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先贤有云:……”
还未说完,齐妆忽然双目呆呆,神彩渐失,口中不住呢喃,“我是变了?还是没变呢?……”
齐休闭口肃立,陪护一旁,就看她能不能参悟些什么了。
过了许久,天都亮了,齐妆还在苦苦思索。
熊黛儿和敏娘有说有笑,像对姐妹般一齐出门,看上去芥蒂已然全消。齐休袍袖一挥,将她们赶回门里去,又冲齐妆一努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熊黛儿练气圆满,大概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懂事地和敏娘回转屋内。
终于,直到日已当中,齐妆双目回复清明,留下两行清泪,口中念曰:“人生虽有百年期,不求大道出迷离,一生多在水中泡,常做棺内昏眠尸,说是不求偶得遇,遇之不练是愚痴,婴儿是一含真气,十月胎圆入圣基。”
一诗做完,周身似乎被薄薄一层大道真意包裹,灵力不时散逸,已是启动筑基机缘之相了。
齐休一指定住她不断散失的灵力,送她回到静室,齐妆又拉着秦唯喻喋喋不休嘱咐一番后事,便从内封上了静室门户。
门中练气后期弟子众多,筑基所需之物,齐休早已备了多份,成与不成,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三月之后,楚秦山天地灵气剧烈波动,往齐妆所在静室奔腾涌入,草木等物,统统向那个方向倒伏,似乎在跪拜朝拜,有些和当年魏元结丹相似,只是场面小了许多。
天地异象持续了许久,忽然又转平静,万物回复如初,似乎刚才一切,只是虚幻,一片大道祥云,在山顶天空闪了一闪,马上又消失无踪,轨迹难寻。
张世石不知何时,已走到了齐休身后,艳羡地看着祥云消失的天空,轻轻说道:“眼看在这新楚秦山坐稳了,如今一门又有三筑基,掌门师叔,您也算我楚秦,有大成就之人了。”
齐休洒然一笑,回道:“所谓有成成何事?各人自有各缘机。”
……
第十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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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书院巡察使
齐妆是内门弟子,筑基之后,自动成为楚秦门第二位长老,山门庶务奉行的差事自然要交出来。
门中亲近弟子,有些也到了练气后期,都在往筑基拼搏的紧要关头,自然不能再让他们分心。罗小小、毛茂林,乌道本这几个要负责各家情报,其余外门弟子历练又不够。
想来想去,给白慕菡捎了封信,把秦芷从黑河坊要了回来,让她做这个庶务奉行,展仇还有三年到三十岁,正好接到一起,预备婚事。
楚秦门男多女少,齐休便放松了女弟子婚配的年龄限制,尽量能让她们在门中找中意的同门,肥水不流外人田。
齐妆是在楚秦山筑基的,引动的天地异象,瞒不了人。一门三筑基,虽然没有筑基后期修士,但在这罗家旧地,已经是一等势力了,日后你想低调,或者跟在敢毅后面凑趣,只怕也没多少人信了。
齐休想着以后要是展仇等人筑基,一定安排在外,一门三筑基还好,一门四筑基的话,极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少年身体长得太过强壮,反而会被人联合起来,提早摁死。
既然瞒不过,齐妆的筑基大典,就要操办起来,齐休放心让沈昌和秦芷二人主持一切准备事宜,楚秦门也算是做得熟了,不会出什么岔子。如今楚秦门今非昔比,和楚无影那次典礼比较,定要热闹许多。
今年新晋登仙一人,出自楚秦第一大族,右山秦氏,姓秦,名长风,他也是楚秦领主秦长安的幼孙,【参宿星】【无根之雪】,都是上好本命。正好楚秦门中有一把二阶中品【星照斩雪剑】,和他本命无比契合,齐休传给了他,作为同参之物。
右山秦氏虽然是凡人领主的家族,但一来出身没有秦继那一支左山秦氏高贵,二来门中一直没有得力的仙师,所以底气一直不足。这次出了秦长风这个宝贝,又是秦平安,秦长安一系的亲传,自然是举族欢庆,乐翻了天。
