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止住,喃喃道:“这个妇人最是表里不一耍心眼的,我如是叫他来,纵然一时骂了她一通出了气,指不定背后又挑拨些什么,罢了罢了,我何苦操着闲心争着闲气。”便开箱拿出自己的体己,让小丫头送相国寺布施处去了,虽然这样说,心里终是下不去,默默的流了会眼泪,到了天黑也不见刘小虎来跟前,那心里更是堵了几分,暗道纵是有难处当时何不说?娘在你眼里就如此不讲道理?有什么话就不能对娘明说,转身偏任着媳妇骂出些不好的话?咱们娘儿俩过了这十多年,末了还不如跟你媳妇过几个月的亲!
这一晚睡不踏实,到明就烧起来,闭着眼直喊大郎,小丫头吓得飞跑说与宋玉楼听,宋玉楼只得忍着气让张四请了胡大夫来,吃了药才好了些,刘氏醒了见只有宋玉楼在跟前,又是满脸恹恹的,便扭了头闭眼不看她不说话,宋玉楼心里也没好气,看刘氏醒了便让小丫头好生伺候,自己到院子里坐着去了,正用手掐台阶上的凤仙花,见张四寻了刘小虎回来,忙转生进屋子,跪在刘氏床前哭,一面问着吃这个吃那个等等。
“娘。”刘小虎带着一身酒气,青着宿醉的脸跪下了,看宋玉楼衣不解带伺候的样子,又满心愧疚,待要说句谢话,宋玉楼转头站一边去了。
刘氏只闭着眼说没事,累了歇一会便好,不愿看他们在跟前催着他们走,只说自己想要静静歇着,刘小虎哪里知道其中的心病,只当刘氏果真是累了,嘱咐不要再做针线云云,便告退了,跟着宋玉楼进了屋子,宋玉楼扭身又到床上躺着哭去了。
“娘子!玉楼姐姐!”刘小虎坐在床边,拉着手柔声喊,宋玉楼一概不理,一味的哭,刘小虎只得上前抱住,说道,“我失心疯了,不该将在外受的气在娘子跟前撒,伤了你的心,你大人有大量。”被宋玉楼起身推开,哭道:“你走错门了,我是那最能捻酸吃醋嚼人是非的小妇人,哪里是大人!你如今回来就好,我这就收拾东西回大名府去。”
刘小虎忙拉着不放,抱在身前千不对万不对的柔声软语的宽慰,宋玉楼见拢住了他,心里也自得意,见好就收,便窝在那男子怀里,把那委屈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只说的刘小虎愧疚的恨不得跪下,这一番撕扯便挑动了春心,刘小虎几乎有一个月不在家,宋玉楼二十多岁的妇人,正难耐这寂寞,本想昨夜好好温存,偏又吵翻了,如今解了心事,便将刘小虎往床上引。
见这妇人淫心肆意,刘小虎看外边展明的白日,不由犹豫道:“我这几日还不走,到晚间……”被那妇人按到在床上,嘟嘴娇憨,裸露玉肌,说道:“我还没审你,你昨日好雨该不是降到别人家的地里去了?如今竟要空着自己的地!”说的刘小虎大笑不已,即可脱衣解带,与这妇人共枕同欢不提,自此刘氏再不过问任何家事,宋玉楼没了烦心的唠叨,又见不追问捐钱的事,自然乐得忘记,将那钱收起来等着出门关扑去,知道刘小虎又要出门,心内不喜也无法,只得趁这男人在家日日缠着求欢不放。
岂料乐极生悲,或者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宋玉楼只道刘小虎不问,刘氏不说,再者自己也没把那日骂的话放在心上,却不知那小丫头暗自将她那日骂的话给人说了去,原来知道刘母又犯了病,那些与刘小虎交好的官员都派了家眷来探,其中吴夫人因着林赛玉的好,对这老夫人颇为上心,在床前看着老妇满面哀愁,似是心病缠身,便暗自让贴身丫头哄着跟着刘氏的小丫头,问出根由来,登时气的扔了茶碗,连句告辞的话也不说就走了,不多日便在内宅夫人们间传开了。
而此时刘小虎还并不知道详情,他日日忙着跟都水监工部的人设定巡查路线,不过三日就要忙着离京,纵然如此,他也察觉出一丝不对,因为这一趟出京时,发觉送行的人少了许多,尤其是最为交好的吴大人也不见了踪影,刘小虎饮了送行酒,骑着马原地转了几步,看看身后繁华热闹的城池,压下莫名的犹疑焦躁催马而去。
第115章 退田园曹娘子身累心宽
俗话说,三春叠不如一秋忙,这是十方村第二年实践这句俗话,因为水灾引起物价飞涨,蔬菜粮食短缺,刘家大棚,如今应该叫曹家大棚的蔬菜价钱不断被提高,但依旧供不应求,看到越来越高的价钱,卢氏一激动把自己一家的那份也卖了去,如果不是曹六儿及时找来在水稻田里忙活的林赛玉,只怕连新发的幼苗都要采了。
“娘,谁让你来这里的?”林赛玉手里拿着镰刀,头发生沾着稻叶末子,一脚泥一脚土的过来了,皱眉看正四周围着的等待收货的人,大多数是城里酒楼的采购人员,也有乡绅大户家的采买小厮,说着回头冲曹六儿等负责采摘的佃户道,“没曹六儿的话,谁也不许摘,我不是早告诉过你们?”
