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离不欲再与他纠结这个问题,转眸看向落云曦,内疚之色愈加浓了。
“曦儿,这解药虽然没配制出来,但我想到几个对这毒有效的方子,你看看。”端木离说着,从袖中取出几页纸递给她。
晨光透过菱窗洒在纸面,泛着柔和的光茫,落云曦眯起凤眸,看起纸上棱角分明的字体。
她凝视着药方,陷入深思。
直至耳畔响起一名尖细的叫声:“离王爷,皇上传口谕,请您进宫呢!”
落云曦抬头看去,便见一名着太监服色的人站在窗下,脸含微笑。
端木离起身道:“我回头再来见你。”
他走出房,说道:“走吧。”
“您先去吧,杂家还有公务在身。”太监笑嘻嘻地从怀中取出一卷明黄色的圣旨。
颜家人见到圣旨,面色都起了变化,颜国公回头看了两个儿子一眼,三人都有些迟疑。
端木离也起了浓浓的疑心,便站住了脚,问道:“圣旨是下给颜家的?”
太监点头,顺势喊道:“国公爷,颜小姐,准备好了吗?”
颜国公说道:“管家,将所有人叫过来接旨。”
不大一会儿,整个颜家的人都来了,院内院外跪了一地。
端木离没有就去,也跪在一边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颜家千金落云曦与朕犬子端木哲青梅竹马,互有情愫,朕闻世间有成人之美,特为二人赐婚。因端木哲先有婚约落家千金落飞颖,故赐二人为平妃,一同进门!钦此!”
小太监读完旨后,还没来得及说一句“恭喜”,颜国公“蹭”地一声站了起来,怒声道:“我要进宫面见圣上!”
落云曦也怔了一会儿。
赐婚之事倒不出她的意外,可怎么会是“平妃”?她怎么会和落飞颖是平妃?这TMD不是降她的身份吗?
“国公爷,杂家劝您还是别去了,皇帝主意已定。”太监将圣旨揣在他手上,低低劝慰。
“皇帝不是说提亲吗?怎么又改为赐婚了!而且,居然将我们世家小姐和落府那个封为平妃,简直没道理!”颜国公脸色难看极了。
提亲和赐婚,这可是两个概念!
皇室和世家联姻,原本就是十分隆重的事,一般由皇室出面提亲,以示对世家的尊重,可现在,却改成了单方面的赐婚!而且来得这么快,不给他们半点思考的空间,实在是令他们感到手足无措。
不仅颜国公有气,颜家上上下下人人面有怒色,只是,敢怒不敢言。
落家,在他们眼里,只是个低等的家族。卑微的小姐,怎么可以与自己家尊贵无比的千金做平妃?太跌身份了!
太监干笑一声道:“这个,其实,国公爷,杂家说得难听些,您别放在心上。落家大小姐身份确实低了些,但好歹是明媒订下的,而颜小姐呢……”
他说得确实难听,颜国公不禁厉声打断她:“我们家小姐又怎么了?难不成还是私订终身!”
太监心中咕咚,连铜锁都有了,还不是私订终身吗?
可看着颜国公凌厉的脸色,他终是没敢将这话说出来。
落云曦冷冰冰望着他,如果不是现在不能说话,她一定会将这太监好好骂一顿!但此时她也没闲着。
几步踏上前,她拿过圣旨,指着管家,对太监做了个“送客”的姿势,然后背转身,给了太监一个背影。
这绝对是不礼貌,不尊敬。
太监气得直翻白眼,甩袖子离开。
“曦儿,我这就进宫去恳请父皇收回圣旨。”端木离愣了好一会儿,脸色一片白一片青,显然也气得不轻。
落云曦点点头,目送他离去。
她的脸色如覆寒冰,未有任何改变。
她可不会希翼端木离真能说动皇上,连君澜风都……
颜国公等人也是这么想的。
太监与端木离一离开,颜家一家子人便散开,下人们自去做事,主子们则围坐到落云曦院子的偏房,商议此事。
看着桌子上那张烫金的圣旨,人人面现愁容。“曦儿,可惜你现在不能说话。”颜少卿轻叹,“否则,你也好给我们说说,你和哲王爷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真不相爱,那又怎会有铜锁?
如果感情是真,曦儿为何又说只有恩义?
落云曦不语,示意春柳取来宣纸,磨墨提笔,迅速在纸上写下五个字:“端木哲负我。”
众皆大惊,纷纷站起了身,看着这几个字骇然。
端木哲负了从前的落云曦,所以她这样写没有错。
颜一凡到底年轻,蓦然想通一切,他眸光微眯,开口问道:“你们果真一早便有情,但你那时声名难听,身份又低,他又看中了落飞颖,是不是?”
落云曦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变相确证了他所说的话。
“好一个端木哲!”颜国公一掌打在桌案上,“啪”的一声,楠木小桌竟受不住他这一掌,“劈啪”几声,裂开几条碎缝,“本国公的外孙女,他也竟敢嫌弃!如今知道曦儿的真实身份了,有利用价值了,便又将此事抖出来。端木哲,果然会算计!”
