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工夫,便见丘莫信到了眼前。见到贺喜等人也在,吃了一惊,脸色登时沉了下来,冷冷地看着孟梅英不说话。孟梅英吓得脸色惨白,不敢看他,低下头去。
贺喜赶忙解围道:“启禀掌门,我们查到了重要线索,这位小兄弟说他亲眼看见有人杀害了……”边说边用手指蒋平。
丘莫信虽然已经猜到女儿被人杀害了,但听了这句话后,还是全身一颤,闭上眼睛,痛苦地长吐口气。过了小会,方睁开眼睛对众人道:“走,都进树林里说话。”说完当先走进林中。
一行人默默向林子深处走去。不多一会,走出这片密林,到了悬崖边上。丘莫信才回转身来,问蒋平道:“你就是那日同岑总镖头上山的小朋友吧?”蒋平道:“是。丘掌门记性真好。”
丘莫信问道:“你看见我女儿被人杀害了?可认识凶手?”蒋平道:“我看见了,可是并不认识凶手,也……没看见凶手。”
丘莫信长呼口气,颇为失望,但还是耐心地道:“把你看见的说出来吧。不要急,尽量说仔细一些。”蒋平道:“是。”于是将刚才对贺喜骆永真两人所讲的话又讲了一遍。只是仍然将手帕一节隐瞒不提。
丘莫信不动声色地耐心听他讲述,甚至对于丘修真那些无耻言语以及孙老师的可疑行迹也没表现出激动情绪。蒋平讲完后,他沉思了一会后问道:“小朋友,这些话除了在场这几人外,你还对哪些人讲过?”蒋平道:“我没有对任何人提过。”丘莫信眉头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又问道:“真的没跟别的人说过?”蒋平道:“绝无欺瞒!请丘掌门放心。”
丘莫信似乎也看出蒋平是个诚实少年,道:“好!如此甚好!”话音刚落,忽然双掌拍出,贺喜孟梅英两人头顶同时给拍中,哼也没哼一声,便倒地死去!
蒋平骆永真两人见状大惊失色,立即发足向树林中逃跑。骆永真刚跑出两步,便被丘莫信追上,一掌拍中后心,也死于非命!
蒋平吓得魂飞天外,使出吃奶的力气,展开轻功拼命逃怕。但他轻功在丘莫信这样的大高手面前,哪里有半点用处?还没奔出五丈,也被丘莫信追上,丘莫信低喝一声,左掌拍向他的后脑!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吃的一声响,一道寒光射向丘莫信心口膻中穴!风声劲急,显然发射暗器的也是一名高手。丘莫信吃了一惊,双足硬生生停下,同时身子猛然一侧,让过了那个暗器。
蒋平乘机向前冲出,但因过于惊惶,慌不择路,竟然撞到一株大树之上,砰地一声,滚倒在地,一时痛得爬不起来。
丘莫信正要上前击杀,但那个发射暗器的高手已经赶到。林中光线本来就很黑暗,那人又用黑布蒙了脸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所以蒋平丘莫信两人都认不出他是谁。丘莫信又惊又怒,问道:“你是谁?敢来挡我!”掌随声出,右掌直拍对方面门。
那蒙面人不答话,避开来掌,呼地一腿扫向丘莫信左腿漏谷穴。星光暗淡,又是在密林之中,不但蒋平看不清两人,就连交手双方也看不清楚对方,只能听声而动。密林中两人掌来拳去,腿扫脚踢,身法都不甚快,但风声虎虎,听起来格外惊心。
交手数合后,丘莫信忽然低喝道:“少林派武功!你是孙老师?”那黑影不答,突然掌法加快,闪电般连发数掌,将丘莫信逼退几步。蒙面人也知道对方厉害,不敢恋战,乘他后退几步机会,飞快抢到蒋平身边,左手一把提起蒋平,展开少林轻身术,向林外逃走。丘莫信哪容对方逃走,飞快追去。
那蒙面人轻功十分高超,并不在丘莫信之下,边跑边不时向后发射暗器,以阻丘莫信。丘莫信虽是以“奇兵”(暗器)驰誉武林的崆峒一派掌门,但他本人却并不喜欢以暗器对敌,所以从不带暗器在身。今晚为了保护女儿令誉,虽然做好了要杀孟梅英的准备,但对付孟梅英哪需用暗器,所以只是空手而来。