新一辈里,只有拥有【磐石山】【回春木】本命的阚缺,和秦长安的资质相差仿佛。
其余年轻的杂灵根弟子,一个都没有突破练气二层的。明云翳虽然学识不错,但始终逃不脱老学究的性子,一板一眼,比白晓生和空问和尚,教习之能要差多了。
看着典礼中,端坐席上,正和乌道本谈笑的明老头,心中一叹。虽然十分喜欢这个正直良善的老头子,但传功奉行之位,齐休还是准备再觅一人,顶替掉他。
“梨山敢毅到……”沈昌在外唱名,天棚里观礼的修士纷纷交头接耳,楚秦门把敢毅摆在第一位,看样子这一门三筑基的新生强权,还是决心跟着敢家走下去了。
沈昌带着齐妆,将龙行虎步,声若洪钟的敢家家主,迎进了山门。
敢毅长眉寸髯,须发皆白,顾盼间神采飞扬,一脸得意。很是受用楚秦门的礼遇,进来之后不往客位首席走,而是大摇大摆,来和齐休拱手见礼。
“齐掌门,恭喜恭喜。”敢毅身形微胖,脸有些圆,笑起来倒是慈祥得很,看不出是个暴躁脾气。
齐休连忙答礼谦让,敢毅说了几句场面话,接着突然提出要和齐休坐一起。
齐休心中一叹,知道对方还是见疑了,表面不显声色,连忙将自己的主位首席,让与敢毅坐了。自己陪坐下首,悉心奉承,又给身后一名弟子,打个眼色。
这名弟子会意,端着酒壶,凑上前给一边敢毅斟酒,一边连番马屁怕得不着痕迹,把敢毅逗得直乐,大笑连连。
这名弟子是齐妆筑基之后,齐休招揽来的,一张嘴能把死人说活,活人说死。姓高,名善言,老早楚无影筑基时,就曾有意投奔楚秦门,那时候齐休嫌他夸夸其谈之辈,没有见允。
不过齐妆筑基之后,楚秦门形势微妙,需要这样一个人,充当说客之责。沈昌虽然通达,但毕竟是齐云出身,有些话,有些事,还是放不下身段。沈良虽然皮厚,但举止猥琐,言语粗鄙,不能入许多人的眼。
只有这个高善言,练气八层,修为相貌都是中上,而且巧言善辩,交友广阔,不光能高谈阔论,还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正适合现在的楚秦门。
敢毅之后,奈文家也派了一名筑基到场,宁家和熊家都没有派人来。
宁家是真心恨上齐休了,熊家则是因为上次比斗的事,出了丑,没脸来,而且他家自从投了山都,就极少在罗家旧地打搅了。
鲁平等人随后到来,大都是目前跟在敢家后面打混的。最后一位,是灵药阁的蒋鸿苦,自从楚秦门将所有灵草和丹药出产,全给他一家包圆之后,这个老头子是越看齐休越顺眼了。
众人纷纷坐定,奈文家筑基也是和风满面,不像是来挑事的样子,他家目前的态度,由此可见一斑。
齐休仔细观察场中,似乎如今的局面还不至于大坏。敢毅虽然见疑,但还需要自己手中的五分股,在罗山坊合议中帮腔,不会贸然撕破脸。奈文家其实乐见宁家断一臂,自己投敢毅,总比投宁熙对他们来得有利。
思虑至此,终于心思稍定,双掌轻击,场中乐舞渐起。
良辰美景,鼓乐升平,宾客之间推杯换盏,谈笑无忌。典礼正行到最热闹处,忽然天空之中,一道恐怖威压降下,把楚秦山顶的天棚阁殿,压得四散,场中修士更是东倒西歪,狼狈不堪。
“大周书院巡察使,元婴姬羽梁,查问楚秦门不法事!无关人等,速速退散!”
随着这道威压,还有个无比威严的声音轰隆隆传开,齐休还握着酒杯的手一抖,顿时昏厥过去。
……
“齐休,你伙同楚夺,盗婴的事泄了!”
“你楚秦乃道门出身,竟然行此丧尽天良的无道之举,你以为你一人之命,就是能抵的吗?”
“大周书院替天行道,判你楚秦,满门尽诛!”
楚秦门上上下下,无影,齐妆,张世石,敏娘,玥儿等等所有人,全被带到殿前广场,被一群凶神恶煞般的儒生,一刀一个,头颅在地上滚来滚去。
熊黛儿的头颅,滴溜溜滚到自家脚下,捧起来一看,竟还没死,冲自己直笑,依旧是那对可爱的酒窝,和小虎牙。
……
“不要!”齐休大喝一声,醒觉过来,刚才听到看到,原来是昏死过去的梦境,暗暗长吁口气,伸手一摸,全身已汗出如浆,如同被从水里捞起来的一般。
再看场中,一片狼藉,来访宾客一个都不见,只有自家弟子,全被带到广场之中,一个个小囚笼法器,将他们单独关押,互相之间,只能目视,不能口言。
还有许多儒生打扮的修士,在门中四处拿人。
“完了……报应……报应啊!”
自己也是一样被关着,在笼子里,灵力全无,什么都做不了,只好双手攀上笼子的格栅,看着外面的众弟子,泪流满面。
“我害了你们啊!”
