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知道。”
“天哪,这叫我怎么办?”
“给他们讲讲笑话嘛。”
乔迪诺对皮特愠怒地瞅了一眼,冷冷地咕哝了几句,一面转身走向苍茫的暮色。
皮特又一次看看表,走进了健身房。自从开始拖船以来,三个小时已经过去,最后阶段的打捞活动已进入常规。桑德克和冈恩正不断地用无线电向西达五十英里处卡普里科恩号上的法夸尔询问阿曼达飓风的最新消息,其他船员则坐成半圆形,紧靠着一个柴油火炉,这只火炉太小,散发出的热量实在不够。
皮特进来的时候,他们都抬头期待地看着他。他终于说话了,在只听见轻便发电机的嗡嗡声的异常静寂之中,他的声调显得异常柔和,“对不起,先生们,让你们久等了,不过我想短时间休息可以恢复你们疲乏的体力。”
“别讽刺了。”斯潘塞脱口说道,话音中充满了怒意,“明明有工作要干,你偏偏把我们叫到这儿来,让我们坐等了半个小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事情很简单。”皮特心平气和地说,“几分钟之内,斯特吉斯上尉驾驶的直升飞机将在暴风雨到来之前最后一次在这只船上降落。除了乔迪诺和我以外,我希望你们,也包括你,海军上将,都和他一起回卡普里科恩号去。”
“你说这种话不是莫名其妙吗?皮特。”桑德克平静地说。
“你的话有一定道理,先生,不过我坚决相信这样做是对的。”
“你得把理由讲清楚。”桑德克象凶暴的热带齿鱼要把一条小金鱼一口吞掉拟的激动地说。他要充分发挥他的作用,担负起分派任务的重要责任。
“我完全有理由相信,泰坦尼克号的结构强度受不住飓风的袭击。”
“自建成全字塔以及任何人士制造的物体,都不象这只破船那样受过那么多的折磨。”斯潘塞说,“现在这位伟大的预言家德克·皮特,竟预言这个老姑娘会低头认输,风暴一到就会沉没。”
“谁也担保不了它在波涛汹涌的海上不能或者不会沉没。”皮特推托地说,“让不必要的更多人的生命去冒险是愚蠢的。”
“看我是不是正确理解你的话,”德拉默顿身向前,他的老鹰般的脸上露出了专心致志而又愤怒的神情,“除你和乔迪诺以外,我们其余人都要抛弃过去九个月来拼命得来的一切东西,到卡普里科恩号去躲避一下,直到这场风暴过去.是不是这个意思?”
“找你们班的头头去吧,德拉默。”
“伙计。你发疯了。”
“办不到。”斯潘塞说,“光看守水泵就要四个人。”
“吃水线以下的船体,昼夜要有人检查有没有新漏缝。”冈恩补充说。
“你们这些英雄都是一个样。”德拉默慢吞吞地说,“老是作出高尚的牺牲来救别人,我们还是面对现实吧!两个人怎么也看管不了这只破船。我建议我们都留下。”
斯潘塞转身观察他手下六个船员的脸。这些人由于睡眠不足而眼圈发红,他们也都看着他,一起点头表示同意。然后斯潘塞又看着皮特:“对不起,伟大的头头,斯潘塞和他管理的水泵小组已经决定留在这儿。”
“我同你们在一起。”伍德森庄严地说。
“把我也算在内。”冈恩说。
军士长巴斯科姆碰了碰皮特的胳膊:“请原谅,先生,我和我的伙计们也要呆在这儿。那根缆索在暴风期间每小时都得检查磨损情况,缆索穿过的护板也得涂上大量润滑油,免得损坏。”
“对不起,皮特,老弟。”桑德克带着明显满意的心情说,“你输了。”