蒋平知情况危急,深恐自己误事,出声说道:“快放下我,我自己跑!”蒙面人显然也知道暗器只能阻敌一时,带着蒋平终究太过危险,听了蒋平说话,当即将他放下地。蒋平强忍伤痛,飞快向山下逃跑。那蒙面人去了“包袱”,出招更加沉着,打光暗器后,使开少林观音掌法,且战且走。
论真实武功,两人交手最多五十招蒙面人便会落败,但因丘莫信杀人之心太过急迫,所以难免有些气躁,那人又不与他缠斗,每次被追上,都只拼几招,且出招十分刚勇,所以丘莫信一时不能取胜。
两人边打边走,交手过百招后,已到了方家庄后庄。蒙面人突然掌法一变,使出少林“阳光手”,将丘莫信逼退几步,说道:“丘掌门,我也知道你杀自己弟子实出无奈。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明日就带这少年离开平凉,远走高飞,保证决不对人提起今日之事。请你不要苦苦相逼。”
丘莫信听了这话,虽然不敢完全相信,但想对方乃是少林派高手,说话也不会全然无信。心想:“一时半刻也收拾不下他,被方家庄村民看见了反多麻烦,总不能将全庄之人杀光!也罢,他只要不食言,短期内定不会说出去。等他带那孩子离开平凉后,再慢慢设法除掉他们就是。”
于是收起拳法,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相信孙先生不是食言而肥之人。”说完转身离去,眨眼间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 ※ ※ ※
蒙面人叹息一声,取下头上黑布,果然正是孙老师。蒋平单独与他相处,不免有些畏惧。心想对方虽然不是那个杀死丘修真并想加害自己的凶手,但也是一个古怪可怖的盗墓人,不愿久留,深深一拜,说道:“多谢先生救命大恩!不过,我……明日本来就要远行,不用先生带我远走高飞。”
孙老师闻言一惊,“小兄弟你本就要远行?”蒋平道:“我……实不相瞒,我爹爹是定西镖局一名镖师,刚刚死去。我娘她……在我小时便已死了,所以我已成一个孤儿。我爹爹临终前已为我安排好了投奔去处,我明日本就打算要走的。”
孙老师哦了一声,沉吟道:“不知小兄弟欲往何处?正好我明日也要远行,如顺路大家也可结个伴。”其实他的真意一是要保护蒋平周全,二是不愿失信于丘莫信。
蒋平迟疑一下,说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要去的那个地方正是先生师门少林寺。”孙老师微微一惊,“少林寺?你……不知令尊认识少林寺哪位大师?”蒋平道:“那位大师法号海山。”孙老师皱眉道:“海山?”蒋平见孙老师脸有诧色,只道他不相信,说道:“爹爹其实并不认识海山大师,只是他押镖受伤时,正好被路过的海山大师救下。爹爹知道自己性命不保后,便求海山大师收我做名俗家弟子,海山大师心肠慈悲,不忍拂我爹爹……一个将死之人的心,就答应了我爹爹。”
孙老师点点头,纳闷道:“原来如此!可是……我在少林寺学武十年,怎不知道寺中有这样一个和尚?而且少林寺和尚字辈里面也无‘海’字。”蒋平闻言一惊,道:“没有这个和尚?那么请问少林寺和尚字辈中可有‘山’字的?”孙老师摇头说道:“也没有。令尊可曾告诉你,那位海山大师是多大年纪?”蒋平道:“没有,爹爹只说他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人物。”
孙老师苦笑道:“那真是怪事了!我在少林寺里生活了整整十年,却从未听说敝派有这样一个‘大大有名的人物’!我想令尊一定是弄错了。”
蒋平皱眉不语,暗忖:“这件事情可说是爹爹临终前最大的心愿,怎么会弄错?莫非……这件事情根本就不存在?或者确实有个少林和尚救了他性命,但却并没有答应爹爹的请求,而只是爹爹一厢情愿的想法?爹爹怕我不肯去,故意骗我,只盼少林寺和尚见我失恃无依,而动慈悲之心。但他却不知少林和尚字辈里根本就没一个‘海’字!”
