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主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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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主沉浮-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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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崇焕道:“我一个落难的囚徒,今天不知明天的命,公公不必如此宽言安慰我了。”
  曹化淳道:“话不能这么说啊。咱家还记得当时大人可是满腔豪情,大人当时还说了一句话,咱家今天还记得清清楚楚,大人说,只要给你兵力,五年内可以平辽,不知大人可还记得这话?”
  袁崇焕脸色微变:“我怎么不记得?就这一句大话,没料到竟助长了今天的祸事。”
  “我记得大人的好友许誉卿大人私下还曾对大人说过,五年内可以平辽,未免过于托大,可惜的是,大人的话既出,是覆水难收了。时至今日,大人五年内平辽的说法,圣上还常常提起呢。”
  袁崇焕脸色涨红,激动起来:“圣上是因为这个治我的罪吗?五年平辽,虽有张狂之处,但如一切都按袁某部署,五年内阻住皇太极,应该不成问题。”
  曹化淳冷冷一笑:“可是皇太极不久前可是打到了京城底下啊,五年平辽,略有张狂,但平不了辽,却让贼寇打到了家门口,那又算是什么?”
  袁崇焕低头不语,沉思片刻,抬起头来说:“皇太极绕道喜峰口侵略北京城,我当年曾经有所预料,并上过奏折,但满朝文武不信,圣上亦没有派重兵驻守。话虽如此,诛杀毛文龙,也是原因之一。毛文龙若不死,皇太极顾忌后防,就不会冒险自喜峰口入关。”
  曹化淳说:“那也就是说,你知罪了?圣上如此办你,也没什么冤屈了吧?”

谁主沉浮 二(2)
袁崇焕讥讽地一笑:“原来曹公公是来审我的,那你就回圣上,我袁崇焕知罪了,我承认自己乃无能之辈,也承认为正军纪,手段有些强硬。但通敌之罪,实属栽赃。宁远一战,努尔哈赤因我而亡,皇太极与我有杀父之仇,岂能容我?辽东一带,杀女真人最多的是我袁崇焕,我与后金之仇恨,不共戴天,圣上待我,又恩重如山,我通敌叛国,有何所图?有何好处?谁能尽信?”
  曹化淳哈哈一笑:“审人可不是我的事啊,自有三法司、镇抚司定夺,你不必和我辩解。我对你是否有罪,更是毫无兴趣。”
  “那公公来这里,就是为了讥讽我几句,看我的笑话了?”
  “当然不是,”曹化淳脸色一变,道,“我来是告诉你一个消息的,你可知道,祖大寿反了。”
  “啊!”袁崇焕大吃一惊,禁不住站了起来,“复宇他竟做出这种事来?他,糊涂啊!”他的脚重重地在地上一顿,满脸的懊悔。
  曹化淳冷冷地说:“他可不糊涂,他是讲义气的人啊。他反,全是因为你啊,大人!”
  袁崇焕沮丧地坐了下去:“他现在在哪儿?”
  “他的兵马现在集结在山海关。圣上下旨,他不听,看意思,是要投诚那皇太极去了。他带走的可是咱们大明最强的劲旅啊!”曹化淳的话里充满了惋惜。
  “不可能,他不是那样的人。”袁崇焕痛苦地说,“我们共事十多年,宁远大捷,他也是功臣之一,这世上谁都能降皇太极,惟有他不能,他祖家一门将才,满门忠烈,说他反,我打死也不信。”
  曹化淳摇摇头,不置可否。袁崇焕担心地说:“朝廷准备拿他怎么办?”
  “圣上说了,只要他肯迷途知返,回师勤王,既往不咎。”
  袁崇焕情不自禁地对着空中一拱手:“圣上圣明,圣上圣明!”
  曹化淳说道:“可关键的是,祖大寿他并不听圣上的话。”
  袁崇焕一惊:“为何?”
