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尚志镇上回来后,多多少少听说过慕容月和慕容兰二人的情形。虽说皇上已经应允二人出嫁可以公主的仪仗和嫁妆。但京城名门闺秀,未娶的男子都是不愿意接近二人。在二人面前时,那些人不敢说什么,可在背后都说些难听不入耳的讽刺嘲讽的话。更不要说在将军府,这些踩地爬高的人。这一刻,慕容舒心中复杂不已。或许慕容月的性命在很多人的眼中都是不重要的,甚至听闻了她的死讯,也会抿口茶优雅而笑。可她却做不到,毕竟当初的慕容月曾经可爱的叫过她大姐。她曾经也是个看客,看了将军府众人的一生,包括李氏和慕容月。
不过,这一次她倒是希望,慕容月能够坚强的活下去,赵初能够救了她。她不知道有多少人,这一生都将外界的议论放在心中生牙,渐渐的将自己逼死。但是慕容月还年轻,还可重生,过属于自己的人生。
伺候慕容月的丫头小莲见到了慕容舒一行人,立即擦了擦已经哭红的眼睛,上前行礼道:“奴婢见过王爷,王妃。”
“五妹现在如何?”慕容舒拧眉沉声问道。
小莲眼眶又红了,摇头回道:“不妙。”
“带我们进去。”慕容舒神色一沉。古代的医疗水平本身就不行,而慕容月被救上来后肯定又是一番折腾,无人会人工呼吸,过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不会生命垂危!
宇文默见慕容舒有些着急,便轻声安抚着:“不会有事的。”
慕容舒紧蹙着眉,点了点头:“恩。”
这会子似乎也不在意那么多规矩了,房中占满了人。空气中弥漫着扑鼻的药味,还有凄凄沥沥的哭声。
屋子内的人发现了他们的到来,纷纷行礼,“见过南阳王,南阳王妃。”
“无需多礼。”慕容舒挥了挥手,直接走过人群,来到慕容月的床榻边。
慕容舒望着床上的少女,一阵失神和揪心。少女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原本圆润可爱的脸颊凹了进去,双眼无力,不过她脸上却没有痛苦之色,反而还有清淡的,似乎是解脱的笑容。
“大姐,你来了……”慕容月望着慕容舒,声音虚弱至极,满屋子的人都不敢放声大哭,就怕冲淡了这虚弱的仿佛一阵微风便能吹散的声音。
“恩,大姐来了。你再坚持一会子。”慕容舒听见慕容月的呼唤,立即坐在了床榻上,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冰凉的可怕,直接凉到了慕容舒的心
“让在下诊脉。”赵初已经来到了慕容舒的身后。他温柔的对慕容舒说道。
慕容舒抬头看向赵初,眼中带着期盼之色,点头道:“麻烦赵五公子了。”她将慕容月的手放下,慕容舒已经没有立即抬动手了。
慕容月摇了摇头,笑着说,“别浪费力气了……”她是服用了毒药才跳河的,她只是想要跳入河里洗的干干净净在离开,她不想到了阴朝地府还要被人说,她是脏的。她的身体是脏的,脏的久了,似乎这心和灵魂也是脏的了。
慕容舒眼皮一跳,望着慕容月脸上的笑容,心中陡然升起不好的想法。
赵初只是诊脉片刻,便是松了手,对着慕容舒摇了摇头。
慕容舒立即看向慕容月,声音略微颤抖的问道:“为什么?”吃了毒药,再跳河,这是为什么?!
“五妹是罪孽……深重之人,早已经得了……不治……之症。根本见不得人,又何苦活下来继续受……苦”慕容月缓缓的笑了,她转过头去看着房顶,好似看到了极乐世界,那唇边本就有些飘渺的笑容更加的模糊了。
她是连笑都没有力气了。她又去看向慕容舒,笑容如烟花般绚烂夺目,可又蕴含无限的羡慕,“大姐……五妹……好羡慕你。”慕容舒得到了宇文默的喜爱,这辈子受到了世人的敬重。而她却活的如淤泥一般,既然是淤泥,她却想拼命与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一拼,这不是痴心妄想吗?
