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月颜干脆直接牵住她的衣袖,向端木奇告辞道:“奇伯伯,小侄这就出宫了。”
说完,便拉着千紫扬长而去,留下一个气得满面通红的端木亮。
“师姐……”他不禁叫出声。
千紫回头看了看他,没有说话,眼底的疏离之色很是明显。
待出了端木亮住处区域,君月颜垂头打量着千紫的表情,轻声问:“他真软禁了你?”
千紫点点头,眉宇间蹙起一丝疲倦,言简意赅地说道:“叫我去后便不放离开,先是拐弯抹角地打听,后来便不耐烦地直接盘问昨晚的事,还质问我和你的关系。”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君月颜心头一动,心跳突然加快起来,有些控制不住。
“我说,我不想让自己的手下人成为他的刀下之魂,所以才救了他们。”
千紫在端木亮面前承认了动手的事,不过,却没有提她与君月颜的关系。
这一点倒也说得过去,只不过,刚才这一出后,端木亮不会还笨得以为和君月颜无关。
君月颜有些失望地说道:“现在,他肯定知道你我的关系了。”
“你和我,什么关系?”千紫无所谓地侧头询问。
君月颜一呆,这个问题竟被踢回到他这里。好半晌,他才答道:“好朋友。”
他没有注意到千紫眼光中有什么黯了几分。
“嗯。我今晚动程回紫云巅。”
“今晚就回去?你的伤……”君月颜停下脚步,想要查看她的伤势。
“有你的神药,还能有什么事?”千紫摇了摇头,将手臂缩到身后,拒绝了他的好意。
君月颜见她执着,轻叹一声:“住我府上吧,免得端木亮找你。”
千紫这回倒没有拒绝。
到中山王府后,千紫沐了浴,便倒在主院偏房的榻上沉沉睡了过去。
待她一觉醒来,揉揉眼睛朝窗外一看,才愕然发现窗外天色已经黑透了。赶紧翻下榻,她手忙脚乱地去穿衣衫,耳边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不困了?”
千紫心头一突,询声望去,就见君月颜趴在墙角的小桌上,肩头披了一件轻薄的银色长衫,形容慵懒。
“还好,晚了的话出城不方便,到马车上再补睡。”
君月颜没有说话,眼含深意地看着她穿衣梳洗、收拾行李。一切完毕,她将宫中赏下来的各种玩意儿装了一个蓝布包袱,往肩上一甩后才不好意思地问道:“世子,马车准备好了吗?”
“马车?”君月颜终于支起上身,卧在梨木椅内,轻飘飘扔出一句,“我有说为你准备马车吗?”
千紫一愣,皱起眉头道:“当初你不是让我尽快离开皇宫,送我回去的吗?”
说完她又低声抱怨:“何况,你都让我住在你府上了,这个不是你安排谁安排啊!”
君月颜见她一副真性情,唇角有了笑意,道:“我是让你离开皇宫,可没说送你回紫云巅。”
千紫嘴角轻抽,倒也不生气,只是说道:“那我自己找马车去,世子,再见了!”
虽然实际上她不怎么急着离开,可是,她也不能死巴巴地赖在君月颜家里啊!毕竟,人家只是当她“好朋友”,这样岂不是给他添麻烦?
刚要跨出门槛,右腕
番外(75)
千紫闻言,心头一松。
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婚嫁的事,所以即便早就喜欢了,却也没敢去面对。现在,她真真正正地接受了自己喜欢君月颜的事,那么有些东西,就不能隐瞒他了。
她轻轻推开君月颜,正了正脸色,问道:“君月颜,你真的不介意我的身份?”
他是风云岛的世子,是天夜的中山王世子,真的甘愿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山贼吗?
