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落云曦去的方向正是晨楼,刚穿过一条巷弄,便听到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微停步,余光利落地向后扫了一圈。
雾色较大,看不到后面,她一闪身,便躲在路旁人家的屋角。
不一会儿,六道身影轻步走了过去。
落云曦认得,这些人正是刚才混沌摊上的人。
她眸光一冷,正要离开,那几人没听到落云曦的脚步声,已然知道有误,大叫一声:“分两路追!沿路搜寻!”
其中三人飞快地往巷子那头跑去,另三人则向自己这边摸来。
等那三人跑得没声息了,落云曦才跃出屋角,雪锦出手,直击向这边三人的面门。
三人也毫无犹豫,取出插于腰间的长剑迎了上来。
绿光幽幽,剑头竟是抹了毒药,一见便是要她的命!
落云曦长啸一声,合身扑上,雾蔼茫茫中,一阵惊心动魄的战斗拉开序幕。她借着雾色,将闪躲的本事发挥到了极致。
不多时,这三个人便被她撂倒,她眼色微冷,随手提了一人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快步返回。
齐娉婷正和那男人在混沌摊前用早膳,便看见一袭紫衣破雾而来,怒气冲冲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婷儿!”落云曦一拉齐娉婷的胳膊,将她掩到了身后,以免这男人有什么旁的想法,这才开口问道,“你是谁?竟不惜对我痛下杀手!”
“什么?”齐娉婷闻言大惊,立刻转头,担忧地观察落云曦。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男人一脸无谓地勾起唇。
“你听不懂?呵,那好,我也希望你看不懂!”说着,落云曦将那客人直接拎过来扔在地上,右腕一翻,正是对方那柄抹了剧毒的长剑。
“这名刺杀我的刺客,也与你无关系吧!”落云曦冷冷说着,剑尖已顶向那人的喉咙,笑容变得诡异,“那我,杀了他!”
抹毒的长剑没有丝毫犹疑,径直朝那人喉头斩去!
“等等!”男人说话的空当,一粒圆器弹将出来,“铮”的一声响,将落云曦手中的长剑弹了开去。
“落云曦,收人钱财与人消灾,谁叫你树敌太多了呢?”他淡漠开口,右手猛然扬出,一柄金色的长刀随手拔出。
耀眼的金芒几乎眩亮整个天空,消融了所有的雾
色。
“他们打不过你那是懦夫,你想怎么对待都可以,但是,撞到我手上,那就看看你的命到底有多大了!”
他一字一字说完,正想冲过来,齐娉婷却突然自落云曦身后飞奔而出,挡在她面前,脸色惨白,颤声叫道:“曦儿快走!快走!”
她绝没想到,后果竟会这样!
是她不小心出卖了曦儿,所以,此刻的齐娉婷,内心的情绪比任何时候都要焦急难受痛恨!
落云曦眸光微暗,男人的金刀已飞舞着挥来,待看见齐娉婷时,急收手,险险停在齐娉婷肩膀上。
“让开!”他喝道。
齐娉婷冷冷瞪住他,大声叫道:“曦儿是我的好朋友,你若伤她,我与你拼了!”
“齐小姐,让开!”无肠的声音突然在一侧响起,落云曦已抓住齐娉婷的手臂,厉喝一声:“他是骷髅军团的!”
无肠一震,立刻回道:“知道了!”
骷髅军团的杀手,那可是不能留命的!
男人不知道哪一点竟会泄露了他的身份,一脸震惊,随手化去无肠的十数招,落云曦已带着齐娉婷出现在数丈之外了。
他印象最深的却是齐娉婷那张突然变得恐惧的脸庞。
“该死!”暗骂一声,男人毫无战斗的心思,急撤身形,快速远去。
“他是骷髅军团的?”直进了晨楼,齐娉婷犹自不相信地问道。
落云曦令钱妈安排了一间包房,进来后闩上门,回头答道:“他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是承认自己是名杀手。而他的口音是外地人,又舞得起那样一柄宝金泥刀,我只能想到骷髅军团了!”
