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里放置,然后他蹲下身子掀开了第一具尸体的白布。
死者是名中年妇女,大概五十多岁的样子,脸部已经肿大腐烂,肥得跟面盆大小,五官挪移,一双眼睛死不瞑目,十分恐怖。顺着裂开的伤口,往外渗着殷红脓水。杜明准备去解开这个女人的衣领,旁边阿平磕磕巴巴地说:“师。。。父,小心。。。。瘟疫。。。感染。。。。”
杜明一笑:“瘟疫当然怕了,可是这人不是死于瘟疫。”
老百姓被当兵的拦在门外,不让进来。可都凑到门口,伸脖子往里看,一听杜明这么说,顿时一阵大哗。军校头领狐疑道:“道长,这话怎么讲?”
杜明用手把尸体的头拨在一边,露出了腐烂不堪的脖子。他用手轻轻撕下一块皮,放在鼻子前嗅着:“她是死于尸毒。”
老百姓一个个吓得脸色惨白,头领也紧张地咽了下口水:“道长,什么是。。。尸毒?”
“所谓尸毒,当然是从尸体中提炼出来的。尸毒共分两种,一种是人死后,郁气凝结,尸体不得消化,就产生了毒物,这种尸体如果不能及时处理,就成为了僵尸或是行尸,有通体白毛者,叫白凶,也有通体黑毛者,叫黑凶;第二种就是有人在行邪魔外道,用妖术在人和尸身上来养殖毒物,会这种技艺者,我只知道云南邪教赶尸派的人会。不过这个教派的人,行踪诡秘,香火不盛,一般是不出本省的。我看这尸毒,也不像赶尸派所为。”
军校头领沉吟:“掌门道长的意思是,这是人为的?”
………【第九十三章】………
杜明十分仔细地把所有尸体都一一验过,做到心里有数,站起身问:“此地是属于哪位大人管辖?”军校头领道:“我们家大人,乃镇海太守叶全。”
杜明非常严肃:“这位兵大哥,能不能给引见一下?这里将会发生大劫难,如果处理不当必会血流成河,我要见见叶大人。”
他把两个徒弟叫到身边:“阿平跟我去见叶大人,吴敌你来看守这十二具尸体。出一点意外,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吴敌拿着招魂幡,闷闷不乐地看着师父和师弟跟着那些士兵走出了义庄。他无精打采地挨个翻看着那些尸体,闷闷地自言自语:“他们都去会客享福了,而我还要陪你们这些死家伙。”
尸体一个个脸部发青,紧闭双眼,极为骇人,头上封着数道镇尸符。
外面看热闹的老百姓也渐渐散去,吴敌打算仔细再检查一遍,趁师父不在身边,偷懒睡一觉。就在这时,有人在他背后问:“这位小哥,你真是什么茅山派赶尸的?”
吴敌回过头一看,是看守义庄的那老头,点点头:“我们茅山派可不是专门赶尸的,这十二具尸体大有来历,师父怕出什么意外,才决定亲自出山跑一趟。我们在路上都走了一个多月。”老头提着油灯,看着尸体,咽了下口水:“这些尸体真的会自己走?”
吴敌:“这些尸体真是不简单,他们有的是战死沙场的士兵,有的是含冤而死的阶下囚,我们要送他们回老家。这些人全都死于非命,所以死时还睁着双眼,死不瞑目啊。”他右手曲着两指,对着自己眼睛做了个恶狠狠地动作。
老头吓得一缩脖:“我的亲娘啊。”
吴敌暗笑:“我师父说这样的死人有一口气没有吐出来,所以极容易诈尸。看见这些符咒了吗?这叫镇尸咒,如果拔了这咒的话。。。。”
老头后脖子都发凉:“如果拔了。。。。会怎么样?”
吴敌猛地窜到他跟前,做了个诈尸的样子:“尸首立起。”
夜虽深,但叶全的府邸此时还张着灯。军校头领把杜明引见进府。师徒二人正在客厅喝茶,只听见有人咳嗽一声,一个满目憔悴的中年人从内堂走了进来。杜明领着阿平赶忙起身抱拳:“这位是叶大人吧?”
