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声?早没了,只怕没得让你来污。”
宋玉楼忙伸手握住他的手,顾不得香肌裸露,哀道:“二郎,在玉楼心里,永远敬着夫人,玉楼是妾,二郎与夫人就是玉楼的天,夫人不是那心狠的人,等过了这一段,玉楼亲自去求求夫人……”
刘小虎淡淡一笑,拍着宋玉楼的手道:“傻姐姐,二郎记着你这个好,只是这话,以后断不可再说了,你本就是个良身,又没入我家做过奴婢,如今又加了官身,哪里还用以妾自居?等我去给娘说了,选个日子,娶你过来,家里有了你,我在外也能安心。”
宋玉楼惊喜过度掩嘴不敢相信一般,口中惶急道:“二郎,我虽是个良身,也出去唱过,哪里配的上你,带累你……”
刘小虎笑着拉着,细声安慰道:“瞧你,如今大了越发胆小,动不动就吓成这个样子,你唱过又如何?一不在乐户,二不在贱籍,不就是穷过?这天下有几个没穷过?你放心,我的娘子……”娘子这两个字滑过嘴边,犹如刀割一般,只觉得满嘴发涩,强笑着接着说道,“她们笑归笑,你又不依着他们为生,只要你在我这里便足矣。”说着将她的手放在心口处。
宋玉楼喜极而泣,扑身抱住,哭道:“二郎,二郎,我再没想到今生还能遇到你。”
刘小虎被她抱着,被她的激动引得笑起来,笑了几声声音渐低,没由来的觉得心里堵得慌,一面安抚着宋玉楼,一面莫名的流下眼泪来,只觉得有风穿过窗缝吹的他浑身发抖,觉得有什么在心间嗖的被抽去,沿着那门缝飞也似的消失了,那些日子再也回不去了吧?
日子很快过了二月,到了春意复苏的三月,十方村的河水解冻,开始慢慢流淌,农人们走向田间地头,松土引水,曹三郎背着锄头出了门,卢氏抱着三姐跟出来嘱咐着捡些柴回来,一面愤愤的道:“整日在外跑,倒是省了自己口粮,也不想自己老子娘还饿着呢。”抬头看见几个路过的妇人,冲他家指指点点,顿时火气大盛,捡起一旁的棒槌,在门上捶的山响,口中骂道:“我打你个爱嚼舌根满嘴喷粪的,我打你个忘恩负义踩低就高的王八儿……”骂的那几个妇人面色难看,忙快步走了。
卢氏骂了一通,又冲那几人背影啐了口,抱着曹三姐要关门,就见一辆驴车慢慢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几头驴驼子,知道是曹六儿往京城给刘家送春租回来,心里更加闷了几分,将棒槌在门上连捶几下,抬脚进去,却见驴车上跳下一人,冲她跑过来,口中道:“大娘,大娘,夫人呢?”
卢氏一愣,见来人梳着抓髻,穿着蓝布袄,红花裤,胖嘟嘟的圆球一般滚过来,可不就是那个丫头英儿么,怔怔道:“你怎么来了?难不成那刘家后悔了,要来接我家姐儿?”
英儿已经跑到跟前,手里抱着个包袱,笑得眼睛的都没了,说道:“大娘,夫人呢?夫人呢?”
卢氏忙拉她进来,问道:“你怎么来了?该不是你家老夫人吩咐的?可是要接姐儿回去?”
英儿听了把头摇了摇,口中说道:“不是,我家娶了新夫人了,买了好几个使唤人,我就跟老夫人说要找夫人来,老夫人就打发我来了,大娘,我家夫人呢?我可想她了。”
卢氏听了那一句新夫人,就如同五雷轰顶,怔了半晌,将棒槌在地下一摔,骂道:“天煞的王八儿!”吓得英儿跳开好几步,咬着牙不敢出声。
卢氏一肚子闲气没地方发,指着英儿道:“你又不是我们家的奴,来我们家做什么?你家那老不死的可给了口粮?老不死的小王八的,夺了我家姐儿的家产,还望这里塞人,做的那晴天白日梦,你立刻给我滚出去!哪里来滚哪里去!我家养不起你。”
英儿吓得跪下大哭,拽着卢氏的裤脚,道:“大娘,我不吃闲饭,我什么都会做,大娘,别赶我走,新夫人不待见我,老夫人也不喜欢我,新来的几个总是欺负我,我不敢在哪里呆着,大娘,别赶我走,我什么都能做,我一天只吃一顿饭就行了……”
院子正热闹着,就听林赛玉在门口怔怔道:“娶了新夫人了啊?”
