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梦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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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如梦幻-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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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禄三年(1459年),斯波义敏进攻甲斐常治的本处越前敦贺城,伊势贞亲趁机向将军足利义政进言,发布对义敏的讨伐令。义敏战败逃走,被官们拥立涉川分家的斯波义廉担任家督。

伊势贞亲本是义政将军的宠臣,此人朝三暮四,毫无政治道德可言,没过几年,他又转过头来支持斯波义敏。而义政将军也是没主张的,遂于宽正六年(1465年)收回讨伐令,赦免了义敏,并于次年(1466年)勒令斯波义廉让位。

甲斐常治等人心说,如果斯波义敏再当家督,还有我们的活路吗?于是匆忙前往拜谒斯波义廉的老丈人,也是后台老板山名宗全(持丰)。宗全闻言大怒,亲自前往义廉家中坐镇,并且召唤属下各国兵马入京,准备用武力阻止幕府的这一“乱命”。同时,他还趁机联络隐藏在吉野群山中的畠山义就上洛。八月,义就整顿兵马,进取大和、河内,与畠山政长的军队交战。

恰在同一时期,将军继嗣问题也正闹得不可开交。原来足利义政将军无嗣,在先后两代管领细川胜元、畠山政长等重臣们的建议下,决定收兄弟净土寺义寻为养子,改名义视,作为继承人。可是,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出人意料,才宣布立义视为嗣将军,义政却很快得到了一个儿子,取名为义尚。

这下子,立子还是立弟的大辩论开始了。将军当然想立儿子,他得到了其妻、义尚的母亲日野富子以及山名宗全的赞同;可是一向与宗全不和的老管领细川胜元不干:“作为幕府将军,岂能自食其言?!”两大势力各自拉帮结伙,争闹不休。

文正元年(1466年)九月,也就是在下令斯波义廉让位给斯波义敏的两个月后,善于逢迎的伊势贞亲再出馊主意,请义政将军杀了弟弟义视——只要这小子不在了,继承人不就肯定是你儿子,大家都没得可吵了吗?结果阴谋败露,足利义视逃到细川胜元府上藏了起来,伊势贞亲和他的新党羽斯波义敏逃出了京都。

一方面为了支持斯波义廉,一方面为了确定足利义尚的继承人地位,一方面为了趁机恢复畠山义就的家督之位,当然更主要是为了打倒细川家族和细川胜元,已经出家入道的老头子山名宗全披挂上阵,召唤麾下兵马,齐集京都。

次年为应仁元年(1467年),元月二日,畠山义就进入京都,在山名宗全的家中拜见了义政将军。义政将军正想利用山名氏之力确定儿子义尚的继承人地位,于是五天后即下诏罢免畠山政长的管领之职,而以山名派的斯波义廉代之。

畠山政长不服,自己放火烧了房子,然后退到京都北面的上御灵社,将此地设为本阵,聚集兵马,准备讨伐畠山义就。将军义政因怕政长劫持后土御门天皇作为旗帜,匆忙请天皇行幸花之御所,然后派畠山义就、山名宗全之子政丰,以及斯波义廉的被官朝仓孝景率兵进攻上御灵社。激战一日后,畠山政长被打败,仓惶逃出京都。

上御灵社之战,被认为是“应仁之乱”开始的第一场大规模战役。山名氏如此嚣张跋扈,公然动兵,并且掌握了幕府的实权,细川胜元又怎肯善罢甘休?他一方面与山名宗全虚与委蛇,暗中召集各方支持自己的兵马,陆续集结洛中,终于双方在当年五月展开了“洛北合战”。

室町政所花之御所,位于京都的北部,而山名宗全的邸宅在其正西。且说细川胜元、畠山政长、斯波义敏等人率兵占据花之御所,随即杀往山名府邸,山名宗全仓促应战,在宅邸东面设置了稳固的阵地。就兵力上来说,细川方占有绝对优势,他们一方面隔绝京都对外的各条道路,防备山名方的救援部队突入京都,一方面猛攻山名宅邸。

现在将军义政落到了细川胜元的手里,被迫下令要求山名宗全等人放下武器投降,斯波义廉军首先动摇,山名方节节后退。战至第二日,各自死伤无数,附近无数房屋毁于战火,双方被迫暂时休战,屯兵洛中,展开了长期对峙……

