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忙对季光慎笑道:“三叔,我没有瞒着你的意思,我手上有好些一鳞半爪的消息,可是却没有办法将之串起来。所以才会想到一点说一点儿。”
季光慎立刻道:“这个容易,你只将所有知道的片段写下来,再去找其中的联系,总能找出一条线把所有的点都串起来。”
无忧点点头道:“好,我回府后立刻这么做。”
季光慎道:“无忧,万岁的圣寿已过,后日我便要回漠南了。下一次什么时候回京我也不知道,你这里有什么消息一定记得通知我。三叔再不济也能帮上点子小忙的。”
无忧笑道:“三叔,皇上下个月就要北巡,到时候我和无忌都会随驾,漠南关是大燕最北部的重镇,皇上一定会去,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再见面的。若真查出什么,到时一定告诉三叔。”
季光慎笑道:“这倒也是,那三叔就在漠南关等你们了。”
叶氏听到丈夫就要离家,心中很不是个滋味,只轻声道:“这么快又要走了,我真想带着孩子们跟老爷一起去漠南关。”
季光慎看向叶氏,无奈的笑了笑,若是在从军之初叶氏便随军去了漠南关,这倒也没有什么,可如今他已经是从四品的偏将军,家眷便一定要留在京城之中,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所有率兵在外的将军都要如此行事,其实就是以家眷为质,让皇上放心的意思。
叶氏心里也清楚,只能笑笑道:“老爷,我不过是白说说罢了,老爷不用放在心上。”
无忧知道季光慎很快就要离京,自然不会再占着季光慎的时间,只命人回王府报了信,少时,万三行便带着王府侍卫到季府来接人了。无忧就能顺理成章的推了季光慎送她们姐弟的好意,让他能和叶氏如姐儿扬哥儿多聚一会儿是一会儿。
庄煜回到宫中,立刻向隆兴帝回禀了太后的异常行为,隆兴帝听罢立刻说道:“煜儿,你皇祖父治国极严,他最恨内宫妃嫔与外戚勾连,太后一度只能靠俸银度日,于银钱上很是拮据,到了父皇继位,父皇不能让人说朕不孝,便不能象你皇祖父那样严苛,太后这几年明显手中宽裕许多,太后的娘家早就被先皇和朕压制的再无出头之地,他们不可能给供给太后银钱,只怕能给太后提供银钱的,便是叶远斋之流。煜儿,你们查叶远斋之时,必定没有彻查郑氏的底细吧?”
庄煜脸上一阵发红,低下头不好意思的说道:“父皇说的极是,儿臣并没有深入查实郑氏的身份。”
隆兴帝笑笑道:“这也不怪你,如今知道郑氏底细的人已经很少很少了,那都是几十年前的旧帐,你怎么会想的到。”
庄煜急道:“父皇,郑氏到底是什么身份,她和太后有什么关系?”
隆兴帝淡淡说道:“郑氏是太后入宫之前的婢女。太后入宫后便为她重新安排了身份,让她嫁与叶远斋做填房,目的就在于算计叶远斋嫡妻顾氏的产业。太后不能从娘家得到资助,只能让从前的婢女想办法供给她源源不断的银钱。”
庄煜惊讶的抬头看向隆兴帝,疑惑的问道:“父皇都知道?”
隆兴帝笑笑道:“煜儿,父皇也是在你开始彻查叶远斋侵吞嫡妻财产之时才开始查的。”
庄煜有些郁闷的嗯了一声,心里暗暗埋怨隆兴帝都查清了也不告诉他一声。隆兴帝岂能看不出儿子的心思,只笑着说道:“煜儿,你是个暴碳性子,若是父皇早就告诉你,你必会带出幌子来。”
庄煜不服气的抬头看向隆兴帝,梗着脖子说道:“父皇,为何不现在就揭破?”
隆兴帝沉声道:“与其让太后警觉自断手足,何如顺藤摸瓜?”
庄煜立刻明白过来,他点头道:“儿臣懂了。”
隆兴帝笑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打趣的说道:“煜儿,今日怎么对父皇的锦鲤手下留情了?”