“丫头,身份这东西就是狗屁。”君月颜伸手绞着她的青丝,一脸狂傲,“你虽然是山贼,但你离真正的山贼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你身上的美好是其他女子难以比上的。”
生于帝王之家,他见识过无数莺莺燕燕,看多了,也就看淡了。千紫的出现,无疑让他双目一亮妲。
她的率真,她的执着,她的智慧,她的与众不同,没有一样不打动着他。
“谁说我不是真正的山贼?”千紫很不服气地反唇辩驳,“前不久在一个茶棚歇脚时,你是没看到我怎么一脚踢飞了那小子!”
君月颜虽然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件事,脑内却也能想象得出场景。
被一名看起来有着大家千金气度的柔弱女子一脚踹飞,想必那人心中郁闷得快要吐血吧!
“你不是山贼,你呀,是个孩子!”君月颜眸光宠溺无比,拉住她的小手放在掌心摩挲。
这个孩子,纯真活泼、特立独行,真是打心底里惹人疼。
“我早就不是孩子了。”千紫较真地解释,“很小的时候,娘就不拿我当孩子看了,很多事情都需要我自己去动手。她说,我的命不好,想要不受委屈,就只能靠自己。”
她的幼年如此可悲吗?君月颜眼底掠过一丝骇然的心疼,握紧她的柔荑,狠声道:“还有我!”
千紫感到了一股由衷的喜悦渗出心房,那个覆在手掌上的大手那样的温热,令人无限心安。
“那你娘呢?”君月颜沉浸在她小时候可能会遇到的困苦遭遇中,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没加思索,喃喃地问道。
“我娘……”千紫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黯然,轻轻答道,“死啦,很早就没了。我是从小就拜入师父门下的,在山上住半年,山下住半年,直到八岁时娘去了,在那个家我就再没有了其他亲人,所以,我也没有再回去过了。”
那个家?君月颜嗅到一丝复杂的味道。
“紫儿,你是天夜人吗?”他试探地问。
千夜说话的口音并不像天夜一带的,也许是跑过很多地方,她的口音比较混杂,连自诩头脑聪明、天生过目不忘过耳不忘的君月颜也愣是没听出来她说的是哪里话。
“我是耀星人。”千紫道出事实。
“耀星?”君月颜吃了一惊,有些无语,“那批天蚕丝……”
那是小国进贡给耀星的,千紫既然是耀星人,动手去抢皇族之物,也未免太托大了吧?
千紫笑着握紧他的手,说道:“等你回风云岛时从耀星过,我带你去看一看我的家,你就知道了。”
一句话勾起君月颜无限好奇来。出了端木亮的事后,天蚕丝最好先藏一藏,一年半载不动它才最安全。那么他就没必要再呆在天夜了。
和太上皇比起来,还是了解他的可人儿更有魅力一些。
“这两天动身吧,去耀星,去你家。”
“那不是我家。”
“好,那去别人家。”
千紫额头黑线,去别人家……君月颜则在一旁打起了他的小算盘。
不管怎么说,那些人都是千紫的家人,即便多年不联系,也更改不了事实。平时不走动也就罢了,可千紫既然要嫁他,还是要回到她的家乡她的根。
看了千紫好几眼,君月颜终是吞下了想要打听她家里情况的话。
既然她说去看一看,那么就不问了罢!
雷厉风行的君月颜当夜就布置好了夜都的一切,第二日晌午进宫向太上皇告别。太上皇颇为不舍,却也无法强求,目光带着浓浓的眷恋目送他离去。
皇宫外头,端木亮带着几个轻骑等在一株大树下,待看到君月颜从宫门后绕出来时,端木亮当即拍马上前。
“君月颜,我师姐呢?”他居高临下地俯视君月颜,开门见山地问。
君月颜看都不看他一眼,声音不耐地答道:“跟我一起离开,怎么,她没有告诉你吗?”
