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戴九旒旒冕,旒冕上垂坠着九串小银珠和小金叶流苏,一双紫眸里透着凉凉的冷意,正犀利冰冷的睨着朝堂上众人。
在龙纹黄绸玉案上,正摆着一堆关于沁阳蝗虫灾害的折子,因为六月天气酷热,严重的干旱而引发大规模的蝗虫灾害,沁阳各城的农作物、尤其是稻谷严重被害虫啄食。
再这样下去,这个秋季将颗粒无收。
大臣们惊惶不安,全都恭敬低下头,看着玉椅上正冷然屹立的男子。
“你们这么多吃皇粮的,竟然没有一个能想出好法子?”
沁惊羽狭眸轻眯,危险的看着众人,朱唇邪侫的勾起,满眼的肃杀与冷然。
底下大臣们纷纷小声议论起来,接着,兵部尚书率先上前一步,手持玉制笏板,沉声道:
“禀王,益城等城之所以爆发蝗虫祸患,皆因为天干物燥,天气干旱引起的。如果想灭掉这些蝗虫,微臣建议,我们可以兴修水利,从涟漪江东南部开垦一条河道,把河水引到沁阳,用河水浇灌农作物。如此一来,便可以解决旱灾,旱灾一解决,蝗祸自然解决。”
男子冷然一听,嘴角微微勾起,沉声道:“等河道修好,稻谷全毁了。孤王要的是当下最迅速的解决办法,而不是劳民伤财却做些无用的事。”
众臣一听,心里立即对这位年轻的诸侯王肃然起敬。
怪不得人人称他是明君,怪不得他上位这几年将沁阳发展得日益壮大。
别看他表面阴冷狂戾,实际上,他是一个十分开明、心胸宽广的君主。
史部监察史想了想,手持笏板上前道:
“禀王,属下之前命人洒了除草药,但是因为蝗虫太厉害,繁殖能力十分强,这药根本不管用。后面又命人放了许多鸡、鸭、鹅等蝗虫的天敌家禽,但因为蝗虫数量实在太大,依然无用。所有办法都已用尽,仍旧无法清除大面积蝗患。在臣下看来,蝗虫是天灾,非人力可清除,不是人力能制约的。蝗虫越治越多,肯定是有人得罪了天神,天神恼怒便降了灾祸给沁阳。不如这样,王带领群臣择个黄道吉日,去祭台祭天,祈求上苍保佑。”
此言一出,后面许多老臣们都齐齐上前道:
“启禀王,监察史说得有理,蝗虫一事非人力能冶。以前祭天求雨,现在祭天祈求上苍保佑灭掉蝗害,这样说不定有用。”
“还得加察民间监督力度,看有没有人做违背天意的事情。如果因为什么不吉利惹到上天发怒,恐怕蝗害越来越大。”
此话一出,新一派的几名将军纷纷手持笏板,一跃上前仰头道:
“启禀王。微臣认为,蝗虫灾害虽是天灾,却可以依靠人力制理,人定胜天。只要有方法,微臣相信一定能解决这些害虫。”
“古有祭天求雨,雨真的求到了吗?现在祭天祈求老天开恩,老天真的会开恩?愚昧、迷信!依微臣之见,众人还是制定一个对付蝗虫的对策,趁早将蝗患解决,不然今年秋天真要颗粒无收了。”
“陈将军说得对,如果不迅速解决蝗患,百姓颗粒无收,他们要吃什么?光靠祭天根本无法清除蝗虫。一些大臣愚昧无知也就算了,竟然给众人灌输这种思想。要靠祭天治蝗,臣等都不同意。”
老一派大臣们纷纷把灾害推到天神发怒和有人违反天意上面,全是一群信佛信天的愚昧臣子。
而新一派大臣们,则齐齐反对,有的坚持用方法治蝗害,他们相信这是自然灾害,一定能够靠人力治理。
这样一来,朝上两派造成激烈的争斗。
沁惊鸿作为镇国大将军,虽然不参杂进新一派和老一派,在意见上仍旧支持沁阳王,暂不发表意见。
座上男子冷冷扫视向大殿上上百名大臣,眼里是浓浓的冷意,威严的睨向众人,沉声道:“沁阳的国库不是养闲人和蠢蛋的,如果三天之内不想出办法治蝗灾,孤王拿你们是问,退朝。”
“臣等恭送王。”见男子盛怒拂袖转身,所有人都惊汗的擦了擦汗。
在下朝的时候,新一派和老一派大臣全部分开走,两边都咬牙的瞪着对方,恨不得将他们全数除尽。