“曦儿可愿嫁他?”颜少都再次求证。
“永不!”落云曦写下两字。
“好!”颜少都肯定地说道,“既然你不愿意,我们也不可能同意。十五年前的悲剧绝不能重演!”
“对,绝不叫历史重演。”颜国公沉声附和。
****
皇宫里,端木离跪于养心殿内殿阶前。
皇帝负着双手,站在阶上,脸色清冷,说道:“离儿,你不需要再为落云曦求情,朕是不会同意的。朕叫你来,是想向你道歉。”
端木离仰起头,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脑袋。
皇帝步下阶来,伸出大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声音沉喑:“之前,将杜晴烟许给你,是朕的错。她配不上你。”
端木离身形微震,不由问道:“那父皇是……”
皇帝轻叹一声,说道:“以前,朕一直怀疑你的身份,以为你不是朕的亲生儿子,可现在,朕已经确认了这件事。过去,朕疏忽了你。”
端木离的心如突然被捅开一个大口子,这件事,也是他的心伤。
他听说,自己母亲梨婷妃进宫后曾与旁的男人交好,曾被皇帝抓到过,而自己,与那人又有几分相似,所以,皇帝一直不喜欢他。
就连他自己,也无法确认到底是父皇的儿子,还是那人的儿子。这会儿听皇帝说得肯定,他忍不住问道:“您是怎么确认的?”
皇帝低低道:“那天,你发怒时,眼睛全红了,朕年轻时也是这样……”
端木离恍然大悟,心突然间就定了下去,再无波澜。
独身飘泊了这么多年,这件事对他的意义,似乎已经不大了。
“你放心,朕一定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你想要谁,朕都会答应你。”皇帝为弥补对他的歉意,打包票似地说道。
“如果,儿臣要落云曦呢?”端木离缓缓开口,“父皇,您会同意吗?”
皇帝一怔,一时反应不过来,半晌才问道:“你,也要落云曦?”
“是的,我要她。”端木离百般肯定。
皇帝有些犹豫。
“君无戏言。”端木离再次说道。
“可是,朕的圣旨也已经传下去了。”皇帝眉头微皱,话峰一转,“圣旨在前,朕怕是无法再改口。离儿,除了落云曦,其他人,朕都能答应你。”
“儿臣只要落云曦。”
“别这么不识好歹!”皇帝有些怒了,“离儿,别告诉朕,昨晚端木哲宫中发现的九头散不是你拿去栽赃他的!”
一席话,说得端木离闭上双眼,心底一片寒凉。
这就是父皇,这就是他的父亲!随时怀疑自己的亲生儿子,从来不信任他们。
他没有再求情,起身告辞,行走如风,出了养心殿。
外头白花花的太阳照下来,他脚步微微一顿,抬头,便看到花丛旁立着一人。
君澜风侧身而立,深黑色的狐袄衬得他身材更加高大,他神情内敛,凤眸凝望着寒冬中傲放的红梅,不着一言。
端木离向他走去,冷声说道:“中山王,昨天的九头散是不是你从本王府里偷来的?”
昨晚,栽赃端木哲的九头散并不是端木离所放,但他府里的九头散却不翼而飞。
“你明知父皇多疑,却仍然去陷害端木哲,父皇知道端木哲还没有那么白|痴,不将毒药销毁,自然便怀疑是本王在栽赃,你真是一石两鸟的好计策!”
端木离想来想去,只有中山王出手这样一种可能了。
君澜风转眸,眼光锐利地看了眼他,薄唇微弯,生起一抹讥诮的笑。
“是本王又如何?端木离,我还没有怪你毒哑曦儿,你却来质问起本王!”
“不是我!”端木离怒声辩解。
“如果不是你制的毒药,曦儿又怎么会中毒!”君澜风厉声喝道。
端木离气得无语,说道:“你有空来怪我,不如去请皇帝收回圣旨,曦儿就要嫁给端木哲了!”
“嫁就嫁,本王为何要去求皇帝收圣旨!”君澜风冷声说道。
“你……你不是要娶曦儿吗?”
“可你也看到了,是她不愿嫁本王,皇帝才将她配给端木哲的,本王能有什么法子?”君澜风冷冷勾起唇。
“我可不信你会袖手旁观。”端木离轻哼一声。
“本王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他们俩要大婚了,我正想着该送些什么贺礼过去呢。”君澜风说着,转身朝宫外行去。
“你……”端木离握紧拳头,脸色铁青。
却说颜府,颜家人没有商量出什么来,怕扰落云曦休息便离开了。落云曦喝完中药,便躺在床上休息,丝毫没有睡意。
尼玛她竟然和落飞颖是平妃!她竟然和落飞颖是平妃,去TMD!
