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懵懂地答应着;出去了。
崂山海军上将宾馆是一个别墅式的宾馆;院内有四五座小楼。楼下的台球室里;家驹和明祖穿着坎肩;准备打台球。那两个洋小姐在一旁侍候着。一个穿红坎肩的侍者端来玻璃瓶的崂山矿泉水。明祖坐在沙发上;拿过一瓶;脑子里在琢磨事。家驹的眼乱转。
明祖说;";家驹;我怎么自从出了青岛;心里就觉得不踏实呢?";
家驹手捋着球杆:";你和寿亭一样;干买卖干上了瘾;乍一闲下来适应不了。我就没事儿。前人曾说'偷得浮生半日闲';明祖;这人哪;没有吃不了的苦;倒有亨不了的福。有什么不踏实的!";
明祖想想:";这崂山离着青岛百十里地;要是厂里出点什么事儿;往回走都来不及。";
家驹故作镇静地笑笑:";咱不是有汽车嘛!寿亭为了让咱玩好;回周村都没让车送。其实开汽车回周村比坐火车慢多了;那路也太难走。";
";寿亭真回了周村?";
";明天早上的火车;可能票都买了。";家驹说着瞟了明祖一眼;";寿亭还说;你给他出的主意真挺好。说实在的;明祖;这滕井;我那里也好;你那里也好;咱都得罪不起呀!要是和他反了目;结下仇;咱这厂还开吗?上哪里去弄布?上海?光那运费咱也出不起。可是咱都躲出来了;他找不着咱;也省得他日后记恨咱们。其实我不用躲出来;滕井知道我管不了事;可是寿亭说;狗急了跳墙;他怕滕井逼我;所以让我也出来了。";
明祖站起来:";我说;家驹;这不是寿亭的什么计吧?不会把我支出来;独吞那船布吧?";
家驹不以为然:";说真的;明祖;我们还真想吞。可是吞了之后麻烦太多;一是没有那么多现钱;再者这一万五千件放在哪里?让学生给烧了那就全完了。寿亭本想联合你干这事;他怕你怀疑他;也就算了。";
";我也这么想;主要是没处放。至于钱;还好办一点。";
家驹接着说:";咱不说那些烦心事;什么日本布;咱现在的买卖挺好;没必要冒那样的险。明祖;为了当初那件事;寿亭一直觉得欠你个情。这些年;寿亭总算把事搁在心上;说当初太急;伤了你那么一下子;欠着你个情。他总想找机会还上那个情。";
";嗯;这话寿亭也亲自对我说过。没事;思雅明天就回来了;我不在;她会处理的。来;咱开始?";
家驹总算找到了话头;他边向球桌边走;边说:";明祖;贾小姐嫁给那诗人也两三年了;怎么也不生个孩子呢?那个诗人叫什么名字来?";
";叫他娘的'沙漠的月亮';这是什么烂名字!";
";我说;他不管你和贾小姐的事儿?";
";什么?一分钱不挣还有脾气?还反了他呢!";明祖说着把球打出去;两个洋妞拍手叫好;明祖拉过一个来亲着。家驹趁机说:";我先出去方便方便。";家驹出来了。
小丁在院子里擦车;见家驹出来忙站起来:";东家。";
家驹低声说:";把汽车的电源线拨下来;假装车坏了;修不好。孙明祖厂里没汽车;就是有;他也不懂。";
小丁问:";为什么?";
家驹把眼一瞪:";买卖!";
6。时光飞逝滕井空感慨;琴心剑胆
下午东亚商社里;滕井拿过那张写有";40";字样的纸;看着;自嘲地笑笑;无可奈何。然后拿过一张纸;在上面写着。然后随手按铃叫人。
三木来了:";社长;有什么吩咐?";
滕井伸手让他坐在桌前的椅子上;把那张纸递过来:";按这上面写的准备礼品。陈寿亭这个人吃软不吃硬;我行先给他点饵料。";