青凤宫雕梁画栋,高大宏伟,气势巍峨,一派富丽华美,奢侈磅礴。
宫殿屋顶上尽是光辉灿烂的铜瓦,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淡黄如橘一样的光芒。
大殿里衣着素裳的宫女林立,手中纷纷捧着锦缎、胭脂、巾帕、口红等物。
而大殿正中间,正站着十名衣着艳丽、妆容精致的女子。
十人之首是一袭白衣翩翩、美目凝黛、艳光四射的莫无吟。
一袭红色丽裳的太后站在众女子面前,一双妖目里满是得意,朱唇鲜红似血,样子看上去妖冶逼人。
莫无吟浅浅与她对视,心下微微暗忖。
如果太后不是这么有心计和狠毒的话,这妖美的样子,会更吸引人。
不知怎么的,除了狠毒之外,这太后的一举一动,包括这妖美的长相,都和沁阳王有几分相似。
虽然不是生生母亲,可都属妖美型人物。
不过太后妖则妖美,但是很毒,毒得令人胆寒,妖得令人害怕。
沁阳王与她比起来,高了不少个档次。
不,应该说太后根本没法与沁阳王相比。
沁阳王除了表面冷漠之外,其他地方都好,为国为民、能诗会画、文武双全,年轻英俊又富有魅力,邪魅冷戾中又透着浓浓的深情。
所有人心底都是喜欢沁阳王,讨厌和憎恨太后的。
“无吟你在看什么?她从不会有你这种眼神。”太后一双妖目嗜血的睨向莫无吟,吓得莫无吟迅速胆战的低下头。
但看莫无吟的样子,太后美目里又氤氲重生,气恼的道:
“她也不会像你这样没底气,如果此刻站在哀家面前的是她,她要么会想办法替自己开脱,要么是直视哀家,满目的沉稳淡然。凭你们这些样子,要想学到王后半分,恐怕得花十年八年。”
众人一听,纷纷低下头,那忌妒莫无吟的,全都冷然睨向她,眼里是浓浓的讥讽。
太后又逐一看过,失望的摇头,沉声道:“你们几个,那是什么眼神?讥讽、忌妒,巴不得无吟被骂。王后是这样的吗?哀家辛苦培养你们是为了什么,要是你们不长进,哀家连同你们的家人,一个都不放过。”
众人一听,又纷纷故作镇定,眼里的讥讽迅速掩盖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泊无神。
太后遗憾的拍了拍心口,紧抿红唇,看来要重新培养一个南宫璃月,得费很大的尽。
这些美人,虽然有南宫璃月的身段,却没有她沉稳、笃定的气质。
她还得加把劲,派人多打探点南宫璃月的消息,知已知彼,才能百战百姓。
等她培养出一个全身四射的南宫璃月,她会让惊羽知道,谁才是最大的赢家。
看了看殿上十名美人,只有莫无吟学会了璃月五、六成,看来,她就是那个人选。
底下的美人们见太后独宠莫无吟,心里都很是恼恨她。
要是最终获选的是莫无吟,她们只得长居宫中,或者被太后杀掉。
虽然太后给的承诺是许多金银财宝和尊贵的身份地位,但只要稍微有脑子一点的,都不会相信太后的甜言蜜语。
太后这种人,只要于她无利,而且有可能走露风声的,最终都没好下场。
她们没能力和太后抗衡,只能努力模仿身居东宫的王后,好最终脱颖而出,成为太后中意的人选,最终替代王后,替太后完成任务。
众人都只有一个目标,而且都相同,所以心里对对方都是嫉恨的,恨不得十个人除掉九个,她们是留下的那一个。
因为留下的那一个不仅有权有势有性命,还有沁阳王的爱。
“抬眸,立正身子,神情要淡泊,眼神要清明,样子要落落大方,端庄优雅,别一个个死气沉沉的。”
太后轻轻押了一口茶,继续睨向众人道:“哀家虽然说了王后性格冷静淡定,不代表她是尊泥菩萨,你们怎么不懂变通?据探子传来的消息,王后平素是冷淡了些,可有时候也很可爱调皮。你们一个个双眼无神、六神无主,要气死哀家?”