话说的围着卢氏的人哄得散开了,卢氏脸成了酱紫色,又羞又恼的道:“你还是我的闺女呢,这地我怎么就管不得?”
林赛玉瞪了一眼也不理她,拿过记账的纸,记账的是村里的土大夫,写得字还不错,林赛玉看了,便递给曹六儿,道:“如今采的也差不多了,那些葫芦瓜再长长,结了今日的,不卖了。”
曹六儿没成想林赛玉在人前给了这么大的脸,激动的一张脸通红,村里汉子也不会说话,也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抢着赶买最后一趟的人围住了。
“大娘子,就再多种些呗,还种什么麦子水稻,那卖菜的钱够你们买多少粮食吃,白瞎了种大棚的特权。”有几个日常熟识的客户笑道,知道这大姐儿脾气好,一面可惜那一片地,如是他们得到这个大棚菜许可,还不是有多少地就种多少!
林赛玉正推着卢氏往外走,听见了笑道:“小妇人胆子小,只怕有一日就是有银子也买不来粮吃,还是自己种了安心。”
卢氏被她推得不耐烦,甩胳膊自己走了,嘴里嘟嘟囔囔的道:“胳膊肘子往外扭,好心替你看着,落得一身骚,放着好人家不去嫁,哪一户不是金山银山的供着你,偏要不识好歹臭在家里,守着你那几个钱过!”
林赛玉在后笑道:“断少不了娘你的,安心在家做地主老婆不好?”卢氏听了这才缓了心,乐滋滋的说道:“知道就好,炖了猪头与你吃,割了稻就回来,那些人在地里,你还下手做什么?放着清福不会享!”一行说,看见曹三郎正混杂在运输水稻秸秆堆垛的人群中,背着半人高的垛子往村口打场里走,不由啐了口道,“牲畜命!”
林赛玉摸了把汗过去了,看着除了留种用的水稻,其余的这两天已经收割完毕,就等晾干脱粒了,大多数人都往打场里去了,几个妇人家散在地里溜水稻,看林赛玉站在留种水稻地里弯身仔细查看,不由都笑着打趣道:“大姐儿,这水稻难不成比花还好看?大姐儿一天三看,也看不腻?”
