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学之走到张国衡身边,客气地请他坐下,自己也陪坐在旁边,说:“张厂长莫急,有话慢慢说!”
古好文端来一杯茶给张国衡,他也不喝,径直说:“李县长,新来的胡长新副县长怎么那么蛮横霸道?跟你是不是一个县政府的啊?怎么搞法完全不同呢?不是说好水泥厂有高度是经营自主权吗?那胡副县长凭什么干预我们厂的业务经销那?”
李学之笑着说:“看来胡副县长惹你生大气了,具体什么事,说给我听。天冷,喝点茶暖和点。”
张国衡也感觉办公室冷嗖嗖的,原来空调没开,心里火一下子平息了不少,声音也没开始大了,说:“是几天前的事了,业务厂长老孙,孙德连找我反映,说是鸿发公司要购买我们厂五千吨水泥,我说可以啊,给钱提货呗,老孙摇着头说真是给钱提货,我还找你做什么,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人家来头大,要先赊货后付款!我一听当然不同意了,我厂的水泥又不是销不出去,再说我还真怕了搞赊销,一口就拒绝了。过了两天,也就是昨天,那个胡长新带着鸿发公司的人去了水泥厂,想用官大一级来压我,我也不怕,当场就争了起来,后来那姓胡的说是你的意思,叫厂里赊销,我压根就不信!水泥厂刚刚有点好转,可真的经不起折腾了,我的好县长啊!昨天本就想来的,有事拖住了,今天我安排好厂里的工作,专门到李县长这里问情况的。”
李学之刚要说话,门一响,古好文进来说魏华在外面想见李县长,李学之说让他进来。
魏华穿着一袭深蓝色风衣,帅气十足,笑眯眯地进来了,习惯地把风衣一脱,李学之连忙说:“魏华,快穿好衣服,我这里没开空调的,莫感冒了。”
魏华这才发现室内气温很低,赶忙穿上风衣说:“我说怎么县长办公室这么冷清,原来是没开空调啊,看来想来唠嗑的还经不起冻呢!也只得长话短说了。张厂长,你可莫感冒了啊!呵呵。”
张国衡那有心情开玩笑,说:“魏主任,我来不是唠嗑的,是反映问题的,如果不解决,我冻死也不走。”
魏华笑着说:“那我来算算,看你张厂长遇到了什么棘手问题。是不是有人想不给钱提水泥呀?”
张国衡一楞,连忙点头说:“嘿,魏主任,你怎么知道的?”
李学之说:“魏华,你还说笑,都是你的鬼主意!搞个什么鸿发公司挂靠在政府,我看是个扰民公司!”
魏华一摊手说:“我不是公司老板,我完全不清楚鸿发公司的运作。我当初也是一份好心嘛。”
李学之对张国衡说:“张厂长,水泥厂的生产经营完全自主,谁也无权横加干涉!”
张国衡说:“那胡副县长可是管企业的,口才又好,又是条条又是框框,一会这样一个政策,一会那样一个法规,我说不过他,还请李县长帮忙帮到底,把那胡县长叫上来,当面锣地说清楚。”
李学之微微沉吟了一下说:“也好,不当面交待清楚,又怕横里出乱子。我叫胡副县长来。”说着拿起电话就要拨胡长新的手机,魏华手快,拿出手机就拨通了胡长新的手机,笑着说:“胡县长,我是魏华,。。。是啊,我在李县长办公室,有事找你,。。。你尽快赶来吧,我等着的。好咧,再见。”打完电话冲李学之一笑说:“正巧我也要找他说点事,他现在在沙镇造纸厂,说是马上来。”
李学之会意地对魏华笑了笑,心想:魏华真是心细如发啊,胡长新还真没把自己这代县长放在眼里,说不定自己打电话请他,他会借口在沙镇不来,嘿嘿,魏华到底面子大,大得很哟!
