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紫哼了一声,回过头,重新蹲下,轻轻抚摸了下躺在地上嘶鸣的棕马,查看它的伤口。
“真是女土匪,待我就不能像待马一样温柔吗?”君月颜嘀咕了一声后也过来帮忙。
千紫头也不抬地回道:“你又不是才知道我是女土匪的!”
君月颜“噗”地一声笑了,从马臀的布袋中抽出一个水壶,叫道:“接住!”扔了过去。他转身去处理地上的三具尸首妲。
千紫细细清洗马腿上的伤处,再给它包扎好。
棕马的哀鸣声小了下去,休息片刻后也能一瘸一拐地走路了,但却根本带不得人。
这两人便堂而皇之地在官道上溜起马来,倒也乐趣无穷。
午时左右,瘦三却骑着一匹急马找了出来,匆匆忙忙通知君月颜,宫中来了圣旨,要他进宫面圣。
千紫闻言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地朝刚刚掩埋尸首的田埂丢去一眼。
该不会是……东窗事发了吧?
君月颜虽然没提,可她却能想得到,这三人一定是端木亮派来的。
她的师弟和君月颜的关系,还真是水深火热得很呢!
“好的,我知道了,马给我,你牵它回去。”君月颜相当平静地牵过瘦三骑来的骏马,将那匹残了腿的破马丢给了他。
真是相当自然,相当无耻,相当没有良心!
千紫在心中一遍遍数落着。
而君月颜以一个无比优雅的姿势跃上马背,双腿一夹马腹,骏马前蹄抬起,如离弦的箭“嗖”地朝前射去。
千紫一愣,咦,难道他把她丢在这里了?
一念刚转,身子凭空飞起,当她反应过来时已经稳稳坐在了马背之上。
惊魂未定,她回头看去,离刚才所站的地方已经好几丈远了。
“怎么样?马术不错吧?”君月颜挥下一鞭,骏马飞驰,奔若惊雷,势若闪电。
“不错——个头!”千紫冷着一张俏脸,语气比风刃还要森寒。
到现在她头还晕着呐!
长话短说,且说君月颜一骑飞马带了千紫赶回夜都,在城内歇了下脚,顺便将千紫装扮成身边的小厮,从皇宫正门带了进去。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要不是为了你这个女山贼,天夜皇宫我还真不稀罕去。”
他说的理直气壮,听上去似乎有那么一丝丝道理。
是啊,诸国霸主风云岛,天下第一,风云世子,这天下,有谁能强迫得了他?
千紫直翻白眼:“你说这话的意思是想让我欠你一个人情?”
君月颜幽邃的眼光直直看进她的眼睛说道:“你欠我的何止是人情!”
为了这句话,千紫跟着他在皇宫里东跑西转,拉着他的后衣衫问:“不止人情,那我还欠你什么!”
一旁领路的小太监吓得连眼光都不敢乱瞟一下。
他可是头一回看到如此大胆的“奴才”,居然敢这样对主子!这主子还不是普通主子,那可是客居在天夜国的风云世子!
君月颜负手前行,任由千紫在身边转来转去,活脱脱一只花蝴蝶。
直至快到金华殿时,他才顿住脚步,冲着千紫一挑长眉,笑盈盈说道:“你欠我的,是你的命。”
说完,他便大剌剌地踏步朝雄伟的大殿。
千紫一头雾水。
你欠我的,是你的命?
你的命?
命?
呀,她什么时候欠他命了?这荒诞的逻辑!