林赛玉嘿嘿笑了,看着妇人们被日头晒黑的脸,说了几句玩笑话,见金蛋等一众孩童举着树枝秸秆在田里打闹,便忙过去了,冲其中一个个头明显小的孩子道:“全哥,你仔细些,莫在这里玩,仔细扎到。”
几日前,苏锦南过来一趟,毕竟挑明了心思,再相见都有些不自在,林赛玉只怕他又问嫁不嫁的事,幸好他只是跟曹三郎两口子说了几句,便抱着全哥要走,但全哥看到金蛋在外玩的高兴,便要下去玩,玩到傍晚了还不说走。
“大官人,要去哪里?”林赛玉便问道。
“也不远去,就在这边,许多货滞留在那受灾的县,我去看一看,就来看看你。”苏锦南说道,侧着头,只怕自己的目光惊扰了这妇人。
曹三郎一向不会招待客人,见了生人就犯憷,早早在院门口蹲着去了,只有卢氏含笑坐在他们二人中间,一会添茶一会让果子吃。
“这大热天的你带着他乱跑怎么可以?”林赛玉有些不满的看了他一眼,苏锦南就有些讪讪的,低声道:“他不肯留在家里,只说跟我来,我缠不过……”
卢氏忙说道:“也是你们有钱人家的孩子金贵,瞧那细皮嫩肉的。”
眼看天色实在不能再留了,苏锦南拽着玩的一头汗又要跟着孩子们捉鸟去的全哥要拉走,林赛玉看全哥哭闹的不像样子,忙伸手拉过来,道:“就留他在这里,你忙完了来接好了。”如此便留了下来,日日跟着金蛋在村里村外混,也不说想家。
穿着一身青布衫,滚了一身泥,因为跑跳日晒脸塘黑红的全哥顾不得理会她,正跳着要金蛋手里的大树枝当马骑,金蛋玩得高兴不理会他,一撞撞倒了驾驾的跑,全哥哪里受过这样的气,滚在地里哭,嘴里奴才长奴才短的骂,被金蛋的跟随者听见了,纷纷喊道:“金蛋,那小子骂你呢。”金蛋如今正当爷当得过瘾,立刻一挥手,大部队杀到,准备教训这个不懂规矩的小子一番。
“你们这些穷鬼,让我爹买了你们,全回去给我当马骑!”全哥被几个孩子点着头数落,跳脚骂道。
原本要拉架的林赛玉听见了,便立刻收手站在一边不动了,这句话果然惹恼了众孩童,七手八脚的上去将全哥按在地下一顿好打。
“求饶!你这个假妮!”一个孩子骑在全哥身上,挥着树枝下令,全哥虽然年纪小,脾气坏,倒是个硬骨头的,在地下乱蹬腿,呸呸的吐成一片,大奴才小奴才的骂成一片,在地里做活的妇人听见了,忙过来唤自己的孩子,一面对林赛玉陪笑道:“大姐儿,咱们家孩子不懂事,别冲撞了人家小少爷。”说着扯着自己家孩子走开了,一面低声训斥。
“呸!孬种,就知道仗家里有钱!”金蛋吐了口,挥着手道,“不理他,咱们上山玩打仗去了!”带着一种孩子呼啸着去了,林赛玉忙追了两步喊道:“不许摇断了树,少一棵揭了你们的皮!不许拔树下的豆苗!不许……”话没喊完,孩童们早没了影子。
林赛玉思来想去不放心,也该看看百花草可长出来了没,低头看全哥在地下躺着,哭的涕泪四流,直喊爹要回家,便走过去将他抱起来,用袖子帮他抹泪,一面说道:“那好,等明日我就让人送你到城里去找你爹爹。”
全哥这才哭声小了些,任林赛玉抱着往山上走去,一路上摘个野果,编个草兔子什么的,不多时便笑得嘎嘎的,十方村的山也不算完全意义上的山,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低丘缓坡地,最适合建果园,所以当原来的主人开价高出她的意料时,她也毫不犹豫的买下来了,让卢氏至今在家还唠叨一个破山花去了一半多的家产,没得这样浪费。
“这种地方,坡度在25度以下,宜果则果,适地适树,是难得的好地方,比我原来种的果园好多了,”林赛玉一手拉着全哥,一面伸手去挖了土,笑道,“土质正好,连石灰都不用撒,省了好些钱。”
全哥正将手里串了串的蚂蚱一条一条的拔下腿,也不嫌脏玩得高兴,听不到也听不懂林赛玉唠叨的什么,坡地上从邻村雇来的农夫正在按照林赛玉做的图样,修正路面挖排水沟,看到林赛玉过来,都笑着问好,一面指着山上说:“大姐儿不用担心,有人看着树,孩子们也知道规矩,没乱动。”