而颜国公等人则聚焦在前厅,个个面有虑色。
“为今之计,只有去找澜风。”颜少卿说出几人心底想说的话。
“我早就想这么说了。”颜一凡连忙说道,“爷爷,父亲,如果澜风都无法解决,我们更没有办法了。除非,反了。”
“别胡说!”颜少都打断他的话。“所以,只能找他了,不过,曦儿肯定不愿意啊。”
颜一凡已经将昨晚的事说出来了。不知两人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落云曦当殿拒绝嫁给君澜风,以此可见,他们之间出了问题。
“正是因为不愿意,我们刚才在她那才没有提。”颜少卿不是傻子,也看出来了。
“那么,现在去找澜风?”颜一凡问。
他话音刚落,殿外便响起一声:“中山王到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颜国公大喜,几人连忙下阶去迎。
岂料出得前厅,小厮扯着嗓子叫道:“中山王去那边了,去小姐房里了。”
“停停停!”颜一凡立刻窜到几人面前,拦住他们,满脸笑容,“我们不必过去了。”
颜国公思忖片刻,点点头。
既然君澜风去找落云曦了,他自是肯定会为此事想办法,等他出来,再见不迟。
听说君澜风来了,落云曦立刻命春柳将房门锁起来。
不多时,一道高大健硕的身影便出现在院内。
“曦儿可好些了?”君澜风问春柳。
春柳不敢答,慌忙跑走。
落云曦沉着脸,坐在房内不语。
顿了好一会儿,君澜风才说道:“曦儿,听说皇帝赐婚你和端木哲了,我祝你们幸福。”
*d^_^b*
261262、君澜风的贺礼
屋内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君澜风低叹一声,道:“本王准备了十丈红锦,还从珍宝阁内取来一根飞凤簪,你拿去做嫁妆吧。”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大红色的锦盒放在了房门前。
春柳和丁英、丁雯看得目瞪口呆。
地上果然摆着一方红色锦盒,正孤零零躺在男人靴旁。
落云曦弯腰拾起,看也不看里面是什么东西,使尽全身力气朝君澜风欠扁的脸上砸去。
“砰”的一声,正中他的额头,君澜风低呼一声,捂住额头蔺。
“小姐息怒,身子要紧!”
春柳几人慌忙跑过来跪下。
落云曦粗粗喘着气,坐在榻上,这才懊悔起来。
她这是发的哪门子脾气呢?
君澜风,本就与她无关了!那个男人不是喜欢杜晴烟吗?不是说她不懂事吗?她何必为了他一番话将自己给气着!
想着,身心立刻一阵通顺,哼了一声,躺到了床上,用被子裹起全身,竟然一会儿就呼呼睡了过去。
“中山王,你怎么能这样!”春柳气得泪水哗啦哗啦就涌了出来,“小姐身子本就不好,又中了毒,你怎么能这么待她!”
君澜风不语,转身出院,朝前厅而去。
这边的事,很快就传到前厅了。颜国公勃然大怒,看到君澜风劈头就问:“你竟然去恭贺曦儿了?!”
看着他咬牙切齿,磨拳擦掌的样子,君澜风并没放在心上,淡淡步到太师椅上坐下,自斟了一杯茶,解释道:“曦儿从昨晚开始就不理我,我知道她怪我,恨我,怨我没有保护好她。而她此时连话也不能说,就这样闷在心里,对身体才是不好。”
颜国公眉头一皱,怒色敛去,惊疑不定道:“那你是……”
“只是想让她发泄出来。”君澜风轻轻一笑,“好在,力气没有白费,那丫头睡过去了。”
颜国公、颜少都几人对视了一眼,纷纷无语。
“可是这样,也太令曦儿难受了吧!”颜一凡喃喃道。
“难受?”君澜风瞥了他一眼,“就是要让她知道难受,等她难受够了,就知道本王的好了。”
颜一凡嘴唇微动,不再说话。
落云曦睡饱了一觉,起床时已是傍晚,心思一片空明,身体也轻快多了。
但一想到君澜风,她的脸色便黑了下去。
如果他是想用这样的方法激将她,那么,抱歉,他用错了法子!
她简便地梳妆后出房,春柳等人一直在房外候着,见状忙说:“小姐,您若再不醒,我们准备叫您了。晚饭开始了,您是去前厅用膳,还是就在房内用?”
平常落云曦都是和颜家一起在前厅用膳的,所以听她今天提到在不在房内用饭,落云曦不解地一挑眉。
春柳抿抿唇,终是说出原因来:“中山王没有离开,他也在前厅,奴婢真不懂,国公爷为何要留他用膳!”
落云曦冷冷一笑,以唇语问道:“今天那锦盒呢?”
春柳与她相处时间很长,对唇语也有了几分了解,立即回答道:“我们收着呢,不敢就扔。”
丁雯立即跑进偏房,将那装着飞凤簪的红锦盒递给她。
落云曦嘴角生出一抹冰冷的笑,把玩着锦盒,这盒子倒还结实,只摔碎了几个角,但里头的飞凤簪却碎成好几截。
半晌,她示意春柳去前厅,当然要去,为什么不去呢?
春柳打起灯笼,落云曦披上隔风的白狐披风,一路走向前厅。
远远便看到前厅内透出灯火,低低的说话声传了出来。
到得廊上,里头有人迎了出来。
“曦儿,你睡醒了?”颜一凡似笑非笑地问她,眼光瞥到她手中残破的红锦盒,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落云曦淡淡一勾唇,直接走进大厅。
宽大的前厅被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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