叶全身着闲服,没有官架子,十分客气,抱拳还礼:“两位道长坐吧,听说你们已经验过尸体,有什么发现?”
杜明道:“大人,我仔细验过尸体,这里并没有什么所谓的瘟疫,死去的人都是中了尸毒所亡。我估计这里有邪派高人作法,如果处理不当,恐怕事情会非常麻烦。”
叶全眉头紧缩,一副病泱泱的样子,他长叹一声:“自从我奉旨调入此地,是一天就没消停过。我们这儿临海,时不时那些倭寇就会来骚扰抢夺,我正准备调兵开仗,现在又出了这么一件怪力乱神之事,真让人头疼。道长,你看这些邪术会不会和东洋倭寇有关?”
杜明摇摇头:“不像,这些手法都属于中原道家一流,不像传自东洋。大人,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叶全淡淡一笑:“道长不必客气。”
杜明道:“大人为什么要同意用小孩子祭祀呢?作为百姓的父母官,是不是应该派遣兵力去剿除妖孽,而不是向妖孽妥协。”叶全颤巍巍说:“道长一席话让我汗颜。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说着他眼角湿润:“我们派人围剿过山魈,可怎么样呢,只能换来它更为猛烈的回击,杀了士兵和村民,道长你有所不知,那时几乎血流成河。我。。。我没有办法。。。只能。。。。行此下策。”
这时内堂里走出一个妇人,这女人大脸盘眉目还算清秀,挺个大肚子还是个孕妇,她艰难地走到叶全身边温柔说:“老爷,莲子羹熬好了。”
杜明一看妇人就是一皱眉,这女人眉角上挑,带着一股邪气,面目还似有绿气流转。杜明问:“这位是?”叶全忙介绍:“这是我的夫人,还怀着身孕。内人,你快点进去休息,不要动了胎气。”
女人笑着说:“没关系啊,你们说你们的。”
叶全接过莲子羹,趁热喝了一口,明显没什么胃口,又放在桌子上,转过身问杜明:“道长,有什么主意没有?”
杜明沉吟,说:“大人,我想亲自会会这只山魈。”
叶全一听这话十分震惊:“道长,这。。。。这也太危险了。”
杜明摆手:“大人,既然这事让我赶上,就不能坐视不管。但不知你们祭祀的时候都把孩子送到什么地方去?”
叶全眼神里满是惊骇,似乎又回到了痛苦的记忆中:“孩子是被送到后山山腰的清风古刹,那是一座荒庙。小孩子送到之后,一般在午时三刻时,山魈就会出现,把孩子给。。。。”
杜明急忙问:“那只山魈是什么样子的?”
叶全面色痛苦,似乎不愿回忆这么恐怖的事,擦着汗道:“山魈的模样似乎是一具僵尸,略具人形,手脚都在,身体高大,通体黑毛,十分吓人,不但力大无穷而且刀枪不入,我曾经派许多士兵围剿,但都没有打败它,反而被它杀了许多人。”
杜明暗想了一下,心里有数:“大人,今天晚上我们师徒几个去会会那山魈,不过你得给我尽快准备几样东西。”叶全点头:“道长请吩咐。”
“一筐鸡蛋,一盆狗血,一碗糯米即可。”
叶全问:“道长,你的计划是?”
杜明看看身旁的阿平:“我让我的徒弟来做祭祀的小孩子引那只僵尸出来。”
阿平一听这话,才明白为什么师父把自己叫来,不禁暗暗叫苦,吓得差点拉了裤子。
………【第九十四章】………
东西很快置备齐了,杜明和阿平带上东西回到义庄。
吴敌一看师父回来,一扫郁闷之气,兴高采烈。杜明吩咐道:“吴敌,带上家不什,咱们晚上去抓妖伏尸。”
吴敌听了,乐得眉开眼笑,这小子从小就爱冒险,胆子大得出奇。他指着十二具尸体问:“师父,这些死人怎么办?”
杜明皱了皱眉:“先寄存在这。老人家。。。”他看着守义庄的老头:“你能不能帮着照看一下,什么也别碰,就让它们躺在这,我们师徒天亮之前就能回来。”
那老头咽了下口水:“这位道长,我还敢碰啊,看看它们我就哆嗦。它们不会。。。半夜里诈尸吧?”