一休宗纯和他的诗传

室町中晚期最有名的和尚,大概要算“狂僧”一休宗纯了。这位行止放荡不羁的和尚本名千菊丸,父亲是北朝的后小松天皇。其母传说为藤原照子,虽然侍奉北朝天皇,却“心向南朝”,日日怀藏短剑,意图谋刺天皇,事败后逃亡嵯峨野,生下了儿子千菊丸。千菊丸从小聪明过人,六岁就出家做了安国寺长老象外鉴公的侍童,十六岁师从林下妙心寺的谦翁宗为,被赐名宗纯,二十三岁开始师从大德寺的华叟宗昙,两年后获赐一休法号。

一休和尚所学的是禅宗,言行近似于中国的临济派,他厌恶当时禅僧的虚伪,干脆反其道而行之,公开否定禁欲主义,无视诸般戒律,并称自己“淫酒淫色亦淫诗”。

足利义满将军曾经举行佛会,遍召各方高僧讲法,并悬以百金赏格。佛会当日,高僧们莫不锦衣华服,柱杖而来,但一休和尚却身披破烂僧衣,手中只拿着一条柳枝,称自己是“破烂衫里盛清风,身贫道不贫。”足利义满赞叹说:“宗纯真乃赤子狂僧是也。”

宽正元年(1460年),日本爆发全国性大饥荒,疾疫流行,百姓死亡枕藉,畿内一揆蜂起。然而将军足利义政与其妻日野富子却依旧大兴土木,通宵宴饮。六十七岁的一休目睹此情此景,愤然咒骂道:“大风洪水万民忧,歌舞管弦谁夜游!”并把义政将军夫妇比喻为唐玄宗和杨贵妃:“暗世明君艳色深,峥嵘宫殿费黄金。明皇昔日成何事?空入诗人风雅吟。”

“应仁之乱”爆发的时候,一休已经年过七旬了,作诗感叹道:“请看凶徒大运筹,近臣左右妄优游。蕙帐画屏歌吹底,众人日夜醉悠悠。”他的这些诗篇,都被收集在《狂云集》和《续狂云集》中,两书共收录诗歌、法语、口号八百八十首,被后世称为一休和尚的“诗传”。 

●大内政弘的上洛

洛北合战,据说细川一族及其党羽总共聚集了十六万零五百兵马,他们被称为东军,相对的,山名一族及其党羽则共计十一万一千兵马,被称为西军。战争本以将军继嗣为导火索,打着打着双方就都把大义名分抛到了脑后,新仇旧恨却一起涌上心头。反正你只要加入了东军,那么你的仇人肯定加入西军,打着讨逆的旗号前来征伐,反之亦然。就这样连番厮杀,大半个日本都卷入了这场战乱。

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乱,其无秩序无理念性,在世界历史上都是罕见的。昔日繁华京都,立变修罗杀场,不但町人、百姓遭殃,连皇室、公卿,甚至幕府也难逃此劫。近畿、中国、四国,还有九州北部,几乎所有守护、守护代、地方豪族全都加入了厮杀。同时,甲斐武田信昌、丰后?筑后大友亲繁、萨摩?大隅?日向岛津忠国等十数家守护虽然名义上保持中立,但趁此机会充实军备、扩张领地,也逐渐从旧的守护大名,转变为新时代的战国大名。而越后长尾氏、信浓村上氏、肥前有马氏等守护代或地方豪强,更是从此开始了他们下剋上的阴谋历程。战国时代的格局,就这样逐步形成了……

且继续讲说应仁元年(1467年)东西两军在洛中的对峙,一开始东军占据上风,不但兵马众多,控制了花之御所,还把后土御门天皇、后花园上皇都捏在自己手里,掌握了所谓的“大义名份”,西军势穷力蹙,岌岌可危。到了六月末,一支山名军突破东军重重防线杀入京都,据说所部数万,这才逐渐将形势扭转过来。然而,最终使西军极大膨胀,一度压倒东军的,还是西国之雄大内政弘的挥师上洛。