三木看看纸上的内容:";社长;他厂里的人说得很清楚;到他家喝茶叙旧都没有问题;只是不谈布的事。";
滕井笑了:";这是中国式的狡猾。如果不谈布的事;他根本不会让我去他家。三木君;你等着明天卸船吧。哈哈。。。";
三木信服地点头。
滕井说:";三木君;我们这次赔是赔定了;只是多少的问题。陈寿亭已经严阵以待。我怀疑孙明祖失踪;就是陈寿亭捣的鬼。只是陈寿亭目前不愿与我们纵深合作;否则;青岛的染厂全得倒闭。";
";噢?他有这么精明?";
";比你想的还要精明。今天我们可能把布卖出去;但价格不会高出三十元;姓陈的一定会往绝路上逼我们。再者;这个人对帝国有偏见。你想想;他每次见我们;总是说些让我们不舒服的话。他和我们交易;在很大程度上是中国布太差;他没有别的选择。对我们;他还算客气;对德要人;他直接不留面子。国家太弱;个人太强;这样会吃亏的。";
三木点头:";我们已经控制了青岛的染织业;社长;下一步我们是不是把价格提一点;把我们的损失找回来?";
";我已经对你说过了;上海的纺织业发展很快。现在不是提价的问题;是我们怎样才能不让上海布进来;这是主要的。我们总卖坯布也不是长久的办法;我想下一步;在青岛收购染厂;向*工业的深处挺进。如果我们手里有几个染厂;我们的处境就会完全改变。三木君;你可以想一下;他们厂里的布是高价购入的;是我们加过利润的;而我们自己染厂里的布却是低价的;是没有加过利润的。只这一项优势就相当明显。加上我们还有政府津贴做后盾。我们要渐渐让他们感到无利可图;甚至有可能染得越多;赔得越多。这样用不了多长时间;那些染厂就会被迫与我们合作;包括陈寿亭。正像你说的;我们身后有帝国的精税军队。我一想起这些;心里就宽松了许多。";
三木很佩服;佩服完了出去了。滕井站起来;回身看着墙上的字";琴心剑胆";;慢慢地笑开了。。 最好的txt下载网
7。茶水摊前登标做探子;美人归来
元亨染厂对面是个小茶水摊;登标坐在那里喝茶;两眼盯着元亨染厂。卖茶的中年汉子说:";先生;你从晌午就在这里喝;撒尿也回头看着染厂;这是为什么?";
登标笑笑:";为了让你挣钱。怎么着?";
汉子笑笑:";你当我不知道?你是大华染厂派来的;对不?";
登标一惊:";你怎么知道?";
汉子说:";前年夏天;就是你;坐在这里数元亨从厂里运出去多少布。你还拿着小口袋;元亨出来一件布;你就往小口袋里放一个小石子。我记得清清的;对不?";
登标笑了:";记性不错;是我。怎么着?";
";不怎么着;我是想问问你;你数元亨的布干什么?";
登标一笑:";这叫知己知彼;我们得知道他有多大的产量。我相当于书里说的那探子。不是自己人;掌柜的不让你来干这个。";
";那你为什么今天不数叱?";
登标正想回答;就见一辆小洋车拉着贾小姐回来了。登标猛然站起;扔下几个小钱;匆匆走去。
卖茶汉子拿着钱自语道:";这干买卖还得用探子?";
贾小姐推明祖办公室的门;门锁着;她就敲门。这时刘先生出来了;手里拿着钥匙:";贾小姐不是说明天回来吗?";
贾小姐心急;没直接回答他:";董事长去哪了?";
刘先生打开了门:";不知道。早上去商会开会回来;吃完了中午饭就走了。";
";和谁走的?";
刘先生看她一眼:";和;和卢先生;就是大华染厂的东家。";
贾小姐气得一摔手包;坐到沙发上。
刘先生躬身问:";贾小姐有急事?";