沙镇到县城大约有四十公里,象这样小雨路湿的情况,估计得一小时才能赶到,三人便边等边聊着。
李学之笑着问:“张厂长,今年春节水泥厂的职工应该会过个开心年吧?”
张国衡说:“比起往年,今年确实日子好过得多,生产线一直是满负荷生产的,除了必要的检修就没停过,生产的产品基本没有库存,而且孙德连不断从外面搞到定单,我们厂委会决定春节也不停产,职工们轮着休假。”
李学之说:“工人们情绪很高涨嘛,可春节是法定假期,真要不休,职工的加班工资要发足啊。”
张国衡呵呵一乐说:“我们几个厂长还是想春节放假的,可工人同志们不干啊,他们前几年休息得过分了,想多工作来弥补损失,可不是我们用行政命令强迫工人们春节加班的。还有,李县长,你大哥李工也不会回去过春节了,他跟小全又不知道在捣鼓什么设备改造,整日里神神秘秘的,难得看见人。”
李学之笑了起来,说:“哦,又搞技改呀?干脆叫我大哥把工作关系转到水泥厂来,他也是个做实事的人,有事做就高兴!”
张国衡喜得一拍大腿说:“哈哈,李县长,有你这句话,李工是走不出咱黄县水泥厂了。我早就有这个意思,李工却有顾虑,也是舍不得省城二十几年的单位吧。既然李县长想给我们水泥厂招揽科技人才,我就保证完成任务!”
魏华在一边听着,插嘴说:“张厂长,不知李工在水泥厂的待遇是什么算的?”
张国衡笑着说:“人家李工是省城见过大世面的,一到水泥厂就跟厂里签了工作合同,还到县公证处公证了。具体签了些什么名堂我记不很清楚了,反正就是负责培训技术人员、负责协助生产线的技术改造等等,劳务报酬嘛也是定了基本工资,奖金什么的。但考虑到李工是省城的,报酬大体也是按照省城消费水平来定的,具体金额我也不记得,应该是有两千元一月吧。”
李学之听了还是感觉比较合理,考虑得也很周到,最关键的是签了合同,一切都做到了有据可依有据可查。
魏华心想这李幼之一点也不幼稚嘛,把合同一签,一切收入都是合理合法,也不怕什么闲言乱语了,笑着说:“既然签了合同就按合同办事,工作关系来不来倒无所谓了。李工还真是考虑周详呢,一来收入有了法律保护,二来也辟了嫌,免得让那些爱生是非的人说三道四!”
李学之笑着问魏华:“魏大主任,你今天来莫非是找我唠嗑的?肯定有什么事吧。”
张国衡见魏华欲言又止,就笑着说:“你们谈工作,我回避回避,我就在外面等那胡副县长。”说着出了门。
魏华这才说:“李县长,我是来给一些人当说客的。”
李学之脸上的笑一跌,马上又恢复自然了,说:“哦,黄县居然还有请得动魏大主任当说客的人物?我倒想知道是谁。”上个魏大主任还有开玩笑的成分,这个魏大主任倒有点讽刺的味道了。
魏华呵呵一笑说:“李县长以为我受了人家的好处才来当说客的吧?其实是我先找了人家。”
李学之眉毛一扬说:“原来是你先去摸了人家的底子啊。”
魏华似乎感觉有点冷,紧了紧衣服说:“有三个人,一个是人事局副局长程远青,一个是宣传部副部长罗亮,还有一个是文化局副局长隋建设,都是黄县比较正直比较有能力的干部。”
李学之到黄县四年,虽然个这些人没有深交,但还是比较熟悉,知道魏华所言不虚,说:“继续说呀。”
魏华说:“人事局孙林波是铁定了当组织部长,这局长之位黄县有不少人想当啊。我看这三人谁都可以担当,而且肯定会比小道消息传言的人选要得人心得多。这次黄县换届后会要动一大批干部,而且我知道张云生从市委搞了不少干部指标,副处都有两个!很多行局的局长下面的乡镇党委书记、乡镇长都跟张云生一伙关系错综复杂,其中不少是观风望向的,他们也没什么机会再爬上一格,所以他们是最不稳定的一群人,也是最狡猾的一群人,谁得势他们就往谁那边倒!我相信也有不少人这段时间到你这里来套近乎吧。”