正陷入无尽的悔恨之中,却看见敏娘那个前夫从后山走了出来,还拖着玥儿的手,似乎要把她带走。
“混蛋!”齐休气得怒吼,“龙宁远!原来是你!你好狠!为了夺走玥儿,竟然不惜灭我满门!”可惜不论他怎么骂,声音都传不到外面去。
玥儿被他拖行,又哭又踢,就是不愿跟着他走。龙宁远不耐烦了,一指点昏,背起已是少妇的女儿,又走到关敏娘的笼子前,对里面说着什么。
敏娘在里面和疯了一样,头发披散,妆容尽毁,对着龙宁远哭骂不休。
不多时,广场之中摆满了笼子,楚秦山中的本门修士,一个不落,大多数都对齐休望过来,眼神中尽是疑惑和无助。
说起来算那刚进门,就摊上这事的高善言最倒霉,他神色灰败,瘫坐在笼子里,目光痴痴呆呆的,嘴里念念不休,不知在自言自语什么。
龙宁远和敏娘吵了会,又跑到齐休笼子前抖了抖威风,就祭出飞剑,裹上玥儿,刚刚飞起,一个监视场中的蓝袍儒生把他拦住,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龙宁远又悻悻然地飞回了后山。
齐休和敏娘默默相望,无语凝噎。
正做没理会处,那蓝袍儒生飞在空中,提起关小秦长风的笼子,送入后山。很快又空手飞出来,提起下一个,送了进去。
他一个接一个的运送,不知道是行刑,还是送去轮流审问。
行刑的话,就万事皆休,要是审问,说不定对方证据并不很充足……
齐休心中燃起一丝希望,才意识到【明己心】天赋不知何时,已停止了转动,从悲伤惊惧中抽离,重新运转【明己心】,苦思脱身之策。
“要是盗婴案发,肯定是毫无幸理,只是不知道是从楚家查到的我,还是从其他地方查到的我。”
“要是从其他地方,我左右是死,咬出楚家来毫无意义,不如让他家念我一个好,黑河坊还有白慕菡在,说不定楚家能保住她的命,使我楚秦不至于断绝……”
“要是从楚家,我就咬死不认,全推给楚家,说不定还能搏个活路……”
“只是龙宁远来白山不久,怎么会知道这种隐秘?就连同**共枕几十年的敏娘,也不知道啊!”
“如果他不知道,那怎么会和大周书院搅到一起。”
想了半天,也想不太明白,只好定下了几套应对之法,打算见机行事。
又见那送人的蓝袍儒生,三十岁左右的年纪,高瘦俊朗,神情轻松,还微微带丝笑意,似乎并不是去行刑样子。
齐休更宽了些心。那儒生也奇怪的很,不时转头看自己一眼,眼神似乎还有几分熟悉……
摇摇头,逐去那些无稽的想法,目光从场中弟子们脸上一个一个的划过,说不定这一眼,就是永诀……
敏娘关在笼子里,被带走时还望着自己这边哭喊着什么,齐休也是死死看着她,不能自已,哭得一塌糊涂。
约莫过了个把时辰,场中只剩齐休一人,那蓝袍儒生又来,把他提起,送到藏经阁后,剑心泉边。
第二百零六章 你告我也告
剑心泉,原名洗心泉,没有黑河峰底的寒泉大,也没有那深,但是等阶高一点,一阶中品。
被从笼子里放出,弟子们一个不见,只有一名年老修士,儒生打扮,浓眉深目,面相虽十分严厉,但坐姿却不太雅观。
懒懒坐在泉边,脱了鞋子,一双赤足浸在水里,用脚拨拉着水中的剑胚,面色显露出几分惬意,看上去就是个在泉边小憩的平常老人。莫剑心的水炼之法,并不用一直照看,比如【月影玄冰剑】,一炼四年,时时照看,那还得了。
齐休一见到他,就感觉一道和煦暖风,微微拂过自家灵魂,淡淡的无上威压,隐隐带丝正气,令人兴不起反抗之心。
知道这人就是那大周书院元婴巡察使,姬羽梁,连忙跪下磕头,自报完名号,做出怨愤模样,问道:“不知本门犯了何罪,招致贵书院如此对待?”
老者不答,押齐休过来的蓝袍修士出言呵斥:“有人动用‘通天令’出首,告你楚秦数桩罪过,你可知罪?”
【明己心】急速运转,齐休摇头道:“一概不知,还请示下。”
“这人本命【赤尻马猴】,闻心你的本命天赋是不管用的……”姬羽梁淡淡说道:“他既然不认,那就叫那个龙宁远来,对质吧。”
“是!”
被唤作闻心的蓝袍儒生行礼出去,不一会,带了龙宁远来,玥儿却已不见,也不知被他放在了何处。
敏娘前后两任丈夫,如今更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齐休死死盯着他,眼中满是怨毒,龙宁远现下占了上风,一副大仇得报的快意表情。
看两人在元婴老祖面前跪好,闻心清了清嗓子,沉声宣道:“儒门崇理一脉,龙氏家族,筑基中期修士龙宁远,出首告齐云道家一脉,楚秦门掌门齐休,三大罪状,大周书院巡察使面前,相互对质,不得妄言。”
闻心说完,齐休悬起来的心反倒放下不少,三大罪状?光盗婴案就够自家死几次的了,何用三大罪状!活命有戏!
“他……”
龙宁远手指齐休,兴冲冲正要说话,被闻心立刻喝止,“我问谁,谁答话,不得擅自出言!”
“是!”龙宁远闭了嘴,拿眼恶狠狠瞪着齐休。
“我问你……”
闻心走到两人身前,对着齐休问道:“第一桩,龙宁远出首告你娶母女二人,行**之事,可是真的?”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是盗婴案就好,齐休心中又怒又喜,想了想,朗声答道:“是有此事,我妻子是魏敏娘,妾室魏玥儿乃是魏敏娘和前夫,就是这个告我的龙宁远所生。我和玥儿又无血缘,怎能拿儒家的人伦,来管我道家的行止!更何况魏敏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