齐娉婷浑身颤抖,言语不清:“那次跌落悬崖,是他救了我,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即使,他是骷髅军团的,可他一直没有伤害我。”
说完,她迅速起身道:“曦儿,别让人杀了他!他不是坏人!”说着便要往外冲。
落云曦看着她一脸着急的模样,知她是“中毒不浅”了,低低提醒她:“是他要杀我!”
齐娉婷一震,后退一步道:“曦儿,我不会叫他伤害你的。”
“你的话,他听吗?他如果听了,会在我前脚刚走,后脚便派了一大群杀手追来?”落云曦并非想要打击她,只是在说事实。
齐娉婷抿紧唇,不再说话,却也没再提离开的事了。
很快,无肠便沿着落云曦一路所留的标记来到晨楼,禀道:“那厮逃了!”
齐娉婷微微松了口气,落云曦淡淡道:“送齐小姐回太子府。”
“曦儿……”齐娉婷有些惴惴不安地叫道。
“我没事。”落云曦微微勾唇,笑容却有些勉强。她回过头,双眼透过包房的画扇窗,凝望着挺拔的四季青,雾色渐薄,可隐约瞧见枝叶的青翠。
“曦儿,虽然他不是坏人,可他要杀你,我也原谅不了他,我只是想求个折中的法子。”齐娉婷低低说道。
“我没有怪你。”落云曦无奈地回头,“我想一个人静静,可以吗?”
原本就被自己的身世弄得头晕脑胀的,再加上齐娉婷与骷髅军团的事,她已经很烦闷了。
齐娉婷一走,她便走出包房。
“凤少爷。”
“凤少爷。”
楼梯口两名龟奴万分尊敬地低下头叫唤。
“凤少爷,您这是要去哪呢?”楼梯下,小碧笑盈盈地问道。
“去见幽儿。”落云曦的一脸疲惫难以掩饰,扶着把手,缓步下阶。
她来晨楼并没有几次,可是,这里却已经熟悉得像自己的家一样,所有人表面上毕恭毕敬地叫她“凤少爷”,其实,绝大部分人人,在心里都将她看作了晨楼真正的主子。
很多年前,就是这样。
幽儿被关辖在一所密室内,密室的入口在钱妈房内,这是连端木离也不
知道的地点。
进了密室,钱妈将灯笼移进来,不大的密室被照得雪亮。
正中间的十字架上垂着一人,衣衫凌乱,长发及地,十分枯干。听得声音,她抬了抬小脸,那是张削瘦尖锐的脸,正是幽儿!
看见那张“凤少爷”的脸,她已然知道这是落云曦了!五官扭曲。眉眼中迸射出极大的恐惧!
落云曦抱胸笑道:“幽儿,在这里过得好吧?”
幽儿怒目而视。
“呵。”落云曦冷笑一声,“一个小小的丫环,居然也敢兴风作浪!可惜,你永远只是下人的命,永远都是我的下人!”
幽儿原就是个心比天高的人,被这话刺|激得脸红脖子粗:“落云曦,等二皇子知道当年的事后,看他怎么对付你吧!”
“这事你不必操心,我只知道,现在,我想怎么对付你都可以,你是我的丫环,我便是赐死你也不为过!幽儿,你说是不是?”
幽儿面色划过害怕,强忍住,讥讽道:“落云曦,你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小姐?你算哪门子小姐?被落府赶出门的小姐?”
落云曦轻笑:“我是哪门子小姐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永远都是小姐,而你,永远都是奴仆。钱妈!给我这位最忠心的奴仆十个耳光!”
语音一落,钱妈便冲了上来。
“钱妈你敢!”幽儿本能地拿出往日的架子。
钱妈早就看不惯她了,恶狠狠的一掌扇在她右脸颊上,扬声骂道:“你这个背叛小姐的贱|人、蹄子,你还以为你是谁啊!我们心里从没将你当过主子,你不过就是个披着面具的奴才,比我们下|贱的奴才!也不拿把镜子照照,就你这奴才样,还妄想当主子,真是痴心妄想!”
