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可以诈死的。齐家也不会受牵连,顶多,你往后不能再回齐家。”官寒为她出了个主意。
齐娉婷没有言语。
不能再回齐家?她做得到吗?那可是生她养她的娘家!
“我再想想,行吗?”
“嗯,两天内给我答复吧。”官寒反手拥她入怀。
***
第二日,天朦朦亮,夜都的早市便开始了。晨曦初露,半空中漂浮着一股淡淡的雾气,有些凝重。
最近的夜都可谓是多事之秋,毫不平静,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走着自己的路,做着自己的事,生怕惹到不该惹的事。
而这个时间,已经有人候在了宫门之外,只等皇帝闲下来便进宫求见。
杜学士裹着一件厚重的灰色锦袄,顶着早晨的寒风,站在宏伟宽硕的宫门前,脸色沉重,他身后站着的是落敬文、荣诚良和几个穿着朝服的官员。
“杜大人,可行吗?”落敬文忍不住又问了一声。
杜学士看了他一眼。
一直保养极佳的杜学士脸色可不太好看,眼底有着深深的青淤,他抄着双手,声音含着冷意:“怎么不行?想想你可怜的女儿吧,还有你儿子,那可是落府唯一的男丁!可以说,你整个落家都被落云曦毁了,你还不敢为自己讨个公道吗?”
一旁的荣诚良也皱了皱眉。他虽然和落家是亲家,可并不想管这事,即使落子续是他亲侄儿,落飞颖是他亲侄女。
落夫人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落家之事和他荣家何干?
但杜学士亲自出面,他身为落家亲家,必须得支持,哪怕是做做表面功夫,否则一定会被人在背后说闲话。
荣斌订有亲事,可荣绿还没出嫁呢!万不能因为此事影响了。
落敬文心头的愤怒绝不比杜学士少,连皇帝都放出话来,说这事和落云曦有关,他还不信吗?何况查出来的那些证据更是直指落云曦!
他落家最杰出的女儿,最寄托希望的儿子全毁在落云曦手上了!他自己也都官位不保了!
可是,愤怒归愤怒,落敬文还是极有理智的。
“落云曦而今的身份只怕不是这么好告倒的吧?”他担忧地问。
杜学士冷笑一声,说道:“你是说她颜家外孙女的身份吗?皇上这几日对颜家的态度你看到了吧?好吗?”
当然不好。
落敬文摇遥头:“我说的,是她哲王妃的身份。皇帝昨晚似乎拿这事做条件,让她心甘情愿进哲王府。”
说到这事,落敬文满眼都是火。
“这就更好了,正是因为她要进哲王府,才会忌妒落飞颖!你女儿可是与她是平妃,落云曦她甘心吗?她不甘心,就会做出一些丧心病狂的事!”杜学士提醒他道。
荣诚良在一侧添油加醋:“就算她是世家之女又如何?杜晴烟小姐还是姓杜呢,也为了莫须有的罪名被流放边境!何况她一个‘外’孙女!”
落敬文试探地再次开口:“我问的是中山王!”
谁不知道中山王和落云曦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
“正是因为这点,老夫才有把握让你来这里。”杜学士阴恻恻地开口,“昨天,君澜风叫落云曦什么听到了吗?”