说话间,专属于他的马车从群树的阴影内驾行了出来,直奔君月颜而去。
君月颜一脚踏上车梁,有了精神气,便扬扬得意地冲马背上的端木亮说道:“对了,有句话忘说了,虽然你们是师姐弟,不过,这个词只在你们紫云巅存在罢了!其他任何时候,千紫就是千紫,她的私事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说完了,他也不等端木亮回答,一弯腰,便钻进了车厢。硬是将端木亮气得脸色惨白,却又发不得脾气。
番外(76)
第二日,天空还是有些灰蒙蒙的,大片大片的乌云吞噬了天空,压得人心头喘不过来气。
这雨,酝酿了这么久,却还是没有下下来。
一袭青衣,站在星都的大道上,静静眺望对面。
那是一个高大的门庭,两樽石狮子张牙五爪地蹲在崭新的朱漆门外,昂首向天,雕得栩栩如生。绘着麒麟图案的门额上挂着一副牌匾,上书“沈府”两个大字,金灿灿的晃人眼球禾。
青衣少女微一抿唇,嘴角溢出一丝冷笑。
沈家,耀星,及至整个三国无人不知的豪门,二十年前,以一个惊恐的速度袭卷了龙廷大陆的商界,一夜暴富。
听说沈家家藏数百万黄金,足以与耀星国库相媲美;听说沈家家主只要动一下手指,哪怕你远在千里之外,照样掉脑袋。
在耀星,没有人敢动沈家妲。
只不过,在此时此刻站在那的千紫眼里,一切不过是笑话。
狗改不了吃屎,即便成了皇商,骨子里散发出的永远是铜臭味!
她正观望之时,右手侧门被人从里推开,一名衣衫整洁的小厮拿着把大扫帚走了出来,一眼就看见对面的少女。
少女也没躲没避,淡淡看向他。
“大,大小姐?”那小厮瞪着千紫半天,认了出来,那张脸相较于几年前长开了一些,但眉眼却与她娘如出一辙。手中的扫帚跌落至地,他也不去捡,飞奔着跑了回去,扯着嗓子叫,“老爷,老爷,大小姐回来了!”
千紫一扬雪白的下巴,哼了一声,一点也不畏惧,大步流星地朝自家家门走去。
青色流纱百褶长裙旖旎飘扬,天蚕丝锦绣同色薄衫,衣饰精美,衬托得少女华贵如仙。粉白的脸上,眉若远山,眼如秋水,带着那紫云巅孕育出的灵气。
修建华丽的住宅与她一比较,便立刻庸俗了,黯淡了。
这个八进八出、宛若皇宫般绮丽的府第正是修了又修,改了又改,千紫望着陌生的园子,循着旧时的记忆信步而走。
“阿紫,你回来了?”一道低沉的嗓音传了过来,左边花径上,一个圆滚滚的胖球在众人的簇拥下朝她滚来。
近了,才能辨得出那是个人,有着一张肥肉横生的脸庞,正是她那养尊处优的父亲沈进金。
“父亲。”千紫淡淡叫道。
沈进金用那双被肥肉逼得只剩下两条缝的眼睛审视打量着面前的女儿。数年不见,她的个子窜了很多,气质也与小时候大不相同了。当初的丑小鸭已经蜕变成了一只光芒四射的白天鹅,令在场的沈家老人都暗暗吃惊。
“你果然是在云巅道人手下学习?”沈进金问道。
千紫淡淡一笑:“您是我的父亲,我在哪里学习,难道父亲竟然不知道?”