幽儿被她贬得脑中一片空白,钱妈十数掌毫不留情地掴了下来。
落云曦见够了,冷冷叫声停:“背叛主子,在天夜,是必死无疑!不过,我怎么会让你死得如此容易呢?”
“你放过我吧!”幽儿嘴角喷出一口鲜血,渐渐绝望,“让我去死吧!”
做为落云曦曾经的属下,她不会不知道落云曦的那些令人发指的手段,想起来便觉心寒。
“死?还没玩够呢,怎么能死?”落云曦嘴角的笑意诡异十分,“钱妈,后天晨楼开办茶酒会的事准备得如何了?”a*^d^*w
208、他是你父王?
钱妈立刻笑着回答:“小姐,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您的吩咐了。1”
幽儿听得她们谈论此事的神情无比诡异,心头不由腾起一丝惧意。
落云曦微勾薄唇,淡淡道:“就算是没有外人,也不要称呼我‘小姐’,祸从口出。”
钱妈立刻点头称是,改口非常快:“凤少爷说得有理。”
“嗯。”落云曦肚里冷笑,小姐?她的小姐早就死了!自己可不会真拿这些背叛过她的人当自己人橼!
她的眼光缓缓移向幽儿,声音冷了一度,“幽儿,我从前待你不够好吗?为何你要背叛我?”
墙壁上镶着八角灯烛,昏黄的灯火丝丝缕缕投下,照在十字架上的女子身上。
幽儿仰起头,狰狞地大笑了几声,凌乱的长发顺着额际滑下,衬着中间那张苍白污渍的小脸越发可怕闼。
“为什么要背叛你?落云曦,你这个自私自大的贱人!”幽儿红通通的双眸闪烁着凌厉,“你从小便苦练武功和医术,四处卖乖讨好,资助孤儿院,实际上就是利用她们给你卖命!可凭什么我也要跟着你过这种刀头上舔血的生活?我不想学武,你却硬逼我学,我不想杀人,你却强迫我杀人!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情,可最后呢?被人尊敬赞扬的只是你落云曦,我不过是条走狗罢了!”
落云曦静静听她说完这些话,打量着她的神情。
幽儿真是她之前的贴身丫环吗?
现在的她,气势旺盛,语言犀利,当真不像一名下人,难怪她的心如此大了。
她沉声开口:“幽儿,说了这么多,最后一句才是你最想说的吧?如果你真不想跟着我,你可以远远离开,相信以你的本事这不是问题。可你呢,却挑拨离间,煽风点火,孤立了我,最后还派人去刺杀我。你若真不喜欢过打打杀杀的日子,又何必还带着整个晨楼投靠二皇子呢?”
钱妈这时怒喝幽儿:“你说得不对!我们大院受了小姐的恩惠,是自愿为她做事的,你忘了吗?当时,我们还焚香立誓了!”
幽儿气怒道:“只有你们肯为这贱|人卖命!”
“啪!”落云曦右脚上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一巴掌扇在幽儿的脸颊上,幽儿的右颊立刻现出五条血红的手指印,她惨呼一声,血水沿着嘴角流下。
落云曦的脸容猛然罩上浓霜:“胜者为王败者寇!在我的字典里,没有退让两个字。有些仇,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幽儿,你已经放纵得够久了!”
她转过身,留给幽儿一个冷漠高清的背影:“走!”
两天后,晨楼举行神秘茶酒会的消息不胫而走。
虽然不是花魁大赛,可隆重度却绝对不比花魁大赛低。
日头还未全落,晨楼上下便坐满了客人,一楼大厅四周点起二十八盏灯火,将整个大厅照得一片雪亮。
来者有朝中卿贵,也有商教九流,平民百姓,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四大世家的人这么早就来了?”
