;他虽然干事慎重;可是他也挺要面子;也有一头撞死不说疼的脾气。咱要是总抻着他;他那火儿子就能冒上来;一气之下;再联络了别的买家;那咱可就亏大了。这可是天上掉下的馍馍呀!大哥;用心计也得看看对手;陈六子不是很简单的人。大哥!";
东俊轻蔑地一笑:";三弟;你等着;他要是联络到别的买家;还跑到济南来找咱?你沉住气;这么多年;我总想和他过过招;看看他究竟有多么高。在张店一带都快把陈六子传成神人了。哼!你等着;我让他看看;赵老大也是盐里泡;卤里淘的汉子。先不回电报;按我说的办。你现在就开仓出布;备下款等到着收布。";
东初急得一甩手;抓过电报出去了。 。。
5。假意楼空家驹戏明祖;破釜沉舟
下午;寿亭坐在办公室里;一边喝茶;一边瞅着正在作响的电话。那铃一直在响;他就一直瞅着;就是不接。他站起来;拍了拍电话。自言自语地说:";滕井;我不是不接;是你还没有够急。";他把电话当滕井;耐心安慰着;";这什么事呀;都得讲火侯。我要你的布;你别急;急我也不接。";
吴先生进来了:";掌柜的;你和谁说话?";
寿亭笑着说:";我正在唱空城计。赵东俊那边回电报了吗?";
吴先生焦急地说:";还没回。";
寿亭笑了:";这就对了;咱们吃定他了。";
";怎么说?";
";赵东俊不是赵东初;这人很了解我。他虽然上学不多;但却是买卖人中的尖子。当初我和他在济南过了一次招;一正一反打了个平手。当时我就看出来了;他不是为了那点事儿;是想和我较劲。他是你六嫂的表哥;我弄得他太惨了;你六嫂就得说我。我呢;也就借坡下驴认了输;给他留了面子。买卖小;这面子我能留;但是大买卖;东俊哥;兄弟也就只能照章办事了。老吴;赵东俊知道咱报的不是底价;所以他抻抻咱;等着咱降价。钱不钱的另一回事儿;他可能也不在乎一块两块的;关键他是要证明比我厉害。好呀;东俊哥;你就抻兄弟吧;老吴;你老家的地多少钱一亩?";
老吴不解:";掌柜的;你历来不买地;怎么想起问这个来?";
";你别管;我问你多少钱一亩。";
";好地十二块;不好的地也就十块。";
";好;老吴;咱们干完这一把;份子你照拿;我再送给你一百亩地。今年我就不给你老爷子送礼了;这一百亩地就算提前送了。";
";谢谢掌柜的。";他淡淡地说;大概觉得寿亭是和他开玩笑;";掌柜的;那膳井可是快疯了;把人都派来了;正在我那儿呢。";
";他现在报价多少钱?";
";他说最低五十;否则他宁可拉回日本。";
";那就让他拉回去吧。";寿亭端起茶来刚要喝;又放下了;";我让你问的那西红丸。。。";
";问清楚了;那船前天就该起锚;去旅顺;是运粮食。";
寿亭忽地站起来:";什么样的粮食?";
老吴吓了一跳:";说是大米。";
";大米?大米?";寿亭在屋里来回走;";东北净是些逃难的;谁还吃得起大米?大米?日本船。。。";他跑到老吴跟前;";老吴;我吃定滕井了。那大米是军粮;滕井不敢耽误。还他娘的运回日本;你自己糊弄自己吧!";
老吴恍然大悟:";对对;东北人不吃大米;是日本人爱吃那米团子。";
";老吴;你下去告诉那日本人;说我不方便在厂里见他;也不方便见滕井;让他晚上去我家。家千万想着这句话;让他转告滕井;我不会买他的布;就说我在商会起了誓;不能坏了规矩。";
老吴懵懂地答应着;出去了。
崂山海军上将宾馆是一个别墅式的宾馆;院内有四五座小楼。楼下的台球室里;家驹和明祖穿着坎肩;准备打台球。那两个洋小姐在一旁侍候着。一个穿红坎肩的侍者端来玻璃瓶的崂山矿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