";没急事我能跑回来吗?天津港有一船卖不了的布;天津染厂都不敢买日本货;咱完全可以接过来。才七十块一件;日本大件。这样的好事去哪里找去?这个孙明祖!";
刘先生冷笑道:";七十?滕井那船布也来了;现在五十五都没人要。";
";什么?";贾小姐弹了起来;吓得刘先生向后退了一步。";什么?五十五;咱怎么不要?";
刘先生不紧不慢地说:";今天早晨青岛所有的染织商会号开了会;一致抵制日货;董事长也签了字。";
贾小姐气急败坏地坐下了:";傻呀!这中了陈六子的计;他想独自吞下这船布。你说董事长和卢家驹一块儿出去的?";
";是;是和卢先生一块儿出去的。";
贾小姐又站起来:";准了;准了!准是陈六子在捣鬼。";
刘先生笑笑:";贾小姐;这回你猜错了。本来董事长也想吞下这船布;可想了想一万五千件没地方搁;又怕学生给烧了;也就算了。滕井昨天就来找董事长;可咱那成品布还没出手;也是没有现钱;想来想去;董事长觉得还是不趟这下子浑水。可又怕陈六子买了这便宜布;将来顶咱;今天早上开会;他就给陈六子支招;让他回周村探亲;这样既不得罪滕井;也不用买布;陈六子听了挺高兴。咱两下里都下了闸;送火车票的那里有咱自己的人;这你知道;大华染厂门口也有人盯着。陈六子确实买了回周村的车票。这两路人都回来送了信儿;知道确实是买的去周村的车票;董事长这才放了心。要不;卢先生叫他;他能跟着走。";
贾小姐坐下:";一万五千件非得全要吗?咱小买点不行?";
茶坊送来水;刘先生让放在茶几上;茶坊出去后他说:";咱仓库里全是成品布;顶多还有放四百件的空位。这小买也是买;滕井可能会同意。贾小姐;我当时出了这么个主意;咱可以全买下来;装到火车上;沿着胶济铁路向沿途各县批发;最后剩下多少;全卖给济南三元染厂的赵东初。那个厂大;也有钱。董事长觉得也行;可就是没有钱。要是有钱;这回咱真赚大了。";
贾小姐又跳起来:";对;这个主意好。把元亨染厂押给银行;立刻就能筹来现钱。快;快派人去找董事长!";
刘先生说:";抵押工厂的这个办法;我和董事长也议过;押厂贷款要开董事会;就怕那些股东不同意;一嚷嚷;把事传出去;那就麻烦了。";
贾小姐咬着牙:";快派人去找董事长!咱不开董事会;反正这笔买卖稳赚;不用管那些小股东。";
刘先生犹豫:";贾小姐;这可犯法呀!";
贾小姐烦了:";什么法?买日本布还说是卖国呢!不管那些;赚钱第一;快派人去!";
8。不能作主思雅愁欲狂;悔不当初
寿亭正在和老吴下棋;登标撞开了门:";掌柜的;大洋马回来了!";
";什么?";寿亭惊得站起来;";这个熊娘们儿怎么从天津得到信儿?";
登标擦汗。寿亭在屋里来回地转;突然回过身来指着电话说:";老吴;给我约滕井;我这就见他。";老吴说好;刚要拿电话;寿亭一步迈过来;把电话按住;";让我再想想。登标;咱的汽车什么时候出的元亨?";
";吃完中午饭;有一点多钟。";
寿亭看了看墙上的表;此时已是下午五点;表情松驰了些;";这时候东家早到了崂山;让那个娘们儿着急去吧!没事;老吴;接着下。";
老吴担心地说:";她要是直接和滕井联系呢?";
寿亭的表情又紧张起来:";有这个可能。";接着又在屋里来回走开了;";她直接联络也不要紧;滕井挺讨厌她。好多次;她让关东军的相好压滕井;滕井没办法;给元亨的价钱总是比咱低一点;滕井向我解释过。再说;她既不是东家;也不是掌柜的;滕井未必敢等。随她去;不操这个心了。老吴;是财不散;别说她找不着孙明祖;就是找着了;孙明祖也不敢办。";