杜明细细查看一番,所有的镇尸咒都完好无损:“放心吧,你就踏踏实实的,没有问题。”他把随身的乾坤袋背上:“我们走。”
叶全派来几个士兵带路,领着师徒三人就上了山。
这座大山不高,可山形异常巍峨险峻,怪石重生。杜明边走边看地势,眉头暗皱,不简单啊,莫非真生出什么妖孽不成。
阿平磕磕巴巴地说:“师父,你说。。。拿。。。。拿谁做诱饵?”
杜明看着阿平又看了看吴敌,然后一指他:“你。”
阿平吓得脸都白了:“师。。。父,你。。。。偏心。”
“你年龄最小,要是诱饵非常成熟,我怕山魈会起疑心。”
吴敌嘿嘿笑着:“师弟,你放心吧。我和师父会在暗中保护你,一看形势不对,我们手里的刀全都撇过去,要死哪那么容易。”
阿平悻悻,嘟着嘴再也不说话了。走了也不知多长时间,一行人终于来到一座荒庙前。庙宇十分荒凉,四周杂草丛生,鸟叫虫鸣更显肃杀。歪歪斜斜的神龛上落着几只乌鸦,见有人经过,扑楞楞的飞到半空,狂叫之声凄厉刺耳,深夜听来,尤为可怖。
这里冷风阵阵,吹得人遍体生寒。庙门没了,只剩下破败门框,隐隐地能看见庙里中堂供奉一尊罗汉,可能年久失修,罗汉脑袋还掉了半拉,浑身上下肮脏破败不堪。
士兵们一抱拳:“三位,没什么事,我们就先撤了。”
杜明点点头:“众位小心。”随即他吩咐两个徒弟:“咱们先进庙里看看。”说罢,他大步在前走了进去,阿平紧紧把住师兄吴敌的袖子,颤巍巍地跟在后面。
庙里比外面暗了许多,杜明点上一根红蜡,四处看着。破庙墙角挂着厚厚的蜘蛛网,供桌牌位台上还摆了一个大的铜盘,估计这是祭祀用的,上面是血迹斑斑,桌下隐约可见一堆碎骨。
杜明一看就火大:“真是祸国殃民的妖孽,安能留你在世上。”对两个徒弟说:“咱们不能等它出来,必须先下手为强。”他从乾坤袋里拿出罗盘开始定位,在庙里中堂小心翼翼走着,仔细观察罗盘反应。寻到东北角时,罗盘指针颤的异常厉害。
罗盘乃为茅山先祖留下来的镇门法器,灵验无比。杜###里有了数,拔出桃木剑出了庙门。两个徒弟紧紧跟在身后。
杜明往东北方向走了一段,眼前出现一片茂密丛林,月光都无法透射下去,里面黑雾弥漫,妖气冲天。三人小心翼翼钻了进去,踩着没到膝盖的杂草,缓缓前行。
走着走着,突然杜明手里的罗盘指针大颤,几乎都拿不住了。杜明道:“就在附近,我们三人分头搜索。”不多时,只听吴敌低声喊道:“师父,你看。”只见在杂草之中,显露出一个不甚起眼的黑黝黝的洞,洞口杂石堆积,洞中隐隐似有绿光流转。
三人来到洞前,阿平探头往里瞧瞧,黑糊糊什么都看不见,他咽了下口水:“师父,这也太吓人了。”
一股阴风从洞口里冒出。杜明提鼻子闻闻:“僵尸就在其内。”阿平和吴敌面面相觑:“师父,你怎么知道?”杜明骂:“这里阴风那么重,尸气腥风扑面,是人都能熏一跟头,你们两个还号称茅山门下。僵尸要是不藏在这,我喊你俩师父。”
两个人咋着嘴不再说话了。
杜明迈开大步就要往里进,阿平低声说:“师。。。师父,不进行不行?”