庄煜脸上一红,急急叫道:“父皇,您怎么还念着那事儿,儿臣早就不再胡闹了。”
隆兴帝呵呵笑道:“哦,你也知道那时是胡闹啊。”
庄煜再也待不住了,只跪下说道:“父皇,儿臣告退。”
隆兴帝笑着挥了挥手,让庄煜退下。庄煜走后,隆兴帝的脸上便没了笑容,他沉声唤道:“陆柄,可查出什么?”
陆柄上前躬身道:“回皇上,老奴终于发现太后在翠华宫养了几个宫女。”
“翠华宫?那里是冷宫禁地,怪不得一直查不出来。”隆兴帝沉沉说了一句。皇宫之中院落重重,便是皇上也没有去过所有的宫室,那翠华宫又位于皇宫西北角的冷宫深处,平日里人迹罕至,在那里不要说藏几个人,便藏上几十上百个人,都极难被人发现。
“就是翠华宫,今日大朝贺之时,太后派人悄悄从慈安宫后门溜出去,在宫中兜了好几个圈子,才去了翠华宫,在翠华宫领出两名宫女,从后门进了慈安宫,老奴已经打探清楚,那两名宫女就是今日太后赐给季将军之人。”陆柄将今日所探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全都说了。
“翠华宫中现在还有什么人?”隆兴帝沉声问了起来。
陆柄立刻说道:“回皇上,翠华宫中现在只有一个老嬷嬷和两个小宫女。”
隆兴帝皱眉道:“就三个人?”
陆柄忙道:“现在就只有三个人,算上被领走的两个,原本应该有五个人。”
“不要惊动翠华宫之人,只暗中监视,有任何动静都立刻向朕禀报。”隆兴帝沉声说道。
陆柄连声称是,又躬身问道:“皇上,下个月您就要北巡,若有紧急之事怕是来不及回禀……”
隆兴帝想了一会儿,沉声说道:“若遇紧急之事可报与太子。”
陆柄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再次躬身称是,便站到一旁服侍隆兴帝批折子了。
慈安宫中,李嬷嬷边给太后捶背,边低声说道:“太后,听说季将军很快就要回漠南关,只怕娇红绿如不能得手,那可怎么办呢?”
太后却信心满满的笑道:“素青,你可见过不吃鱼的猫?”
李嬷嬷忙道:“世上何曾有不吃鱼的猫。”
太后笑道:“是啊,世上没有不吃鱼的猫,便不会有不偷腥的男人,娇红绿如是受过特别训练的,凭什么男人见了她们,都得被迷的神魂颠倒,只要她们陪着过了夜,那季光慎便再也离不了娇红绿如。兹拿住季光慎,叶氏还能活几天?哀家的银子她也敢拿,哼!也不想想有没有那个命去受用。”
李嬷嬷笑着称是,心里却不踏实,从前派出去的那几个都是用了水磨功夫慢慢接近目标,在不知不觉中控制目标的偌大家业。可谓天衣无缝。
但蝇季光慎的情况却不同,他在京城的时间没剩下几天了,若不直接把人送到季府,便没了下手的机会,所以才不得不兵行险着,由太后亲自赐贵妾给叶氏,让叶氏领回去立刻与季光慎圆房。太后想的很好,只要季光慎迷上娇红绿如,便能做出宠妾灭妻之事,娇红绿如只要抓住管家之权,治死叶氏还不是早完的事。
只是太后怎么都想不到,叶氏一出慈安宫便将圆房之事死死藏在心里,不论对谁都没有透露一个字,叶氏心中吃准了太后没有办法将这事公开,所以这抗旨之实叶氏便大胆做了,丝毫不担心太后因为此事而找她的麻烦。太后以为自己什么都算到了,却连最基本的女人捍卫丈夫所用权的心理都没有算到。
“素青,那季光慎没两日就出京了,你多打听些季府的动静。”太后漫不经心的吩咐了一句,在她看来,娇红和绿如的得手是必然的,继续源源不断的供应她银钱也是必然的。
李嬷嬷应了,又轻声说道:“太后娘娘,老奴今儿听说了一个笑话。”
太后闭着眼睛缓声道:“什么笑话,说给哀家听听。”
“今日顺宁公主在观鱼台遇到五殿下和忠勇郡王,顺宁公主冲上观鱼台冲着五殿下和忠勇郡王大叫了一声,却又立刻主动道了歉,然后便飞也似的跑了。后来在燕喜堂,顺宁公主竟然刻意向萱华郡主示好,那话儿说的别提有多软和了。”李嬷嬷知道太后只顾着生气,并没有注意到顺宁公主这一小插曲,便细细的说了起来。
太后的眼睛陡然一睁,沉声道:“竟有这事?”