正说着,金蛋带着一众孩童沿着山坡呼啸而下,手里都举着修剪下来的树枝,上面挑着各种杂草,其中还有几个板着一块块木板,林赛玉见了便跺脚,喊道:“小崽子们,给我放下,谁让你们拿了猪窝的板子!”吓得孩子们扔下木板四散跑了,全哥看的有趣,早忘了方才挨打的事,跳着跟了上去,金蛋回头不知道跟他交代几句什么,便有孩子给了全哥一根树枝,一同当马骑驾驾的跑了。
“不许打架!早点回去吃饭!金蛋是哥哥,看好全哥!”林赛玉紧赶着喊了几句,也没听到金蛋答应,看人已经跑到山坡下去了,一阵秋风吹来,满是熟熟的稻香味,劳累过后是才能体会到什么叫轻松,不由哼着原本就记不住几句的,忘了名字的似乎只是在梦境中出现过的旋律:“看雨后青天白云飘,山中鸟啼笑,看田里老农割早稻,挥汗垂着腰,我愿常留在农村的怀抱,这里绝没有都市的烦扰……”跳跃奔向山坡的顶上。
夜幕降临时,十方村的打谷场上坐着劳累一天,吃着浑家送来的饭的男人们,因为夜色的掩护,都脱了上衣,大声的吃大声说笑,四周虫声阵阵,忽听有人喊“大姐儿来了!”一时间都慌了,打翻了碗忙着往身上套衣裳,却见林赛玉只是提着灯,身边跟着个子小小的全哥和金蛋,站在场外边说道:“这几日天干物燥,大家夜里惊醒些。”
大家便齐齐应了,都道:“大姐儿放心。”就见全哥和金蛋各拎着一陶罐过来,脆生脆气的说道:“新熬得茶。”忙上去接过连连称谢,看着灯前白线挑衫儿桃红裙子的林赛玉慢慢转身去了。
因为劳累了一天,一家老小都是睡得早起得晚,尤其是林赛玉,如今比做姑娘时享福多了,卢氏因为急着要享受地主婆的富贵生活,花钱从城里雇了两个使女,也不用林赛玉洗衣做饭,接连忙了半个月,种了果树,收了水稻,这一日正要睡个懒觉,就听卢氏的大嗓门喊了起来:“大姐儿,朝廷来人了!快些起来!”吓得她睡意全无,连滚带爬的起来,朝廷怎么就忘不了自己这个小妇人呢?
第116章 叹无缘李二爷献媚再成空
听说朝廷来人了,慌得林赛玉忙起来,在镜台前梳了头,翻了一阵衣裳架子,找出一件不常穿的好衣裳换了,忙忙的走出来,却见院子里只站着一身布衣的朱文清,正跟卢氏说笑,再看不见别人。
“朱大人。”林赛玉走过去,顺便瞪了一眼卢氏,卢氏便冲她咧嘴一笑,道:“朝廷的朱大人来了。”
“不敢不敢,老夫今日不着官服,不谈官事。”朱文清呵呵笑了,一面打量走过来的林赛玉,见着妇人今日穿了藕丝衣裳翠绫裙,乌黑的好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还插了一根银丝钗梳,与往日来见她不是在水田里一身泥水,就是山坡上一脸的灰土,倒变了一个人,搁在街上遇到,只怕还不敢认,不由暗道莫非这妇人在刘家都不梳妆打扮?如是这样扮起来,没得理由遭了嫌弃?
“朱大人快屋里坐。”林赛玉笑着往屋里请,那朱文清已经拿手扫了院子大树下的青石,就坐下了,口中道这般就好,曹三郎在一旁嘿嘿笑了,唤两个粗使丫头端着一碗茶送过来,朱文清原本不要吃,待看是二陈汤,便接过了吃了,这才道:“老夫是来与大娘子道别。”
林赛玉看他面色带春风,眉藏喜色,便笑着施礼道:“那小妇人一家恭喜大人高升。”
朱文清呵呵笑了,早知道这个妇人也不是粗傻的,原来前几日等待已久的调令终于下来了,随着朝廷严查水患责任,一批玩忽职守的地方官员撤职的撤职下狱的下狱,空出许多位子,于是那些日常政绩良好的官员便被提拔调动,为朝廷灾后重建出力去了。
“大人要去哪里做官了?”卢氏问道。
“郑州。”朱文清笑得呵呵的,曹三郎一家都跟着哦了一声,互相看了眼,卢氏问道:“比县令官大不?”让朱文清差点喝呛了茶,才想到自己面对的是一般中最一般的百姓,暗想当过官家夫人的林赛玉该知道吧,却见那妇人也是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忙说道:“比县令大,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