英儿认出声音,回头见穿着旧红金祆儿翠蓝缎子裙的林赛玉站在门外,忙跪着过去,哭着拜倒:“夫人,夫人,让我留下来吧,不要赶英儿走。”
林赛玉强笑着拉起她,一面拍着她身上土,一面打量她道:“好英儿,不哭,我不赶你走。”咬了咬下唇道,“你家官人,何时娶的……新夫人?”
英儿听她留下了自己,高兴的笑了,胡乱抹了几下眼泪,吸着鼻子道:“二月十五,如今家里正忙着收拾花园子呢。”
林赛玉咧嘴待笑,却扯不动嘴角,有些慌乱的跟着重复道:“二月十五啊,好,好日子。”
卢氏在一旁看的冷笑几声,道:“你如今可死了心,也不用每日躲出去,背着人去哭,老老实实的给我呆在家里,咱们找个人家嫁了去。”
林赛玉有些恍惚,嘿嘿笑了几声,拉着英儿道:“家里也没地方,你跟我睡一个屋,放下东西去吧,这里比不得你在他们家,日子苦了些。”
英儿哎了声,喜得什么似的,一行走一行说道:“不苦,不苦,当初咱们就是这样过的,我觉得比在城里舒服多了,家里乌沉沉的,闷死我了要。”
说的林赛玉步履有些踉跄,忙扶着院墙站住,还没说话,曹三郎背着锄头跑进来,跺脚道:“也不知道哪个,拔了咱家地里的苗……”
卢氏与林赛玉都楞住了,卢氏反应过来,将曹三姐往地上一放,喊道:“准是那个天煞的曹地保!我跟他拼命去。”说着抓起石头上的菜刀一头冲了出。
第79章 因前嫌林赛玉离乡
看着卢氏几近疯狂的样子,曹三郎忙追去,林赛玉嘱咐英儿看着三姐,自己提裙也跟上了,比起刚回村时,这段日子的确有些不好过了。
由于古代消息闭塞,一开始大家只是知道林赛玉被休了,猜测是那刘家人身份高了富贵了嫌弃这个村妇,所以对曹家都怀着几分同情,当然不可避免的有一些人幸灾乐祸,比如曹地保以及其近亲属们,少不了冷言冷语的嘲讽,但倒也没什么过分的动作。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了,有关曹氏被休的真相从汴京城流传了过来,全村人一片哗然,原来她曹家的大姐可不是人家刘家眼皮高忘恩负义要休得,而是她自己行为差池,辱母虐夫让皇太后给下旨休了,自此,曹家还算平静的日子就到头了,出去遇到的不再是同情的眼光,而是惊恐厌恶。
皇太后在这些不谙世事的村人眼里,那就好比神一般,曹家大姐该有多大的罪才惹怒的她老人家?这让他们难以想象。
林赛玉早已不是以前那种神经大条,她第一时间就敏感的察觉人们态度的变化,这让她原本就有些不安的心更加慌乱,幸好不时有外乡的农户来请教技术,借着这个机会,她一天一天的不在家,到最后,就算没有人请,自己也要外出,要么在地里转悠,要么在河边坐着发呆。
卢氏被如今的境况气的直跳脚,一家人不用猜也知道是那曹地保说出去的,曹地保对他们一家可是恨得到了骨头里,不知从哪里打听了京城发生的事宣扬了出去,害得曹家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疫一般,卢氏要去找人家理论,被林赛玉拉住了,说道:“娘,人家说的都是事实,又没屈说咱们,你又能怎样?去了也是自讨没趣。”
卢氏也自觉理亏,只得忍下这口气,见她如此,村人们印证的传言,曹地保便不时的抱怨,说些曹家的大姐是得罪了皇家的人,留她在这里是给官家作对云云,吓坏了才能勉强吃上饭的村人们,赶走曹家大姐的言论随即而起,由最初人趁黑在家门口撒脏水,如今发展到毁了他们家的地,这让卢氏积压已久的怨恨一起爆发了。
“我就是死了,也要拉上你!”卢氏站在曹地保的大门前,拿着刀在那紧闭的大门上砍,一行哭一行骂,“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当初不是我家姐儿,能有你们今日吃饱饭?”