老吴点头。寿亭从桌上拿过那张车票;对登标说:";把这张车票退了吧;退的钱归你了;今天受累不小。";
登标挺高兴;拿着票走了。
老吴问:";孙明祖这人也够精的;要不是咱门口那俩残废发现得早;咱做了这个势子;他兴许不能跟东家去。要不然;他怎么晌午才走呢?";
寿亭有些感慨:";是呀;残废有残废的用处。只有大家都想着工厂;咱们才能干大。老吴;这回挣了钱;每人给他们五块;你替我想着。";
天黑下来;屋里的电灯亮了。贾小姐在办公室里来回走动;刘先生进来了:";贾小姐;舞厅饭店都找遍了;没找着董事长。";
贾小姐盯着刘先生:";你说;咱们自己给滕井联络怎么样?";
刘先生想了想:";咱说什么呢?说咱想要那船布?董事长回来不同意怎么办?";
";现在不是他同意不同意的问题;没有他的签字;咱从银行贷不出款来。要是我签字有效;根本不找他;我早把厂押出去了。没事;反正陈六子明天早上回周村;青岛就剩了咱自己。不行!";说着又要摸电话;";要是陈六子今天晚上买下那船布怎么办?不行;我得和滕井联络上。";
刘先生过来按住电话:";贾小姐;这可不合规矩呀!我不知道;那不关我的事;我知道了;就得给你说明白;你不能擅自决定这么大的事。";刘先生表情很坚定。
贾小姐很意外:";老刘;你想干什么?";
刘先生没有退意:";我是监事会主席;不能让你这样干。我有我的难处;贾小姐。";随之;由硬变软;";贾小姐;我看还是等明天;明天早上董事长准能上班。咱没有那么大的仓库;陈六子也没有。再说了;他就是真想买滕井的布;咱能争得过他吗?我看还是算了吧。";
贾小姐坐回来;把双手插进头发里;沮丧地叹了口气:";我真该自己开染厂了。";
1。富贵险中求;把玩藏匿深
晚上;家中;寿亭坐在八仙桌的右首;采芹在左首;夫妻二人正在喝茶说话。采芹不安地问他:";寿亭;我怎么觉得这事儿有点儿悬呢";
寿亭抬起眼来看着她:";干买卖就是富贵险中求。我哪回干事不悬?咱要是一直规规矩矩;现在还在周村呢!你放心;咱干完这一把;就能吃喝嫖赌花上三辈子。";
采芹嘟囔着:";你也别吃喝嫖赌;咱也别花上三辈子。";
寿亭气得笑:";我这是打个比方;嫖可毁志;赌能败家;这我从小就知道。你以为我听说书是听热闹?我一直用着心呢!";
采芹给他倒茶:";我知道你不是听热闹儿。自从你一进俺家;我就知道你不是省油的灯;不是省料的驴。";
寿亭乐了:";噢?看出来了;说说;怎么看出来的?";
采芹放下茶壶:";当初你根本没冻昏;我还看见你眼动呢!只是我没给咱娘说。";
寿亭多少有点尴尬;接着嘿嘿地傻笑;";我忘了;反正是冻得不轻。嘿嘿!";
采芹笑着说:";我当初要知道你胆子这么大;就不该让留下你;省得整天为你提心掉胆。一会儿让土匪绑了去;一会吃何大庚腿上的肉。这些年没让你吓煞;就是命大。";
寿亭开始插科打诨:";什么?你不留下我?这事你说了算?周村街里那么多染坊;我为什么非得去你家?我是有预先准备的;不是非昏在你家门口不可。这事儿你不提;也就罢了;既然你提起来了;咱就得说说。你猜我为什么昏在你家门口?";
";你说说;为什么?";
寿亭开始编造:";有一回呀;我要饭路过你门口;你呢;正在门口站着;我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