“哲王妃?”荣诚良不确定地开口。
落敬文昨晚并没有去宗人府,最近他被限足了,故而不知。
听到这个答案,他眉头一蹙。
“是啊!哲王妃。”杜学士笑得很是阴森,“老夫可是有消息的,有人告诉老夫,他们二人之间已经产生裂痕了,这正是绝佳的时机。”
落敬文心间一喜。
几人正说着,远处传来飞扬的马蹄声,得得的响声在寂静的宫城处十分清晰。
他们同时朝来处看去,便见十几骑马匹飞奔而来,尘土飞扬,烟雾漫天,气势极大。
“是中山王!”一名官员立即低声说了出来。
只有十数匹毛色各异的马匹,但敢如此嚣张地在宫门外疾驰的,除了中山王便没有其他人了。
“落大人,看你的了。”杜学士侧头,对着落敬文丢下一句。
落敬文心头微紧,双眼盯住飞骑,不敢移开半步。
终于,君澜风带马到了宫门前,放缓速度。
他骑着雪练,胯下之马高大雪白,威风凛凛,更衬得男人威武之至。丹凤眼含着一线疑惑与冷冽扫向宫门旁的几人。
“王爷,冤枉啊!”落敬文看到那如天神一般的男人时,猛一下冲了出去,直挺挺跪到白马之前。
“吁!”雪练扬起前蹄,长嘶一声。
君澜风拉住缰绳,翻身下马,声音沉着:“出何事了?”
落敬文叫苦道:“望王爷给下臣做主!臣的女儿、儿子都被落云曦害了,她毁我儿女清白,请王爷明察!”
此时,跟在君澜风身后的十骑暗卫也飞马跟上。
最中间的一匹棕马之上坐着的正是九煞,闻言他不禁嘴角乱抽。
这落敬文是疯了吧?
他居然跑到王爷跟前来告落云曦一状,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昨儿晚上他可是亲眼瞧见王爷和落云曦吵吵嚷嚷,直接吵到床上去了,最后肯定是蜜里调油,幸福得不知东南西北了。王爷早上出来时脸上还挂着满足的笑意呢!
276、起火
昨儿晚上他可是亲眼瞧见王爷和落云曦吵吵嚷嚷,直接吵到床上去了,最后肯定是蜜里调油,幸福得不知东南西北了。爱睍莼璩王爷早上出来时脸上还挂着满足的笑意呢!
被他说中了吧,王爷啊,就是翻不出落云曦这座山!
君澜风定定看了他半晌,似笑非笑道:“落大人找错人了吧?这事就算宗人府不管,也还有皇上呢,本王可不能越俎代庖!”
落敬文一咬牙道:“下臣这就是来面见圣上,只希望王爷能替下臣说几句话!”
君澜风几乎是要好笑出声了,冷冷看着落敬文,什么话也不想说,一甩长袍,从他身边擦了过去辂。
待他走远,落敬文才敢抬起身子,拿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
他可是头一回求中山王办事,对中山王的态度完全没有把握。
“起来吧,可以进去了。”杜学士眯起眼眸,叫道骖。
落敬文站起来时还觉得双腿软绵绵的直打颤。
君澜风到得两扇宫门处,和御林军说了几句话,才回过头。
九煞立刻将雪练牵了过去,君澜风看也不看杜学士等人,翻身上马,甩开长鞭,奔进了宫。
虽然君澜风比他们先进宫,可却后到养心殿。
养心殿内,落敬文跪在地上,已经将冤情呈诉给了皇帝听。
皇帝半卧在太师椅内,苍锐的眸子轻轻瞌着,似乎没有听进去落敬文的话。
隔了好一会儿,太监报道:“中山王到!”
皇帝这才睁开双目,冷厉深邃的目光耀满大殿,径直望向殿门处。
君澜风掀袍进来,给皇帝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微微一笑,说道:“落大人来的事,你知道了?”
君澜风点头:“皇上叫臣来,就是为了这事?”
落敬文心中一动,原来中山王进宫也是为了他这事?
“那倒不是。”皇帝否认了,“朕昨晚梦见一绝好棋局,正想着找你走几着,未曾想到落大人和杜学士等人在宫外相候。”
君澜风神清气爽地说道:“臣昨晚也做了一宿好梦,等会儿就来陪皇上下棋。”
“哦,你做什么好梦了?”皇帝有些好奇地问。
君澜风朗声一笑:“自然是扬鞭立马,上阵杀敌。”
他是不可能告诉皇帝他昨晚搂着他的小宝贝一夜,好几天没有过的软玉温香,直令他神游入天了。
他说完,便看向落敬文:“落大人,适才在宫门前,本王就说过,世家之事,宗人府可以处理。难道你信不过颜少卿的公正?”