  曹化淳意味深长地一笑,说道:“因为他心中只有督师,没有圣上。”
  袁崇焕愣在那里,正要辩解,曹化淳突然怒喝一声:“袁崇焕接旨,有圣谕。”
  一般来说,宫中能口头传达圣谕的人,往往都是司礼监秉笔级别的太监,这曹化淳是司礼监提督太监,他传皇上口谕,名正言顺,袁崇焕不敢怠慢,急忙跪下道:“罪臣接旨。”
  曹化淳并不看他,只望着天空道:“圣上有口谕:祖大寿非敢反朝廷,乃因惧罪耳。欲召寿还,非得崇焕手书。”
  袁崇焕身形颤抖,跪在那里将头埋于膝内,没有答话。
  曹化淳等了片刻,见他不回话,不耐烦地道:“你为什么不接旨?”
  袁崇焕道:“臣非不愿接旨,实不能也。”
  “为何?”
  “罪臣之身,名不正言不顺,祖大寿不会听我的。”
  曹化淳低下身子,用威胁的口吻道:“袁崇焕,你是不是对圣上判你一直有意见啊?你敢抗旨吗?”
  袁崇焕冷静而坚定地说:“圣上英明,我怎敢有怀恨之心。但祖大寿当年服我,无非是因为我是他的顶头上司而已,如今我已成为罪人一个,有何资格再要求他为我做事?况且身为罪臣,妄谈国事,参与军务,罪加一等,罪臣之事尚没有个交代,不敢再牵罪上身,望公公如实向圣上禀告。”
  “你不遵从圣谕,就不怕圣上降罪,罪加的就不是一等,而是三等。”
  袁崇焕态度坚定:“即便千刀万剐,亦不能乱了纲常礼法,请恕罪臣不能从命。” 。 想看书来

谁主沉浮 二(3)
“都说你是个蛮子,你还真是蛮子脾气!”曹化淳叹口气,“圣上早知你会这么说了。”
  袁崇焕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意:“圣上英明。”
  曹化淳道:“圣上英明不英明,就不用你来评价了。明天会有一些人来看你,你做好准备吧!”
  “是来刑讯的锦衣卫吗?”袁崇焕正色道,“崇焕恭迎大驾。”
  “错了。来的人不是来审你的,是来看你的。想知道都有谁吗?”曹化淳数着手指,“他们是内阁六部阁老,三公九卿,监察御史,还有六科给事中,翰林学士,朝中精英,悉数全到。”
  “罪臣有何德何能,劳烦这么多大员亲临指教?”
  “这不是你的面子,是圣上为你安排的。”
  袁崇焕笑道:“我明白了,不是来看我,是为了祖大寿。”
  “对。你真是聪明人。所有大员都是来劝你的,只要你给祖大寿写了密信召他回来,圣上龙颜大悦,群臣再讲了话,你的罪名或可洗清也未可知。”
  “我的罪名是洗不清的,”袁崇焕苦笑道,“虽只误说一语,错杀一人,但已经是罪不可赦,祖大寿回来之日,就是我伏法之时。”
  “凭你这句话,就该满门抄斩。”曹化淳脸色变得阴鸷起来,“祖大寿召不回来,你就更是死定了。”
  “你是说我应该配合圣上演好这场忠烈之戏?”
  “大逆不道啊袁蛮子!”曹化淳发怒了,“你还是执迷不悟吗?”
  “曹公公的意思我懂。只可惜我是罪臣之身,名不正则言不顺,祖大寿为何听我的?如果皇上有旨,当下诏书。”袁崇焕面无惧色,依然坚持。
  曹化淳叹口气:“袁蛮子,你真是精明一世,糊涂一时,诏书是不会给你下的。”
  “没有诏书,那就更名不正言不顺,口谕岂能说明事情?但请明示。”袁崇焕虽身处逆境,仍寸土不让。
  曹化淳道:“听与不听,只在你一念之间。袁崇焕,你是个英雄,但不是明白人。明天还有一个人也会来看你,写不写信,对这个人也非常重要。”
  “是谁?”
  “内阁大学士、兵部尚书孙承宗。”
  袁崇焕沉默了,沉思片刻,关切地道:“大帅他也会来吗?”
  “会的。圣上今天召了他,咱家亲耳听说了,圣上要他带队,来劝说你。那孙承宗可是你恩师,也是你的老上级吧?”
  袁崇焕的脸上泛起几丝柔情:“大帅对我恩重如山,此情终生难报。”
  曹化淳道:“那就对了。你通敌叛国,弃关损将,孙阁老是提拔你的人,又是你的受业恩师,按照本朝的连坐制度,他恐怕也逃不脱干系吧?”