“这还不是最稀奇的呢,我刚看到秦侯爷,往常就算是花魁竞选,他也不会亲自来,今晚到底是个什么日子。1”
“不仅世家上层都来了,你看看在座的,好多朝中官员,王大人,史大人,荣大人,齐大人,还有谷丞相,都来了。”
落云曦此刻站在二楼,端木离的那间专有房内,从这个角度很容易将整个大厅揽之眼底。透过窗子,她的目光徐徐将东南西北的包房扫了一圈。
四大世家的灯火皆是亮的,窗户也大开着。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端木离清润好听的声音含着一线笑意:“师妹,你可真有本事,今晚居然来这么多有身份的人。”
落云曦微扬唇道:“这可不是我请来的。”
端木离与她并排站在窗前,敛了玩笑之色道:“他们给的是颜家的面子,前不久在宫宴上,颜家死去多年的大小姐颜容倾突然出现了,不过一直没找到。晨楼人多嘴杂,兴许能发现一些线索。”
提到“颜容倾”,落云曦身子微颤,很快保持镇定,笑道:“今
晚可要大赚一笔了!我下去看看。”
她折身走出包房,顺着楼梯下去。
然而,刚走下楼梯,便看到一行人走过来。
领头的是颜国公,杜学士、颜容娇、颜少卿都在,君澜风也陪伴在侧,其中还有一张身姿修长的陌生男人,脸形优美,棱角分明,肌肤白净,生得一双好凤眸,略显狭长,眸子深遂流光,颇为俊美。只是,眼角的细纹十分明显,出卖了他的年纪,应在四十岁左右。
落云曦匆匆一扫后,便垂下眼睫,退到楼梯的第二阶上。
隔壁是颜家的包房,单设了木质梯,正开在这个楼梯的对面。这一行人所去的方向必是颜家包房了。
君澜风注意到她,眸光微动,放慢脚步。
待颜国公与那中年男子一行人上去后,他才向落云曦走来。
落云曦也抬头望向他,不消说话,一个眼神便已消融一切。
颜家包房的窗子应声推开,露出一张素颜的苍白小脸,却是杜晴烟,她冲颜国公等人招招手:“外公,我等你们很久了。”
落云曦薄唇微抿,杜晴烟何时来的晨楼?她一直在忙,刚才歇下,竟然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到来,可见今晚晨楼实在忙不过来。
“表哥……”杜晴烟低头看了君澜风一眼。
君澜风眉头不禁皱起,回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算作回答。
落云曦淡淡道:“你上去吧,我也正有事去。”
她说完,便要从他身侧绕过,君澜风握住她的手臂,低声问:“不高兴了?”
“没有。”落云曦神情很是淡然,“能有什么不高兴呢?”
君澜风语声含上无限心疼,低低道:“虽然你戴着面具,可只要你一皱眉头,我便知道你在想什么。曦儿,我委屈了你。”
“那你打算何时和她退婚呢?”落云曦话锋一转。
她能勇敢地面对自己的心,也知道君澜风的心意,只不过,有些事情,并不是两情相悦就能解决的。“你上去吧。”落云曦突然觉得有些累,“我去忙了。”
她挣开君澜风的手,大步迈向后台。
伸手扶了扶额头,心中嘲笑,兴许是这几天压力太大了,想的事情多了,她竟然对未来一阵茫然。
她当真要戴着人皮面具过一辈子吗?
以前没想过,是因为不知道她的真容竟然会影响到这么多人,可现在,她知道了,又该如何走下去呢?
穿插在人流中,她回头望了一眼。
君澜风正沿着楼梯往上走,杜晴烟趴在窗台上,定定地看着他,而场中其他人,大部分则看着杜晴烟。
落云曦心中隐有不快。
不是为了旁的,而是君澜风为何非要去颜家包房呢?他完全可以不用与他们在一起呀!
“曦儿。”端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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