李学之轻轻一笑说:“魏华,你说的倒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哩。你说的那三个人确实都是黄县比较不错的干部,可惜大气候不好,连累他们也施展不出才华,但那人事局是政府较为重要的职能部门,我不会轻易让那些心术不正之人去当局长的。这不我已经跟明亮商量过了,把财政预算的老套路改一改,财政资金全部统筹规划,明亮在加紧起草,争取马上通过。”
魏华心服地点点头说:“就是要把钱卡紧,没了钱,那帮人也就不容易起哄了。我听说以前的刘县长把财政的资金分成许多小块,一股脑地发放下去,那些人有了钱就不那么听话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李学之说:“也怪不得以前的刘县长,那时改革没现在这么深化嘛,何况我搞的实行统筹财政方案也不是什么新名堂,外省一些地方早就实行了,这也是财政改革的大方向。”
接着又语重心长地说:“魏华,那鸿发公司要看紧些,张大辉不是什么好料,你看鸿发公司开业后做的几笔生意,就没有一笔是按照正常途径搞的,做生意还得遵循市场经济的规律嘛,我说得难听点,鸿发公司就是在投机倒把,损公肥私。现在他们又在打水泥厂的主意,这样要不得的。美其名曰给县委政府机关干部谋福利,我看真正的大头还是鸿发公司得去了,一点点小钱能满足部分干部的小利,可最终会失尽人心的,世界上只有他张大辉聪明?你让张大辉出任总经理,我也能略微猜到几分原委,可我就是不忍心看着国家利益被他们蚕食鲸吞啊。”
魏华笑了笑,胸有成竹地说:“李县长你放心,我会看紧的,也不会让鸿发公司太肆无忌惮了。”
李学之忧心忡忡地问:“魏华,县委那边委托你对开发区进行初步考察,进行得怎么样了?我总感觉开发区的项目有点盲目乐观了,用得着四百公顷的面积吗?”
魏华说:“张云生好大喜功,不想想黄县多大个地儿?有什么能力引进那么多资金搞如此规模宏大的开发区?他也不想想,省城的高新科技开发区融资一百四十几个亿才初具规模,不也仅仅五百公顷面积吗?真要做长远规划,可以定个大概范围,可要一次性就征集四百公顷地皮,搞什么圈地运动,我是坚决不同意的了,无非是浪费国土资源嘛!圈了人家老百姓的地,叫他们靠什么生活?县财政又拿得出那么多拆迁安置费么?”
李学之这才舒了口气,说:“连你这开发办的主任也坚决反对,那我就安心了,就怕某些人为了出政绩胡闹!”说着眼睛故意溜了魏华一下。
魏华呵呵直笑说:“原来李县长是怕我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啊!开发区肯定是要搞的,而且我已经开始结合黄县的城市规划中曾经涉及到了新型工商企业基地的规划进行实质性地考察,准备到北京请高人来具体策划。”
李学之露出惊喜地神态说:“好家伙,你的步子蛮快嘛,不过我还是要告戒你,一定要按组织程序进行,不要甩开政府脱离群众哦。再有,春节过后你的婚期安排妥当了没有?”
魏华自信地说:“李县长你只管放心,我都计划好了,公私兼顾,结婚典礼也就是我魏华为黄县召开的招商引资会!”一时兴奋,不禁响亮地打了个喷嚏,连忙掏出手绢擤鼻涕,嘴巴还抱怨道:“李县长,你穿得暖和了也得考虑群众需要嘛,我不是要到处交际,那会花里胡哨穿这么中看不中用的衣服嘛,还是麻烦把空调打开,我都冻出鼻涕了。”
李学之哈哈大笑,从办公桌抽屉里摸出空调遥控,魏华上前接过遥控就按,可空调就是不运转,原来久不使用,空调插头还在地上呢。魏华又只好插好插头,这才享受到温暖。
好不容易等来了胡长新,门一开,魏华就闻到一股香味,戏谑地笑道:“长新同志已经堕落到洒香水的地步了。只怕是在外面沾花若草多了,怕嫂子察觉吧!”