杜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闷哼一声:“看你个小胆,做咱们这一行的,驱魔拿妖那就是家常便饭,等有机会我得好好给你练练胆,把你扔乱坟岗去。”
阿平一吐舌头,跟在师父后面也钻进了山洞。
刚一走进山洞,只觉寒冷彻骨,一股股阴气腥风吹得人站立不稳,弥漫着腐烂的味道。
杜明把油灯点上,但这里依然是昏昏暗暗,一点声音也没有,只能听见“滴滴答答”落下来的水声。
师徒三人举着油灯小心翼翼前行,四处查看,走了不长一段,发现在洞壁处有个勉勉强强只能够一个人爬入的窄小洞口,他做了下手势,示意两个徒弟跟紧自己。三个人就走到了跟前,杜明把油灯举到洞口,顺着微弱的灯光往里看,不看则已一看之下他也有点惊呆了,在这个洞里面是一间不大的密室,密室正中用铁锁高悬一口黑皮棺材。
这口棺材上饰古纹,镏金为边儿,黑漆漆挂在空中。杜明把油灯交给两个徒弟:“你俩也来看看,长长见识。”
阿平和吴敌凑到洞口往里看,不停乍舌:“师父,我们还是头一次看见悬棺。”
杜明反倒不急了,背着手说:“这口棺材不是木头制成的。”
“那是什么?”吴敌问。
“犀牛皮。”杜明讲解:“南洋舶来的上等犀皮。看见棺材上的古纹了吧,这是失传已久的冥文。这一套手段十分恶毒,这种犀皮棺材也叫‘水溜子’,不出意料的话,里面已被灌满了水,尸体就沉浮在这水中,它能隔断阴阳,人死后魂魄不得出,尸体不腐阴气不散。久而久之成为僵尸。棺材高挂,远离地气,死者不能入土为安。我想那个山魈很可能就在棺材里。这更验证了我的看法,一定是有妖人在背后操纵。这种手段,非是常人能做。”
阿平把脑袋凑到洞口看得心惊肉跳,用手一指:“师。。。师父,那是什么?”
在密室天棚上用黄色道符摆了个八卦形状。
杜明倒吸一口冷气:“这叫阴气天网阵,晚上的时候月光会顺着这阴八卦射在棺材上,当尸体吸入阴气之后,就会尸变。每天晚上的子时三刻,是阴气最盛之时,僵尸破棺而出危害人间。我们必须抢在三刻之前,灭了它。”
他掐指一算,惊叫一声:“不好。马上就到三刻,咱们快进去。”
………【第九十五章】………
吴敌吐了下舌头:“什么?!师父,让我们进去?这么小的洞口,到时候想跑都出不来。”
杜明一瞪眼:“怕什么?有为师在,还有你们亏吃?再说我们快点动手,僵尸就没有半点机会。吴敌,你是大师兄,第一个吧。”阿平在旁边嘿嘿直乐,杜明说:“阿平,你第二个。”阿平颤巍巍地说:“师父,你。。。。第二个吧。”杜明打了一下他的脑袋:“胡说,师父在后面保护你们。”
吴敌双手攀住洞口边缘,一纵身跃入洞道中,里面又窄又小,费了半天劲,才爬了进去,跳到密室里。第二个阿平,身小枯干,活动起来像猴一样,“噌噌”几下就顺着洞道也爬到密室里。
杜明紧随其后也爬了进来。他解开乾坤袋对两个徒弟说:“你们把棺材盖打开。”
吴敌和阿平顺着洞壁爬到半空,一左一右把住棺材盖开始用力。因为棺材高悬空中,力气总是使不到位。杜明笑骂:“我这两个徒弟一看就是喂猪出身的。”他脚尖点地,借着墙壁“噌噌”数步跃到空中,手中宝剑一展,“刺啦”一声怪响,四根铁锁砍断,偌大的棺材从空而降重重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吴敌和阿平一头一尾站到棺材边,各把住一边开始用力上抬。这棺材盖实在太紧,怎么也抬不起来。吴敌心思活,以为可能上钉棺材钉,很仔细地查看了一圈,并没有钉子。实在搞不懂为什么棺材盖如此结实,真的像和棺材长到了一起一样。
杜明来到棺材前,用手轻敲着,脸色一沉:“不好不好,棺材盖被阴气吸住了。”他掐指算算时辰,马上就要到三刻。