闻言,慕容舒心咯噔一下,慕容月所指的是那个古代女子难以对人启口的妇科病吗?!当初她已经将方子给了慕容兰,如若慕容兰给慕容月使用了,那么慕容月应该就不会复发!她猛的转过眼,看向站在一旁神情淡漠的慕容兰!
却发现,慕容兰的目光痴痴望着的是赵初!
白首不相离 第二十五章
慕容兰神色清冷,但一双眼眸却不受控制的看向赵初。自从那次大牢相见,她性子高傲,自然不去主动攀附,但却记住了阴暗大牢内他光华倾城的完美侧脸,洁白的袍服。午夜梦回,多少次噩梦中,她本以为她就要这样日日夜夜重复的死去,她仍旧一如既往的高傲,可没人知道,她唯有将那些噩梦想成他,才会那般欣然接受,噩梦也成美梦,但梦醒后,红木桌子上的银子,却又似乎嘲讽着她,让她瞬间坠入地狱。
但似乎老天对她一番鞭策后,竟然又给了她希望。她又见到了多少次出现梦中的他!她卑微的只能在所有人都注意慕容月时,才敢如此看着他,这一回,他给她的仍旧是侧脸。这张完美的无可挑剔的侧脸仍旧让她忘记呼吸
赵初似感觉有人的目光在他身上许久,他眼光微动,看向那人。却见慕容兰那看他说不清意味的眸子,这女子是谁?!眼光渐冷。不过他自小便已经习惯有人看着他,若是以往不会有什么感觉,但现在是慕容舒的五妹生命垂危之时,房中所有人都处在悲伤之中,唯有此女眼神清冷却又灼热的看着他,让他厌恶不已。
慕容兰忽感身上一阵冷意,连忙低下了头,心却止不住的跳动。这是第一次他给了她正脸。但却似乎对她并无印象,似有厌恶。她轻轻的皱起了眉头,也难怪,她这样肮脏的女子有那个男人会对她侧目?她自嘲冷笑。却在自嘲中,发现慕容舒正冷眼瞧着她,她猛的眼皮一跳,忙看向慕容月。
慕容月似乎是回光返照,苍白的面色有着不自然的绯红,她并未看着屋中的任何一个人,轻轻的说着,那些话轻的有时候听不清,“蝴蝶……花……草……姨娘……”童年,花园里的蝴蝶戏花,姨娘陪着她,那时候好快乐啊……
慕容舒冷眼瞧着慕容兰,虽然慕容兰隐藏的极好,可慕容舒早就有所察觉,她似乎对赵初有意,上一次便是多番打听着赵府的事情,如今慕容月生死垂危之时,她却将注意力都放在了赵初身上。甚至,慕容舒极度怀疑,她是否将方子交给了慕容月!
若是慕容兰并没有,慕容舒心中冷气忽然蹿升,若是没有,那么,慕容兰丧失的是亲情!
不过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她又冷冷的收回视线,看向慕容月。此时的慕容月开心的像个孩子,就连笑声也像个孩子,一个人临死的时候,最向往的是什么?!是回忆那段最开心的岁月?还是仍旧被凄惨的过往而纠缠?慕容月显然是前者,她陷入了那快乐的回忆之中,她愿意在笑声中离去。
宇文默是在距离床榻有五步之远的地方停住,刚才舒儿,慕容兰,赵初三人之间的神色他正好收入眼底。他眼眸冰霜冷冽,幽深沉冷,窥不见其意。
“五妹,你还想要什么?”慕容舒温柔的笑问。
慕容月虽然仿佛是置身在梦境之中,但也听见了慕容舒的话,她看着慕容舒,双眼似乎有了焦距,她说:“生有惧,死无惧……我……只需无忧无虑。”
话音刚落,便见慕容月双眼永久的闭上,她那唇边的笑容仍旧还在。
那双冰凉彻骨的玉手从慕容舒的温热的手中无力的掉落,掉在床榻上,房内顿时一阵痛哭。
“五妹!”
慕容舒心中说不住的苍凉,一个少女,十六岁,花一般的年纪,就这样没了。这是谁的罪过?!慕容月是受害者,却要遭受到世人的指责,究竟谁是始作俑者?!是那些如禽兽一样玩弄女子,满口仁义道德污秽男人!更多的,不也是这个她正身处的万恶的封建社会吗?