落敬文抬头说道:“并非下臣信不过,而是事态严重,下臣太过急切,希望皇帝能给予下臣权力,能与颜大人共查此事!”
君澜风微微蹙了眉头。
皇帝却笑道:“既然这样,朕便赐你一道口谕。喜公公,你随他去宗人府,告诉颜少卿,让落爱卿协助他查察此案!”
“是!”喜公公上前一步,冲落敬文笑道,“落大人请。”
落敬文没想到这么快就成功了一步,连忙谢恩,随喜公公出殿。
“澜风,来吧,咱俩厮杀到天黑!”皇帝挥手,令小太监摆下棋盘。
“好,臣奉陪。”君澜风坐到椅上,心里想来想去的却是落云曦。
昨晚好不容易才温存了一会儿,他哪里能满足?恨不得现在就飞到颜府,再与她亲热个一天一夜,岂不好过陪这人下棋!
****
落云曦与颜国公、颜少卿登上马车,直驶往北城门。
今天是颜少都一家离京的日子。
京城是多事之秋,颜府更是一桩接一桩的事情,颜少都根本不想在此时离开。
但皇命如山,军令如铁,他已经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曦儿,你万事小心。大舅舅此次去边境,势必为你查清和月皇室之事。”颜少都不舍地看着这个酷似爱妹的侄女,怎么看怎么喜欢。
颜一凡在一旁笑道:“我看啊,表妹不如和我们一起去边境,那边也安全些。”
他可真有些舍不得这如花似玉、冰雪聪明的表妹呢!
落云曦弯起红唇,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这可说不定呢,也许不久,我们就能在边境相见。只怕表哥不欢迎呢!”
“绝对欢迎!”颜一凡立刻表明态度。
昨晚上他提前走了,所以没能为救落云曦出力,心中正遗撼着呢!
“好了,”颜国公出声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们颜家男儿,生来就是建功名、打事业的,尤其是少都,肩上担子更重。”
颜少都唯唯称诺,叫了颜一凡,搀了妻子,登车而去。
这边厢,颜国公几人正欲回去,一骑响马飞驰而来。
到了近前才看清是宗人府的师爷,他急声禀道:“皇帝传了口谕,喜公公就在府内相候。”
颜少卿心头一凛,口谕?这个时候会下什么口谕?
半个时辰后,这件事便传开了。
落云曦听得是落敬文要协同舅舅彻查她陷害落飞颖的事,冷笑了一声。
她并没放在心上,这事不是她所做,看他能查出什么来!
用得午膳,丁英进来,递给她一封书信。
丁英为人沉稳,又有武功,落云曦很器重她,应酬等外面的事都交给她打理,比春柳还要放心。
“这是太子府齐侧妃叫人带来的。”丁英沉声说道。
落云曦拆了信看,原来齐娉婷约她午后相见。
“拿我的披风来。”她随手将信碾成粉末。
***
醉云楼二楼,女子纤细高挑的身影临窗而站,她戴着一顶淡蓝色的斗笠,看不见她的神情,只能感受到那专注的目光正凝望着街心。
“婷儿。”落云曦推门进来。
“曦儿!”齐娉婷听得她的声音,又惊又喜地回过头,快步上前拉住她的双手。
“怎么这会儿来见我?”落云曦微笑。
“我听说了……”齐娉婷快要哭了,紧紧攥住她的手,“都怪我,这些日子一直待在太子后院,就像个瞎子和聋子,对外面的事一点儿也不知情。没想到你受这么多苦!”