孙老师想了想,说道:“也有可能是因为两地口音不同原因,令尊听错了音,你不用多想这事了。真是无巧不成书,我其实也是要去少林寺。看来你我也算有缘,大家正好同行,到了少林寺再说吧?”
蒋平道:“要是找不到爹爹说的那位大师,少林寺又不肯收我做徒弟,岂非白走一趟了?”孙老师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然已经答应了崆峒派丘掌门,说什么也要带小兄弟离开平凉城。其实这亦是为了保全小兄弟的性命!你想:丘掌门为了保全他女儿的令誉,已杀害了那三名女弟子,这个秘密却被你我看见,我们不走,他会安心么?到了少林寺后,能找到那位答应过令尊的师父最好,如不能够,再做计较,你看可好?”
蒋平听他说得有理,道:“也只好如此,只是要给先生添麻烦了!”说完纳头便拜,孙老师还了一个半礼,说道:“不用客气。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咱们说了半天话,还没请教姓名呢!”蒋平道:“在下姓蒋,单名一个平字。先生今后直接叫我名字就是,叫我‘小兄弟’我还不习惯呢!”孙老师微笑点头,道:“我贱姓孙,草字蒙正。我们走吧,今晚你就在我卧室挤住一宿,等明日我向方庄主告假后便上路。”蒋平为人有些孤僻,不习惯也从未与生人同睡过觉,但孙老师话已出口,不好拒绝,只得点头答应。 两人不再说话,悄无声息地进入方家庄,回到孙老师住处。但见屋前一株参天桂树,十分荫密怡人,虽是竹篱茅舍,却自有一种幽趣。进入屋内,只见房间虽然不大,却收拾得干净雅洁。床也够大,两人同睡完全不觉得挤。蒋平方才稍稍放松一些。两人洗了脸脚后,孙老师吹灭油灯,二人脚对脚地睡下。
蒋平头回同陌生人同床而睡,一时翻来覆去睡不着,在黑暗中睁着两只眼睛,看着窗户外的星光,默默思想。本来他心里有很多问题想问,比如孙老师为何要盗那个荒坟中神秘女子的头骨?他们之间到底是何关系?他今晚又为何上山?他既然偷看见了丘掌门杀害三名崆峒弟子的事情,并知道他杀人的动机,显然也已经偷听到了刚才自己对丘掌门说的那些话,知道自己看见了他盗头骨那晚的可疑行为,却为何只字不提?
迷团太多,他一件也想不明白。过了一会,听见孙老师打起呼噜,已经睡熟。心想:无论孙老师到底有何秘密,看样子也并非以前想象的那般可怖,似乎是个很有侠义心怀的好汉。于是不再费神思量这些难解之秘,又开始在脑子回想方姑娘的一颦一语,一直胡思乱想到后半夜才终于昏昏入睡。
次日醒来时天已大亮。通过半开的窗户看见一个老仆正在院子里劈柴,屋檐下火炉上那只大铁壶里的开水就要开了,哧哧直响。篱笆外一只大黄狗正在菜地里追逐、纠缠一只灰白色的*。远处,绿草苍苍,白雾迷离,氤氲雾气中的弹筝湖看上去有些朦胧飘逸。湖岸一株古树下,系着一叶轻舟,象片枯叶似的安静地躺在水面上。湖边青草地上,一头大水牛正低着头悠闲地吃草……
“怎么不见孙老师?他几时起床的?我怎么半点没察觉!”他揉了揉眼,坐起来。起身时后腰一阵剧痛,忍不住哎哟大哼一声。原来自己昨晚连滚带爬地逃跑,当时还不觉得,现在才发现腰背很酸痛。
听见声音,那名老仆进屋说道:“你醒来了,孙老师本来想马上带你起程,但庄主老爷非要为他饯行,现在正和庄主老爷在花厅里吃酒。吩咐我等你醒后,带你去烧厨房用饭。”蒋平道了声谢,赶忙穿衣下床,用老仆端来的热水洗了脸手后,随老仆前往烧厨房吃早饭。