胡长新也是一袭银灰风衣,看质地还蛮高档,皮鞋光可鉴人,风里来雨里去的居然没个泥点子,可想而知他多么注意个人形象。
胡长新接过古好文递上的热茶呷了口,先跟李学之不咸不淡打了个招呼,就跟魏华开起玩笑来:“魏华,你是羡慕我了吧?你乘现在还是单身贵族,好好享受人生嘛,到时候婚一接,只怕比我还惨哟!你有什么事找我?不是你老弟找我,我才懒得跑上来呢。中午准备怎么犒劳我吧。”
魏华说:“我的事小,李县长的事大。所以你还得过了李县长这一关,才有机会与我接火!”
胡长新见门一开张国衡进来了,马上就知道李学之有何大事了。他笑着对张国衡说:“老张,你还真跑到李县长这里要说法了啊?”
张国衡手里提个暖瓶,挨个给几人茶杯续上开水后,才说:“胡副县长,我当然要到李县长这里讨说法了。五千吨水泥不是小数目,怎么能随便赊销呢。”
胡长新依旧笑眯眯地说:“老张,你要搞清楚,来购买水泥的是鸿发公司,是挂靠在县委的实体公司,既不是外地客商更不是骗子,你说怎么就赊销不得?而且还有我这常务副县长给鸿发公司做担保人,你还怕收不会货款么?”
张国衡说:“按照我们的厂规是不允许赊销的,而且在厂务会上集体研究过了,一致决定不赊销,所以我也无能为力!如果鸿发公司真是有诚意来购买,那也得按市场价格,鸿发公司的报价也是我们厂方不能接受的。居然比市场最低报价还低五十元一吨!这不是倒爷吗?”
胡长新楞了楞,转脸对李学之说:“老李,你看看,他什么态度嘛,明明知道鸿发公司是县委挂靠的实体就是不买帐,我看他这厂长是不想干了!”
李学之说:“胡县长,张国衡这厂长可是全体干部职工大会上民选出来的,想撤掉还得水泥厂干部职工大会才可以哟。再说水泥厂刚走上正轨,我们政府要给予大力支持与扶植嘛。你刚来也许不了解情况,早几个月水泥厂还处于半停产状态,负债累累,干部职工生活都成困难,下岗职工发不出生活费,退休老干职领不到养老金,多亏了张国衡为厂长的民选厂领导班子,才把水泥厂的颓势扭转,才能按时给工人发工资给老人发养老金,稳定了水泥厂职工们不安的情绪,你说说,是不是他们解决了我们政府的困难?我们县政府不但要支持水泥厂,还得感谢张厂长他们呢!”
胡长新这么关心鸿发公司做成这笔生意,因为他也有利可图,这5000吨水泥的买家是他联系的,鸿发公司许诺给他五万元的劳务费,而且鸿发公司他也有十万元的股份,每月可以得两万元分红,他能不急着促成这笔交易么?他强压火气说:“李县长,你的意思是我明白,可这次水泥厂一定要把水泥赊销给鸿发公司,要不然鸿发公司会损失不少,都是同一条船,船过得舵过得就行了。”
李学之说:“胡副县长,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水泥厂有经营自主权,他们有权力决定自己的产品去处,不用我们政府操心!更不需要你做掮客!”
胡长新气极反笑,对魏华说:“魏主任,你不能隔岸观火吧?鸿发公司是你魏华力主成立的,你应该表个态!”
李学之站起来说:“水泥厂的事,魏主任表态也不行,鸿发公司我看不是做生意,是强抢!一吨比市场价少五十元,他倒是轻而易举地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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