前面说过“应永之乱”,大内义弘对幕府掀起反旗,兵发京都,结果在堺被剿灭。义弘死后,其弟盛见继承了一门总领之位,此后传给义弘之子持盛。义弘的长子持世对此安排大为不满,他从幕府请得了“所领安堵状”(承认某人对某领地拥有管理权的文书),杀死持盛,登上家督宝座。“嘉吉之乱”中,大内持世身负重伤,不治而亡,同族推举盛见之子教弘为一门总领,教弘再传于其子政弘。

大内政弘时代,大内氏的势力极大膨胀,除原有周防、长门两国守护职外,还得到了北九州筑前和丰前两国的统治权,并将势力伸入石见、安艺和四国北部。大内氏素来就与细川氏不睦,两家为了抢夺“勘合贸易”的主导权而长年明争暗斗,所以山名宗全一看洛中形势不妙,立刻修书遣使向大内氏求援,于是大内当主政弘即刻点集兵马,上洛加入西军阵营。

所谓“勘合贸易”,是指中日间一种独特的贸易形式。当年因为倭寇滋扰朝鲜半岛和中国沿海地区,日本朝廷和幕府都无力禁止,明太祖朱元璋就断绝了与日本的贸易来往。从奈良时代开始,和中国的贸易就是一本万利的大买卖,掌握这条财源的势力有可能勃然而兴——比如以福原为基地大规模开展对南宋贸易的平清盛——因此足利义满当政后,千方百计地派遣使者到中国来,甚至不惜俯首称臣,也要恢复两国间的贸易往来,并将此贸易往来牢牢紧抓在幕府手中。

应永十一年(1404年),也即明朝永乐二年,明成祖朱棣派遣使臣来到日本,赐予足利义满一枚金印,上刻“日本国王之印”几个字。同时,他还下赐名为“勘合符”的特许证数百道,规定日本官船可手持勘合符前往中国朝贡并进行贸易——这种贸易形式,就被称为“勘合贸易”。

足利义持时代,因为舆论一致反对义满向明朝称臣的行为,使得义持与明断交,勘合贸易曾经一度中断,到了足利义教当将军的时候方才恢复。但这种贸易是打着朝贡的旗号附带进行的,明朝自诩天朝上国,对于远来的进贡船队从来待遇优厚,高价收取其货物,额外还有赏赐,所以一次勘合贸易,所得利润不下五倍。日本各国守护、名山大寺、豪商巨贾,全都削尖了脑袋想往贸易船上钻。

最终得以组成贸易船团的,主要有以下几大势力:京都天龙寺和相国寺、细川氏、大内氏。其实他们身后,还各有实际主持事务的豪商巨贾,细川氏靠的是堺的商家,而大内氏则依靠北九州博多的贸易商会。

为了独占勘合贸易的巨大利润,堺和博多、细川和大内,都展开了激烈的或明或暗的竞争与较量。于是大内政弘为了打倒细川氏,独霸勘合贸易,遂在“应仁之乱”中响应山名宗全的号召,点集数万大军,并要求四国的河野通春出动战船五百余艘协助运兵,浩浩荡荡杀奔京都而来。

西军得到强援,立刻发动全面反攻,九月间占据了内里,并在从九月十八日开始的东岩仓合战中杀败细川、赤松的别动队,阻止了敌人的反扑。到了十月份,京都对外的七条主要通路,除丹波路以外,另外六条全都被西军所控制,东军被压缩在京都东北角上,驻兵相国寺、细川胜元邸和花之御所,负隅顽抗。

●硝烟畿内

应仁元年(1467年)十月四日,西军的畠山义就、大内政弘、一色义直、土岐成赖、六角高赖等部对花之御所及其东面的相国寺发起全面进攻。细川胜元派畠山政长统率三千兵马前往救护,并且明确表示无力再派后援。畠山政长大呼道:“我将独立杀破敌军百万雄兵,博取军功第一!”首先向一色军发起自杀性冲锋。一色军不敌溃败,被斩首八百余级。

西军的总攻击就此遭到挫败,双方再度进入长期对峙。这场战乱引发京都各处大火,从六月开始,陆续有公卿、守护的宅邸,以及名寺古刹被烧,然而足利义政将军却躲在花之御所里,照样每日饮宴作乐,观看猿乐(滑稽戏),吟诵连歌。据说他曾经讲过这样的话:“天下破败就让它破败吧,世间毁灭就让它毁灭吧,我之荣华富贵也不过云烟而已。”室町幕府倘若不灭,那真是没有天理了!