千紫皱起眉头,本能地紧跟在君月颜身后,朝他追去。
然而,一道玄色身影拦住了她,小太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不好意思,请留步。”
他从没见过眼前这“小厮”,自是不知他在中山王府的地位,但瞧刚才他与王世子的关系,有些非同一般,总是不要得罪得好。
千紫这才如梦初醒,抬头看了看宫门前的匾额,上面是纂体的三个大字:金华殿。上镀一层薄金,在日头的照耀下,光华万转,气势磅礴。
她揉了揉纠结的额心,退了几步。
而这时,她无意的一瞥,却恰恰瞧见,已经步入殿门深处的君月颜回过了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千紫这怒意可真是不打一处来,那细长的柳叶眉,“刷”地一下就竖起来了。
这小子逗她玩吗?故意等到了金华殿门口了,才莫名奇妙地吐出一句让她百思不解的话,看着她进不去,再对她嘲笑吗?
见君月颜第二次回头冲她笑,千紫热血沸腾,掳起衣袖,“蹭”地一声冲上了台阶,作势朝他扑去。
449、番外(69)
端木镜并没有朝远去的端木奇等人投去一眼,他一直细细端详着君月颜,瞧着他那聪明伶俐的模样,眼眶都不禁湿了。
他有好几个儿子,可眼前这个,却是他目前为止唯一的亲孙子,更者,这还是他最爱的儿子所生的。血缘关系淡薄的端木亮与他一比,简直差了就不止十万八千里。
瞧着眼前的太上皇眼含热泪地打量自己,君月颜心中惊异万分。
就算他老爹曾经曾经在太上皇时代任过职,太上皇有几分留恋,可也没必要对着他垂泪吧禾?
对于这个传说中一直在某处深山大寺带发修行的太上皇,君月颜轻易不开口。
倒是端木镜先说话了,沉声叫道:“颜颜……”
“太上皇。”君月颜精神一振,作认真倾听状。
“太上皇?”端木镜嘴角勾出一抹自嘲的笑容,自言自语道,“这三个字是不是太生分了些?妲”
君月颜吓一跳,不叫太上皇,那得叫什么?
见端木镜双眼云游天外,他不禁试探地轻声问:“太上皇,那该称呼您什么?”
端木镜苍老的眸光渐渐收回,有了焦点,凝聚在君月颜脸上,似是思索了一会儿,才笑道:“随便。你这些天都在夜都吗?”
随便?君月颜差点被他的话说得跳起来。
对于昔日的一国之君,现任太上皇,真的可以“随便”称呼吗?
他尽量忽略前两个字,回答后面一句:“不出意外的话会在。”
至少在离开前,也要将藏在地窖内的那批天蚕丝给处理掉。
对于他的回答,端木镜显然很满意,眼角露出一丝笑意:“孤这几天也在皇宫,每天来看看孤吧。”
“呃……好。”君月颜也不知为何,竟然答应了下来。
按常理来说,他可不会愿意三天两头地往皇宫跑。
也许是因为太上皇与父亲酷似的气质,也许是因为那些莫名奇妙的字眼,也或许,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当然,更或许是为了皇宫中住着的某一个人。
当君月颜总算被絮絮叨叨的太上皇放出来后,他抹了把脸,悄悄朝千紫住的地方走去。
刚到宫门前,便瞧见千紫沉着一张俏脸从里头快步出来,一袭翠绿色衣衫活泼生动,翩翩行来,宛若绿叶间的天使。
君月颜不由微皱了下眉。
这丫头,不会还在跟他置气吧!