斯特吉斯的直升飞机在休息室的舱顶上盘旋着,准备降落。皮特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说:“好吧,那就这么办吧。我们一块儿沉没或者一块儿游泳吧。”之后,他疲乏地微笑了一下:“你们最好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填填肚皮。这也许是你们的最后一次机会了。再过几个小时,我们就将当头碰上这次飓风。我也不必说我们会遇到什么情况。”
他匆匆地向后转,出门向直升飞机平台走去。这一次成绩不坏,他想。成绩确实不坏。他从来不曾当过电影艺术科学研究院年度奖金的候选人,但是真见鬼,那些着了迷的听众都认为他的话很有说服力,真正有意思的是这个。
杰克·斯特吉斯身材又矮又瘦,忧郁的眼睛没精打采的。他咬着一根长烟嘴,下巴突出,实在家富兰克林·罗斯福。皮特走上平台的时候,他刚从直升飞机的座舱下来,似乎在起落架下面摸索什么东西。
斯特吉斯抬头一看。
“有什么乘客吗?”皮特问。
“这次没有。”
斯特吉斯若无其事地轻轻弹掉烟嘴上的烟灰。“我知道我本来应该躺在卡普里科恩号上温暖舒适的船舱里。”他叹了口气,“迎着飓风飞行将是我的死日到了。”
“你最好还是离开吧。”皮特说,“现在暴风随时都可能到来。”
“已经没有区别了。”斯特吉斯冷冷地耸耸肩,“我什么地方也不去了。”
皮特看看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我受骗啦。”他指指螺旋桨。一块两英尺长的翼梢象柔软无力的手腕那样耷拉下来,“这儿有人恨直升飞机。”
“你降落时碰到过舱壁吗?”
斯特吉斯露出自尊心受到伤害的样子:“没有,我重复一遍,降落时我没有撞着任何东西。”他找到了要找的东西就挺直了身子,“这儿,你自己看吧,哪一个狗崽子把锤子塞在螺旋桨里面去了。”
皮特拿起锤子检查一下,锤子的橡皮柄上和螺旋桨接触的地方有一条深槽。
“我毕竟是为你们效劳的。”斯特吉斯说,“这就是你们对我的感谢呀!”
“对不起,斯特吉斯,不过我请你别老想当电视里的侦探。你的头脑太缺乏分析能力,容易作出错误的结论。”
“别那么说,皮特。锤子本身没有推进工具,不会自己从空中飞过来。一定是你们当中哪一个人在我降落时塞在里面的。”
“不对,我能说出这艘船上每个人的下落。在过去十分钟内,没有一个人是在直升飞机平台附近。不管对你搞破坏的小子是谁,恐怕都是你把他带来的。”
“你认为我不动脑筋?你认为我带来了一个乘客自己会不知道吗?除此之外,你的话还暗示这是一种自杀性行为。要是那把锤子早扔一分钟,也就是我们还在一百英尺高空的时候,你和你的船员就得打扫去一摊乱七八槽的东西了。”
“你的说法不对。”皮待说,“不是乘客,是偷乘客。他也不是不动脑筋的人。他等到飞机的轮子刚接触甲板,就立刻行动,再溜进货舱口跑了。他现在藏在什么地方,只有天知道。要彻底搜查全长五十英里的漆黑走廊和船舱是不可能的。”
斯特吉斯的脸色突然发白:“主啊,这个人此刻还在直升飞机里。”
“别说笑话,你一降落,他就逃掉了。”
“不,不。通过开着的机舱口,把锤子扔进螺旋桨中间那是可能的,但要逃走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说吧。”皮特平静地说。
“飞机货舱里是电子操纵的,只有通过驾驶舱的电键才能开动。”(奇*书*网。整*理*提*供)
“还有别的出口冯?”
