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家见楚秦门这么坚决和罗家划清界限,自然大喜。
奈文家也乐见其成,罗家自然是得罪狠了,但齐休手里有交通领民的证据,他们投鼠忌器,不敢大闹。
无论如何,三家都不再来烦齐休了。
……
等这些事慢慢平息,又快到一年年关了。
楚秦领地,阚家村扬谷场。
黑黑瘦瘦的阚缺和四五个小伙伴排成人墙,拿着木剑,玩着仙人打仗的游戏。
对面草垛上站着阚家族长的宝贝孙子,长得又胖又白,高高一剑丢出,嘴里还‘哔吡’地配音。
木剑打中人墙里的谁,谁就大叫一声,倒下去装死,把草垛上的胖小子乐得不行。
“换人,换人,轮到我了!”装死的小伙伴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将胖小子赶了下去,自己拿起木剑,指挥大家再度排好,然后学着胖小子的样子,高高丢出。
这回正好砸到胖小子的额头,他吃痛,也忘了装死,坐地下哇哇哭了起来。
小伙伴们见势不妙,一哄而散,往各自家里跑。
衣裳上沾满灰的阚缺跑到自家门口,就闻见家里厨房传出的阵阵肉香。
“噢!吃肉咯!”高兴地跑进厨房,用手夹起灶台上一块红烧肉,也不怕烫就往嘴里塞,吃得满嘴是油。
“这孩子!”母亲假作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又把一碗蒸鱼从蒸屉里拿出来,递给他吃。
“今天是什么日子,那么多好吃的?”
一手红烧肉,一手蒸鱼,阚缺眼睛还死死盯着母亲手里,正一个个往锅里下的鹿肉丸子。
“你今年五岁啦。”
母亲说道,“明天一早,就跟老族长去仙山,要是天可怜见,一举登仙,可就是我家天大的福分。”
“噢!我要去做仙人咯!”
阚缺高兴得好东西也不吃了,冲到院子里拿着木剑乱舞起来。
兴奋地一晚上都没睡好,天还没亮,老族长就进了家门,嚷道:“到时辰了,咱族里这次有十个适龄的,套了两辆车,要早点走,不然赶不上。”
阚缺穿上了这辈子最好的衣裳,一家人又冲着家里香案上,仙师阚林的画像恭恭敬敬地磕了头,焚香祝祷一番,才送阚缺上了族里的马车。
上了车,昨天的胖小子也在里面,额头上还有好大一个包,不过毕竟小孩心性,早忘了昨天的事,故作神秘地说着自己知道的秘闻。
“知道么?村东头的二愣子,他娘被从仙山上赶下来了,说是乱嚼舌头。”
阚缺心说难怪,许久都不见二愣子了,以前他仗着老娘在仙山里当差,一直有些看不起自己这些同辈,感情现在是没脸出门了。
“那还算好了……”
车里另一个小姑娘说道:“听说几个罗家村子的人,全都被赶走了,现在要说把他家原来的地,分给别家呢!”
几个小伙伴聊着从大人嘴里听来的八卦,马车缓缓开动,阚缺才想起和外面的父母挥手告别。
两辆大车足足走了一天,才停在楚秦山前,刚在车里睡醒的阚缺第一次看见这么高的山,还有山中漂浮的祥云,佛光,真正的仙家景象。
马上就要进仙山里去了!兴奋地无法自抑,小身体微微发抖,再看身边的小伙伴,也是同样,族长家的胖小子,白痴一样看着仙山笑着,嘴边甚至留下了哈喇子。
族长带着十个小的,一路走到仙门底下,高高的牌坊,上面‘楚秦’两个大字,都是众小启蒙时,头两个学的,怎会不认识。
牌坊底下站着位中年赤袍男子,族长看见他,连忙带着众小跪下磕头,带头颂道:“阚家领民,见过虞仙师。”
“喔,起来回话。”那虞仙师说话十分威严,“你家随我们也几十年了,一直没半个人冒头,希望这次走运些罢。”
阚家族长自然也是说着吉祥话,命阚缺等人跟着这位虞仙师进山。
一进山门,扑面的好闻气息,夹杂着隐隐劝善之意,吹得阚缺熏熏欲醉。跟着虞仙师往上走,行到半山腰,道路两旁满满生长着叫不出名字的仙草仙花,一眼望不到头,十分好看。
等到山顶一处广场,那里已占满了许多和自己一般大的小孩,互相紧张好奇地打量着,不过没有人敢说话。
等吉时一到,一个中年赤袍仙师飞到主位上高高坐下,虞仙师便让大家跪下,齐呼:“拜见掌门仙师。”
“怎掌门仙师这般年轻……”
阚缺听家里人说,掌门仙师快七十岁了,怎会是这般样子,压下心头疑惑,跪拜祷祝完,那齐掌门便说了几句文绉绉的话,起身离开了。
一帮孩童正听得半懂不懂,满头雾水,又有位老年仙师拿着玉镜玉板,挨个测试大家的灵根。
阚缺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了,听说能不能登仙,就是靠这两样物事了。
排在自己前面的孩童许是没通过测试,有的一下子瘫坐,有的直接嚎啕大哭,特别是族长家的小胖子,哭得是稀里哗啦的。
这时有些认得的阚家亲戚,在山里做仆役的,都聚在偏殿的屋檐下,冲他指指点点,嘻嘻的笑。
静静等着轮到自己,按那位慈祥老仙师说的话做,手刚按上玉板,那玉板便亮起一黄一绿,两道毫光。
“好,好哇!”