落云曦嘴角轻抽:“怪你做什么?你就算知道了也无济于事。”
这事,她一早就叮嘱过官寒,注意别传到她耳里去,没想到她还是知道了。
“我本来是不知情的。”齐娉婷握着她的手,拉她到窗前坐下,轻声说道,“前些日子你说忙,我不敢扰你。今天有件事非说不可了,便出来约你,无意间听到他们都在谈论最近的事情,我感觉自己像是深山老林里出来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落云曦促狭地一笑:“只怕不是从深山老林里出来,从男人怀抱里出来的吧?”
齐娉婷的脸色“轰”一下就红了,有些讷讷道:“曦儿……”
“这也没什么好害羞的嘛!”落云曦继续逗她。
齐娉婷顿了下才低声说道:“你也知道我和他的事。曦儿,我想要离开京城。”
“去和月?”落云曦声音一紧。
“嗯。办法已经想好了,我戴人皮面具。”齐娉婷眼中布满坚定之色,“这边可以诈死,让太子以为我死了。”
落云曦静了会儿,试探地问:“是官寒的主意?”
齐娉婷点了点头。
“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好。”落云曦淡淡说道,“不过,你待在太子府也不是办法,现在夜都混乱得很,战火说不定就扯到太子府去了,到时候还不好抽身。”
“那曦儿也是支持的?”齐娉婷向来崇
拜她得紧,得了她的肯定,万分高兴。
“如果是我,我会这么做,但我不是你。”落云曦轻轻说道,“只要你信得过官寒,将来不会后悔,那就行了。”
“我不悔。”齐娉婷一字一字说道。
落云曦与齐娉婷分手后,回了颜府,她没想到齐娉婷做起事来也是雷厉风行,白天决定的事,当天就付诸行动了。
“起火啦!起火啦!”
太子府内,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萍踪和水影疯了似地大叫着去打水。
太子赶来后一脸阴沉:“怎么了?怎么会起火!”
他看向密闭的房门,暗叫一声糟糕,最近朝中事情太多太乱,他也顾不上齐娉婷,怎么好端端起了火!
水影“哗啦”一下跪到他面前,指着一旁呆住的曾水兰说:“是太子妃!她和侧妃在房内争吵,不一会儿就起火了!”
曾水兰坐在轮椅上,脸庞被火熏得漆黑,布满恐惧,听了水影的指责,她才反应过来,滑下轮椅,尖声叫道:“不是我,不是我!跟我没有关系!太子,不是臣妾下的手!”
齐娉婷确实叫了她来,没曾想是将她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虽然她腿残了,可脾气还火爆着,和她大吵了一番。
岂料一出门就昏迷了过去,等她醒来,看到的便是漫天大火了。
“太子,房间被上了钉!”一名御林军冒着火势冲到房门前,才发现房门竟被钉上了。
“啪!”狠狠一巴掌扇到曾水兰脸上,太子怒喝,“破门救人,侧妃还在里头!”
曾水兰被这一巴掌直接扇得摔倒在地,泪流满面。
“太子!”
“住嘴,你这个恶妇!”太子早看她不顺眼了,加上最近又被落飞颖的事烦着,更是不爽,一脚踹了过去。
火势最终被熄灭,房屋已成半摊破烂,御林军们只来得及从里头抬出一架烧焦的躯体……
多事之秋又添了一笔凌乱。
太子侧妃活活被烧死,整个天夜为之震惊!
齐尚书夫妇直接哭晕过去。
这事闹到皇帝跟前,皇帝也毫无办法,只得处治了曾水兰,以泄齐府滔天|怒火。
毕竟,曾水兰是最大嫌疑人,几乎可以确定是她下的手,曾府叫不得冤。
太子府的角落,一直有两双眼睛悄悄盯着事态的发展。
“看够了?可以走了?”男人低低询问。
“嗯,现在可以给齐家送个信了吧,我父母年纪大了,可承受不了太长时间的痛苦!”
“好好,走吧。”
十里长亭,杨柳依依,正是三月好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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