待到千紫靠近时,他便一个闪身出去,拦在了她面前。
千紫早有警惕,步子一顿,在看到来者何人时,那张小脸倏地沉得更加厉害了。
理也不理他,甩开步子,千紫竟是运起轻功朝皇宫深处急驰而去。
君月颜挑了挑眉头,二话不说,转身跟上。
不得不说,千紫手上武功俊,这轻功也是一流。
轻软的水红绣花鞋犹如蜻蜓点水般越过地面,悄无声息,女子瘦削的身影也若一阵轻风,风过无形。
君月颜不作声地跟着,当发现千紫行进的方向越来越往里,他的浓眉轻轻拧了一下。
“嗖!”风声遽然划过耳际,千紫一个跳跃,双脚在树干上连点,如只狸猫般窜到树顶。
君月颜跟上去时,发现女子早已经软软地趴在树下侧的一方屋顶上,小脸微抬,警觉地望着下方。
蓝蓝的天穹下,微风拂过,吹开她的绿色衣衫,衣袖翩飞,翠***流,如一朵翠色蝴蝶,随时便会随风而去。
君月颜正欣赏间,耳畔传来一些若有若无的声音。
他一愣,从那些杂声中分辩出天蚕丝等字眼,其间,似乎还有自己的名字。
为了听得更清楚些,他往前挪了挪身子,也想如千紫一样飞下去。屋顶上的女子仿佛知道了他的打算,忽然抬眼看过来,冲他摇了摇头。
君月颜没有再动。
好半晌,院子里传来几道脚步声,有人远去了。千紫也于这时灵巧地跃下地,沿原路折回。
君月颜看了下离开的那三道身影,却都是穿着宫中御林军服饰的人。
眉头微动,他轻喝一声:“瘦三,去查!”
空气中传来一丝异动,一抹黑影闪过,便再无声息。
君月颜则追上了前头的千紫,问道:“刚刚那几人说了什么?”
千紫嘴角一扬,却没有答他,一路往回走。
君月颜无奈极了,抓耳挠腮地毫无办法,只得放软声线:“我的小祖宗,你说句话成不成?”
身边围着聒燥的小喜鹊突然变成哑巴,天知道有多憋闷!
千紫这时才笑了一声,挑起柳眉,挑衅似地看向他:“是你先不与我解释的。”
君月颜嘴角轻抽:“难道我什么都得向你解释?那根本没什么好解释!”
不就是说她欠他一条命吗?他只不过想要她的一辈子还不起而已,
番外(70)
那中年男子先是没有察觉,当他体内涌出一股陌生的感觉时,大脑内的神经立刻崩紧了。
长期游走在剑尖刀锋上的警觉告诉他,有危险!
他抬起脸,眼光如毒蛇吐信般紧盯住千紫,右手大刀猛然加快了速度。暴风骤雨般的攻击朝她砸过去。
他要的是速战速决。
千紫的剑早已经舞得有些力不从心了,见对方提速,立刻狠狠一咬下唇,生生逼出一线血味,大脑也因此清明了不少禾。
然,对面那人的狂风大作威力委实过于强悍。
“哧……”一声长长的摩擦音,男人的剑与千紫手中那柄精致轻巧的银剑相交而过,血线迸出,千紫脸色变得惨白,左手胳膊本能地缩了回去。那里,肘弯处的衣衫已经被长剑划破,肌肤上喷薄着鲜血妲。
得手的中年男人轻哼一声,右腕一旋,欲要再来一击,然,就在这时,他的双眸倏地沉了下去。
一直忍着剧痛注意着他的千紫眸光却是一亮,揪准时机,右手中的银剑闪电般递了出去。
中年男人脸色急变,转身便跑。
虽然胳膊失去了力气,但他却能在毒性发作的最后一个关头,将浑身内力逼将出来,已经非常不容易。
可千紫怎么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眼光一冷,她清声喝道:“哪里逃!”
刺伤她的手臂,她又怎么会饶恕他?