老仙师大喜,指着阚缺喊道,“这……这是个两灵根资质的!”
场中一片喧哗,立刻就有阚家亲族凑过来恭喜,甚至在家族里,比老族长地位还高的阚大爷也来了,泪流满面地抱起阚缺,往天上一丢三尺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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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情债背两桩
识海之中,【齐休密纹】上眼纹密布,一只只,不时闪烁一下,和有人真在眨眼一般,诡异莫名。
【六识经解】按照烂熟于心的路线,缓缓运行,将灵力注入一种全新的法纹‘耳纹’的绘制之中。
‘耳纹’是‘六识’第二识的法纹,是一条如同大耳垂耳朵外轮廓一般的抽象画线,形状像一个有弧度的‘了’字。第一个‘耳纹’的完成,就标志着修为进入筑基四层,正式步入中期修士的境界。
凝神趋使灵力,快画到最后一勾收尾时,忽然气息散乱,灵力之光时明时暗,有不济之像。
齐休赶忙往吞下一颗【豹胎玄极丹】,丹药刚一入喉,一股强大新生的灵力团立刻在丹田化开,维持住灵力的消耗,不过这道外来灵力过于狂暴,和原先【六识经解】产生佛家外道的温润灵力完全不同。
控制稍现偏差,灵力笔尖一抖,‘了’字耳纹立刻崩解,疲惫感袭遍全身,冲击筑基中期的努力,毁于一旦。
“竟然失败了……”
自从得到楚家的诡代之法后,齐休冲击境界一直颇为顺利,没想到这次输在灵力不济和对【豹胎玄极丹】的药性不够了解上。
缓缓退出识海,往嘴里塞进一些回气和温养的丹药,垂头叹气,懊悔不已,“自己应该先熟悉下【豹胎玄极丹】的药性,若是一开始就服下,早点适应,不该至于有此败。”
找到症结所在,想着稍作休息,再试一次,忽然注意到从内封死的静室之中,一张传讯灵符正飘在门口,轻轻跳动。
随手摄过来一看,原来自家七十大寿快到,沈昌问是否出关大办。
“自从我筑基之后,好场面,要面子,杀心欲火也较早年盛些,这终归是不好的现象,眼下又冲击境界失败,实在是不适宜大操大办,与韬光养晦的策略也不符。”
齐休稍作自省,回信拒绝,通过静室内的法阵,传递出去。
沈昌立刻回信,表示知道了,还说齐妆业已出发,独自踏上寻找筑基的旅途。
“噢!”
齐休大喜,没想到第三个有筑基机会的,竟然是齐妆,她说起来四十岁才开始修行,不到二十年,便已练气圆满,实在是快得有些惊人。
离和熊家九战已经三年,赵瑶,秦唯喻先后突破练气第三槛,进入练气九层。展仇,莫剑心已练气十层,只有秦思过,还在练气八层打转,也只能叹命运难言。
既然大家都在进步,自己这个掌舵人更要加倍努力。
传讯出去,令沈昌等人不要再打扰。便马不停蹄闭目打坐,恢复灵力,为再一次的冲击境界做准备。
……
又过三个月,【豹胎玄极丹】的药效即将消失,齐休轻松勾勒一笔,将完整耳纹完成。
丹田中灵力池子再度扩大,筑基四层,中期境界终于来临。
双眼睁开,两道眼纹虚影在瞳孔中亮起,眼纹全数绘制完毕,【破幻之眼】大成。
而且右耳边,耳纹同样亮起一道,筑基之后,第二个本命天赋【听真之耳】获得,可惜还是辅助类的。
静室之外,仆役走动的脚步声,【烈炎草】随风轻摆的沙沙声,小蚊虫振动翅膀的嗡嗡声,还有人低声说话的细语声,统统丝毫不漏,传入耳中。
除了听力大增之外,【听真之耳】还能听到功聚成线,传音入密之声,以后就算是金丹修士,在附近用传音入密,也能被自己偷偷窃听到。
“可惜,又不是战斗天赋……”
齐休说起来也习惯了,稍稍摆脱遗憾之情,服些丹药稳定境界,便立即出关。
这次闭关时日太长,出关时又特意压低了动静,静室外空空荡荡,没有半个弟子。
“敏娘也不在……”
往常敏娘都会第一个扑上来,这次却不见踪影。
齐休去静室里找,敏娘和熊黛儿都不在,又到精舍,那里也只有玥儿和阚芹两人坐着闲聊,一问,才知道有人找,刚去西偏殿会客去了。
“自从魏家败落之后,怎会有人来找她?”
