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巡城兵冲上前不由分说将季重慎五花大绑起来,季重慎这时才从刺伤季海的冲击之中回过神来,便立刻大喊大叫道:“放开我,放开我……”
能进五城兵马司的都是有后台之人,谁会怕季重慎这个过气的六品小官儿,于是季重慎叫的越响,士兵们便捆的越紧,有个士兵实在不想听季重慎的鸡猫子鬼叫,便抢了旁边一个老头手里正转着的铁核桃,将两个铁核桃全都塞进了季重慎的口中。这下子季重慎可就再也叫不出声了。
巡城官得知季海是季府的管家,便向手下喝道:“去叫个大夫过来给季管家瞧瞧伤。”
季海忙躬身笑道:“多谢大人关心,小人之伤并不重,回头自己去瞧大夫就行了,万不敢耽误大人的公事。”
巡城官笑笑,向季海点了点头,命手下带上季重慎返回五城兵马司。季海看着季重慎被拖拽着的背影,眼中有一抹畅快的笑意。
季重慎的两个长随彻底傻了,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们老爷不就是出来打听个消息么,怎么就变成杀人凶犯被带到五城兵马司去了。回过神来,两人撒开脚没命的往靖国公府奔去。
季海并不理会季重慎的两个长随,只转身进门,命门子将大门紧紧闭上。至于那两个长随会如何向陈老夫人回禀,季海完全不在意。
陈老夫人在家里等消息等的心焦火燎,却只等来了满面惶恐的季重慎的长随,两个长随也没敢歪曲事实,只说老爷刺伤三老爷府上的管家,被巡城兵马司的人正好撞上,如今老爷已被锁拿进五城兵马司,请老夫人快去救老爷。
陈老夫人一听这个消息,眼前一黑便昏死过去,这大半天她受到的刺激实在是太强烈了。
陈老夫人一昏倒,满府里能做主的人就只剩下柳氏一个了。邓嬷嬷命珍珠翡翠珊瑚碧玺救醒陈老夫人,她自己则立刻跑去欣泰院,大叫着冲进上房,直着嗓子喊道:“夫人,大事不好了……”
宋嬷嬷正在陪柳氏说话,听到邓嬷嬷的大叫赶紧跑出来低声叫道:“嬷嬷你大喊大叫什么,若是惊了夫人可怎么是好!”
邓嬷嬷只将宋嬷嬷往旁边一拽,便冲到内室冲着刚从美人榻上坐起身来的柳氏叫道:“夫人,可了不得了,老爷杀了人,已经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抓去了,老夫人听到消息已经昏倒了,您快去看看吧。”
柳氏脸色大变,身子晃了两晃眼看着就要歪倒,此时宋嬷嬷冲进来,一把搂住柳氏,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急急道:“夫人千万稳住,您这会儿可不能乱了阵脚,您还怀着孩子呢。”
柳氏是宋嬷嬷奶大的,靠在宋嬷嬷的怀中,柳氏心中立刻踏实了许多,她双手放在小腹上,神情渐渐安定下来。
邓嬷嬷见柳氏明明被自己惊的就要摔倒,偏有个宋嬷嬷杀出来,一句话便稳住了柳氏,让她的计划功亏一篑,不由在心中暗恨宋嬷嬷多事。若然在此时柳氏也出了事,这国公府的女主人便能换成她的女儿来做了。
柳氏稳了稳心神,靠在宋嬷嬷身上沉着脸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细细说清楚。”
邓嬷嬷只能躬身说道:“回夫人,刚才跟老爷的两个小子跑回来报信,说是老爷在三老爷府门前拿刀杀三老爷府里的管家,偏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抓了个正着,他们把老爷抓到五城兵马司,老夫人一听这个消息便晕了过去,珍珠碧玺她们正在救老夫人,老奴赶紧跑来请夫人过去主持大局。”
柳氏冷冷看着躬身站在自己面前的邓嬷嬷,正要开口说破她的心思之时,却被宋嬷嬷轻轻拉了一下,柳氏扭头看向宋嬷嬷,见她轻轻摇了摇头。
柳氏气恼的瞪起眼睛,宋嬷嬷还是轻轻摇头,柳氏愤愤的出了口气,转过头看着邓嬷嬷冷声道:“嬷嬷先回慈萱,本夫人随后便到。”
邓嬷嬷设计柳氏不成,只得赶紧回了慈萱堂。她一走,柳氏便生气的问道:“嬷嬷,为什么不说我揭穿那老刁奴的诡计?”