李嬷嬷忙道:“回太后娘娘,奴婢看的真真儿的。”
太后的双眉紧紧皱了起来,低声道:“难道丽妃也生了外心?”
李嬷嬷忙道:“娘娘,您从前说过丽妃从来也没真正和您一条心啊。”
太后点点头道:“这是自然,她只想着让哀家扶持她的儿子,哼,她想做皇后做太后呢。”李嬷嬷没有接话,只继续给太后按摩。
太后想了想,冷冷笑道:“明儿你去一趟锦棠宫,六皇子是不是在宫宴上捏破了酒杯?”
李嬷嬷立刻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忙应道:“是,奴婢明天一早便去慰问丽妃娘娘。”
“丽妃的牌子可恢复了?”太后又问了起来。
李嬷嬷忙道:“皇上只是解除了禁足令,并未下旨恢复丽妃娘娘的牌子。”
太后冷笑道:“看来丽妃做的衣裳皇帝并不是太喜欢啊。哀家倒是小瞧了皇后还有萱华郡主对皇帝的影响力。”
李嬷嬷见机会难得,便立刻说道:“太后娘娘,您有所不知,奴婢听说忠勇郡王府底子极厚呢,听说如今京城里几家生意最好的铺子都是忠勇郡王府开的。”
太后眼神一凛,立刻沉声道:“竟有此事,郡王府都开了哪些铺子?”
“别的奴婢还不太清楚,只知道点石轩和锦绣坊都是忠勇郡王府的产业,这两家铺子在郡王府开府之前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郡王府开府之后,不到半年时间,点石轩就成了京城中最受各府夫人小姐追捧的首饰铺子,那锦绣坊也是一样,如今谁没有几件点石轩的首饰锦绣坊的衣裳,便不好意思出门走动。太后近两年收到的贺礼,奴婢曾特意留心察看过,有六成以上都是点石轩和锦绣坊的东西。”李嬷嬷一口气说了起来。
太后皱眉沉思良久,方说道:“哀家小瞧了萱华郡主。”
李嬷嬷忙道:“太后,吴王世子只比萱华郡主大两岁啊,若是……”
太后眼睛一亮,立刻说道:“对啊,哀家怎么没想到。”兴奋过后,太后又皱起了眉头,愤愤道:“皇帝不肯诏吴王回京,炯儿落生便在蜀地,哀家连见上一面都不能。”
李嬷嬷忙劝道:“太后娘娘,明年正逢您六十华诞,皇上再没有理由不诏吴王回京贺寿。何不等到明年大寿之时来个喜上加喜呢?”
太后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这倒也是,那就再等上一年吧。”
李嬷嬷又道:“太后娘娘,奴婢听说五殿下同萱华郡主走的很近,只怕这里头有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意思。您是不是得先做些防备?”
太后只淡笑说道:“这有何难,过阵子安排灵云寺的慧显法师为诸位皇子测测八字便是了。”
李嬷嬷这才笑道:“娘娘想的周全,真是诸位皇子之福。”
太后被在李嬷嬷的按摩之下有些倦了,便命李嬷嬷服侍自己睡下,李嬷嬷见太后这么快又犯了困,心中有种隐隐的不安。她暗暗打定主意,等隆兴帝离京北巡之后,她便要悄悄出宫去白云观一趟。
两日之后季光慎辞别家人返回漠南关,太后在宫外的眼线却一直都没有收到来自娇红绿如的消息。眼线忙密报太后,太后一听勃然大怒,对李嬷嬷叫道:“你说娇红绿如都已经训练好了的,怎么如今季光慎都已经出了京,她们还没有传回任何消息?”