“只有一道门通往驾驶舱。”
皮特对密封的货舱盖察看了很长时间,然后转身冷冷地看着斯特吉斯,“你就这样对待一位不速之客吗?我想合适的办法是把他请到外面来。”
斯特吉斯看见一支四十五毫米口径的手枪,装着消音器,突然在皮特的右手出现的时候,他站在甲板上一动也不动。
“一定……一定……”他结结巴巴地说,“如果你那么说的话。”
斯特吉斯爬上梯子,弯身按了一下驾驶舱里的电键。电动机发出呼呼声,七英尺见方的货舱盖打开了,升到机身上面。甚至在卡锁嗒的一声锁定之前,他就回到甲板上,小心翼翼地站在皮特的阔肩膀后面。
舱盖打开半分钟之后,皮特仍旧站在那儿。他纹丝不动,呼吸缓慢而均匀,留坤地听着。他站的时间不长,在斯特吉斯看来,好象站了一辈子。这时,只能听到浪祷拍打着船体,不断增强的暴风吹过泰坦尼克号上部结构的低沉啸声和那健身房门口传来的轻轻谈话声,这些都不是他想要听到的声音。当他相信没有听到脚步声、衣服的沙沙声、和恐怖或秘密行动有关的别的音响时,就跨进了直升飞机。
外面乌黑的天空使直升飞机内部显得暗淡朦胧。皮特不安地感觉到,在薄暮时分微光的衬托下,人家可以清楚地看出他的黑色侧影。乍看上去,货舱里象是空的,继而他觉得有人拍拍他的肩膀,注意到斯特吉斯指着一个油布裹着的人体形状的东西。
“我至多在一个小时以前把那块油布折叠好,收藏起来的。”斯特吉斯轻声说。
皮特迅速走了过去,用左手拉开油布,右手握着手枪,象公园里的塑象那样稳稳地瞄准着。
一个人蜷起身体躺在货舱甲板上,穿着一件厚厚的风雪衣,两眼轻闭,神志昏迷,这显然和头上那个血淋淋的紫红色吓人伤痕有关。
斯特吉斯吓得纹风不动地站在阴影里,睁大了的眼睛眨个不停,以便适应那暗淡的亮光。随后,他用手指轻轻地擦擦下巴,满腔疑团地摇摇头。“老天爷,”他吃惊地低声说,“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知道。”皮特平静地回答。“她叫西格兰姆,达纳·西格兰姆。”
第五十七章
突然间,米哈伊尔·库尔柯夫号的上空变得漆黑……团团乌云在头顶上翻滚,盖住了天上的晚星。风又刮起来了,增强为时速四十英里的呼啸狂风。它吹散海浪的颠峰,把一道道界线分明的泡沫刮向东北方。
这艘苏联船的宽大舱房里面是温暖舒适的。巴罗特金正看着雷达屏幕上泰坦尼克号的影像,普雷夫洛夫就站在他的身旁。
“我担任这艘船船长的时候,”巴罗特金说,象是给一个小学生讲课一样,“记得我是奉命实现研究和侦察计划。没说过要进行一次彻头彻尾的军事行动。”
普署夫洛夫举达一只手,表示异沁 “对不起,船长,你忘了,军事和行动这些词儿是提不得的。我们要干的这次小小的冒险,是一次完全合法的民间活动,就象西方国家中企业换个老板一样。”
“事实上更象是一次明火执仗的海盗行为。”巴罗特金说,“我们离开港口时,你那么客气地把十个海军陆战队员安置在我的船员中间,你把这些人叫作什么呢?管他们叫股东吗?”
“再提醒你一下,不是海军陆战队员,是平民船员。”
“当然。”巴罗特金冷冰冰地说,“可是每个人都武装到牙齿。”
“据我所知,没有一条国际法禁止船员拥有武器的权利。”
“如果有这么一条国际法,你一定也能找到空子。”
“得啦,得啦,亲爱的巴罗持金船长。”曾雷夫洛夫亲切地拍拍他的背,“这次联欢晚会一结束,我们俩都是苏联英雄了。”
“或者都死掉。”巴罗特金毫无表情地说。
“别害怕。这次计划是无懈可击的。暴风把打捞船队赶走了,这就更可靠了。”
“你不会没看到朱努号吧?我们把船开过去,强行登上泰坦尼克号,在舰桥上升起斧头镰刀旗子的时候,朱努号的船长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普雷夫洛夫举起手腕,看看表:“正好在两小时二十分钟之内,我们的一艘攻击型核潜艇将在北面一百英里的海面上浮起,并用星湖号的名义发出呼救信号,这是一艘国籍相当不明的不定期货轮。”
“你认为朱努号会信以为真驶去营救吗?”