宋嬷嬷轻声道:“夫人,现在不是时候,您且忍一时之气,总有一天您会成为这府里真正的女主人,到那时什么气出不得。何苦在这当口儿与自己为难呢。您只当为小主子积福吧。”
见宋嬷嬷拿胎儿说话,柳氏这才罢了,让人服侍自己换了衣裳,扶着宋嬷嬷的手匆匆赶去了慈萱堂。
陈老夫人刚才是急怒攻心才会晕过去,没有什么器质性的毛病,因此很快就被救醒过来,她醒来后看到儿媳妇柳氏坐在身边,便立刻坐直身子,沉沉说道:“你不好生在房中养胎,又过来做什么。”
柳氏抹着眼泪哭道:“母亲,老爷他被抓进五城兵马司了,这可怎么办啊?”
陈老夫人面色阴沉的说道:“这事你不必过问,有老身在,谁也别想去重慎一根汗毛。你只回去好生养胎,给重慎生个儿子要紧。”
柳氏在走来慈萱堂的路上已经想了许多,自从有孕之后,季重慎对她来说就没什么用处了,不论这一胎是男孩还是女孩,柳氏都会让他成为季重慎最后一个孩子,自从前几日做胎满了三个月,柳氏便悄悄在季重慎的饮食之中下了份量不轻的棉籽油,让季重慎从此彻底失去让女人怀孕的能力。
所以不论季重慎能否平安离开五城兵马司,柳氏的地位都不会再受到威胁,柳氏甚至有种阴暗的想法,若是季重慎再也出不来就好了。
因有着这样的想法,所以柳氏只是表面上做出担忧之色,其实一点儿都没往心里去。听陈老夫人这么一说,柳氏便哭着站起来,悲凄凄的说道:“是,儿媳谨遵母亲吩咐。”
宋嬷嬷忙上前扶着柳氏,向陈老夫人行过礼后便离开了慈萱堂。
陈老夫人将两个长随叫了进来,细细的问清楚了来龙去脉,听到季海这个名字的时候,陈老夫人双眉皱了起来,想了一会儿才问邓嬷嬷道:“这个季海可是翠儿的弟弟?”
邓嬷嬷想了想才回道:“回老夫人,季海就是翠儿的弟弟,他是三老爷的小厮,那年分家之时分给了三老爷。”
陈老夫人冷道:“连身契也给了?”
“回老夫人,季海的身契早在十年前就被国公爷拿走了。”邓嬷嬷赶紧回话。
陈老夫人冷哼一声,眼神越发阴郁。若是她还拿着季海的身契,这事便好办多了,如今季海的身契必在季光慎夫妻手中,这样一来要顺利把季重慎救出五城兵马司的大牢便要多费些周折了。陈老夫人此时还没有意识到她已经不再是国公夫人,救季重慎出来可不是多费些周折就能办到的事情。
季海简单包扎了自己的伤口,便匆匆去了忠勇郡王府。他到忠勇郡王府之时,季光慎正与庄煜和无忌一起切磋武功。王府管家将季海引到演武场,众人一见他用三角巾吊着手臂,便立刻停止切磋,向演武场边上的季海走过去。
季海赶紧跪下行礼,庄煜沉声道:“你身上有伤,不必行礼了,是谁伤了你?”庄煜昨日还见过季海,那里他可没有受伤,是以庄煜才会这样问。
季海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无忌和季光慎都气的变了脸色。不过季光慎到底是大人,自我克制能力比无忌强的多,只是沉沉说道:“季海,你受委屈了,养伤要紧,其他的暂不必问。”
无忌则炸了毛,愤然大叫道:“这算什么事,昨日三叔才被她们打破了头,今日又上门去杀三叔的管家,是不是后儿就要冲进府里把三婶和弟弟妹妹打杀了,五哥,你快带我去见皇上姨丈,我要告御状。”
庄煜按着无忌的肩头,沉声道:“无忌,别乱了阵脚,虽然季将军和季管家都受了伤,看着是吃了亏,可他们府里也没讨了好处,刚才五哥不是告诉你了么,陈氏已经被削去国公夫人的诰封,降为从二品夫人,刚才季管家也说过季重慎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抓了起来。他敢当街行凶杀人,这罪名绝计小不了。其实我们不用做什么,只在一旁看着就足够了。”
季光慎点点头道:“无忌,五皇子说的极是,咱们只看着就行。”