李嬷嬷赶紧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说道:“太后息怒,娇红绿如的确是已经训练好的,只怕是那叶氏没有听从太后的吩咐,将娇红绿如关起来不许她们见季光慎,这才没能得手。”因为事先约定好了,只要得手便立刻传出消息,没有传出消息就是不曾得手,故而李嬷嬷才会这么肯定的说。
太后怒道:“好大胆的叶氏,竟敢违背哀家的旨意,她是活腻了不成!素青,你速去季府代哀家看望娇红绿如,哀家倒要看看那叶氏有多大的胆子!”
李嬷嬷一听太后这话不妥,赶紧磕头道:“娘娘三思,娇红和绿如并无诰封,怎当的起娘娘亲自过问。”
太后脸色越发阴沉,只冷声道:“你说该如何处置?”
李嬷嬷忙道:“奴婢以为如今季将军已经去了漠南,季府之中不过是些老弱妇孺,只需命人潜入季府与娇红绿如接头打探情况便可。”
太后沉着脸点了点头,冷声道:“就这么去办吧。”李嬷嬷磕了个头站起来,退下去安排人手潜入季府之事。
与此同时,在忠勇郡王府中,无忧正同叶氏说话。
“三婶,太后必不会不再过问娇红绿如之事,如今她们的伤还未好,也不方便送到庄子上,不由先将她们先送到王府来,免得太后派人上门生事。”
叶氏想了想,面带歉意的说道:“这岂不是给你和无忌添麻烦了么?”
无忧笑道:“这算什么麻烦,我们王府房子多着呢,还怕没地方安置么。三叔去了漠南,我和无忌就得替他照顾三叔和弟弟妹妹。”
叶氏摇头笑道:“不,原该我这做三婶的照顾你们才是。”
无忧笑道:“我们互相照顾不就行了。”
叶氏知道无忧说的有道理,便立刻将娇红和绿如抬上马车送进了忠勇郡王府。无忧让崔嬷嬷将娇红绿如安置在僻静之处,只等她们的伤略好些便将之送出京城,送到西北的一个小庄子上,西北到京城,一路上可不太平,凭娇红绿如两个,再没那个本事逃回京城。
李嬷嬷晚了一步,她派人到季府暗暗寻找娇红绿如,注定扑了个空。太后听娇红绿如不在季府,顿时勃然大怒,拍着桌子大叫,命李嬷嬷立刻宣叶氏进宫说个清楚。
李嬷嬷见太后盛怒,也不敢上前相劝,只能顺着太后的意思出宫宣叶氏入宫晋见太后。
李嬷嬷到了季府之时,才知道叶氏并不在府中,而是在忠勇郡王府教导郡主女工之道。李嬷嬷心里便有些个不踏实了。
等季府下人将叶氏接回府中,李嬷嬷看到同来的还有萱华郡主和忠勇郡王,李嬷嬷更加不踏实了。她硬着头皮上前宣旨。
因太后传的是口谕,所以李嬷嬷便有了机变的余地,她只说道:“太后娘娘诏季夫人进宫陪伴”,而没有象太后口述那般,上来将叶氏骂个狗血淋头。
无忌小脸紧紧的绷着,无忧却淡笑道:“这可真是巧了,本宫正想进宫请安,正好与三婶一起,却也便宜的很。李嬷嬷,你说对不对?”
李嬷嬷心中暗暗叫苦,还不得不陪笑道:“郡主说的极是。”她哪里敢说一个“不”字,要知道无忧和无忌都穿了正式的朝服陪叶氏回府的。
一行人径往皇宫而去,李嬷嬷心里飞快的盘算着回头要怎么提醒太后。萱华郡主和忠勇郡王可是帝后面前的红人,现在可不是和帝后彻底撕破脸的时候。
进了皇宫,李嬷嬷要引叶氏去慈安宫,无忧只笑着说了一句:“三婶只管慢慢陪太后娘娘聊天,我会在皇后姨妈那里等三婶的,回头我们一直出宫,今儿三婶教的绣技我还没有学会,三婶还得再给我讲一讲。”
叶氏知道无忧这番话是故意说给李嬷嬷听的,便笑着点头应了,等无忧无忌走过之后,才向李嬷嬷笑道:“李嬷嬷,我们去慈安宫吧。”
皇后看到无忧无忌来了,便笑着说道:“今儿怎么想着来看姨妈了?”
无忧笑道:“姨妈,无忧是陪三婶进宫的。”
皇后奇道:“季夫人为何进宫?”
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