“美国人决不会拒绝求救的呼吁。”普雷夫洛夫自信地说,“他们有一种乐善好施的变态心理。是的,朱努号会进去的。它不得不去。除了不能离开泰坦尼克号的两只拖船外,周围三百英里以内,它是唯一可以帮助星湖号的船只。”
“要是我们的潜艇那时潜入水中,朱努号的雷达屏幕上便什么也显示不出来了。”
“朱努号上的官员当然认为星湖号已经下沉,他们就会加倍努力,要及时赶到,抢救那些并不存在的船员们的生命。”
“我佩服你的想象力。”巴罗特金微笑着,“可是还剩下一些问题没有解决,例如那两只美国拖船,在近几年来最强烈的飓风中登上泰坦尼克号,使美国打捞人员无法抗拒,以及把泰坦尼克号拖回我国等等,都要做到不会引起国际骚动。”
“你的谈话有四项内容,船长。”普雷夫洛夫停了停,点了一支烟,“首先,拖船问题将由两名目前混入美国打捞人员的苏联间谍去解决。其次,我要在飓风眼到来时登上泰坦尼克号加以接管。因为风眼中的风速很少超过每小时十五海里,我和手下人从泰坦尼克号的货舱门进去并没有什么困难。我们的一个间谍将按预定时间把货舱门打开,那是很方便的。第三,我的登船小组将迅速有效地把打捞人员干掉。第四,要使全世界相信,美国人在飓风刮得最猛烈的时候弃船逃跑,淹死在海里。这样一来,泰坦尼克号就成了一股弃船。哪一个船长最先把拖缆挂上去,就拥有抢救它的权利。你就是那位幸运的船长,巴罗特金同志。根据国际海商法,你将有一切合法权利把泰坦尼克号拖回去。”
“你做了坏事是跑不了的,”巴罗特金说。“你提出的计划是彻头彻尾的大屠杀。”他眼晴里露出茫然而又厌恶的神情,“你也那么仔细地考虑过失败的后果吗?”
普雷夫洛夫老是笑嘻嘻的脸绷得紧紧的,看看对方:“我考虑过失败的问题,同志。不过我们热烈希望最后的选择办法不要用上。”他指着雷达屏幕上的巨大影象:“不得不把世界上这艘最富传奇性的船只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沉到海底去真是太可惜了。”
第五十八章
斯潘塞和他的水泵组人员在这条老式远洋客轮底层,努力使水泵不断运转。有时他们独自在寒冷阴暗的钢铁洞穴中工作,只能从小小的照明灯光中得到可怜的一点点安慰,但是他们毫无怨言,想方设法使这条大船浮在海上。在有些密封舱里,漏进的水比抽出去的还要多,这使他们有点儿吃惊。
到七点钟,天气已经恶劣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气压计下降到二九点六度,而且还在急剧下降。泰坦尼克号开始不停颠簸,大量海水从船头和货舱甲板的舷墙上飞溅而入。在夜幕和瓢泼大雨的夹击下,能见度几乎等于零。拖船上的船员们所能见到的不过是偶尔出现的闪电中隐隐现出的幽灵般的大船轮廓罢了。然而,他们最关心的还是那条缆索,它沉没在拖船后面猛烈回旋着的浪涛中。这一条生命线受到的拉力是巨大的。每当巨浪向泰坦尼克号当头扑来的时候,缆索便在水面拱了起来。嘎嘎地发出痛苦的抗议声,这时他们着迷似的预感不妙地注视着。
布特拉同后甲板缆索房的人员保持经常联系,从不离开舰桥一步。
突然扬声器里发出声音,压倒了外面大风的怒吼声:“船长吗?”
“我是船长。”他对着手持式话筒回答。
“我是缆索房的凯利少尉,先生。船后发生了非常奇怪的事。”
“你能讲具体一点吗,少尉?”
“好吧,先生,缆索好象在乱跳乱腾。起初,它转向左舷,现在又转到右舷,而且我应该说,先生,它的角度叫人吃惊。”
“行了,有情况通知我。”
布特拉控断电路,又接通另一条电路。
“厄普希尔,你听见我说话吗?我是布特拉。”
在莫尔斯号上,厄普希尔几乎立刻答话。“你讲吧。”
“我想泰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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