东西两军的对峙一直持续到文明元年(1469年)四月——因此这场动乱也被称为“应仁?文明之乱”——东军终于再也扛不下去了,各部陆续突出京都,逃往丹波等地。大内政弘等西军将领随后追赶,却没料到自己后院却燃起了熊熊烈火——当年五月,丰后守护大友亲繁、筑前守少贰赖忠响应细川氏的号召,开始进攻大内氏在北九州的领地;十二月,大内教幸(政弘叔父)在长门掀起反旗,宣布加入东军。

第二年(1471年)五月,斯波义廉的重臣朝仓孝景归降东军,被授予越前守护之职——这给西军造成了异常沉重的打击。连年战乱,守护大名们势穷力竭,财政状况也都濒临破产边缘,于是被迫于文明四年(1472年)元月开始和谈。次年(1473年)三月,山名宗全旧伤发作,撒手人寰,五月细川胜元病殁——两个老对头同年归西,也算是巧中之巧了。

当年十二月,足利义政正式把征夷大将军的宝座传给儿子义尚。第二年是文明六年(1474年),四月,两军新的统帅山名政丰和细川政元正式讲和,因为幕府将军还捏在东军手里,所以算是山名政丰向东军投降。又三年,到文明九年(1477年),西军全部退出畿内归国,“应仁之乱”才算暂时打上一个句号。

“应仁之乱”是战国时代的开端,将全日本一分为二的大战乱虽然暂时停止了,但各地守护、豪族之间的战争从此再也停不下来,月月都起争端,处处燃起战火。考究战国时代,一般都称其为秩序颠倒的“下剋上”的时代,那么,何所谓下剋上呢?

可以分几个层次来说明这一独特的词汇。首先,昔日辉煌的京都在“应仁之乱”中被大片烧失,无数公卿为躲避战乱而逃亡远国,原本就残存不多的朝廷威信更加一落千丈。明应九年(1500年)九月,后土御门天皇去世,竟然无钱安葬,被迫通过幕府请求各寺院和豪商赞助,允许赞助者有权使用天皇家独享的菊、桐家纹。因为天气炎热,没等下葬,天皇的遗体就已经腐烂生蛆了。

朝廷实权被武士所夺非止一日,但从来没有这样凄惨过,甚至被迫要向卑贱的商人伸手要钱,这是第一重下剋上。第二重下剋上是指幕府权威丧尽。将军足利义尚(后改名义熙)于延德元年(1489年)三月死于讨伐近江守护六角高赖的阵中,足利义视之子义材继任为幕府将军。明应二年(1493年)二月,义材将军采纳了畠山政长的建议,领兵讨伐畠山义就之子基家,然而他才离开京都,立刻后院起火——幕府管领细川胜元发动“明应政变”,改立堀越公方足利政知之子义遐为幕府将军,改名足利义高。闰四月,细川军击败并且俘虏了义材将军,畠山政长自杀。六月,义材将军在被流放的路上转逃往越中,依附当地豪强神保长诚。

明应七年(1498年)九月,义材将军更名为足利义尹,又去依势力更为庞大的越前守护朝仓贞景(孝景之孙)。次年(1499年)十一月,义尹将军在上洛途中被六角高赖战败,逃去西国依附大内义兴(政弘之子)。就这么跑来跑去,一直挨到细川政元的被杀。永正五年(1508年)四月,细川高国(政元养子)上洛,赶跑了幕府将军义澄(足利义高改名),当年六月,大内义兴进入洛中,拥义尹将军复位。

从此义尹将军就被控制在细川高国和大内义兴手中,纯属傀儡,受尽了欺压。他一怒之下逃出京都,流亡到近江甲贺郡,被劝回京后于大永元年(1521年)再度出走和泉。这回细川高国再也不劝他回来了,改立足利义澄的儿子义晴为幕府将军。

幕府将军成为守护们手中的傀儡,可以随意拨弄,可以随意废黜和改立,然而一直到末代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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