宇文默望着坐在床边神色冷然却有有些苍凉的慕容舒,袖下的双手死死的攥紧。心中的不安迅速的爬满全身。
房中是所有人,不管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几乎都被笼罩在悲伤之中。
慕容月虽然死了,但是她并不孤单。
赵初沉静漆黑的眼眸不敢有太多情绪的望着那个因为慕容月的死而感到痛苦,又或者其他他无法了解的情绪,他心口如有千斤石,沉闷无比。他心中隐隐去又有了坚定无比的决定,日后,他定会尽他所能协助宇文默,让她一生无忧。她若幸福,他亦幸福。
少将军慕容彦在沙场上征战,并在官场上一段日子,已经成熟不少。慕容月是他同母所生,从小便是亲近。如今慕容月去了,他比任何人都伤心,但如今将军府是他管家,他镇定的吩咐着人准备着慕容月的后事。
一个时辰之后。
一切事情已经处理妥当,慕容彦的新婚妻子忍着痛张罗着,因时间过的很久了,她便吩咐人张罗了一些点心和茶水。
但房中的几人哪里有吃东西的心思?都只是吃了几口茶水后,便沉默了一会子。
“五妹也算是解脱了。劳王爷,王妃,赵五公子亲自前来送五妹最后一程。”慕容彦坐于一旁,声音有些沉重但十分恭敬的对坐在对面的宇文默,慕容舒和赵初说道。
“五妹也是本妃的妹妹。哪里称的上劳烦。”宇文默向来寡言,所以仍旧是慕容舒开了口。
慕容彦对慕容舒倒是尊重的,因李氏和她都是他好的,他记在心中。他对慕容舒恭敬的回道:“是。”
慕容舒忽然看见了坐在慕容彦身边的温婉的女子,那女子样貌秀美,小鸟依人,但却有着大家闺秀的修养。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那女子起身走到慕容舒和宇文默的面前,行了大礼,“陈氏见过南阳王,南阳王妃。”
“这是下官的正妻陈氏。”慕容彦也跟着一同行了礼,等陈氏起了身后,他抬起头对慕容舒和宇文默介绍道。
慕容舒忽然想起来了,那时她要离开王府时,慕容彦是要娶妻了。当时她还打算回将军府参加他的婚礼。可没想到命运捉弄人她离开王府,离开京城。她从手上褪下了通体绿色的玉镯子带到了陈氏的手上,陈氏推脱了一下,她拍了拍陈氏的手,淡笑道:“原本是要来参见你和二弟的婚宴的,可无奈本妃的身子不争气,如今见到了你,自然要送些东西给你。不过是个镯子,你带着玩耍吧。”
陈氏也是大家闺秀,自然见到过不少好东西。自然也看得出来,这个玉镯子绝对是上等品,价值千两。慕容舒却给了她,就说明,对她这个弟媳十分满意。陈氏自然开心,她也不是那腻腻歪歪之人,索性收下,并谢道:“谢王妃。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送给王妃,只是亲手绣了一件披风,得知王妃不喜欢艳色,所以就挑.选了比较素淡的衣料而绣。望王妃莫要嫌弃。”陈氏话音刚落,她身后就有个丫头已经手捧了一件淡绿色的披风递了过来。
慕容舒点了点头,道:“弟媳有心了。”那衣料一看便知是个上等的好料子,就连上面的绣花也是阵脚紧密,绣工了得。慕容彦娶了个好妻子。古代男子若是有个贤内助,是绝对的幸福。
之后又客套的聊了几句,宇文默和赵初便与慕容彦三人去了书房。
慕容舒留下与陈氏相聊甚欢,虽说陈氏是古代女子,样貌又秀美,可谈话间却少有女子的爽朗,不做作。偶尔,慕容舒也会用余光扫两眼坐于一旁,从来了这个屋子就没有吱声的慕容兰,她心中有个疑惑,必须要问一问慕容兰!
陈氏是个眼尖的,自然也稍微有所察觉。她便寻了个理由先出去片刻。
待陈氏出去后,慕容舒便厉眼看向慕容兰,声音平静的说道:“有些事儿,四妹不该与本妃说说吗?”