庄煜想了想又说道:“不过陈氏极有可能来到王府求无忧出面替季重慎求情,倒是应该先准备起来。”
无忌气呼呼的叫道:“做梦,姐姐才不会替他求情。”
庄煜笑笑道:“你姐姐自然是不会的,不过我们也应该先商量商量,免得到时候被动。”
无忌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便点点头道:“那就快些就找姐姐吧。”
季光慎听了庄煜之言却颇有意味的看了看庄煜,这事哪里还用商量,五皇子分明是想找机会与无忧接近。难道是五皇子看中了无忧?季光慎便存了心思。
无忧正在核对帐册,叶氏在窗下打花样子,季维如在一旁翻花绳,季维扬则躺在榻上呼呼大睡。此时无忌跑进来叫道:“姐姐三婶,五哥请你们出去说话。”
无忧放下帐册,向无忌蹙眉轻道:“无忌小声些,别吵着扬哥儿。”
叶氏则放下画笔快走到无忌身边,轻声问道:“无忌,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好端端的让我们出去说话?”
无忌气咻咻的将重慎刺伤季海之事说了出来,叶氏惊道:“季海怎么样,可有性命之忧?”
无忌摇摇头道:“那倒没有,就是胳膊上被划了个口子,不重。”
叶氏这才松了口气,忙对无忧道:“我们出去看看吧。”
无忧点点头,命丫鬟们照顾好小维如和扬哥儿,便和叶氏无忌一起去了前头的花厅。
庄煜看到无忧快步走进花厅,白皙的脸上泛起娇美的红霞,一双灵慧的双眸闪着些微疑惑的神色,他忙起身离座迎向无忧,笑着说道:“无忧你来啦。”
无忧点头,轻轻唤了一声“五哥”便看向季光慎道:“三叔,我刚才已经听无忌说了,季管家的伤果然不要紧么?”
季光慎笑道:“刚才我瞧过季海的伤,只是些皮肉伤,并不要紧,将养上几日就行了。”
无忧点点头,轻声道:“这便好,再想不到他竟如此疯狂。”对于陈老夫人和季重慎,除非迫不得已,无忧绝不想再叫一声祖母和二叔。
季光慎眼中闪过不屑的神色,对于季重慎这个除了贪花好色之外别无所长的二哥,他根本就看不起。甚至季光慎都觉得季重慎都不是自己父亲的亲生儿子,老国公爷的后人岂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无用之人。
庄煜不甘心被忽视,便出声说道:“无忧,季重慎被关入五城兵马司,陈氏必不能答应,凭她根本不可能将季重慎救出来,只怕还会来立逼着你求情的。”
无忧轻哼一声冷道:“我岂是她想逼就能逼的,若我不愿意,谁也别想逼迫于我。”
庄煜轻道:“你的性子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怕到时陈氏又拿着孝道两字说话,若然你一口回绝,只怕她会借机散布流言,到底对你不利。”
无忌一听这话立时怒了,愤然大叫道:“她敢!”
无忧淡淡一笑,轻柔的唤道:“无忌,别这么毛燥,姐姐有办法应付的。”
无忌素来最相信姐姐,听了无忧的话,无忌这才安静下来。庄煜赶紧问道:“无忧,你想怎么做?”
无忧笑笑道:“惹不起躲的起呗,无忌,你总说在王府里气闷的紧,不如我们去庄子上住一阵子。等皇上姨丈圣寿之前再回来也不迟。”
无忌一听这话高兴的跳了起来,一个劲儿的囔道:“好好,我们这就去庄子上住。”
庄煜则有些郁闷,他是皇子不能轻易离京,若然无忧姐弟去了庄子上,他岂不是要好久都见不到无忧了么。想到这里庄煜立刻说道:“这怎么行呢,这岂不是会让外人觉得你们怕了陈氏。”
无忧微微皱眉,无忌则用力点头道:“对啊,姐姐,我们不能去庄子上,我们才不怕她。”
无忧轻轻瞪了庄煜一眼,将弟弟拉到椅上坐下,轻声道:“无忌,别人怎么想有什么关系,难道别人说你怕你就怕了?”