曹三郎与林赛玉忙上前拉着,也被卢氏搡开,将曹地保家的门砍花了,正骂着,曹地保猛地开了门,夫妻二人手里拿着扁担棍仗,新招的一个女婿五大三粗,一头就把卢氏顶个跟头。
“你这嚼舌头老淫妇,老苍根,老猪狗,怪道你养的姐儿被人休了!你已是得罪官家的人,还来我门前闹,当真不把我这族长放在眼里,我原念着祖上血缘,留你们一家,事到如今,没得为全村人引来祸事,咱们就开了祠堂,在族谱上削了名号,到时候,任你们杀人放火,也跟咱们曹氏一族无关。”曹地保冷着脸庞,将手里的扁担在地上戳了几下,一面招呼围观的几个年轻后生,“去,请了几位族老,今日开祠堂。”
众人又慌又怕,有几个关心曹家的,有心说句好话,却又怕殃及池鱼,只得在人后唉声叹气,曹三郎听了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冲那曹地保连连叩头喊着叔啊婶的,卢氏愣了片刻,猛地跳起来,举着菜刀冲曹地保劈了过去,曹地保正喊着人去开祠堂,也没想到卢氏竟有这熊心豹子胆,险险的才躲过,脸上被划了一道皮,即可渗出血来,曹地保家的看见了杀猪一般叫起来,曹地保的女婿上前就将卢氏按在地上。
“反了反了!给我绑了送官。”曹地保捂着脸,又惊又怕的喊,一时间曹三郎的哭声,卢氏的骂声,曹地保的暴喝声,妇人们的叫喊声,男人们的招呼声,一起冲击着林赛玉的耳膜,眼前的场景有些模糊,一切犹如前世里看到的电影大银幕一样,是那样的不真实。
“各位,各位乡亲。”林赛玉慢慢说道,却见无人能听到她的话,人群开始挤挤攘攘,乱成一团,林赛玉掩住耳朵,用尽力气发出一声她都不认得的尖叫,看到被这突然的声音惊呆的人们纷纷看过来,就连哭骂的卢氏也止住了声音,才放下手,冲人们一笑,再看向曹地保慢慢说道,“凤凰无宝处不落,我知道你的意思,也知道你主子的意思,我这就走,离了这里让你们安心,但是,别再借故欺负我的爹娘。”说着伸出瘦长的手指冲曹三郎做了个开枪的动作,“你以为我现在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就治不得你了么?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曹花如今已经这个样子了,再坏些名声也不怕什么,只是你曹地保还有更好的日子要过不是?”
一席话说的众人都楞楞的,曹地保被她说中心事,顿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待要拿起威风说些什么,林赛玉已经转身走了,卢氏与曹三郎爬起来,哭着跟了上去,一家人很快消失在众人视野里。
“都看什么?散了!”曹地保看着那妇人略显萧索的背影,没由来的一阵心悸,转身呵斥围在四周的人,一面不忘教训道,“都给我长点眼色,仔细得罪了官家,把自己也填进去。”说的众人都白着脸乱点头,才收拾家伙,招呼婆娘女婿进去了。
果真是三月不寒杨柳风,前几天还冷得让人骨头缝钻风,眼看清明就要到了,天即可就暖了起来,村边的大柳树已经露出嫩嫩的芽头,几个孩子真爬上爬下的捋嫩芽做苦累吃,一旁的大杨树也抽了穗,随风一荡满地都是,林赛玉便指着说道:“金蛋,记得捡些放到鸡窝里,鸡吃了多下蛋。”一面又嘱咐,“别去跟他们捋柳芽,那个苦不好吃,等榆钱下来了,再去吃。”说的金蛋咬着手指头流下口水,忙点头。
林赛玉便拍着他的头,一面问英儿可带好干粮了,英儿笑得眉眼具开,点头道:“拿了,我做的菜窝窝,十几个呢。”再转向哭红着眼的卢氏和曹三郎,笑道:“是我自己要走的,你们放宽心。”说着伸手将金蛋抱起来,嘱咐道,“不许到河里玩水,不许跟大孩子们打架,不许偷人家的东西吃,不许再捉鸟,不许糟蹋庄稼玩……”
说的金蛋皱着脸,从她身上挣脱下来,说道:“姐,记得给我带好吃的好玩的回来。”
林赛玉点头应了,又嘱咐曹三郎与卢氏几句道:“娘也别怪他们,他们本没什么心思,只想吃口饭安安生生的活着,倒不是坏到哪里去,也说不上对不住咱们家,娘,宁得罪远亲不得罪近邻,将来姥娘送老,还要用人不是?”