“太后别动怒,都是臣妾们的错,臣妾们一定好好学习,早日取代王后,替太后完成大计。”莫无吟立即懂事的替太后抚了抚背,帮她顺气。
众人一看,都不屑的瘪了莫无吟一眼。
这个女人真会拍马屁,瞧她那样子,故作清高,真把自己当王后了。
再怎么得宠,也是人家王后的影子,没有自己的个性,拽什么?
在将众美人谴下去之后,太后正坐在椅上假寐,心情极为沉重。
现在看沁惊羽越来越得百姓欢心,众大臣好多都慢慢偏向他,要是这样下去,她真怕那些挺自己的大臣也临时叛变。
如果这样的话,她要如何为惊鸿谋取王位?
要不是惊鸿是庶出,惊羽是于菸飞羽嫡出,当时也不会立惊羽为世子。
虽然后来她做了王后,惊鸿也由庶出变为嫡出,可是世子已定,她就是想再多办法也解决不掉沁惊羽那个麻烦。
现在要扳倒他,决非易事,她得加把劲才行。
突然,太后眉眼微转,想起早上大臣们说的蝗灾一事,顿时思忖几下,开始苦思冥想。
沁惊羽,哀家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你推下位,你不要怪哀家心狠,哀家也是为了惊鸿。
如果今天的哀家换成于菸飞羽,她一样会这么做。
※
广离宫
一整天宫里的宫女们都在讨论蝗祸的事,沁阳发生蝗灾,所有人都忧心忡忡。
沁阳是她们的家,她们的父母大多靠种粮食为生,虽然发了蝗灾有国家帮忙,但是国家哪里解决得了这么多老百姓一两年的生活?
今天秋季如果颗粒无收,要等明年秋季才有新的收成,万一明年也发蝗灾呢?
这样下去真不是办法,宫女们都期盼着能有一个天神降临,帮沁阳渡过这个难关。
璃月刚才抚了一阵心弦琴,将仙鹤丹书上提升内力的方法试了试,果然有用。
她按照书上先提练心神,接着将丹田微沉,最后微微合掌运气。
再双眸紧闭,脑海里想着大海、蓝天、白云等让人心旷神怡的场景,素手轻轻一弹,便将琴音缭缭,悦耳动听。
再弹了一会,她便发现自己体内有股热潮窜动,大约是内功之类的东西。
既然这本仙鹤丹书这么有用,她以后一定经常偷练。
才练完琴,璃月微微拭了拭汗,起身离开离苑,朝正殿走去。
一路上经过的地方,到处都有宫女在谈蝗虫的事。
突然,又一阵声音悄悄朝她袭来。
“我听青凤宫那边有宫女说,此次蝗灾另有原因。”
“什么原因,搞得这么神秘,不就是天灾吗?”
“天灾人祸知道吗?耐人祸所为,说是有人不尊重上天,所以上天发怒,降了灾祸给人间。”
“那你到底听到些什么?”
“这事可不敢乱传,我也是胡乱听到的,你们千万别传出去,传出去会杀头的。”
“别搞得这么神秘了,你快说。”
“我……我听青凤宫的宫女说,好像这次天灾是因为沁阳王眼梢那枚月牙形的罂粟花胎记。罂粟花不吉利,又有毒,象征暗沉和死亡。以前沁阳王没将胎记露出来,沁阳一直风平浪静,很少有什么天灾。这次他把真实面目露了出来,还带有那枚奇怪的胎记,所以有人认为沁阳的不吉利是他带来的。”
“这话你听谁说的,这都能当真?王爷的胎记又不关他的事,一枚胎记而已,有这么重要吗?”