无忌有些困惑的看着无忧,低低道:“可是姐姐,难道就让别人那么说我们么?”
无忧笑笑道:“便是被说几句又有什么关系,怕还是不怕我们自己心里最清楚。别人再怎么说也不能代表我们的想法不是。”
无忌闷闷的撅起嘴巴,他知道姐姐说的对,可是他就是不想让任何人说自己的闲话。
季光慎更能明白无忌的心思,便笑着说道:“其实也不是一定非要出京到庄子上去,此事对无忧无忌来说有足够不插手的理由,一边是二叔一边是三叔,无忧和无忌帮那一边都不合适,最合适的态度就是两不相帮。老夫人便是散布流言,我们也能以同样的办法还回去。”
庄煜一听这话正中下怀,立刻连连点头道:“季将军说的对,何至于避出京呢。无忌,你若是想出京玩,等过了父皇的圣寿,我们一起随驾北巡,草原上可比庄子里好玩多了。”
无忧想了想,也浅浅笑了起来,也的确是这么个道理。这苦主和被告都和王府有亲戚关系,最好的立场就是两不相帮。自己真不必为了回避什么而刻意离开王府,这反而会让人觉得有什么了。
庄煜见无忧不再坚持出京,心里也松了口气,笑着说道:“五城兵马司必会把季重慎伤人一案转到刑部,这几日我去刑部盯紧些,早些把这案子了结了,也省得让大家费心。”
季光慎立刻站来向庄煜行礼道:“五殿下,季海虽然是奴仆,却与末将情同手足,千万不能因为他是奴仆之身就让他多受委屈。”
庄煜点点头道:“这是自然,不过按大燕律,季海不是平民之身,季重慎所受的惩罚会小很多,最重不过是贬官罚金。”
无忌立刻追问道:“若季海是平民呢?”
庄煜沉声道:“那便会被罢官贬为庶人,再视伤者伤情之轻重判以三个月至两年的监禁。”
季光慎双眉紧紧皱了起来,庄煜见状便向他伸出手道:“季将军,可否将季管家的奴契交给我。”
季光慎不解庄煜是何用意,无忧却已经猜了出来,她立刻说道:“三叔,您就把季海的奴契给五哥吧,五哥有办法的。”
季光慎明白过来,立刻说道:“季海的奴契早就还给他了,只是他死心眼儿,不肯去注销奴籍。我这便去把奴契拿回来。”
庄煜听了这话立刻说道:“季将军既然早就把奴契还给季管家,那他早就不是奴仆之身了。如此便更好办了。”
无忌听了话立刻跑到季海暂时休息的房间伸手说道:“季管家,把你的奴契给本王。”
季海微微一愣,旋即用没有受伤的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将之交给了季无忌。“王爷,这就是小人的奴契。”季海轻声说着,脸上没有一丝怨意。
无忌攥住油纸包,看着季海说道:“季管家,我们绝不会让你白白受伤。”说罢,无忌便跑回了花厅,将季海的奴契交给庄煜。
庄煜笑道:“行了,无忧无忌季将军,我先回宫了,回头让人催一催五城兵马司,让他们快些把季重慎之案转交刑部。等了结此事我再过来。”
无忧无忌季光慎都点点头,无忧担心庄煜因为自家的关系而做些会让人抓住把柄之事,便走到庄煜身边轻声道:“五哥,你护着我们的心思我很明白,只是别为了我们让人算计了。”
庄煜开心的笑了起来,想去拉无忧的手,无忧却赶紧将手背到身后,庄煜低低道:“无忧,不用为我担心,我心里有数着呢,我一定会好好的,你尽管放心吧。”
季光慎和叶氏见庄煜和无忧说悄悄话儿,忙把无忌拉住不让他跑的那么快,免得打扰了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