  袁崇焕担忧地说:“你是说孙大帅也会受此牵连?不会的。圣上英明,他怎么会不知孙大帅的功绩德行?”
  “天上人间,炼狱仙乡,不过一线之隔。祖大寿召不回来,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曹化淳话里有话,但又故意不点破。
  袁崇焕静默在那里,眼前浮现了孙承宗那和蔼可亲的面容:十几年前,自己还只是个参军,孙大帅慧眼识人,从千万军士中将自己选拔出来,此后十数年间,授以兵道,委以重任,多方扶持,两人虽是上下级关系,实为师徒之情,历经多年,炽情不减。自己身死是小,连累了大帅就罪过太重了,只一瞬间,他就下定了决心。
  袁崇焕问:“我要是写了信,孙大帅是否就不会因此事而受丝毫连累?”
  “圣上的胸怀有如高山大海,祖大寿如此忤逆,尚能容忍,何况孙阁老这种功勋卓著之人?”
  袁崇焕喊道:“好,就依你了。拿笔纸来。”
  “慢着!”曹化淳道,“你今天不要写。”
  袁崇焕狐疑地看着他。
  “不要写。明天再写。明天,三公九卿都来了,你要做出一副痛改前非的样子,要念着皇上的恩德,忏悔着自己的罪过,感念着圣恩,再写这封信,你刚才不是说过吗,要配合圣上演好这出戏,你说对了。明天,你要流着眼泪演好这出戏。圣恩浩荡,君臣同心,这感人的场面,在诏狱里可不多见啊!”
  曹化淳阴冷的声音回荡在诏狱空旷的四周,久久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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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主沉浮 三(1)
由山海关外城向东,至宁远方向,两骑飞驰。
  山海关由明初的大将军徐达修建,后来经谭纶、戚继光、熊廷弼、孙承宗、袁祟焕等明朝几代军事天才重修,南起老龙头、北止九门口,全长26公里的长城线上,分布有9座城堡、10大关隘、41座敌台、51座城台、14座烽火台、4座墩台,构成了一个完整的长城军事防御体系。山海关共有东南西北四个门,东门方向面向辽东,是防域后金军队的重点环节。由东门开始,山海关与辽东整个军事防线形成一条锁链式的结构:出东门30余里,是山海关第一个前哨军事据点“中前所城”(即今辽宁省绥中前所),前面还有一座护卫城名叫前屯卫(今辽宁绥中前卫),再前行数十里,是“中后所城”(今辽宁绥中县城),在山海关城东两里的欢喜岭上,还有一座用于军事瞭望的高地名叫威远城,这些军事体系,形成了著名的宁锦防线,这道防线由熊廷弼、孙承宗、袁崇焕等几个晚明王朝的军事天才共同建造,数年来一直阻挡着后金(满清)军队的脚步,山海关就是宁锦防线的最后一关。
  这两骑快马飞驰在这条军事锁链上。他们从山海关出发,马不停蹄,越过中前所,中后所,一直向宁远的方向,奔跑了近四个时辰,为的是追一个人。
  这时天色已经将晚,两匹马跑了近一天,已经累得不行,但座上的两个人全是骑马好手,用力鞭打下,马竟然还有余力向前挺进。
  前行至一高山处,路分成两股,两个人勒马观看,年轻的一个问年长的:“爹,他们去了哪儿,我们选哪条路?”
  年长的那人穿粗布衣裳,平民打扮,但是眼神锐利强悍,身材不高却敦实厚重,一看就是个行武之人。他看了看地下说道:“往左,这里土质凌乱松软,有践踏过去的痕迹,复宇兄不会走得很远。”
  年轻人说道:“可是马却挺不住了。”
  “我的还行,要是实在不行了,你就歇个脚,我先行一步,你再追我。兹事体大,延误不得。”
  年长之人用力鞭打马臀,马吃痛,健步疾驰,年轻人不甘落后,两人沿着向左的岔道,一路狂奔。
  走不多远,只听得前方一阵喧哗之声,虽不见人影,但却见滚滚烟尘自远处飘来,年轻的喜道:“他们就在前方?”