出屋向西经过两片竹林,便到了烧厨房。刚一进门,他便惊愣住:只见方姑娘正坐在屋中灶塘后一条长板凳上吃饭!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见方姑娘,更奇怪她一名小姐竟会来这烧厨房吃饭!看见一个陌生少年进屋,方姑娘也是一惊,四目相接,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细线连住了彼此的眼睛似的,竟然无言对视了好一会――其实,这一刻也很短暂,但在蒋平感觉中,却似有很长时间!终于,方姑娘的眸子避开了,低下臻首,文静地吃饭。
看见她雪颊上升起淡淡红晕,蒋平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尴尬地打量宽敞明亮的烧厨房。幸好老仆人帮他开了口,对正在锅台边炒菜的那个中年厨娘说道:“他就是我刚才同你说的客人。”厨娘听了忙招呼蒋平进屋,放下锅铲,将一双胖手在围布上抹了抹,又用抹布抹了一下屋中那张大方桌和一把椅子。说道:“快坐下来吧。”
蒋平拘谨地在那张桌旁坐下,心中局促不安,既盼方姑娘离去,以减自己“压力”,又盼她永远不要离去!
老仆离去后,厨娘麻利地为蒋平端上了碗著饭菜。三菜一汤:一盘回锅肉,一盘炒鸡蛋,一海碗白菜豆腐汤。热气腾腾,香味扑鼻,让人看着就有胃口。
蒋平生硬地道了声谢,拘谨地开始就吃。厨娘笑道:“手艺不好,管饱不管好,你将就吃吧。”蒋平道:“谢谢,这……很好。”这话其实是实话,因为他平日经常胡乱吃点东西骗肚子,象这样可口的饭菜,真的很难得吃一顿。
厨娘听了开心地笑了笑,然后又同方姑娘说话:“今天二小姐没来,一定还在睡懒觉!也难怪她,自从跟你一起,向孙先生学武功后,她就没能睡一个懒觉了。每日天蒙蒙亮就起来练功,也真难为她一个小孩子!”方姑娘道:“她今天本来已经起来了,但听说师父向爹爹告了长假,要离开一段时间,于是又回屋去睡回笼觉了!”
厨娘问道:“孙老师到底有什么事情要告长假?同小姐你说过没有?”方姑娘道:“师父前天跟我提过,说有事要回少林寺一趟,至于是什么事情却没说,我也不好问。”厨娘道:“河南省去来一趟要不少时日吧?到底什么事情,值得跑这么远的路。”
方姑娘道:“不知道。二娘,我还想吃几片萝卜。”
厨娘道:“好好,我给你再切几片酸萝卜。我就知道小姐每天不来吃几片我淹的酸萝卜的话,饭就吃不下去!”
两人都笑起来。
蒋平心里也笑起来。他好想这顿饭永远也吃不完,自己虽然不敢转过头去看她,但能多听听她悦耳动听的说话声音,多听听她的温柔的笑声,那也不知有多好!但他还是很快就吃完了饭,然后意犹豫未尽地站起来,向厨娘道谢。方姑娘低头吃了一小口饭,忽地秀眉轩起,看见蒋平口中在和厨娘说话,但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不由一楞。
四目重叠,有顷,然后各自收回目光。
蒋平赶忙出屋,向孙老师住处走去。心中既有些莫明地激动,又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孙蒙正老师已经回房等他一会了,见蒋平回来,提起早已收拾好的一个包袱和一只黑色小木箱子。说道:“走吧!”蒋平看见他一肩行李,甚是单寒,只手里那只黑木箱子,有些古怪。既不似书箱,又不象衣笼,不知里面装着什么,因此多看了几眼。忽然全身微微一震,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因为这个黑木箱子本身透出一种不祥气息,他竟已猜测出箱子里装的就是那颗恐怖的人头骷髅!
孙蒙正似乎也看出他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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