脚步如影而上,身姿迅速追上男子,中年男子也急忙回头,撑起横剑来隔。
千紫单腕翻转,快得令人不可思议,只瞬间,便飞舞出十数招来,叫人眼花缭乱,辨不清她的身形。
中年男子眼瞳立即收缩起来,像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样,大为惊恐。
“万花拂穴剑!”清脆的一声后,那剑,犹如鬼魅般从后斜斜而上,直入中年男子后背,而千紫的身影,也正稳稳落在他身后。
万花拂穴剑,是云巅道人生平绝招。
千紫适才与端木亮这名亲信动手,用的一直是杂学,从未用过师门独技。就是怕被这人认出来,若是叫他逃脱了,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在她有把握时,她才用上了这致命的一个大招。
虽然看样子确实是被认了出来,但是,没有关系,因为没有人会说出去。
中年男子瞪大了双眼,不甘地倒了下去。
千紫浑身一松,眉头紧接着又皱了起来。低头看了看左肘的伤口,那里已经被血糊满了,她低低咒骂了一声,从袖中甩落一张丝帕裹了上去。
再也不看这里一眼,她转身,快步没入黑暗。
夜都郊外的一片浓密的树林内有一汪天然的清泉,山石嶙峋,流水淙淙,月色笼罩其上,仿若为它披了一件淡薄的轻纱。
此时,千紫正坐在泉中一块石头上,乌黑的发丝浸了水后,柔亮油滑,如最光滑的缎子平铺在青岩上。
她低头轻轻擦拭着伤口,小心地用内衬撕下的白绵包扎好,待到一切看起来没有问题时,她才挽起一头湿漉漉的长发,起身离开。
待她顺利回到皇宫时,已经快子夜时分了。
拖着疲惫的身体悄然摸进自己所住的大殿,千紫长长舒了口气。
“你到哪去了?”忽然间,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低沉地询问道,在同样冰冷的宫殿中显得十分渗人。
刚“背叛”了端木亮的千紫心有一半还是虚着的,猛然闻见男人的声音,吓了一大跳,整个人毫无防备地往后“蹬蹬蹬”后退了几步,“砰”地一声,后背撞在了房门上。
完了,漏陷了!
千紫的大脑“嗡嗡”直响,根本没有仔细去想是谁在说话。
“你怎么了?”君月颜原先是坐在殿内台阶下方的太师椅上的,看见她怪异的举止,顿时感到很是惊讶,站起身来,眼力极好地穿透黑暗,朝她走来。
千紫这才知道那说话的不是端木亮,也不是这宫里的人,而是君月颜。
她惊魂未定,眼睁睁看着男人走近,没有说话。
君月颜看到了她的不安,联系到她如此晚归,心中顿生疑窦,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问:“你干什么去了?”
“嘶——”千紫什么都来不及说,只发出一声嘶心裂肺的痛呼。
她的动静惊到了殿外的宫女们,院内各处房门打开的“吱呀”声后,几道脚步声行了过来,清脆的敲门声在静夜中格外清晰。
“姑娘,有事吗?”宫女询问道。
君月颜已经慌不迭地丢开千紫的胳膊,感到手心有些濡湿,他的心忍不住提到了嗓子眼。
低头去看,雪白的掌心赫然是几点鲜红。
心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君月颜万分恐惧地望着千紫。
千紫深呼吸一口,没有理会他,先冲外面叫道:“我没事,起夜时踩到一个石头,还以为是老鼠。”
番外(71)
“也不会有下次了!”千紫反瞪住他。
两人大眼瞪小眼,好半天,君月颜先偏开了眼光,心平气和地说道:“今天看到你的举止有异,我也派瘦三去查了,虽然不知道具体什么计划,却也提前在京都四门外布下了人手。”
千紫听明白了,原来他早有准备,不禁愕然道:“那我的伤不是白受了?”
君月颜无奈地一叹:“这就是擅自行动的教训,以后记住了吧!”
千紫倒吸一口凉气,心窝深处都隐隐发疼,教训,血淋淋的教训啊妲!
嗯……想到他刚才还是真的蛮关心自己,千紫决定再次和他严肃地谈一谈。
“君月颜,端木亮是真的想要你死。禾”
她的脸色没有了刚才的气怒,凝重了很多,放低声音道:“别看我和端木亮是师姐弟,但在山上时,和他往来也不多。印象中,他是个沉默但很听师父话的人。所以这次在皇宫中的所闻所见,也令我很吃惊。”
虽然早有意料,端木亮不会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可也没想到他的手段会如此残忍。
君月颜见她“态度良好”,紧崩的脸缓了下来,很是满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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