慕容兰自嘲的冷笑,无惧的迎向了慕容舒凛冽的寒眸,神色清冷道:“有些日子没见王妃,王妃大病初愈,日后需要注意身体。”她自然知道慕容舒想要知道的是什么,在慕容月房间时,慕容舒那冰冷的一眼,就已经让她有所察觉,只是她想不到,慕容舒只是通过慕容月的一句话就能洞察那么多。
“劳四妹关心了。”慕容舒嘴角一勾,淡笑道,仿佛刚才眼中和口吻中的犀利从未出现过。慕容兰这般反应,已经说明了慕容月之死她是知情的,甚至是在其中扮演着一个重要的角色。有了这点确定,她感觉到心一阵发寒,虽然她与慕容兰慕容月接触并不多,可仅有的几次见面,慕容兰在她眼中都是个高傲之人,既然高傲也不似那无情冷漠之人,可今日却能冷心绝情到这种地步!
“我知道王妃有所疑惑,那药方子我给了五妹。五妹并未使用。”慕容兰低下了头,声音中也有了几分悲痛。
“为什么?”慕容舒惊问。
慕容兰冷笑出声,“王妃并不是举世闻名的大夫,五妹的病被许多人诊脉都只是开药疗养,可仍旧反反复复。她又怎会相信王妃的药方子?!就算王妃近日来钻研医书,可也只是略懂皮毛。我都不相信,更何况五妹。我在青楼时,见过很多女子被折磨的烦不胜烦,痛不欲生,急于求死的。若王妃早求赵五公子前来,五妹就不会有今日。”
她这话说的有些咄咄逼人,无理至极点!慕容兰说出口后,也发觉自个儿有些口不折言了。但这些都是她的心里话。她也承认,其中有她的私心。慕容舒那般自信的将药方子给她时,她就知道,这个药方子能够救了五妹,可五妹提出质疑,甚至是已经有所失望时,她并没有劝阻。当时她有了想法,若是五妹病的严重了,慕容舒无法诊治,或许就会找来赵初。所以她等着,也劝五妹坚持着。可谁能想到慕容舒身染重病?!直到近日才病痊愈了?可五妹却等不了了,五妹被病痛和流言所折磨的痛不欲生,就想求死,趁她不备之时服了毒药跳了湖。她后悔莫及,却在这时候慕容舒带着赵初出现了!但为时已晚。她想起往日所作所为,同样痛不欲生。她原本认为自己可以看透很多人很多事,可却没有想过终有一日她会变成这般不堪入目,无法想象。
更加可悲的是,她无意间发现,赵初的眼中无任何女子,却除了慕容舒。
听言,慕容舒心中怒火上升,神色骤然寒冷如冰。
一直在房中听着二人谈话的红绫见此情形,面色冰冷过的看着慕容兰,寒声道:“四姑娘,这是你该说的话吗?!王妃曾说过这药方子有用,而你当时若是不信又怎会拿走?!至于回了将军府后,四姑娘为何不劝五姑娘试试,其心思奴婢虽然猜不出来,但也知道四姑娘定有其他的打算。还有,赵五公子与王妃并不熟悉,王妃怎能让赵五公子来将军府为未出阁的五姑娘诊脉?!更何况,赵五公子也不是大夫!四姑娘这么说,若是让他人听去了,岂不是坏王妃的名声?!坏赵五公子的名声?坏五姑娘的名声,坏四姑娘您的名声吗?!”
有些话慕容舒说不得,辩不得,红绫却是能说得,骂的。
“本妃真是不知道四妹也有如此阴狠冷酷的一面。”慕容舒冷声道。为了与赵初有所接触,宁可看着慕容月忍受着痛苦,慕容兰她真是狠得下心来
慕容兰面色猛的苍白,被慕容舒和红绫戳穿了心事,她心乱如麻。从未有过的悔恨顿时侵占了她的全身心。她从未想过五妹会死……
忽然,紧关的门被推开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宇文默。他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眸扫了一眼慕容兰,随后他径直走向慕容舒。将慕容舒抱在怀中。他的女人轮不到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