云巅道人是一名隐世高人,在三国间都颇负盛名,当初偶然看到还是婴儿的千紫,觉得她的根基相当不错,而且又是故人之女,千紫的小妾娘曾经也是千金小姐,后来家里犯了案,才进了花楼。
云巅道人与千紫的外公曾经交好,一时怜悯,便收了千紫在门下,做了他唯一的女徒弟。
她进门虽早,可五岁时才被云巅道人接上了山。
当时为了不暴露她的身份,云巅道人并没有出面,而是托了一位女尼,说是要收徒,将千紫带走了。
沈进金早就将千紫母女扔到了偏院,哪里管她们的死活?直到前不久,他听到外头风风雨雨地说天夜皇子端木亮还有一位师姐,也是云巅道人的亲传弟子,看起来长得挺像他家大小姐的。他这才起了疑,派人去天夜查访。
不过,报信的人还没回来,千紫倒先回家了。
看到她这一身气度,沈进金用不着再去求证什么,心里已经恍然大悟了。
整天忙碌在黄白之物中,他对这名庶女的关心确实是太少了点。关心?不,有这种东西吗?他几乎都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女儿。
虽是如此,但千紫含讥带讽指责他从未关心过她的话还是令沈进金肥滚滚的面肌颤了几下,几分尴尬,几分恼怒。
不过很快他就压下了不适的情绪,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回来就好,为父从前对你关心少了,一直感到愧疚,幸好现在还能弥补弥补。回来住几年,为父一定为你择一门良婿嫁了。”
若是换作以前,千紫或许还会心动。可在紫云巅被云巅道人教养了几年,在外头打拼摸索了几年,她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千紫了。
“父亲,你就这么想嫁女儿吗?”千紫好像只听到他最后一句话,前面的自动忽略掉了。
沈进金一生好财爱面,最重面子,当着亲信的面被一直看不起的女儿两番讽问,他的脸也难挂住了。
“你莫不是还在责怪为父?”他冷下脸问。
千紫望着他的眼睛,连心痛是什么也不会了,这人不是她父亲,她从来没有当他是父亲过,所以,也不会心痛。
番外(77)
这是一座荒废的院落,残墙断垣,衰败不堪。主屋的黑色木门有半扇不见了踪影,另外半扇被大雨打得透湿。
千紫一脚跨进门槛,屋内的潮湿冰冷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抬头四顾,便瞧见屋东角也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拿了条锦帕正小心翼翼地为女子擦拭湿发,女子则面无表情。
千紫看来时,两人也朝她打量过去禾。
这一对视,两边人都吃了一惊。
千紫的目光凝望着那女子的脸庞,虽然时隔已久,可记忆那么深刻,沈千兰,即便化成灰,那眉眼她也忘不掉。
曾经,她曾偷偷窥视这名沈家的掌上明珠被父亲抱在臂弯里逗笑的场景,那时,沈千兰笑得没心没肺,曾深深刺痛了她幼小的心灵。
“沈千紫?”沈千兰竟然认出了她妲。
是的,千紫的面容变化不大,与她的小妾娘长得实在太像,太过炫目。即便曾经被一府人刻意忽略,沈千兰也忘不掉她甜美的长相,让她忌妒的长相。
“你回来了?”沈千兰一挥手,很无礼地挥掉那替她擦拭头发的手,朝千紫走过来,眼中充满了审视,“你当真是在云巅道人手下学艺?如今,是打算回家了吗?”
“我是云巅道人的徒弟,但我没打算回去。”千紫说着,心中却在计较,到底要不要还呆在这里。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沈千兰。
沈千兰在,沈家暗卫多半也不会太远。沈进金要抓她,只怕没一会儿功夫就知道了她的下落。
虽然现在的她早已不惧沈进金,可这到底是个麻烦是也不是?
就在她皱眉苦思的时候,沈千兰一连串问题又丢了出来:“为什么不打算回去?父亲可在找你呢!你要是不想回来,那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女人的话可真多!千紫心里唉声叹气,根本就不想回答她。
真倒霉,连避个雨都能撞到熟人。
她将眼光投向门外,天空灰蒙蒙阴沉沉,雨声不小反大了,如豆大的雨点砸下来,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沈千兰见她没有理自己,脸色一变,想要发怒,眼光却也被屋外的雨给吸引去了。
“天啊,下这么大的雨,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啊!”沈千兰抱怨着这鬼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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