  两人拼力奔跑,跑不多远就遇见一个大下坡,马跑下坡去,又转过一个山坡,眼前突然豁然开朗,一阵令人眩晕的炽光直入眼帘,只见前方一片平途的宽地上,弓箭齐张,剑戟生辉,盔甲闪烁,竟然有一彪军马埋伏在此,排成数列,各持兵器,迎对两人。
  年轻人紧忙勒马:“爹,坏了,他们知道我们来了。”
  年长的人却不应话,只一鞭下去,马径直向军队中冲去,一片混乱声中,军士们张弓欲射,但这人来得实在太快了,双方又相距太近,他一下子冲进阵中,马蹄险些踢到第一排的军士。军士们一片混乱,竟然不得放箭,一声呼喝,众军士由横列改成环抱式,将来人围在了中间。
  众军士向前围近,年长之人怒喝一声:“祖大寿何在?我是朱海峰!快出来见我!”
  在几百名军士的包围下,这人一声怒喝,有如晴天霹雳,竟然声震山谷,回音荡荡。
  “不得动手!”人群有人也喊了一声,一骑飞驰入军中。马上是一个身着帅服的明军将领,他将手一挥,众军士立刻向两旁退去,合围之势未变,但是里面的空间却让出了一大块,明军将领冲进包围圈,与年长之人对峙。

谁主沉浮 三(2)
这名将领粗眉大眼,虬髯贲张,也是一个典型的北方大汉。他与这年长之人相对片刻,突然眼眶潮湿,险些流下泪来,哽咽着将手一拱,道:“海峰兄,别来无恙。”
  “复宇兄,”年长之人也拱手道,“小别一月,你我二人本应该下马相见,但现在你我不知是友是敌,请恕小弟无礼,只能在马上与你说话了。”
  远远的年轻人在包围圈之外喊道:“祖大寿你不可伤我父亲!”
  祖大寿哈哈一笑:“世侄说笑了,我与你父亲海峰兄是过命的交情,我要伤他,那岂不是天打雷轰之罪?老天也不会容我。”
  祖大寿乃是名振一时的勇将,字复宇,宁远人(今兴城),世代行伍,后投奔军中,在辽东征战多年,被袁崇焕赏识,曾主持修建宁远城,并直接协助袁崇焕获得了宁远大捷。说起来,打伤努尔哈赤的第一炮就是他亲手点燃的火药,因功劳卓著,海内闻名。袁崇焕手下有四大台柱,分别是满桂、祖大寿、赵率教和朱梅。祖大寿论功劳谋略,公认排名第一,现为辽东前锋总兵官,挂征辽前锋将军印,驻守锦州。
  前来追他的这个年长一些的人,就是四大台柱中的朱梅,字海峰。他也是追随袁崇焕多年的勇将,参与过宁远大捷、宁锦大捷等多次战役,现为山海关总兵。那个随他来的年轻人,是他的儿子朱国梓,还是个监生,今年不过十*岁年龄。
  祖大寿应了朱国梓一句话,又对朱梅说:“海峰兄也在说笑,你我从来都是友,哪有是敌一说?”
  朱梅摇头:“也不尽然。你率兵趁我不备,从山海关出发,直奔宁远,我怀疑你是投降那皇太极去了,如果是那样,你我就绝不再是朋友了。”
  祖大寿一笑道:“那你应该带兵来抓我,又何必一个人前来送死?”
  朱梅道:“非也!我今天不但不带兵,我连官服都没穿,”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粗布衣服,“因为这一刻,我依然拿你当我的兄弟,我要以兄弟的身份来见你,因为我相信你祖家一门忠烈,你又深受袁爷教诲,不忠不孝之事,不是你祖大寿所为!”
  祖大寿道:“不错,知我者你朱海峰是也。想当年,咱们在袁爷帐下,都受满桂排挤,又与那赵率教有隙,同病相怜,同声相应,结成兄弟之谊。如今,满桂、赵兄都已为国捐躯,四大台柱只剩下你我二人,袁爷又生死不明,咱们二人,依然还得生死与共啊!”
  朱梅冷笑道:“好一个生死与共啊!你率兵出逃,直取辽东,要做乱臣贼子,我怎能与你生死与共?”
  祖大寿怒道:“胡说!我率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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