“空穴来风必有因,之所以宫里这么谣传,必定有它的原因。现在不仅王宫,就连整个沁城都开始谣传此事,青凤宫的宫女说她们也是去宫外采购听来的。如果真是这样,沁阳王在百姓里的地位会瞬间下降,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动乱。”
“说不定有人乘机造反,拿沁阳王的胎记说事。”
“要是真是这样的话,沁阳王得有多难过?本来长个胎记就不关他的事,现在还把他说成邪恶和死亡的象征,简直把一国之王说成了不祥之人。”
“就是,传出这个谣言的人真该死,要是伤到王爷的心,我小桃第一个不放过他。”
众宫女们你一言我一语,完全没看到在树后冰冷伫立的璃月。
听到这个消息,璃月右手紧紧扣住琴弦,记得上次在月夜,沁惊羽告诉过她。
罂粟花是邪恶和死亡的象征,不想惹麻烦最好不要问。
他为什么这么说?
罂粟花的确是有毒的花,可是生得也很美丽,它美丽而妖艳,妖艳的外表下藏着嗜人的狠毒,所以没有人敢轻易触碰。
纵然它长得很美,也没有人敢轻易靠近,就像现在的沁惊羽。
但是,如果这枚胎记不是罂粟胎记,是一枚月牙胎记,那什么邪恶和死亡不都变成美好和向往了么?
蝗灾也能和胎记联想到一起,太后真是有心了。
恐怕这个计策她也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吧。
上次她一提那个嗜人的胎记,沁惊羽心情立刻不好了。
想到这里,璃月心里闪过一抹疼惜,神情也更加淡漠起来。
她是不希望看到沁惊羽不快乐的。
谣言如风,越传越快,登时传到昊云乃至四国。
昊云皇宫
麒麟殿
风麟一袭明黄色龙袍,袍子上绣着栩栩如生的飞龙,一双冰眸冷然看着下首的大臣,手中是关于此次蝗患的折子。
他冷峻的脸十分刚毅,有棱有角,将手中的折子“啪”的一声摔到玉案上,沉声道:
“因为沁阳益城率先爆发煌灾,最后扩大到沁城、幽州、齐州等地方。煌灾闹得百姓生灵涂炭,怨声载道,你们如果不尽快想出办法治理灾祸,朕要你们的命。”
下首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排队上前道:
“启禀皇上,微臣们正在想办法,希望能止住此次蝗灾。听沁阳传来的消息,蝗灾乃天灾,必须祭天方可化解。”
“禀皇上,祭天此法可行,但在进行此法的同时,还得想想其他办法。比如引水上山,开源节流,先行解决旱灾问题,只要解决了旱灾,蝗灾当然迎刃而解。”
“林尚书,你只是说引水上山,臣等不是没有用过这些办法。引水上山和开渠节水都用过,但是蝗祸面积太大,引水速度太慢,而且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根本无法解决问题。”
众大臣你一言我一语,说到激烈处差点争吵起来。
大臣们各持已见,纷纷提出自己的解决办法。
有质疑的,有同意的,听得风麟头大。
而边上静站着的风尘染,眼里闪过一丝冷意,上前道:
“皇上,微臣认为此次蝗祸耐人祸所为。沁阳人现在都在传关于沁阳王脸上胎记的事,都说罂粟花是邪恶和死亡的象征。要不是沁阳王将胎记给露了出来,沁阳也不会爆发蝗灾。一切的根源都是沁惊羽。”
一听此言,风麟有些冷然的睨了风尘染一眼,沉思一阵,冷声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回皇上,句句属实。如果此次天灾真与沁阳王有关,微臣认为,皇上不妨让沁阳王解决此事,一来因为他脸上的胎记不祥,二来因为蝗祸是从沁阳传来的。如果沁阳王解决不掉这次旱灾,皇上大可按律治他的罪,或者加重沁阳赋税也弥补昊云百姓的损失。没道理沁阳出问题,由皇上来烦忧的。”
风尘染阴冷的说完,在座众大臣突然如梦初醒一般,全都齐声道:
“皇上,宣王说得没错,微臣也听说了此事。要不是沁阳王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