齐休心中疑惑,往西偏殿走去,还离得老远,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道温和,威严的男子声音。
“你家的事,前不久才传到老家,我一听大急,怕消息不真,又担心你和玥儿的安危,便日夜兼程,赶了过来。”
“听到魏家覆亡的确切消息,我以为你娘俩也遭不幸,大哭了一场,还是得好心修士指引,才知道你又嫁到了这家来。”
“我一路问人,跑了好几个地方,才找到这里,能再看到你,真……真是太好了。”
男子说得情深款款,一副旧情难舍的口气,敏娘回话也是轻轻柔柔地,听起来分外腻人。齐休顿时一阵阵酸水往脑门里涌。
“玥儿还好吗?她应该也嫁人了吧?嫁去哪家了?能带我去看看吗?”
男子又问起玥儿,齐休才醒悟,殿中之人,应该是敏娘之前那个为了自家前途,抛妻弃女的丈夫。
“呃……”
敏娘听他问起玥儿,沉吟许久,才说道:“她就在门里,等我叫她来见见你。”
“好!好!”
男子话语声中,带丝情怯的哽咽,“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和她了。”
听到敏娘往外走,打发人去叫玥儿,她们一家人叙旧,齐休再不想听下去,生怕自己醋坛子打翻,控制不住。
悄然退得远远,偏偏东偏殿里,熊黛儿的声音传来。
“哼!我如今已嫁了这家筑基掌门,你再纠缠,我就赶人了!”
齐休差点一头栽倒,今天什么日子,自家妻妾被人同时惦记。
一个年轻男子愤怒的声音随即传出,“熊黛!你宁愿给一家狗屁不是的小宗门掌门做妾,也不愿嫁给我这金丹之后,筑基天才?”
“蒯量文!你不要一直仗着你家老祖的名头欺负我,我从小就认识你,还不知你的事?你为了筑基,使用双修之术,多少年轻少女,被你作为炉鼎,生生弄死!如此淫邪之人,还一心肖想我……”
“闭嘴!”熊黛儿还未说完,殿中衣袍飘动声响起。
“你放手!”熊黛儿失声大叫。
“住手!”
齐休再忍不住,一头冲进东偏殿,看见一个轻浮公子打扮的筑基初期修士,正抓着熊黛儿的手,纠缠不休。
立刻出手,筑基中期境界上的压制,生生将两人分开,把熊黛儿护在身后,对那轻浮公子喝道:“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请回吧!”
叫蒯量文的轻浮公子看见熊黛儿紧紧贴在齐休身后,哪还不知道两人的关系,气得略有些酒色过度的俊俏五官,扭曲起来。大声骂道:“齐休!你道我不知道你!一个先后侍奉楚家和魏家,最后又背主逃离天引山的两姓贰臣!”
“你什么东西!家祖乃器符城蒯通,随手就能捏死你这等虫豸,我倒要看看,你能护住她多久!”
说完一掌震破东偏殿顶,冲天飞起,似乎笃定齐休不敢拦他,无视客人在山门禁空的规矩,临走还留下句话,“就算她已非完璧,早晚还是我的人!”
“混蛋!”
齐休听到蒯通之名,有点弱了气势,生生被他猖狂飞走,倒不是怕金丹名头,而是当年合伙杀了蒯量书,有些心虚。
熊黛儿哭着软软趴在背上,齐休连忙抚慰道:“你就是怕他纠缠罢?放心,有我在,有我……”
话还没说完,西偏殿的屋顶也一声巨响,被人生生震飞。
“什么!你们母女竟然!竟然……共事一夫!”
一个儒生打扮的中年筑基中期修士,须发怒张,双目赤红,对着抱在一起,哭泣颤抖的敏娘母女大声怒吼。
齐休只好又往那里飞,护住敏娘玥儿,对那中年儒生喝道:“你有什么事和我说,不要欺负我妻妾!”
“就是你罢!楚秦掌门!”
中年儒生头上高高的冠,被气得歪倒了一边,风度仪容大失,咬着牙死死盯住齐休,仿佛是面对杀父仇人一般。“我家世代尊儒,没想到妻子女儿,竟然犯下如此不伦……”
“够了!”
齐休一口喝止,“你好意思谈儒!为了一己前程,休妻弃女,你尊的是什么儒!?”
“你!”
中年儒生被齐休一击致命,整个人如泄了气的皮球,颓然委顿。
“罢!罢!我的报应!我的报应!”
“报应啊……报应啊……”
他怆然转身,一步一步,口中呢喃自怨,摇摇晃晃地走出山门,临走时,回头深深地望了齐休和敏娘玥儿一眼。
齐休分明从他目光之中,读出一丝怨毒之意,知道这事还没完,不过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将抱头痛哭的敏娘母女,还有瑟瑟发抖的熊黛儿,带回精舍歇息。
突然之间,东西偏殿被毁,齐休平添两大敌人,一个来自拥有元婴修士的儒门大族,敏娘前夫,筑基中期修士龙宁远。
一个是器符盟盟主,金丹后期蒯通之后,筑基初期修士蒯量文。
而且这两人,杀不能杀,赶不好赶,齐休一阵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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