说的卢氏红了眼,道:“你一个妇人家,怎么学那行脚僧一般,四处走?”说的放声大哭。
林赛玉便笑了,安慰道:“其实我早就想出去走走,一直没机会,爹娘放心,我问过了苏家店铺的老爹了,正好他们有车队往南边走,能捎我一程,也不怕,我自己带着钱干粮,到时候再跟他们一起作伴回来就是了,我定期捎信到苏家的铺子上,爹有空去问问便可,省的牵挂。”
又说了半日话,卢氏嘱咐这穿的差一些,别盯着人看,别跟男人们说话等等,眼看时候不早,林赛玉便带着英儿拜别,两人一起徒步而去,走了好远回头去看,见那一家四口还站在村口张望,站定身子瞧了一刻,叹了口气接着走去,英儿欢欢喜喜的跳着,一行道:“我听人说过,阳春三月下扬州,大姐,我们是去扬州吗?”
自从得知刘小虎成亲后,林赛玉便不让英儿一口一个夫人的喊她,只让喊大姐儿,听了笑道:“如今咱们还没那实力,只能跟着人家走,等以后有了钱,咱们再到扬州去。”
英儿本就不晓得扬州是哪,也不在意,一面又问道:“大姐儿,咱们这一趟出门要做什么?是不是你就是为了避开那个狗眼看人低的曹地保?”
林赛玉歪着头想了想,笑道:“不是,真的不是,我早就想出去走走,干咱们这一行的,单看书本是不行的,必须四处走,四处看,请教老农,才能学到真本事。”英儿听的一头雾水,张口就问干咱们这一行是什么行?林赛玉失笑,才知道自己说顺了嘴,忙岔开,想起一事,心内终究是有些不放心,迟疑一下,道:“英儿,二郎他整修花园子,是不是推到了那些整好的地以及那个温……那个屋子?”
英儿嘟着嘴点点头,扯了一根柳枝在手里玩一面说道:“是啊,新夫人说要种花种树,还要建什么亭子,老爷也不管,她自己带着人修呢。”
林赛玉听了望着京城的方向深深叹了口气,喃喃道:“清明了,二郎,你可要记得云苔浇水,别当菜卖了啊,全靠它榨油才能还得苏官人的苗钱。”想来想去,那心里沉甸甸的,再叹气那郁郁之情也在心头排解不去。
到了城里,苏家店铺的车队已经整装待发,乔掌柜看到她来了,忙迎过来。
“有劳乔掌柜费心了。”林赛玉带着英儿与他见礼。
乔兴儿忙还礼道:“大娘子客气了,”一面又简单的给她说行程,“旱路走到博平郡,然后就走水路,大娘子要到哪里,就跟他们说,派个人送一程也没什么的。”
林赛玉皱眉想了想,也不太明白他说的是哪里,点头应了,反正终点是江宁,怎么走也丢不了就好了,于是乔兴儿又引荐了车队的几个管事,一听她是曹娘子,几个人便都拱手道知道知道,总听李大管事说起,乔兴儿便放心了,再三嘱咐好生照顾,看着他们扬鞭起程,一路向东而去。
第80章 逢机缘冠氏县防灾
过了清明,天气又暖了几分,空气中也带着湿湿的味道,滋养着苏醒的万物,飘着苏记大旗的车队拉得长长的走在一道山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